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舞看着二十多匹黑暗骑士的战马,说:“不错啊,这么多马供我选择。”说着,在一匹马身上拍了一巴掌,而战马瞪圆了眼睛盯着他。他骄傲地扬起头,从一匹匹马间走过,嘴里叨咕着:“如果这些马全是我的,那么我也算是一个小型的马场主人了。”
“就这几匹马,还马场?”木冶小声说。
炼舞瞥了木冶一眼,不想和他争,于是继续发表高论:“这么多马,每一匹都差不多的健壮,怎么选呢?而且,我们七个人只能骑走七匹马,剩下十几匹不就浪费了吗?这么好的马,浪费了多可惜啊。”
“我们先走,你可以留下来,把这棵树劈了做一辆马车。十几匹马拉的马车,多有气势啊,就连迪拉王朝的王也没享受过这么高的待遇。当然,你必须在敌人赶来前完成马车的制作。”木冶选了一匹战马,跨了上去。
炼舞哼了一声,瞪着木冶说:“让我劈树?我得先辟了你,把你的骨头拆了挂在战马身上做装饰品。”说完,炼舞跃上了一匹战马。
“我们去哪里?”顾幽问炼舞这个活地图。
炼舞指着西北方向,说:“瞻神城的西边,有一片森林,那里应该比较安全。”
“多久才能到那里?”顾幽又问。
炼舞抚摩着战马漆黑的棕毛,说:“以这种马的体格,跑到它们口吐白沫的时候,就基本到了。”
蚀烛听得出了一身冷汗。他小心翼翼地说:“很远吗?能不能说出具体时间?”
炼舞狡黠地笑,“不远,只要半天,就可以到了。正好,我有些饿了,到了那片森林可以摘到一种很可口的果子。”说着,炼舞似乎是习惯性地瞥了木冶一眼,接着说,“当然了,某些人可能吃不习惯大自然赠予我们的东西,那就只好饿着咯。”
木冶对炼舞点了一下头,“谢谢你的提醒。不过,我小时候经常吃野果的,应该不会不适应吧。”
战马跑了起来,在草原上扬起了几束黑色的风。马蹄落在草地上,留下了一串略略曲折的印记,仿佛,是草原上的路标。
天空,依然是淡淡的蓝色,蓝得圣洁,蓝得透明。云已经散开,飘远。而此时的天空,纯净无暇,像是一块珍贵的玉壁,被心灵手巧的工匠打磨得光洁华丽。又仿若少女的肌肤,晶莹剔透,散发着高贵典雅的气质。
三只淡蓝色的秃鹫,翱翔在苍穹里,全身淡蓝色的羽毛跟天空的颜色融合得天衣无缝。它们的身体下方,很远的地面上,七个各种颜色的斑点,缓缓在绿色的幕帐上移动。
一只秃鹫拍打着翅膀,突然一个急转弯,向相反的方向飞去。头向下探去,翅膀微微收拢,减小了气流的浮力。淡蓝色的影子像是一柄利剑,直直地向斜下方刺去。所有的景物,所有自然的颜色,在它的身边被拉成了一条条色彩斑斓的长线。
秃鹫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仿佛化成了一道淡蓝色的光芒,向地面照去。突然,两只微微收起的翅膀极力张开,羽毛里灌满了风,双翼被撑成了伞状。秃鹫的速度瞬间就慢了下来,扑打着翅膀,缓缓落了下去。
一名黑暗骑士扬起了手臂,秃鹫落在他横放的前臂上,眼睛直视着西北方向,钩形嘴微微张开,一声冗长的嘶鸣从喉咙里涌上来,声音锋利得刺疼了周围的黑暗骑士的耳膜。
黑暗骑士都捂住了耳朵,而一只手托着秃鹫的那名骑士就辛苦了很多。他另一只手捂住了右耳,然后头歪向左边,将耳朵压在了肩膀上。
黑色的战马,被这尖细的声音惊得不停地跺着马蹄。
终于,秃鹫收起了声音。黑暗骑士的手臂向上一托,秃鹫拍打着大翅膀飞上了蓝天。那个黑暗骑士从马背上取下了头盔,扣在头上,然后把沙哑的嗓音被捂在了头盔里:“你们逃不掉。”
第七十章
夜幕下的森林,显得无比的神圣,却又沉寂。不知名的虫子的轻鸣声,伴着时而响起的一声鸟鸣,伴着风从高高的树干间流过的声音,伴着细碎的脚步声,奏成了一曲时高时低,婉转回旋的乐章。几点萤火从一截倒下的树干里钻出来,或是飘升,或是追逐。仔细地侧耳聆听,仿佛还能听见它们的嬉笑。
七个人影小心翼翼地走进森林,风从他们身后灌进静谧的森林。
炼舞小心地拔开挡在自己腿上的草茎,动作轻盈得向是夜间在森林里流转的薄雾。他回过头,小声说:“大家动作轻点,不要吵醒它们睡觉。”
“他们?谁?”木冶大大咧咧地走到了炼舞前面。他的脚从一束高草里划过,一簇萤火突然点亮,从草堆里升起,散开。
“笨蛋,你已经吵醒它们了。”炼舞骂了一句。
木冶不屑地说,“不就是虫子嘛,吵醒他们又怎样?”
“确实,你把它们槽醒了他们也不能怎样。在你们那群圈养野人心里,就你们自己和那些冰冷得像是棺材的宫殿才重要。你一点也不知道,你出生以前接受到的所有的恩惠,都是自然给予你的。”炼舞压低了声音说。
“自然的恩惠?我可没感觉到。我对自然的唯一体会是,它造就了你们这帮偏激的自然和谐信奉者,然后你们推翻了我的王朝。”说着,木冶重重地在一堆草上踩了一脚,激起许多的金黄色光斑。
萤火虫围着木冶转了几圈,然后重新找了一束草,躲进了草丛中。
“自然还造就了一样东西,那就是圈养野人。没有自然,他们哪活得下来。只可惜,那帮野人得到了恩惠就忘记了施与他们恩惠的神。”炼舞瞪了木冶一眼,说,“你闹吧,小心把森林里的怪物惹出来,拿你当夜宵。”
蚀烛跟在炼舞后面,小声地说:“真受不了他们两个。后面的跟上,小心一点。”
悬铃在后面拉着蚀烛的魔杖,她说:“到处漆黑一片,有点阴森森的感觉。我们一定要进到森林里才能采到野果吗?”
木冶的声音降低了一些,但并不是因为怕炼舞所说的森林怪物。炼舞对森林的关心,让他觉得有些许的羞愧。他说:“炼舞带的路,如果找不到野果,我们就拿他当夜宵。这么黑,就算有野果也看不到啊。”
炼舞说:“谁说看不到?蚀烛,借你的那什么眼睛看一下。”
“火冥之眼。”蚀烛摇了摇头,说,“借?怎么借?”
炼舞摆摆手,“我的意思是,你看一下,附近有没有一种红色的小果子。顺便也看一见,有没有什么可怕的生物在注视着我们。”
“怪物?”木冶问。
炼舞轻轻一笑,说:“骗小孩的话,你还真信了?唉,你一定是内分泌失调,随随便便说个谎话就可以把你骗得团团转。”
“那是我信任你,跟内分泌没有任何关系。”木冶有些后悔,把“内分泌”这个词语教给了炼舞。
“你连我都信任,那一定是内分泌失调。我警告你,我可一点也不相信你,鬼知道你这个所谓的王子在打什么主意。”炼舞说。
顾幽和狱奴跟在悬铃后面。顾幽轻声问:“蚀烛,看到什么了吗?”
蚀烛听到顾幽的声音,突然转过头来,两点血红色的两光吓了后面的人一大跳。他眨了眨眼,红色的光斑跳耀了几下,“没发现大型的生物。至于红色的果子……火冥之眼只能看到生物和灵魂,看不到植物。”
走在最后的残魂说:“或许现在森林里很黑,可是我却没感觉。我的世界,总是黑暗的。不过,我的耳朵告诉我,附近没有危险存在。有一些动物正在打鼾,似乎睡得很香甜。希望如炼舞所说,不要吵醒他们。”
“你经常来这片森林?”木冶看了看周围,问炼舞。
“不,不经常来……正确地说,这是我第一次来这片森林。以前……我还不到十岁的时候,有一次只是路过。”炼舞一本正经地说。
木冶??以及所有人??差点当场被炼舞气晕,木冶张开了嘴,正要大声喊出来,突然想起来炼舞的话,捂住了自己的嘴。他尽量把声音压低,说:“既然是第一次来,那你怎么会知道森林里一定有野果?而且,你竟然还带着我们向森林深处走了这么久!”
“圈养野人的悲哀啊。”炼舞小心地拨开草丛,走了过去,“那种果子的名字叫相思果,而你们那帮野人以及圣城里的人都喜欢叫它为凤凰果。相思果生长在相思树上。虽然名字叫作相思树,但并不是树,而是一种草本植物,总是在森林深处依附着大树生长。这都不知道,野人。”
“野人才会知道这些。”木冶说。
“你还强词夺理了。”
“谁强词夺理?明明是你在强词夺理。”
“我强词夺理?”
蚀烛见争吵声越来越大,而且争吵的话题总是围绕在“强词夺理”这个词上,丝毫没有了新鲜感。于是,他咳了一声,说:“炼舞,那你说说,为什么这种果子要被称为‘相思果’呢?”
“你才强词夺理。”炼舞对木冶说。然后,趁着木冶还来不及驳回,他赶忙聪明地换了话题:“很多年前,最早一代自然和谐信奉者走进了森林,看到这种长得像是藤蔓的植物紧紧缠绕在树干底端,而且上面长着火红的果子。他们将藤蔓从树干上取了下来,摘了果子吃。可是很快,却奇迹般地发现藤蔓像是活了,慢慢地移回树干下,并且重新缠绕在了树干上。人们说,之所以小小的藤蔓会有移动的能力,是因为它对大树的相思……”
“所以,后来的人们就叫这种藤蔓为‘相思树’。而它的果子自然被称为了‘相思’果。”木冶帮炼舞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也是在介绍植物名字起源的一类书上最常见的一种句式。
炼舞点了点头,说:“木冶,你补充的这一句是重点。不过,也是废话。内分泌失调。”
木冶正要说话,炼舞又说:“对了,我很认真地问你一个问题。”
木冶听到炼舞要“很认真”地问自己问题,马上摆出了一副学者的姿态,气势高昂地说:“我很乐意为你解答,请说。”
“内分泌失调能医好吗?”炼舞问。
木冶被这句话敲得有点头昏眼花,但还是强装出学者的架势,说:“其实,内……”
“你不用说了。”炼舞突然恍然大悟的样子,“我知道了,一定医治不了。不然,我们尊敬的王子??也就是你,早就被那些宫廷医生整治好了。”
“那叫宫廷医师。”木冶说不过炼舞,只好挑炼舞的语病来说。
“我管他们叫医生还是医死,反正就是治不好你这病。悲哀啊,安息吧……找到了。”炼舞突然跳到一棵树下,激起了大簇的萤火。
“你把它们吵醒了。”木冶说。
“胡说,他们是半夜起床尿尿,顺便欢迎我的。”炼舞的手小心地摸索到一棵树下,然后掏出一支火笔和两片火石,用火石在黑色的火笔上撞出了一点星火,悄悄燃烧。微暗的光芒,落到树下,落到草丛上。萤火见到了那一团火光,以为见到了自己的亲戚??不对,应该是萤火长老,都飞到炼舞身边,围着炼舞轻盈地舞蹈。
顾幽走了过去,蹲下身来,炼舞把火石收好,然后将火笔递给了顾幽。顾幽将火笔靠近了树干根部一些,借着火光,看到了一根长藤在树干底部绕了好几圈,上面结着火红色的果子,映着火光,光洁鲜亮。
炼舞摘下好多果子,塞给小跑过来的悬铃,然后对顾幽说:“换一棵树,多摘一点。”
突然,残魂的耳朵动了一下,向后转过身去,火焰弓在安静的空气里擦出一声轻响。
听到残魂的动静,蚀烛也转过了身去。接着,他低声喊了起来:“黑暗骑士,他们已经到森林边缘了。他们发现了我们绑在那里的战马,正在战马的旁边集结。其中还有几个骑白马穿淡蓝色盔甲的骑士。”说完,蚀烛眼里的红光暗了下去,渐渐融入了黑暗里。
顾幽将火笔塞到地里,火焰熄灭了。之前围绕在他和炼舞身边的萤火,不安地晃动了几下,重新藏进了草丛中。
炼舞和悬铃将果子分给了大家,炼舞说:“先吃点,不知道这帮混蛋什么时候会攻进来。”
狱奴伸出一只手,接住炼舞递来的果子,而另一只手,藏在口袋里。她的手上,捏着那个陪伴了自己好好几个月,表面自己起了皱纹的相思果。
“另一只手呢?”炼舞看到狱奴的小手接不住几个果子,盯着她说。
狱奴赶忙掏出另一只手,一滴暗红色的东西随着她的手从口袋里跃起,跌入了草丛里。
顾幽的脸向这边微微侧了一下,皱了一下眉头。
炼舞一边将怀里的果子放到狱奴手里,一边说:“上次顾幽给你买的那些相思果一定没这些好吃。商家卖的果子很多是人工培育的,味道不如自然的好。”
上次。
顾幽买的。
狱奴像是受到了点击,捧在一起的双手轻轻颤抖了一下,手里的相思果差点掉了下去。她将果子塞到另一个口袋里,黑夜中的脸颊已经滚烫。
顾幽没有说话,而是久久地凝视着狱奴。当然,狱奴并没有发现。
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太多的沧桑,太多的杀戮,太多的眼泪,却不多的欢笑。顾幽突然觉得,自己有很久没有回味过往了。记忆里,海诺星之前依然是一片空白,时而飘过几个记忆的碎片,却连他自己都认不得。仿佛,那些碎片只是自己的想象。或者,是属于别人的记忆。
脑海里,是整片的黑暗,像是水墨画一样,潮湿,水雾缭绕。渐渐地,黑暗的中心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光斑,渐渐扩大。
当白光渐渐成了一个蛋形时,顾幽觉得被那突兀的白色刺得有些睁不开眼。接着,白光里浮现出了一个柔美的身影。她穿着淡蓝色的长袍,脸上的表情有些冰冷,冰冷里带着淡淡的忧伤。
皮肤在白光的映衬下显得很苍白,如同一张光滑的画纸。是啊,整个梦境,都是一幅完美无暇的图画。
白光渐渐收拢,黑暗向中间压近。一场残忍的别离,又一次上演。女子向黑暗里陷下去,她向自己伸出了手,对自己喊:“顾幽??别管我??快走??”
“喂,你发什么呆啊?接着。上次没有吃到,这次算我请你的。”炼舞大方地把一捧果子塞到了顾幽手上。
顾幽从记忆??或者说是梦境??之中惊醒,狱奴已经走开了,不在自己的视线里。他手里捧着带着淡淡甜香的果子,在心里问自己:“那个梦,究竟想要告诉我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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