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星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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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星月慢-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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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司空玄机笑意更深了,就连他的嘴角也微微的弯起。他垂眸看了一眼脚底下的泥渍,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衣袖,笑道:“两位大人,我这徒儿不懂事,在下这厢先道歉了!”说完,还不失分度的鞠了一个大礼。

“好说好说,其实也不是我们要为难你们,只是最近武林大会即将召开,冒名顶替的人实在太多了……”还没等那守卫说完,司空玄机便独身来到他的跟前,一脸遗憾的对他讲到:“脸色昏暗,气色郁结,乾为天,坤为地,想来这位大哥近期有损人利己的事情。不知你昨夜是否失眠?”

“你怎么会知道的?”那守卫顿生不妙。

“我师父知道的事情可多着呢!”苏安宁不爽的说道。“他会把你祖宗八代都弄得清清楚楚。”

“安宁,不许胡说!”司空玄机伸出两指,在那守卫的面前摇晃,“那就确有其事了。不才刚才看了下您的面相,你最近可是发了一笔横财?”

“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那就对了,你那财产,却是不义之财。看你的脚底,本应是一路走来的泥渍,可是你的脚底却有一块没一块的。我记得很清楚,御闲山庄里,似乎没有你脚底的那些烂泥吧?”

“这……这……”

“大胆,你只是个守卫的,竟然进山庄行偷窃之举,倘若让庄主知道了,那你这小命……”

“先生……请先生救救小人啊。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小儿,小的家里缺钱,真是没办法了啊!”

“啧啧啧啧。”司空玄机摇摇头,“我可是一个外人,还是一个和你们山庄不相干的人。刚来到你们山庄门口,就差点被赶了出去。就算在下与贵庄真的有所关联,我与你也不是旧识,亦不是什么好友。我看还是要劳烦另一位大哥,将这件事情禀报给庄主吧?”

“是啊,的确应该禀报庄主。”墨玉衡权衡再三,笑眯眯地思索了一阵子,而后轻摇漫步的走了出来。

“大……”见墨玉衡给自己使了一个眼色,一旁的守卫立刻明白过来,“大人,我这就去通报。”

“那么门口的这位先生,你是怎么知道那人偷了山庄的财宝?”

司空玄机面色一凝,顿了一顿之后,晃了晃玉箫准备告辞。“呵呵,小生只是随口说说,算不得数。”

“哎,既然先生都来了,何不进去喝一杯茶水,也好让我见识下先生的神机妙算呢!”墨玉衡把玩着手中的玉质吊坠,神色轻慢的讲到,“既然先生有那份心思,我这管事的也不好弗了先生的这番心意啊。来人,有请先生去水榭雅阁。”

司空玄机精光一闪,自顾自的退到了大门的石狮面前,从苏安宁背着的包袱里,拿出一个金色的算盘,“噼里啪啦”一阵声响之后,他看着上面的数字笑道:“既然您想要邀我进水榭,那么,就请这位公子先拿出五万两邀请费吧?”

墨玉衡道:“五万两,区区山庄丢的东西,可比这个数目小多了!”

司空玄机摇了摇头,“您这话就差了,小生为您这堂堂的山庄,抓到了一个内贼,怎可能如此安心了事?况且,是管事您先邀我进水榭,倘若在下不去,您又当如何?”

“呵呵,区区不过想和先生相识,倘若公子不去,岂不哀哉?”

如何?哪有什么如何?他司空玄机,还没让人倒打一耙过。一阵静默之后,盘旋于玄机和玉衡之间的杀气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玉衡,不得不理!”气氛略微僵硬之际,一个便跨出了门庭。身着灰色缎袍,上面绣着金色的花纹,纹路细致,手工精美。那老者头发斑白,下颚留着些许的胡子,双目炯炯有神。

司空玄机一见来人,便行礼道:“江浙凌空斋司徒,见过御闲庄主。”

墨怀松并不回答,只是一味的盯着司空玄机的眼睛,像是要从中看出什么端倪来。看了一阵之后,便哈哈大笑起来,“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凌空那老头子果真找到一个好徒弟。只是你这副打扮……”

“庄主有什么问题吗?玄机一向来是如此打扮,只不过,听闻我那未亡人正在贵庄,特地前来看看而已。”此言一出,苏安宁一脸郁闷,墨玉衡则静静的看着他。未亡人,呵呵,明明是易钗为牟,何来什么未亡人?

须臾间,墨怀松就已经明白了大概。这丫头,连嘴上都要占便宜,果然是凌空斋的人哪!

但听司空玄机神色安定,笑着说:“昨夜收到家师的来信,今朝就来此处拜访。却没想到吃了一个闭门羹。玄机自知此行走的并不轻松——不知玄机今次要娶的,是府中的哪位小姐?”

墨怀松抚颔轻叹。此女子虽是男装打扮,但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处处都显露着狂妄不羁。此子胆色才华,完全不输给男子。如果这能收为己用,何谋大事不成?

“就请贤侄到客厅小聚,也要让怀松一尽地主之谊吧?”

苏安宁在旁边叹道:“真是世态炎凉,如今江湖之中谁人不知御闲山庄的名声。难道出了名了,就狗眼看人低了?”

“安宁,不得放肆。”司空玄机尴尬地耸了耸肩,“教徒无方,让庄主见笑了。”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他也从不希望别人了解自己。自始自终,司空玄机除了自己就再也没有其他人是值得自己可怜的了。安宁只是他遇到的一个孤儿,从小便伴在自己。司空玄机只是一个名字而已,一个让众人皆知,让众人都以为那人所批示的东西都是正确的代号。可是事实上却又如何,他不过是一个没有自我的可怜虫而已。

“玉衡,今番的事件,你怎么看?”

“父亲让我娶的人,就是她?”

“不愧是我儿,如此聪慧。”

“那如果我不娶呢?”

“不能为我所用,留之有何用。”

“我从来都不做没把握的事情,父亲,千万不要把我逼急了。就算我不娶她,你也不能动她。”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啊,各位看文的亲们,千万别霸王我啊!

第七话  扫雪煮碧茶

“此番让你跟我来姑苏真是一个错误。”

“是吗?可是师父,他们真是欺人太甚了!”

暮色中,两个昏黄的身影,一前一后,缓缓走自下而上的台阶上。

“安宁,这里并非是凌空斋,你要谨言慎行,千万不可露出什么马脚。算起来你跟了我也快八年了,日子过得真是快啊。”

“师父,我跟你一辈子也是跟。安宁的命是师父您救的,师父你何必如此感慨?”苏安宁淡淡的回答道。

司空玄机便不再就这件事多加妄论,转眼间便转移了话题:“你有什么看法,就说出来吧。为师总觉得这山庄里,处处有着诡异。反正刚才热闹也看过了,洋相也出过了,也该是你这个小鬼灵精替为师出出主意的时候了吧?”

大约是太过于迥异,苏安宁听了这些话,忍不住就想起了刚才师父在门口所说的那未亡人的戏言。随后便咳嗽了几声,讲到:“师父啊,那个我可以问你一下,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司空玄机知道他所指的是自己何时和这山庄里的大少爷定下婚约之事,也不好隐瞒,“十岁。”

“那你装扮成这副样子……”

“九岁。”

“为何?”

“父亲被杀,家破人亡,性别于我而言,根本毫无意义。”

“凌空大人知道?”

“是他领养我的,教我命理之术,奇门八卦,五行医经。对于我来说,师父是一个奇人。”

“那师父的终生大事,也是他替你定下的?”

“是。”司空玄机头也没回的回答道。“好了,问了那么多,你该说说,今天那突然出现的管事,到底应是何人了吧?”

“师父,你算不出来?”苏安宁微微的偏头,略作思考状,看着衣袖上落下的枯叶,他故作深沉,“我觉得吧,他就是那墨家的大少爷。”

司空玄机笑道:“不管他是谁,和我一样,只是墨怀松的一颗棋子罢了。这世间,谁都是谁的棋子,谁又都是谁的主子。只不过有些人掌握得了自己的命运,而有些人,只能做趋炎附势之人罢了。”

说完之后,便冲着苏安宁眯了眯眼睛,信手反背身后,向着不远处的水榭走去。

“哎?”苏安宁大惑不解,师父他到底是何意思?

“你啊,还是再跟为师学两年吧……”幽幽一声长叹,司空玄机看着不远处的灯火,用着嘲弄般的语气讲到,“小安子,请客的人来了。”

“那师父我先走了,请客喝茶,真是好雅兴呢!”苏安宁瘪了瘪嘴,语气中有些愤懑。她总觉得这山庄里处处藏着野心,搞不定哪一天,某些无关紧要的人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了。

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

手执玉箫站在水榭之中,司空玄机心绪有些翻腾。所谓“园林巧于因借,精在体宜”,在这也不过与此。这山庄里多的是假山和池沼。或是重峦叠嶂,或是几座小山配着竹子花木,只觉得身在山间。至于池沼,大多引用活水。一个池沼一个模样,总是高低屈曲任其自然。还在那儿布置几块玲珑的石头,或种些花草,倘若真在夏季或者秋天,那真有种“鱼戏莲叶间”的感觉了。

偶有一阵微风吹来,吹动了水榭的帘帐,清风慢摇,到底别有一番情趣。

“司空先生在想什么,那么入神?”手持一杯清茶,墨玉衡不温不怒的说着。仿佛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是值得生气的,因为值得他生气的东西,从没在这世上活过一盏茶的时间。

“也没什么可想的,只是觉得您身为这山庄的管事,未免也太过于轻松……”幽幽的叹息,让此刻身着白衣的男子,更和这夜色融为一体。

“喔,怎么说?”将一杯新煮开的热茶一饮而尽,墨玉衡唇间的笑意慢慢退却,明亮亮的眼眸中,有的是戏谑的目光。“司空先生在命数这方面是行家,早间在山庄外面区区就已经领教过了。不如先生给区区算下,我为何如此空闲?”

司空玄机觉得冥冥之中有一只手将他的心脏紧紧的攥住,喉咙突然间干涸起来,他静静的看着坐在离他不远处的那名怡然自得的墨家管事,嘴角开始有些苍白。算不出来,他算了很久都算不出来。司空玄机从没有如此狼狈过,就连当初在洛阳城里,被官兵团团围住的时候,他也能安然泰之。只是如今,如今独独面对这个人,他突然有种无措的感觉。

“墨家大少爷,墨玉衡,年方二十二岁,十二岁那年突遭其难,而后下落不明。三年前回到御闲山庄,庄主及其信任之。江湖人称——御剑书生。其余之事,未明。”这是司空玄机在凌空斋所记江湖风云人物的书录里的一段话,只知年龄,姓名,家世,其余的一概不知。这是他成名以来,唯一一次失败,亦是惨败。

他静静的站在那里,默默的看着眼前笑的风淡云清的男子,道:“只怕管事的不是管事,而是墨家的大少爷,御剑书生墨玉衡吧?”

“恐怕你早已心知肚明了吧,司空先生。哦不,是司空姑娘。”墨玉衡细细的观察着眼前这个人,临危不惧,不骄不躁。身为女子,却经历了太多的坎坷,“司空姑娘今番的这场好戏,也该是演到头了吧?”

玄机没料到此人竟会识破她的女儿身,从小到大,她都快忘了自己是一个女子。她只知身为凌空斋的人,除了算计别人,就是算计自己。今朝去算计他人,为的是牟取利益,而后却又算计自己,为什么是活的长久。在凌空斋生活了那么久,久的她都快忘了,今夕是何夕了。

司空玄机道:“墨大少爷,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茶也喝过了,话也聊得差不多了,玄机就此告辞。”

墨玉衡眉梢一挑,“哦?司空姑娘不再坐一会儿?你当这里是——”

天气本想直接说你当这里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可惜事实上,请客喝茶是他的主意,邀她前来相见也是他的意思。可是如今,看到玄机如此惨淡的脸色,最后几个字却卡在喉咙里,无法说出口了。久的连话都说不出口,只听得帘子被风呼呼的吹散,那原本温热滚烫的茶水,也渐渐的冷了。

远远的望着那抹仓皇离去的白色背影,墨玉衡轻蹙轩眉,手中紧握着那已经半凉的碧螺春,沉思轻叹。

夜寂静,寒声碎。真珠帘卷玉楼空,天淡银河垂地。

一盏昏黄的油灯,幽幽的烛光照射着竹坞里的那抹纤细的白色身影。白衣少年骨节分明的白皙长指轻轻的抚摩着横案上的一幅水墨画卷。那神情、那举止,仿佛在苦思,在沉默。

从水榭仓皇出逃到竹坞里,司空玄机已经无力再思索其他的事情了。从来都只有她在算计别人,却没想到今朝被人算计。摆放在横案上的那幅水墨画,但见那青山绿隐水迢迢,湖水碧波万顷,一叶扁舟倾河而下,有位女子撑着紫竹伞站在船头,衣袂翩跹,青丝曼舞。然自始至终,看不清那女子的容颜。仿佛在这山水之间,有的只是那抹纤细的背影。

看了许久之后,司空玄机将画卷包裹起来,师父将这幅画交给她的时候,并没有多说什么。推背推背,倘若这幅真是武后千方百计想得都的推背图的话,那真是让人贻笑大方了。只是在水墨画,有一丝晦暗不明的落款。落款上只有一句话:攀璇玑而下视兮,行游目乎三危。这原本是汉杨雄《甘泉赋》里所提到的,可是如今出现在这里,到底是何意义?

低声吟语着画卷上落款所写的东西,司空玄机失神不已。深邃的眼眸开始浮上淡淡的忧伤,一切的一切,似乎都不是自己能够掌控的了了。为什么师父会给她这幅画,为什么这幅画就是推背图,为什么自己命运多舛,为什么师父让她知道那么多不该知道的东西?为什么,为什么?

司空玄机抬头看了看窗外,静静的叹息着。

从窗外飞来的白鸽,俨然给她送来现今她最想知道的事情。上面只写了一个字,“无。”

偶尔有不间断的敲门声响起,顿时打破了司空玄机的思绪。“谁?”玄机猛地抬头,看见竹坞外昏黄的灯火,小心翼翼的问道。

“师父,是我。”站在竹坞的外面,苏安宁有些疑惑的看着屋内闪烁的蜡烛,师父他,那么晚了还未就寝,难道说,真的是为了御闲山庄的那份推背图吗?可是师父明明知道,推背图不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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