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平静了下来,“说,是谁。如果你乱说话……我想你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是他,是他杀了红袍主教。”炼舞的手指向顾幽。
为首的骑士扭过头去看看顾幽,然后对其他三名骑士说:“你们看好这小子。”说完,拉着缰绳,战马向顾幽走过去。
剩下的三名骑士将炼舞围在中间,更要命的是,其中一匹马将马嘴冲着炼舞的脸,时不时喷出一股带着水雾的气体。炼舞使足了劲闭气,可是马也使足了劲喷气。炼舞把脸转向一边,马也得意地凑了过去,向炼舞的脸喷出湿润微热的气体,让他感到一阵阵恶心。
炼舞在心里骂着,真想随手给这匹可恶的臭马一个耳光。可是迫于马上的骑士的威严,只好把气愤憋在心底。
“要不是你主人有武器,我今天非把你嘴巴给打肿不可。”
终于,炼舞忍受不了了,对着骑士喊了一句:“骑士大人,你的马口臭,把它弄开行吗?”
“闭嘴!”骑士们的长剑离他又近了几寸。
另一边,骑士走近了顾幽。顾幽赶忙摆着手解释:“他乱说的,我没有杀人。”
骑士看到顾幽摇摆的时候露出了头发里的血块。他说:“乖乖地跟我们走一趟,不要浪费我太多时间和精力。”
“我又没有杀人,为什么要跟你们走?”顾幽后退几步。他心虚,因为他杀了一个和面前的骑士同样装束的人,虽然是对方无礼在先。
“不要狡辩,不然,死。”骑士说着,长剑却已经划了出去。
顾幽再后退一步,突然蹲下身子,从杂草丛中捡起一根手臂粗细、近一人长的木棍。他低吼一声,握紧木棍横扫过去。木棍重重落在马的侧身,战马被强大的冲击力撞得侧翻倒地。骑士的身子翻倒在地上,滚了一圈。刚抓住剑柄站起来,木棍再次横扫过来,打在他的脑侧。头盔被打飞了,骑士的额头上滑下几缕鲜血,然后歪倒下去。
“哈哈,打起来了,打起来了,快去帮你们老大啊!”炼舞拍着手说,随便又给了那讨厌的马一耳光。
三名骑士不再管炼舞,向顾幽冲过去。
炼舞捡起一块石头,想砸骑士,可是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太重。于是换了一块小一点的石头,夸张地挥舞着手将石头扔了出去。
石块飞向其中一个骑士的后脑,却从脑边掠了过去,落向顾幽。
“哎呀,这破手法。”炼舞说着又蹲下身子寻找大小合适的石头。
石头落向顾幽,顾幽挥舞着木棍,击打在石头上。石头被弹回,重重打中一个骑士的头部。虽然有头盔的保护,可是骑士依然被打伤,身体像断线的风筝向后倒去,落下了战马。
接着,顾幽蹲下身去又一个贴着地的横扫,一匹战马的腿骨一声脆响倒了下去,马上的骑士还没有坠地头部就被木棍击中,倒到地上后不动了。
最后一个骑士的战马腿陷在了废墟的坑坳里摔倒了,骑士被惯性甩飞了好高。落到地上后,骑士甚至连剑都没捡就连滚带爬地向着望神城的方向跑。炼舞看准时机站到骑士身前,阴笑着说:“刚才你们不是很威武的吗?”他举起拳头砸在骑士的头上。
头盔被敲出一阵瓮声瓮气的声响,而炼舞左手揉搓着右手,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骑士也举起了拳头,他发觉面前这个人比较好欺负,却忘了自己身后还有一个敌人。
拳头还没挥出,木棍将他扫倒在地。
炼舞踢了地上的骑士一脚,狠狠地说:“我还没用绝招,你怎么就倒了?顾幽,你真不够意思,已经打倒了三个骑士了,再怎么也要给我留一个啊。”说着,蹲了下去,手指触到骑士的鼻尖。
“你做什么?”顾幽扔下木棍,问。
炼舞没有回答,而是走到其他三个骑士身边,对他们分别做了同样的动作。
“你做什么?”顾幽走了过去。
炼舞指着脚下的骑士说:“这四个人都还有气,要不你加多加几下?”
“杀人?我不想杀人。”
“你今天不杀他们,以后他们要是认出我们可不会放过我们啊。我还好,长相虽然帅气但是比较大众化。而你,你看看你自己,白头发,白眼睛。这么明显的特征,这么古怪,你想他们忘记你都难。”
“我不杀人。”顾幽执拗地说。
“那随你吧,反正你以后要多小心了。”炼舞用脚尖把地上的一个头盔勾近,然后一脚踢了上去。头盔被踢远,在凹凸不平的乱石堆里撞出一连串的轻响。
“现在,我们该做什么?”
炼舞弯起嘴角笑笑,说:“现在嘛,把他们几个埋了。”
顾幽怀疑自己没有听清,“活埋?”
炼舞抓着顾幽的肩膀,说:“跟你开玩笑的,现在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吧,要不等他们的同伙来了又得打一架了。”
顾幽点点头,把肩膀上那只手拿开,说:“我跟着你走。”
炼舞带着顾幽向与城池相反的方向走去,沿着高草间不明显的小路,一直走到由无数参天大树构成的森林里。
“我们要去哪里?”顾幽原以为炼舞会带自己去另一座城市,可是现在看来,他们已经远离人烟了。
“到了,到家了。”炼舞停在一棵粗到五人才能合抱的树干旁。
“家?”顾幽在大脑里搜索,他怀疑自己大脑里的“家”的意思是错误的。他认为“家”是一座房子,可是炼舞所说的“家”却是没有人的森林。
“对啊,家。”炼舞说。
“什么是家?”
这个问题让炼舞汗颜。他结结巴巴地解释:“家嘛,家……家就是……就是住的地方咯。”
顾幽想,自己大脑里“家”的释意没有错。但是,为什么炼舞住的地方不是一座房子而是森林呢?
炼舞小声说:“你该去小学里补习一下文化知识了。”
或许,某些人喜欢住在森林吧,比如炼舞,他就是一个十足的怪人。顾幽想着,坐到了大树之下,说:“我累了,想睡觉。”
“你就睡这里?”换成炼舞诧异了。
“你不是说到家了吗?”顾幽站了起来。
炼舞指着树顶,说:“家在上面。走吧,累了一天,该休息了。”说完,炼舞双手抓着粗糙的树干就像上攀爬。虽然树干笔直向上延伸,可是炼舞的动作却如同在平地行走一样随意自如。
“喂,我不会爬树。”顾幽抚摩着树干,对已经爬了近十米高的炼舞喊。
炼舞双手抓空,脚蹬紧树干却依然没有使身体恢复平衡,一下从树上跌了下来。在空中,他的身体旋转了半周然后平稳地落到草丛里。动作十分娴熟。
炼舞站起来就喊:“你有什么话就一次性说完好吗?不要当我在高空的时候打击我了,很危险的啊!”
“我不会爬树。”顾幽说。
炼舞想想,说:“乱了,全乱了。你怎么会跟着我到我家来的?我们好像不是很熟吧?既然来了,本来可以请你上我家喝茶的,可是你却不会爬树。天色也不早了,那么,你就早点回去吧。去城里住旅店,环境幽雅,舒适。去吧,快去。”
“但是,我没钱。”
炼舞捂住了自己的双眼,自言自语似地说:“天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昨晚的梦做得也不是很糟糕啊,但是今天怎么这么晦气啊?看了老半天的客户是个穷光蛋,而我还神经过敏救了他,但最后,他竟然向我要钱……”
“你是贼?”顾幽终于把这个问题说了出来。
“贼?我不是贼,我是刺客。”炼舞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钱袋,一只手捏着袋子底部,将钱袋里的两个圆形的红色透明石片倒在了另一只手上。他把红色的石片递给顾幽,说:“拿去,节约点花。真希望下次不要再遇到你。”
“这么少?”
“少?”炼舞觉得头晕,“这是红魔晶,一个可以换一百个蓝魔晶,也就是相当于一百块钱。我努力工作了大半年才存这么多,你竟然说少?你该上幼儿班去补习了。”
“哦,一个,一百块。”顾幽重复一遍,将蓝魔晶握到手中,“我会还给你。”
“别,千万别。最好是马上忘了我。”
“那么……再见。”顾幽说完,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再见?最好是永别啊。”炼舞瘪了瘪嘴,小声嘀咕。
第三章
顾幽走进一家旅店大门,却被一名店员伸手挡住。店员看看顾幽的穿着,傲慢地说:“穷叫花子,有钱吗?”
“你要钱做什么?”顾幽问。
店员笑出声来,“你这个问题问得真是有趣。你来这里住店,有钱付帐吗?”
顾幽将手心里握得已经粘满水的两个红魔晶递上去,说:“这些钱能住多久?”
店员慢慢低下头去看顾幽的手,当看到手心里的两个红魔晶时,他眼睛突然闪过一缕华光。傲慢的神色瞬间消散,挺得僵直的腰板也微微前倾。他一边配着廉价的笑一边说:“这位大爷,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小的失礼了。请问您要什么样的房间?”
“随便。”顾幽回答。
随便?店员抬起眼看了看顾幽,难道他对自己的失礼耿耿于怀,所以故意给出这样的答案?店员赶忙答应:“大爷真会说笑话,当然是要天字号的房间咯。请您等一小会,小的马上去为您办。请您先在大堂坐一下。”
顾幽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来,店员说了那么多话,很多他都听不懂。
店员走到大堂的一侧,那里有一张长桌。他把两个红魔晶放在桌子上,对坐在桌子内侧的男人说:“我们店很久没来这样的有钱人了,一出手就是两百块。”
男人轻哼了一声,偷偷瞧瞧顾幽,然后说:“有钱人?我看他怎么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啊?”
店员小声地笑,说:“管他呢,还是快开一间房吧。
男人开了一章票据,拉开桌子下的抽屉将一个红魔晶丢了进去,然后将另一个红魔晶放进自己的口袋。
“你做什么?”店员小声问。
男人把票据递给店员,说:“房间开好了,天字七号,带他去吧。如果他发觉钱不对,你就告诉他是我一时大意开错了。”
“这个……不太好吧……”店员接过票据。
“有什么不好?”男人指着自己的口袋,说,“这些,我们五五分。”
店员迟疑了一下,然后露出狡黠的笑容。他转过身,走到顾幽身边,恭恭敬敬地说:“大爷,您的房间已经开好了,现在需要我带您去吗?”说完,把票据递了过去。由于有些紧张,他的手微微发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雾。
顾幽看看票据,然后说:“我衣服没口袋,你帮我保管着吧。现在我累了,想睡觉。”
“好的,好的。请跟我来。”店员松了一口气,确实,这位客人看着有点像傻子。
上楼,走进宽敞的楼道,拐了两个弯。店员停在一扇有着精致雕刻的木门外,用手中的钥匙打开了门。
“这是我的房间?”顾幽问。
“是的,大爷,请问您需要点心吗?”
“我饿了,要点心。”
“好的,请您稍等一小会,我们很快给您送来。”
顾幽走进房间,店员替他关上房门。
房间很宽敞,除了一架宽大的床还有一张精致的茶桌,桌边围了四张椅子。落地窗外,阳光已经沉到了地平线以下。
顾幽躺到床上,拉过被角盖住自己的胸口,视线渐渐模糊,昏暗。
意识沉到黑暗的深处。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里终于出现了一个灰白的身影。像是一个女子,穿着飘逸的白灰色长袍,黑色的长发轻轻飘舞,融进周围的黑暗里。
“你是谁?”顾幽想问,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看不清,女子的脸。仿佛在她的脸上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雾气。
身影渐渐远离,飘舞。顾幽想要追过去,却无法移动。只好任由神秘的身影消散。在影子快要掉入黑暗的深渊时,他听到她的声音,细柔,却坚定不移:“顾幽??不要管我??快走??”
“不要管我??快走??”声音在深渊里回荡。
“大爷,大爷。”店员推了推顾幽轻微抽搐的身体。顾幽突然坐起来,撞翻了店员手里的盘子。
“大爷,您没事吧?”店员一边捡落在床边,地上的点心,一边担忧地问顾幽。
顾幽用手抹过自己的额头,满是冷汗。是梦,但是,梦里的女子是谁?自己认识她吗?或者,是沉淀在记忆里的人影,与记忆一起被尘封了?
“大爷,您还好吗?”店员问,所有掉落的点心都被他捡到了盘子里。
“没……没事。”顾幽看看盘子,伸出手拿了一块点心就往嘴里塞。
店员赶忙说:“点心脏了,不能吃。要不,我再给您换一盘?”
顾幽把嘴里的东西吞了下去,然后点点头。
店员指了指床头,那里叠放着一件新衣服。他说:“大爷,您的衣服破了,我们店送给您一件新的袍子。”袍子当然不是旅店送的,而是店员分到赃后有些过意不去所以到街对面的服装铺子里买的。
“谢谢。”顾幽捧起袍子,看了看。
店员微微一笑,退出房间。
“不要管我??快走??”梦里那个女子的话还在耳畔萦绕。他缓慢地脱掉破烂的衣服,换上白色的长袍。
“快走??”
那个奇异的梦,究竟是要向自己传达什么呢?
楼下,十多个光之骑士跳下战马,走进旅店大堂里。大堂里,很多旅客还在吃晚餐。对于突然来到的骑士队伍,他们只是偷偷看了几眼便回到自己的世界中。在神的城市里,光之骑士作为圣城的守护者,看到他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各位,请问需要什么?”做在桌子内侧的男人站起来,半弯腰问。
为首的骑士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先扫视了大堂一周。在确定没有自己要找的人后,才小声地问男人:“有没有一个白头发的人住进来?”
“有,有。就在天字七号房里。”男人说着,伸出手把正要上楼的店员招了过来。
店员把新换上的点心放在桌子上,问:“怎么了?”
男人说:“带这些大爷去找那个傻子。”
“发生什么事了?”店员疑惑地看了骑士一眼。
“不该你问的东西,就不要问。”为首的骑士代替男人回答,“快,带我们去找到那个人。”
店员点点头,连点心也没拿就向楼上走。
安静的楼道里,突然间被杂乱的脚步声充斥。铁器摩擦出清脆的声响,在甬道里反复飘荡,久久不散。
店员走到天字七号房门外,指着门小声说:“就是这里了。”
为首的骑士拔出腰间的剑,对身后的骑士做了一个手势。所有的骑士都拔出剑,在门外形成一个半包围,剑锋统统向着门的方向。
店员的侧脸上挂着几道汗迹,他退到为首的骑士后边,心想里面的客人怎么会得罪到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