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到廊子底下看放花。
志仁等这个花刚一熄灭就拿着香马上跑到院中，他不知道这些花的名字，也不知道那个放起来好看，只看到地上有一个六棱形的盒子，约有碗口粗细，这个花可不小。他心想：我就点这个大的吧。今天他在大家众目睽睽的注视下显得很勇敢，借着刚才那个花筒还未完全熄灭的余亮迅速地把这个花的捻儿点着。这个花的捻儿比别的花捻儿粗一点儿，将够一寸长。这个捻儿一被点着，就‘呲、呲’地冒出蓝烟燃烧起来，几乎还没等志仁上到台阶上，花捻儿就燃烧成一个火红闪亮的小火虫，迅速地钻进了花盒子里。
“这个花的捻儿够急的。”不知谁说了一句。
志仁刚到台阶上还没转过身来，就感觉到后面是冲天的一亮，听到“呼、呼”的一阵呼啸的风声，他转过身来就看见院中地面上的花盒子不断地喷射出无数个细小耀眼的，金光闪烁，如同千万片的金银碎硝，这些微小不规则的光点迅速地在院子中组成了一个星星世界，这金银色的光彩把院中的一切照耀得像是在梦幻般明亮地闪动，忽然间就在这星星雨之中出现了许许多多五颜六色亮闪闪的花朵，这些花朵可谓奇斗艳绽放出它们炫耀的色彩，有红色的，有金色的，有紫色的，有菊黄色的，还有绿色的，这些光灿灿的花朵不仅亮丽，而且色彩繁华。当它们随同这纷纷扬扬流星雨飘落时，花瓣一一打开，花蕊纷纷吐露。
“太漂亮啦！”
“这可真是仙女散花。”
“那紫色的花就像紫菊，尤其那上面丝丝的亮闪比紫菊更漂亮。”
“你看这几个朵正在下落闪亮红色的花，就真像红梅。”
“世间的百花同时开放也无法同此景此情相比呀！”
这个仙女散花的花刚刚熄灭，余烟还未散尽。两个孩子一下子都跑到院子中去点花，恐怕是怕谁会把谁的花点了，就这样一个人点了五连珠，一个人把百鸟争鸣点燃。这两个花几乎是同时闪亮登场，五连珠射出的一棵火流星刚刚飞过房脊，百鸟争鸣的花里飞速地喷射出众多翠绿亮晶晶柳叶般的花，随之在这闪动的花丛之中传出鸟鸣似的叫声，院中此时完全被这个花放射出的光彩和声音的笼罩之中，在加上地面上五连珠一会儿就有一个明亮的火球飞向天空，节日快乐的气氛被它们渲染的淋漓尽致。
大人们站在廊子里看着花议论纷纷，赞不绝口。穆天雄的太太看穆天雄一时没有回去，也带着两个小姑娘出来，她们出来正好看到这院子放花，她就带着这两个小的站在游廊口上看孩子放花。这对穆天雄的女孩子们来说这的确是第一次，女孩子们简直被这色彩斑斓的花迷住了，她们没想到这小小的烟花里能够飞出这么奇妙的色彩，烟花世界竟然是如此精美绝伦。他们看着这闪烁、耀眼、飞舞、变幻的花朵竞相展现，他们的心情此时跟随着花起花落起伏跌宕，她们愉悦的心情难以言表。昨天她们几个还向她们妈妈抱怨说：住这里太憋闷，到处都是灰色，这里什么都没有意思。这时似乎完全沉浸在花的世界里。
她的二女儿和三女儿悄悄地到穆天雄跟前问道：“这么好看的花，你怎么不买花让我们放啊？”
“我昨天买爆竹时，你们都不让我买。我上那买花去，这花不是北京城里买的。”穆天雄小声对她们说了一句。
宇文复礼站在旁边听到这两个女孩同穆天雄的谈话，他就对穆天雄说道：“地下还有两个花没放呢，就让她们放这两个，今天大年三十咱们同喜同乐。”
老人说完，就叫志仁和志良他们俩把香拿过来，孩子不愿意，但是还是把两根香交了出来。两个女孩子被这里节日热烈的气氛感染得一点儿也不拘束了，她们接过香，走到地面上花的跟前照着刚才两个孩子的样子也同时把花点燃，两个女孩迅速地跑了回来。
“这大概一个孔雀开屏，一个是彩蝶飞舞。听这名字就一定很好看。”宇文复礼在旁一边指点着地下的花，一边向众人说着。
这时地面两边火光一闪，两朵花同时升起。这边烟火之中飞出是许许多多只金黄色镶有花边的彩蝶，这纷飞的彩蝶不仅是光彩照人，而且会以为这是夏日的夜空里的彩蝶飞舞迷人的场面。那边烟火之中仿佛是漂浮出像孔雀长长羽毛的光彩，这如同碧蓝色孔雀羽毛一样光彩的顶部似乎嵌着各色闪光的宝石飘飘然在空中汇集、展开就真好像是孔雀开屏一样的娇艳傲美。烟花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可是它们制造出这的美景简直就像来自魔幻般的仙境，像这样奇妙的场面也很难相信这就是人间烟火造就的。今天这院中的人们完全被这如花似锦靓丽多彩虚幻的烟花世界迷住了，今天的大年三十这美丽烟花给他们每一个人都带来格外的惊喜和快乐。院中的烟火在人们的赞叹声中逐渐地淡静下来，烟花被烧得只剩下的半截空筒，但是还有一点儿余火没有完全熄灭，几个孩子由于好奇心又跑了过去想看个究竟。
穆天雄一看花放完了就从廊子的台阶下来了，他看见孩子们正在扒拉地面上还有点红火的花筒，就对复礼老人说道：“二叔，我帮您收拾一下院子吧。现在天干物燥，咱们得小心火烛。”
“天雄，你真是个细心人。今天是三十，不能动笤帚，也不能动簸箕，叫孩子用水浇一下就行了。”老人对穆天雄说完，然后叫道：“志仁，志良，你们俩刚才放了花。现在你们俩弄点凉水，把地下放过的花浇点水。别让着了火。”
穆天雄听老人这么一说，心想：这都是过去的老例。他也就没有在说什么。
宇文复礼老人今天非常高兴，觉得自己就好像刚主持完一个重要的节日似的兴奋地对大家说：“花炮到此结束，回屋吃饺子！”
“二叔，饺子都吃完了，您明年再吃吧。”崇德站在廊子边上开着玩笑说道。
廊子里站的人们不少听道这叔侄俩的对话哄然大笑了起来。花刚一放完，这时人们还没有马上进屋。院中刚才的烟花释放出的光、彩、和声音就像一首快乐迷人的乐曲还萦绕在人们的心头，人们兴奋的心情似乎还没有马上平静下来，大家正在互相谈论着。
老人听崇德这么一说马上明白过来，他故作申斥地说：“这大过年的，你们怎么没给我留饺子。我和我们这几个大孙子都没吃呢。”
复礼的太太走来，接过话说道：“你每年都犯这毛病，该吃时不吃，人家吃完了你嚷嚷，厨房里还留着饺子呢。我们这就给你们煮去。就差你和这几个孩子了。”
“好！好！”老人转而笑着连说了两个好字，他一看身旁的穆天雄和几个女孩又问道：“天雄，你们吃过饺子了吗？”
“您吃去吧，我们早就吃过了。”穆天雄客气地说道，他刚才看见他媳妇带着孩子站在游廊口上看放花，本想叫他媳妇见一见这位老人，可抬头看了一眼游廊口已经没有人了。他就对身边的孩子们说：“向这位爷爷，奶奶们，叔叔，婶们，大爷，大妈问个好，祝他们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可别难为这孩子们，我们这么一大家子人，那拿说得过来呐。”宇文太太从廊子的台阶走下来跟他们说道，然后老人又热情地招呼着穆天雄说：“天雄，你们也一块进屋吃点花生瓜子，热闹热闹。”
“大妈，不用了。我们该回去了。”穆天雄说了一句，又拱手抱拳朝宇文太太和宇文复礼夫妇两位老人说道：“我这先给您拜年了，过年好！过年好！过年好！”他连说了几个“过年好”，又朝崇德那一辈人拱了拱手表示问候，然后他又对这几位老人说道：“祝您这几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全家安康！明天初一，我再带我们全家给您拜年。”
宇文太太站在一边，听穆天雄这么一说打心眼里高兴，就连忙回应道：“过年好！过年好！我这也给你们拜个早年吧！”
这时复礼的太太也迈步从廊子的台阶下来，这老太太也连忙走上前来问候道：“过年好！过年好！”
宇文太太忙介绍着说：“这是我弟妹，复礼的太太。”
“过年好！过年好！”穆天雄又重复说了一遍，他似乎非常有把握地说道：“我一猜她就是二婶，您看他们二人有夫妻相。”
宇文复礼在一边拱手抱拳，问候道：“天雄，过年好！过年好！”然后他接过话又十分自豪地说：“对！天雄，你这可说对了。好多人都这么说我们。”
她太太瞥了他一眼就和宇文太太去厨房了。
其他人对穆天雄这种抱拳式的问候一时有些语塞，停了一下后才陆续地回答道：过年好！过年好！但是，由于廊子里人多，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场面显得纷繁杂乱。
穆天雄连连拱手说着：过年好！过年好！招呼着廊子里的每一个人。
宇文复礼老人今天神情显得很兴奋，他的心情似乎就如同孩子们似的那么高兴。可这时他还是像一个长者很郑重地走到穆天雄的跟前，真诚地对穆天雄说道：“你们新搬到北京，以后有什么事尽管说，我大哥、我和你父亲都是多年的朋友了，咱们都不是外人。你就别客气。我也代表我们宇文全家给你们一家人拜年，祝你们春节快乐！祝你今后工作顺利！孩子们学业有成！”
穆天雄同这位老人客气了几句，又同崇德他们兄弟几个寒暄了几句，就带着孩子向自己住的小跨院儿走去。宇文先生家的人陆续地也进屋了。
宇文复礼回头一看这几个孩子正在那用嘴吹着余火玩，地下放着水舀子没有用水把没有花盒上的余火浇灭。老人大声地朝他们说道：“你们这几个小子在干什么呢！快点把这火弄灭，你奶奶她们这就把饺子煮好了。”
孩子们一听爷爷有些生气的口吻，他们马上答应道：是，这就弄灭。
“爷爷，压岁钱什么时候给呀？”问话的可能是老人的大孙子志良。
“一会儿，等吃完饺子呀。”老人似乎说得很高兴。
孩子们一听心里美滋滋，他们马上用水把花浇灭了。
这时复礼的太太端着两大盘饺子从厨房出来，一边走一边说：“你们还没进屋哪！饺子都得了，进屋吃饺子吧。”
这几个孩子一听饺子得了，就一拥而上。他们有的叫：奶奶！我来端饺子吧！有的叫：二奶奶！我来端！几个孩子叫着，乱成一锅粥似的，他们都要帮着端饺子。
“你们这些小东西，别添乱了。你们都进屋吧。”宇文太太也从厨房里端着两盘饺子走了出来，大声地说道。
“大嫂，您给我，我端一盘吧！”宇文复礼连忙迎了上去，说道。
“不用了。招呼这孩子们进屋吧。”宇文太太对宇文复礼说了一句。
这位老人转回身来，对这几个孩子催促着说：“都进屋吧！”
这几个孩子三蹦两蹦地进了屋，三位老人说着话，跟在后面也进屋去了。
宇文先生院中的鞭炮声平息了，烟火也散了，宇文家的人们又都回到屋里去了。宇文兄弟的两家人就像千家万户的百姓一样，团圆共渡一年中最后的时光，期盼地等待着新的一年的到来。
随着午夜的来临，旧的一年将在欢乐的气氛中惜别而去，新的一年将在鞭炮的庆贺中诞生。这时，空中和胡同里的鞭炮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了。“当、当、当”城市中一东一西的火车站和电报大楼顶上的大钟同时敲响，就好像它们是争着宣布新年的到来，此刻古城的四面八方鞭炮突然更加猛烈地响了起来。千万个鞭炮发出几乎是震耳欲聋的声响，鞭炮制造出的热烈气氛激荡在古城的上空，把这一年一度辞旧迎新的仪式推到了高潮。古老传说中年那个怪兽今日无法再接近这个沸腾的城市了，年已经成为一个时间段总的代名词，新的一年对于人们来说充满着无限的希望和想往。
悬空中月儿的样子今天似乎还是那样忧愁，她好像更是有些胆怯，就连她那一弯淡淡银色身子还隐藏在薄薄的云雾之中，使今夜的夜空显得漆黑一片，夜空中也很难寻觅到几颗星星，寒冷黑暗的夜空笼罩着整个城市。这位娇小的月儿姑娘却从未改变过她忧愁的性格，虽然她是人们希望之星的守护神，今天她显得更加孤独和迷茫的一副样子，不知是不是她那脆弱的心情为过去的一年离去而悲哀，还是她看到过无数次这样欢庆的场面有些烦躁，或许她十分惧怕这陌生新的一年。这位有天使一样心肠的姑娘似乎还是那样悲伤，此时看她那一副忧郁的样子也令人感到心焦，不知世间有谁能慰籍这位好心姑娘脆弱的心灵。
当城市上空爆竹的声音淡静下来，整个城市还弥漫着火药的硝烟气味。后半夜，阴冷的雾气从大地升起，夜色更黑了，天气更加寒冷了。后半夜以后，整个城市才完全平静下来了，只是偶尔不知从什么地方飞出一个二踢脚在空中炸响。此时的古城正像一句古诗所云：夜半梅花添一岁，梦中爆竹报残更。
这时，新的一年在黑暗中已经降临在这寂静的古城里了。
卷十
更新时间2008…3…31 0：25：53 字数：19587
一
春节过后，北京的天气开始变暖了。早春时节，刚刚乍起的春风虽然有些寒冷，但是它温雅文静。这时人们早晚还感到春寒的料峭，可脚下的土地已经开始松软了，树木的枝条也滋出了一些芽孢。人们呼吸时感觉到略带凉意的空气中，已经有一些潮湿和夹杂着一点儿泥土气息的味道了。这时的人们不仅能从视觉上看到这细微的变化，而且也能从感官上觉察到春天的即将到来，尤其中午的阳光照得人们身上已经十分温暖舒适，这些变化都在传达着春天来临的信息。住在城里大部分人家烧的煤球炉子一般要等到清明前后，天气完全暖和后才会从屋子里搬出去，可这一冬天人们烧煤球产生的煤尘把古城弄得到处都是灰灰色色的，就连天空也是灰蒙蒙的一片，整个古城就好像被一层灰色的阴霾笼罩着。这层灰色的阴霾就好像是冬季严寒遗留下的阴魂久久不肯散去似的，它似乎妄图能持久地维持它那寒冷帝国统治的日子。由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