“啊?”
“啊什么,就这么办吧!”
说着,他一把抱起我,大步流星地往内寝走去。留下周遭错愕满脸的宫人宫女,跪了一路。
内寝
把我放妥在床上,随手掖好被子。他直起身,居高临下,直直地打量着我。
我有点儿慌。
“那个……你一会儿要去做什么?”我双爪儿抓住被边儿。
“今天军队那边没什么事情,我留下陪你。”随即,他便伸臂拉过一只木椅,坐在我床边,半晌都不再言语。又变闷葫芦了……
“要不,要不,你也上来吧,咱俩一起睡。”不喜(。。…提供下载)欢被人这样盯着入睡。
他双眼一亮。
“咱俩一起好好睡个饱觉!”我赶紧补充道。
他点点头,起身脱了外衫,掀开被子钻了进来。冰凉的锦被因为他的进入,开始变得暖烘烘起来。
好暖啊……我贪婪地往他身边靠了靠。
他没吱声,但是却默默地伸开手臂将我揽入怀中。
我的额头撞在他坚硬的胸膛上。他铿锵有力的心跳,就在我肤表可以感知的距离之内。忽然间,很安心,很安心。
可是偏偏就是这样让我贪恋的温暖和安心,却叫我再也无法坦然接受起来。我忽然觉得自己,很无耻!
“不问我去哪里了吗?”我终究还是开了口。
许久,他没有答话。只是那双眼,紧紧地闭合着。
也许睡着了吧?带着一丝失落,我慢慢地埋下头。
忽然——
“如果真的不能再睡在你身边,那么,再睡屋顶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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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室
他静静地躺在那里,微弱的呼吸,若不仔细查看,几乎不可分辨。
没有死,是因为那个神医终究的不忍。他仅仅是让他处于假死的状态,口中让他衔了一枚南珠,希望等他的血脉渐渐畅通之后,可以自行恢复。不过,那需要多久,似乎没有人知道。
看不见,却听得见。动不了,却依然感知的到。这便是他此时的状态了。
冰窖的门,轻轻被推开。他听见了他这五年来最熟悉的脚步。
寇然,静静地坐在他身边。
“我现在,也只能和你说说话了。”他轻轻叹息一声。
“虽然你是个死人,不过总好过空气和墙壁。”
他静静地等待着他的下言,乔文洛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事一定和那个人有关!
“五年了,我终于又见到她了。呵呵,她没怎么变。你知道的,她其实……很美。现在嫁人了,没有了那时候的青涩,眉宇间不经意的妩媚,很是惹人呢!”
两个男人,一说,一听,却是同样的苦涩。
你知道,眼睁睁看着你最爱的人像花儿一样绽放。却不是因为自己的雨露恩泽,那样的感觉,心碎都比不上。
“她果然是极爱你的。大晚上的,怕吵了你安歇。居然就那样在外面坐了大半夜,你要知道啊,亲爱的表哥。现在……可是秋天了。”
心酸的甜蜜,就那样在他心中漫散开来。还有什么所求呢?知道这些……足矣!
“她就是有那样的本事。哦不,是在面对你时,她就会有那样的本事。她看着你的目光那样炙热,那样全神贯注。仿佛,她的眼中从来都只有你。与相隔多远无关,与分别多久无关。她那样的神情望着你,就好像全世界给了她,她都不换你!呵呵……我差点就沉溺在那样的目光中了。幸好,我知道她看的人不是我,不是我,从来都不是……”回忆着的人,喃喃地道。
“你知道吗?刚刚,她握了我的手。”语调不知不觉变得柔和起来。“我一时猝不及防,差点穿帮。哈哈!我这辈子少有的几次失误,可都是拜她所赐呢!”
“乔文洛——”忽然,他俯低身体,靠近那个无声无息的人。
“乔文洛,你知道吗?有一瞬间,我真的就想顶着你的名头,一辈子就这样下去了!名分地位算什么?姓甚名谁又如何?只要,能永远享受到她那样专注的眼神,能永远感触她手掌上的温暖,我是谁。又有什么重要的呢?”微微眯起眼,他眼神空虚地盯着空气中漂浮的尘埃。
“只可惜啊——”语调蓦然变冷。
“她是个骗子!一个真正的骗子!你和我,还有那些最终迷陷在她的柔情也罢,冷酷也罢里的可怜虫们,都被骗了!她那样的女人,从来都只爱她自己!她——从来就没有真正爱上过任何人!”
不!不是这样的!忆甜不是那样的女子,寇然你大错特错!他在心里疯喊,可是,谁听得到?
“她用她状似虔诚的爱情去诱惑你,终于让你在兵变的那一刻倒戈一方。若不是你对她的妇人之仁,她岂会轻而易举就控制了宫内的局面?还有那个可怜的李继。她那样精明的女子,自然知晓如何让那样一个将帅之才替自己一辈子卖命。皇夫?呵呵,可笑!我看这位幸运的皇夫大人,将来的结局恐怕就是兵戎一生,战死沙场了吧?她的皇夫,你或者李继,或者还有其他卑微的牺牲品,最终都逃不掉一个悲惨的结局!你是过来人,乔文洛,这些你会比我更清楚吧?啊?”
究竟是什么,让你终于对爱绝望?
是爱而不得的恨意,还是经年而来的压抑?那样聪明不可一世的人物啊,最终会陷落在哪一个迷潭?这些,谁又能猜测得到呢?
“人世间的情爱,哪有什么生死相随矢志不渝那般传奇?帝王的爱情,更加不是寻常人可以触碰的禁忌!我寇然少年将军,前半生峥嵘大漠,鲜花怒马好不风光。怎奈,却终究没有逃脱掉那位忆甜佛祖的五指山!”
这,便是世事难料!
“她,会为了自己的天下算计她所谓最爱的男子。她会为了天下,嫁给自己并不心动的男子。她,也会为了天下,去应允那些边陲小国的和亲。她,会为了天下出卖一切!除了她那颗心!”
他苦笑着起身。
“我穷尽一切追求的,不过就是她一颗真心。以前我怨恨她太过吝啬,为何就是不肯给我机会。直到今早我才恍然大悟,原来不是她不肯给我,其实是——她根本就没有!哈哈哈……我拼了一切,居然是在向一个没心的女子要真心!乔文洛,你也会笑话我吧?哈哈……你也要笑我的无知和愚昧了吧?”
那些专注的眼神也好,那些流连的温度也罢。那些心疼的泪水也好,那些痴痴的守候也罢。在执拗的恨意和狂热的绝望里,它们已经……一文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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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夜色,同样的颠簸。马蹄滴滴,承载着一颗纠缠万缕的心。
左岸是经年的温暖,是好似呼吸一般不可失去的习惯。右岸是青春年少时就埋下的一个梦,洗礼了泪水和别离,它依然停留在最美丽的阶段。
放不开,丢不掉,弃不了,却不得不左右难为。
远远地就看见那间小小的茅草屋,简陋的窗棂里透出一丝微弱的光亮。于是,心又开始狂跳起来。
“在这里停车!”我忽然大声喊道。
“陛下?”马车戛然而止。侍卫撩开帘子,探头进来。“陛下,还没到,这是……”
“叫一个人在我身后悄悄尾随,我自己先过去。”
……
当身体紧紧贴在墙壁上时,那寒冷的感觉便透过薄薄的衣衫,直侵入骨。我屏住呼吸,悄悄地往屋中望去。
桌上的油灯已经快要燃尽。细微的火苗,兀自在灯碗里跳跃。
淡淡的光晕打在床板上,那张熟睡的脸上。这是寒冷秋夜里,一抹暖心的黄晕。
他在安睡,保持着一种固定的姿势。薄薄的棉被,仅仅在他身上搭了一角。以前在飞侠殿,我曾经无数次偷偷潜入他屋中替他盖被子。可是这一次,我只想站在这里好好看看他。
是不再心疼怜惜他了吗?
还是,忆甜,你已经没了勇气?
我苦笑着看着月光和烛光映衬下,他恬淡的脸,无法移开视线。
是不是只要我一直不去点破,是不是只要我一直不说,你就永远都是乔文洛呢?
我给你一场美梦,你亦为我编制了旖旎。
寇然,我们就一直这样下去,好不好?
《我的夫君大小乔》大对虾 ˇ只此今生无来世ˇ
第七十章 只此今生无来世
风不知何时,悄悄起了。
凛冽的秋风,刮动我的裙摆毛裘。也让我酸胀的眼,有些睁不开。
然后——
那个一直安睡的身影,悄悄坐起。
月光洒在他经年不变的面容上,美丽且妖娆。
“唉——”一声悠悠叹息,从他嫣红的口中吐出,飘荡在空气中,带着隐隐的痛。
我呆呆地看着,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我害怕即将到来的一切,心里却又不可抑制地渴望。那是一个未知的领域,是我从见到他的那一刻就不敢细细推敲碰触的禁地。
是的,我怕,怕极了!所以,宁愿自欺欺人!
终于,他还是起身,穿好了外衣。
桌案上的油灯,已经快要熄灭。他索性,摸索出一个灯笼。惨白的纸张糊的,灯笼。
他要外出,他要去哪里?
“咿呀——”是木门开阖的声音。
我怔怔地看着他那抹纤弱清癯的身影,在夜色中飘飘浮浮。苍白的面上,因为镀上灯笼里发出的幽光,而有些晦涩怕人。
我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慢慢地挪动起步子……
沿路只有沙沙的风吹草声。我一边小步地跟着他,一边大口喘着粗气。冷汗已经浸湿了我身上的毛裘。
该死的!我为什么要告诉那个跟随我的侍卫不许现身?现在,在这漆黑诡异的月夜,我其实怕得要死!
回去吗?就当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看到!我和他,依旧可以活在为彼此编织的梦境中,相安无事!
回去吗?忆甜,就把你的爱给这样一个男子吧。你看,只要你不去想,不去追究,他就是他!再没有生离死别的机会,再不用替他担惊受怕。否则,一会儿你将面对的,也许就是你一生无法承受的痛!
人,终究还是脆弱的生物吧?
一旦知道了下一步,会给他们带来惨痛的代价。他们,是不是宁愿选择裹步不前?自欺欺人,掩耳盗铃,未尝不是生存的手段啊!
可惜,他忽然停住了脚步。
命运,居然……再一次选择了不成全!
我微微叹息,终于跟了上去。
好像是一间郊外的地窖,窖井被铁锁锁着。他呆呆地立在窖前,久久也不动一下。
然而我,却好像一下子被巨大的吸力吸住一般。双眼再难从地窖上移开。
他在这里!他在这里!他一定在这里!
我觉得我就像一支在海上漂浮的小船,顷刻间就被心底里这样的惊涛骇浪淹没。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刚强,所有刚刚还坚定不移的东西,瞬间土崩瓦解。
乔文洛,你在这里,对么?
你、在、这、里!!!!!!!!!!!
时间静止了,我的世界忽然变得静悄悄的。直到肩膀被人轻轻一推,我才蓦然回神。
“属下冒犯龙体!只是,属下刚刚一直唤陛下,陛下却并无反应。”
“……”我看着这个身材魁梧的侍卫,怔怔地。
他不敢抬头,而是一直弯着腰。
“陛下,那人已经离开多时。您还立在冷风中,不知所为何事?”
“我要进去……”我扭过头,痴痴地盯着那个大锁。
“陛下,这里面不知有何物,冒然进入恐怕……”
“请你……把它打开吧!”
“属下怎敢让陛下说‘请’字?”
一刀下去,火花四射。大锁砰然跌落。
拿过侍卫递过来的宫灯,我缓缓走到窖门前。
指尖刚一碰触到那冰凉的门柄,我就惊得一缩。
怕!怕得要死!
我怕,万一这里面的人,也是这样冰冷的温度,那我该如何?
可是怎么办?我日夜苦思的人,就在这一壁之隔距离内,我只要伸出手去,就可以触摸到他。
许是侍卫也看出了我的踌躇,他默默上前,轻叹一声。
“陛下,若不想进去,就趁早回宫吧。”
“我只是害怕,李木头,你说怎么办才好?”我仰起脸,泪流满面。
他惊得退了一步。
“李木头,你现在的声音好难听,是不是喝了夏雪给你弄的汤药?跟公鸭一样难听!”
“陛下——”他垂下头。
“李继。我这一生,所有重大的变故,都是你陪我一起捱过来的!今晚,就让我自己去面对一回吧!”
不再停留一秒,我扭身推开了窖门。
李继,再在你温暖包容的眼神中沉溺一刻,我便真的再无勇气推开这扇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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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的寒室,墙壁上燃着几盏油灯。借着这微弱的光亮,我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张床板上,安静无声的人。
灯笼跌落,我茫然地走上前。
“好、看、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