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呆在甲板上了,拉斐尔将众人请到了船舱里。窄小的船舱也容不下二、三十人,于是只留下丽璐、费南德,伯格斯统、格尔哈特,李华梅、易安,弗里奥和他自己,其余的人便回各自的船上了。
这一夜,里斯本的港口格外热闹,有本地的主人卡鲁提拉号和它的三个阿拉伯兄弟,有瑞典的海军舰队,有来自东方的明朝打扮的华昌号,还有只经历过一次旅行的阿伦海姆号。有老朋友,也有外貌相似却不是同一个人的新朋友,它们有着说不完故事。
卡鲁提拉号的舰长室里透出了点点烛光,桌子上摆着六张霸者之证。丽璐很惊讶地看着拉斐尔摊开的一块布,伯格斯统小心珍藏的叶子,李华梅自腰间取出的一枚竹片。和其他三样比起来,它们都有着类似的符号、文字和线条,毫无疑问这就是她所不知道的那些霸者之证。丽璐这才体会到克里福德的话里的含义。
这就是克里福德一心想得到手的东西,是七海传说中的宝物,是海上霸者的证明,多少人穷一生之力寻找它们,多少人为了争夺它们而打得头破血流。现在它们就在众人的眼前,如果目光也能产生热量的话,那么这十六道目光所汇聚的那一点早已烧起来了。
北海的霸者之证是一卷羊皮纸,是从英国海军提督克里福德手里得到的,至于克里福德又是从哪里找到的就不得而知了。据说它守护着北欧神话中的弓箭,得到弓箭的人就能拥有强大的力量。
地中海的霸者之证是一块泛黄的布,葡萄牙的海军总司令阿博科鲁克将军将它交给了拉斐尔,让视其为自己囊中之物的巴鲁迪斯和巴夏死也不得瞑目。据说它象征了至高无上的地位,对于想要掌控地中海的人来说,是实现野心最好的武器。
非洲的霸者之证刻在一块石板上,最先是被一个名叫沙里裘的人找到,之后被埃斯皮诺沙强行抢走。不过石板并不承认他做自己的主人,埃斯皮诺沙最后还是逃不过死亡的命运。传说石板中隐藏着一个巨大的宝藏,具体的数目没人知道,不过每隔几年,人们就会在那个天文数字上再加上几万枚金币。
印度洋的霸者之证记录在一片永不枯萎的树叶上,世代由伊斯兰的王族继承,以保佑上天赐予的这片土地和臣民。现在,它是第一次到了异教徒的手里,不知道伊斯兰诸神是否也会保佑异教徒呢?
东南亚的霸者之证是五个金币,被那里的权利者之一库恩掌握,他也无法成为霸者之证的主人,在战败逃走时将它留给了自己的儿子——卡米尔。五个金币一直都放在卡米尔身边,卡米尔被克里福德抓走,霸者之证也跟着去了伦敦,不过克里福德并不知道这件事。
东亚的霸者之证是一枚竹片。东方并没有所谓霸者之证的传说,这枚竹片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另一枚竹片粘在了一起,作成了茶杯,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李华梅买下,之后的十几年时间一直陪伴着李华梅,但是在半年前才被拉斐尔认出。
至于美洲的霸者之证则是一柄匕首。打造得精美而锋利的匕首被西班牙殖民者埃斯康特收藏在自宅内,不知是看不上眼还是太过珍爱,匕首始终被锁在不见天日的箱子里。当它重新被取出时,费南德的血唤醒了它几千年的记忆,匕首绽放出令日月失色的光芒,属于霸者之证的标记才浮上刀刃。不管是因为血的关系,还是因为费南德的关系,埃斯康特已经永远失去了用自己的血去敲开大门的可能性了。
在摇摆不定的烛光映照下的霸者之证,看起来是那么平淡无奇,既不如黄金一般耀眼,又不像黑珍珠那样名贵,也比不上意大利的圆形竟技场那样蕴藏着古老的历史和文化。它全部的价值都只在于它背后所隐含的意义。在座的八个人中,有七个半是不相信这种说法的,丽璐在它身上寄托了一半的希望也只是为了能救回卡米尔、打败克里福德。
除了霸者之证本身隐含的意义之外,那些古怪的文字、符号和线条是否还意味着其他的东西呢?如果能解开这个迷,或许可以了解克里福德的目的。八个人将六张霸者之证摆弄来摆弄去,直到蜡烛燃尽,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作罢。或许真要汇集七张霸者之证才能揭开谜底。
至于丽璐的请求,众人自然不会拒绝。伯格斯统还提议联合四家之力围攻克里福德逼他交出卡米尔,拉斐尔也提出可以恳请阿博科鲁克将军向英国海军施压。不过,丽璐担心卡米尔的安全,都谢绝了。李华梅另有打算,她准备和丽璐同去伦敦,一方面她是受英国女王邀请的明朝大使,另一方面克里福德似乎也瞄准了她,她有必要亲自去查探一番。
舰长室里的讨论没完没了,外面却有两个人等得眉毛都发急了。臭着一张脸的是学者汉斯,关于霸者之证的会议居然不请他这个最有发言权的人参加,实在是太看不起他了。所以汉斯气呼呼地说,少了他,其他人肯定看不透里面的玄机,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不过就算加上他,也未必派得上用场。
在房间里不停地兜圈子的是理查•;回森,他差不多隔半个钟点就要跑到甲板上张望一下看看李提督有没有回来。后来詹姆进来请他喝酒,理查一杯酒下肚,不到一分钟就倒头睡下了。詹姆奉了李华梅的命令监视理查的行动,可是他整晚不睡害得詹姆也跟着不能睡,索性用迷药将他给迷倒了,第二天还埋怨他的酒量太差。
醒来后的理查得知了昨晚商议的结果。与其说是他向李华梅打听得到的,不如说是李华梅等着要告诉他。若理查真是克里福德派来的人,他就一定会来打听,否则李华梅倒要伤脑筋了。随后理查找了个借口进城去了,他没发觉自己身后多了一条尾巴,尾巴的名字叫做詹姆。
理查在离码头不远的一家酒馆里发现了他要找的人。对方是个年轻人,最多不超过二十岁,看起来像是个柔弱的学者,和酒馆这种嘈杂的气氛一点也不相配。他和海盗或是军人的形象也不相配,但是他的确是克里福德手下的第二号人物,也就是查理•;吉尔邦。詹姆不敢过分靠近二人,只是待在酒馆外面监视,所以并不知道两人说了些什么。理查很快便离开了酒馆,过了一会儿,查理•;吉尔邦也披上大衣、戴上帽子,朝码头走去。詹姆远远地跟着他,但是码头上人多嘴杂,一晃眼目标就不见了。
得到詹姆的报告后,李华梅已经确定那是英国海军的人,她让易安去调查里斯本港口停泊的船只的情况,半天之后有了结果。停泊在里斯本的223艘船中,有17艘英国籍船,商船11艘,定期航班2艘,还有4艘就是海军的军舰,其中一艘已经离开里斯本返回英国,时间差不多就是詹姆回来报告的时候。
英国海军在打什么注意一眼就看明白了,以女王的名义把李华梅引到英国来,让明朝海岸无人防守,他们就可以趁机控制明朝沿海的城市,一旦得手接下来再想有什么企图就方便多了。在整个计划中,理查只不过负责监视和汇报的工作,克里福德一定早就计算好李华梅走的每一步了,理查这一颗棋子是可有可无。有他在,反而让李华梅更容易看破克里福德布下的阵。看样子,只要李华梅动身去英国,停留在里斯本的英国海军就会立刻南下非洲前往明朝,而一旦李华梅踏进北海,必定会受到克里福德的盛大“招待”。
就算李华梅能轻易看透克里福德的阴谋,她也只有选择这一条路走。若是她现在想要返回明朝,英国海军一定会千方百计阻止她,弄不好演变成海战,对她可不利。若是能回到明朝,也将被明朝和英国两国政府责难。退回去想,若是当初推辞出使英国的机会,克里福德也会用别的方法支走李华梅,或许还会使出些下三滥的手法,不管怎么说,最后都会变成克里福德所希望的局面。总之,当李华梅决定离开明朝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陷入了克里福德撒下的网中,没有退路,只能继续前进,即使明知前面是对方准备好的笼子。
第二天,正当李华梅在苦思对策时,一位客人前来拜访。伯格斯统是来邀请李华梅的,希望她在结束了英国之行后,顺便到斯德哥尔摩来看看。瑞典才刚独立不久,海军也只是初建的水平,若能得到东方赫赫有名的李提督的指点,对他们是大有帮助。
伯格斯统尚未说出自己的来意,就发觉到主人有麻烦事,一问之下才知道克里福德的种种诡计。伯格斯统考虑了一会儿,提出既然李华梅不能有所行动,那么可以派一名部下先行赶回明朝布置兵力防备。
李华梅也想过这个方法,但是却有两个不可能完成的因素。一是理查,李华梅不论有任何动作,理查都会向克里福德报告,克里福德一定不会让李华梅去通风报信。二是时间,从里斯本到明朝路途遥远,走陆路不熟悉,惯于行船的人也不适应长途的陆上旅行,走海路则需要多次换船,及不上英国海军的速度,没等赶到恐怕已经被对方得逞了。比较起来,对付理查要比对付时间容易得多。
李华梅虽然为了眼前的事伤透了脑筋,不过在理查面前却不表露半分,反而一副迫不及待要去英国的样子。行久等陪角也尽力演出,以至于理查一点没察觉到。
就在华昌号决定出发的前一天晚上,理查突然提出想回明朝看看。他担心李离开明朝那么久,那些官员们说不定又想了什么招数来削弱李的势力,他有英国使者的身份,有他在其他人也不敢动李舰队。反正很快就到英国了,这段路相信不会有什么危险。
这还真是个理由充分的借口。但是不管有多完美的理由,没有人会过家门而不入,理查也并不是对李忠心到可以抛弃一切的人。不管这是不是克里福德的命令,理查自愿离开是再好不过了。李华梅虽然显得很舍不得,却耐不住理查的再三请求,终于答应了。詹姆在背后评价道:“若不是提督决定好的事,任凭你再请求也不可能办得到!理查这家伙还真是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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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篇 第四章、帆影斜黄(北海) 第二节
(更新时间:2007…6…26 3:49:00 本章字数:4808)
第二天,理查就独自离开了。詹姆跟踪的结果是,理查上了英国海军的军舰。对方终于开始行动了。
理查走后不久,伯格斯统又带来了一个绝妙的计策,可以抢在英国海军之前返回明朝:即利用非洲与亚洲大陆之间的红海。从地中海经陆路直达红海,再穿越红海,经印度、麻六甲去明朝,就可以免去绕过非洲大陆的路程,至少缩短了一半的行程!
这种方法不要说李华梅了,恐怕稍有点常识的人都不会想到。第一道关卡就在南地中海,那里是海盗王的领域,入侵者死;紧接着是连接地中海与红海之间的陆路,都在埃及境内,是个盗贼横行的地方。最重要的红海则在伊斯兰人的监视之下,红海的出海口别说船只了,连只苍蝇也飞不过。知道海盗王和伊斯兰舰队厉害的人靠都不敢靠近。
不过这些问题对伯格斯统来说都算不上问题。他和海盗王巴巴洛沙交情颇深,走南地中海就跟非洲其他海岸一样,安全地很。至于伊斯兰人,只要伯格斯统向他们的王提出请求,不要说通过了,说不定还会备好快船和水手,一路护送出红海呢。
伯格斯统将其中的关键向李华梅做了说明,不过在提到伊斯兰的王的时候,他只是简单地说曾经帮过对方一点小忙,对方决不会为难伯格斯统的朋友的。他甚至没有提到王的名字,李华梅也不多问,既然伯格斯统开口说“交给我吧”,那就是最好的保证了。
李华梅立刻召集杨希恩、行久、易安和詹姆,商量之后,决定由杨赶回明朝,通知水军统领,并率李舰队在南方港口严密监视,决不让英国海军踏入半步。
伯格斯统也召来了部下,一一下达指示。他让阿尔带信去巴斯拉,向王借路借船;又让格尔哈特先行一步,去亚历山大告知海雷丁,并准备好去红海的旅行用具;曼奴埃尔奉命留守里斯本;他自己则和查理指挥旗舰维斯泰洛斯一路将杨送至亚历山大。
事情一如伯格斯统说的那样顺利,当李华梅和丽璐的船抵达英国伦敦时,杨希恩也踏上了埃及的土地。格尔哈特早已准备好快马和干粮,杨便在他和伯格斯统的护送下前往红海。兼程赶路的辛苦自然不在话下,不过格尔哈特事先作了充分的准备和估算,偶尔遇到几伙盗贼也不是伯格斯统的对手。对杨来说,除了惦记着赶路以外,再没有让他烦心的事了。
三天后,他们到达了濒临红海的港口苏伊士,稍靠近码头就能看到那里高高竖起的阿拉伯式的船帆,桅杆一支连着一支,几乎连海鸟嬉戏的地方也没了。几十艘阿拉伯战船将码头团团围住,让城里的人们惊吓不已,直以为是伊斯兰人大举进攻来了。
不多久,伯格斯统就在一群伊斯兰人中发现了熟悉的身影,抱胸而立的是阿尔,站在他身旁的是谢乌德。谢乌德不再是一身黑衣,他穿着白色的长袍,长袍的滚边上绣着精美的花纹。
能见到故人,伯格斯统心情格外好,开玩笑地说道:“果然是人靠衣装啊!谢乌德打扮起来也挺像样的嘛!”
格尔哈特却是一本正经地说道:“他现在是王的护卫队长,这不过是皇宫护卫的制服而已。望登基庆典那天,他就穿这身了!”
那差不多是一年前的事了。伯格斯统并没有去看那天的庆典,甚至连和最重要的人道别都没有就离开了巴斯拉。他在海上旅行了三个月后才再次踏上陆地,但是三个月的海水和海风依旧不能填满他空缺的内心。一年的时光也不足以抚平他的创伤,格尔哈特随便的一句话又让他想起当时的情景,心中顿时苦闷无比。不知还要经过多少个日夜的回忆,才能不再心痛,或许是十年,或许要等到他的心停止跳动的那一天。
阿尔和谢乌德已经看见了三人,便向他们走去。简单地问候之后,谢乌德就指着码头上一艘阿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