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茗低声问道:“娘娘说的是姚容华?”
沈婠咬牙道:“除了她,还有谁!”
香茗不语,正沉默间,春儿又进来了,面色古怪的说道:“姚容华来了。”
沈婠与香茗对视一眼,沈婠让她进来。
出乎意料的是,姚容华竟是请求皇后带她一起前去御华寺的。
沈婠心中觉得奇怪,只是说道:“你有这样的心意那固然是好,但此次本宫和皇上说了,并不准备带其余妃嫔同行。容华妹妹为何一定要前去呢?”
姚容华谦恭的笑道:“本不想让皇后娘娘为难,只是祈福这样的事,臣妾一直都很想跟随娘娘。一为我北朝国运,二则是为陈容华的龙胎,三就是……唉,太后身子是愈发不痛快了,臣妾身为太后的亲人,十分希望去御华寺为太后祈福,给太后求一道平安符。”
沈婠笑道:“既然妹妹如此孝心,本宫自然恩准。”遂对崔尚宫道:“将姚容华的名字也添上去吧。”
“是。”
沈婠和姚容华相视而笑,却各怀心思,姚容华心里想的沈婠并不知道。但她确定,将姚容华带出宫,不让她打龙胎的主意,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能保住龙胎,那是最重要的!
皇后出行,宰怎么精简人员,也要一百多人,加上还有一位容华,因此更随出门的就有两百人。
到了御华寺,御华寺不愧是皇家寺院,气势恢宏,巍峨耸立。
拾级而上,就看到门楼上三个鎏金大字:御华寺。正是圣祖皇帝的手笔。北朝入关以来极其重视佛寺,圣祖皇帝的小儿子就曾在此出家为僧,是上一位主持。
而如今的主持却是先帝发妻谢皇后的曾祖父——皇家寺院里的人都极其显耀。除了这位主持外,还有当今圣上的八弟在此出家,他也是沈婠的表哥。
大雄宝殿内宝相庄严,沈婠先进去对佛祖叩拜烧香,恭恭敬敬的行过大礼之后,方才由主持指引,到后方准备的禅院去小憩。
寺院后面有一片不小的池塘,水面平静清澈,水里游着慵懒的鱼儿。池塘上有九曲回廊,亭台楼榭,更有垂钓石坊。历代皇帝到此祈福时,都会在此静坐沉思。
直通后方也有一座石拱桥,拱桥是汉白玉雕成,一点也不逊色于宫中建筑。主持引着皇后等人走拱桥上经过,看到一侧的回廊,只觉风景宜人,气象峥嵘。
禅房外面的大门上挂着一幅对联,正是有名的“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沈婠抬头一看,微微笑了笑。
禅房的大小都是一样,沈婠进入其中一间,其他人各在左右,姚容华的屋子便安排的有些距离。
刚一坐下,沈婠就对崔尚宫说:“老师,怎么今日迎我之人中并未见到表哥,老师可帮我询问一下?”
崔尚宫问道:“敢问八王爷出家之后的法号是?”
沈婠想了想,说:“至善。”
崔尚宫点点头,出去帮她问了,过了一会儿回来道:“外面那位小师傅说,至善大师正在诵经,没有迎接娘娘。”
沈婠叹了口气,落寞道:“知道了。”
崔尚宫安慰说:“娘娘在此并非一两日的功夫,总会有机会见到八王爷的。”
沈婠笑了笑,说道:“既然这样,老师就吩咐下去,让所有寺僧为龙胎诵经吧!等到稍晚一些时候,本宫再亲自祈福。”
崔尚宫很快将这个消息传达出去,不久,即便身处后院,也能听到那些深沉的诵经声。
沈婠坐在蒲团上,忽然这样想:不知道这些声音里,哪一个才是表哥的。
稍晚时分,她准备出去,刚好看到姚容华也出了禅房。
于是,两人一起到大殿上去。
诵经的寺僧们还没有散去,背对着她们,穿着青色的袈裟,剃着光光的头皮,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把木鱼,口中唱诵《金刚经》。
沈婠想通过这些人的背影,寻找表哥,却发现最终只是徒劳——他们的背影都是一样的,青衣,光头,肃然不动。
她有些微微的失望,无奈的看向姚容华,却发现姚容华眸中的失望,不必自己少。真是奇怪,沈婠这样想着,难道她也在寻找某个故人吗?
感觉到皇后异样的目光,姚容华收起自己的眸色,微微低头。
卷六 第一百六十九章 祈福(二)
第一百六十九章 祈福(二)
傍晚时候,沈婠端正跪在“清心堂”诵经祈福,姚容华跪在她身后,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一卷经念完,已是暮色四合。
崔尚宫过来叩请晚膳,沈婠听到起身,却因为跪的太久有些站立不稳,姚容华慌忙上前扶住她。沈婠冲她笑笑,道:“我可真是没用,跪了这么会儿就吃不消了。”
姚容华笑道:“娘娘说哪里话,娘娘是天家贵胄,平时不用跪拜,大概因为这样所以才经受不住吧?”
沈婠笑道:“你还是那么会说话。走吧,一起用晚膳去,这里不比宫中,怕是没那么多美味佳肴,只能吃些素斋了。你执意要跟我出来,委屈了。”
姚容华忙惭愧道:“臣妾跟随娘娘,娘娘如何,臣妾便如何。”
沈婠拍拍她的手,两人一起走了出去。
当沈婠走到外面时,却吃了一惊,那个灰袍僧人是如此眼熟!清秀的剑眉,微微垂下的眼眸,薄削的唇,温柔白皙却合十的双手……沈婠心中一阵难过,情不自禁的含泪唤道:“表哥。”
“阿弥陀佛。”熟悉的佛号,却仿佛有微微的颤音。
沈婠心中更添难过,看着面前不再是锦衣华服,不再佩戴玉冠,曾经清秀儒雅的少年,如今却变成灰袍光头的僧人!
至善低垂双眸,朝沈婠道:“皇后娘娘,晚膳已备好,清粥小菜,不成敬意。”
沈婠顾不上仪态,走到他面前握住他的手,问道:“表哥一切可好?阿婠心中甚是挂念。”
至善浑身一颤,终于抬起清亮的眸子对上沈婠的眼,那双眸子依旧亮如星辰,只是多了一层淡淡的哀伤……“皇后娘娘,平僧一切安好,娘娘若想叙旧,不妨用过晚膳之后,再一起参研佛法?”
沈婠含笑点头道:“好,那就晚膳之后……”不舍的放开他,刚准备叫了姚容华走,却见姚容华似乎比她还要魂不守舍,当下心中更是稀奇。看了姚容华一眼,又看看至善,方才拉直姚容华对至善道:“这位是宫中的姚容华。”
至善只是按照佛门规矩施过一礼,神色平静。
沈婠看出至善似乎并不认识姚容华,可是姚容华为何对如此呢?姚容华见至善施礼,慌忙还礼道:“皇后娘娘称这位师傅为‘表哥’,想必就是八王爷吧?”
至善淡淡道:“平僧法号至善,八王爷,不过是过眼云烟,红尘旧事罢了。”
沈婠听了又心酸,姚容华也愣在那里。沈婠勉强笑道:“我先去用过晚膳,稍后再说这些佛理吧!”
一顿晚膳吃的心事重重,过后,沈婠问姚容华:“本宫与至善大师叙旧,容华妹妹有兴趣吗?”
姚容华听出这话里并不是诚心相邀,讪讪笑道:“臣妾与至善大师并非旧友,就不打扰娘娘了。”说完,她恭敬的退了下去。
沈婠蹙眉望着她的背影消失,随后来到与至善约定的地方——清心堂。
刚一走进去,就看到至善那瘦削的背影,沈婠心中发酸,脸上却笑吟吟的走过去说:“表哥怎么选在这里了,是要让我也跟你一起清心寡欲不成?”
至善回过头,冲她温和一笑,道:“经年不见,阿婠你还是那么俏皮。”
那笑容依旧如往日一般,使人如沐春风。沈婠难过的却想要落泪,苦笑道:“这日子本就苦,再不苦中作乐,如何活的下去?”
至善神色一变,问道:“他待你不好?”
沈婠知道他是误会了,忙笑道:“我是说表哥你呢!从昔日的亲王到如今只对着青灯古佛的修行者,表哥难道你就不觉得辛苦吗?”
至善恢复了平静的脸色,双手合十称道:“阿弥陀佛,只是为求一个心安罢了。”
沈婠反问道:“难道让你当王爷,你就不心安了?”
至善不语,沈婠叹了叹,只好道:“不说这个了,表哥还是快快告诉我,这些日子你过得好不好?每日里都做些什么?”
至善冲她笑道:“还能做些什么,自然是和普通僧侣一样,不过念几卷经,打发日子罢了。”
沈婠故意道:“原来表哥你也是有口无心啊!”
至善无奈的一笑:“我总是说不过你。”
的确,小时候无论什么事,他总是说不过沈婠,却还愿意帮沈婠做任何事,只要沈婠愿意,他这个表哥,永远都是站在她前面带着她,或者等在她身后保护她的人。可是现在……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几日里,沈婠道清心堂念一卷经,而后便是与至善一起说话。
这一日下过几滴小雨,两人随意走在湖边的回廊下,秋风送爽,落下几点细碎的黄金桂花。
沈婠伸手接住那些米粒一样的花瓣,叹道:“宫中的桂花已落了,这里的桂花却还开着,只可惜风吹雨打,也所剩无几了。”
至善淡淡道:“花开花落,本是自然规律,今年落,明年便又开。”
沈婠嘻嘻笑道:“谁跟你在这儿说佛法呢!”
至善一愣,低头微笑不语。
沈婠在他面前转了个圈儿,猛然发现池塘那边的白玉桥上站着的正是姚容华,也不知站了多久,身上似乎有飘落的桂花,那面上,若隐若现有些淡淡的哀伤。
沈婠问至善:“表哥认识那位姚容华吗?”
至善正色道:“我乃佛门中人,她是宫门中人,怎会认识?”
沈婠见他不像撒谎的样子,再说这个表哥从小就不会撒谎,当下便道:“这就奇了……表哥没觉得她面熟?也许,是以前见过?”
至善仍是摇头,沈婠也觉得不可能,以往他们一起厮混的多,若是见过,自己未必一点也不知道啊!
沈婠想了想,笑道:“可真是奇怪,她脸上带着泪呢,我这几日冷眼瞧着,她对你呀,不寻常着呢!”
至善神色慌张,看着沈婠道:“阿婠你怎么还是如此……如此古灵精怪,这是怎么可能的事……”
沈婠见他急了,忙道:“我说着玩儿呢,表哥别当真。”
口中虽如此说,心中却更加深了疑问,这个姚容华,究竟是为何,才会对表哥这么奇怪呢?
卷六 第一百七十章 祈福(三)
第一百七十章 祈福(三)
闲来无事,沈婠又在清心堂中念经,虽然很讨厌,但似乎是必须的。为了那个龙胎?沈婠轻轻扯了扯嘴角,皇长子太大了,不服管教,总觉得他娘的死和自己有关。所以,那个未出生的婴儿,到可以拿来做砝码。
经书已经被翻得有些卷边了,沈婠放下那本经书,再拜了拜就起身。
转身回到自己的禅房,见一个伺候的宫女走到她面前为难的说:“娘娘,寺庙外面有人求见。被拦了好久,但那人执意不肯走,一定要见到娘娘为止。”
崔尚宫蹙眉轻斥道:“胡闹,若是来历不明的人冲撞了娘娘,谁担待的起!”
那宫女欲言又止,沈婠问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宫女答道:“是个……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却……没长胡子……他让奴婢告诉娘娘,他以前给娘娘提过鞋……”
崔尚宫面色不虞,正要呵斥,沈婠却仿佛明白了。笑了笑说:“我大概知道是谁了,请进来吧!”
那宫女舒了口气,慌忙出去请人进来。
一股冷风灌进房门,那个头戴斗笠,身披黑衣的人就顺着这股风走了进来。沈婠不自觉的裹紧身上的对襟长衫。
来人摘下斗笠,露出半灰白的头发,头发一丝不苟的梳着,没有丝毫凌乱。他一进来就对着沈婠行了匍匐大礼,口中称道:“皇后娘娘千岁。”
【文、】沈婠笑道:“安公公别来无恙,请起吧!”
【人、】崔尚宫等人都微微怔忡,安公公早就离开宫廷出宫养老去了,怎么这个时候回来见皇后?难道有什么重要的事吗?可是,他一个出了宫的老太监,能知道些什么呢!
【书、】沈婠又对他笑道:“安公公原本在乡间养老,怎么有空到这儿来了?”
【屋、】安公公笑了笑,脸上的皱纹全都挤到了一块儿,以前在宫中时,多有别人孝敬的东西,所以保养得当。这时候离开了皇宫到了外面,大概没那么奢侈了。更何况人走茶凉,谁还记得他曾是大内总管呢!
“老奴原本在乡间耕种,日子过得平淡无奇,却也安心。只是近来发现自己身上有一样东西,总是搅得老奴睡不好觉。听说娘娘在此祈福,因此想把这东西敬献给娘娘。”
沈婠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呈上来。
安公公却笑道:“这东西,老奴只能呈给皇后宜人过目。”
崔尚宫斥道:“放肆!”
安公公叹了口气,道:“若非事关重大,老奴又怎会退出宫廷却仍然冒死相见呢?娘娘若是不相信老奴,老奴就此告辞。只不过娘娘……真的不想知道先帝遗诏在哪儿吗?”他最后一句话说的几轻巧,若是不注意听,根本听不清楚。而沈婠一心想知道他要给自己的是什么,所以听得尤为仔细。再加上他故意抬起头让沈婠看到自己的口型,所以沈婠听得清清楚楚。
沈婠盯着安公公一会儿,才对崔尚宫等人道:“你们都下去,本宫与安公公叙叙旧。”
“娘娘……”崔尚宫担心沈婠的安全,有些犹豫。
沈婠道:“没事,都下去吧!”
崔尚宫见沈婠态度坚决,只好挥手让众人都退下,自己也最后一个退出禅房,顺便把门关了起来。
安公公微微朝后看了看,见门窗紧闭,这才从贴身的衣服里取出一个卷轴递给沈婠。
沈婠捏了捏,里面没什么东西,打开那个卷轴,这才发现里面是明黄色的圣旨!
难道,先帝真的留有遗诏吗?
深吸一口气,将那道圣旨打开,首先看了一眼最后的印章,的确是先帝的手笔没错!
那么这道遗诏的内容是——“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所生十二子惜朝秉性纯良,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短短数十字,沈婠却看了许久,一边看,握着遗诏的手一边微微的发抖。是传位给惜朝吗?真的是给惜朝的吗?不是楚惜尘,不是楚惜尘!
“骗子!”沈婠眼圈泛红,将手中我遗诏狠狠摔到安公公面前。
安公公叹了口气,道:“娘娘是不相信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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