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笑握着斧头往自己扯了扯,司羽烈便握着斧头往里收了收,同时瞪着谈笑,想来张狂的目光中有明显的警惕、警告和不信任。
谈笑心中好笑。心想若真是那东西,便是谈紫君不知何处寻来为掩饰神器存在的伪神器,她自身得神器铸体,还会稀罕他这把破斧头?她对哪骷髅的兴趣都比对这个兴趣更多一些。这司羽烈还怕她抢他的东西不成?
想到此处,谈笑微微低了身子,小声道:“你从青蒙山偷的?”谈笑记着昔日司羽烈毁了秦清微为她以精血养成的梅枝。还诬她是小偷。这账待她能算了,自要一笔一笔算清楚。她对别的事不大在乎,对有关姬云华和秦清微的冒犯却少有容忍。她想着司羽烈就算本事再高。要想再青蒙山抢出这东西也难。何况张守愚真君也算是个人物。想必青蒙山人把这个当神器,字不会叫人轻松得手。
司羽烈怔了怔,眼中精光一闪,道:“如何得来的与你无关。不过,你若肯帮我这次。日后我便不再找你麻烦。”那时,目中似有嗜血戾气隐隐压抑。
谈笑想。这人果真是走火入魔了。
“还磨蹭什么?他若不给,你回来便是。”姬云华冷声道。
谈笑赶紧直起腰,握着长斧一扯,这次司羽烈咬牙放手,低低道:“帮我,我告诉你你父亲的事。”
谈笑脚步微顿,最终头也不回走向姬云华,心想司羽烈是不是走火入魔到傻了,这种事她能帮上什么忙,怎地病急乱投医了不成?
姬云华淡淡瞥了谈笑一眼,也不接过长斧,只让她站回原位,道:“你且回去吧,若有消息本君自会唤你。”
司羽烈心中忐忑,但仍道:“多谢师父成全,劳烦师父费心了。”说完走出去,临走前还看了眼谈笑。
司羽烈走后,姬云华问:“你与他说些什么。”
谈笑自老老实实相告。
姬云华微奇,以为司羽烈知道自己有心将炼器之法传于谈笑,于是道:“他为何叫你帮他?”
谈笑嘴角古怪地抽动两下,道:“昔日我与离歌在紫君墓中寻神器时,弟子得了通天钺而不自知,离歌得了那巨大黑斧以为神器。后听说那斧钺还是落入了青蒙山之手。如今这个虽大小与墓中的不同,气息也有所改变,但弟子直觉两者其实就是一物。”只是司羽烈为何寻她相帮?难道他知道这些?
谈笑心中疑惑,但转念一想,青蒙山人大约知道这玩意儿来历,司羽烈若有心打听,其实不难。
姬云华这才明白过来,于是一笑道:“原先传你炼器之法,只让你自行琢磨钻研,不曾指点。如今拿此物练练手也好。这些日子你便跟在我身边吧。”
而在离歌屋中,他轻轻划开手指,抹了些鲜血在膝盖骨上缓缓揉开,那里出现几个血红的小字:神器失,疑天华。
离歌看着那六个小字慢慢消失,然后放下裤腿,转过目光看了看右边空荡荡的袖子,不由自主伸出左手一掌重重捏住右肩断口处,面色沉沉,目中恨欲癫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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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最近因为有些想不明白的地方在与编编沟通,现恢复更新。
201 白石人像
姬云华有心要教,谈笑有心想学,于是修习炼器之法这种事情就定下来了。这回与姬云华之前给她一本功法自己钻研,而谈笑一边游历一边琢磨不同。这时姬云华循序渐进,可谓倾囊相授。
谈笑的悟性不错。姬云华既然知道她自行修习九转,所以在道法方面并不拘束谈笑,只是根据自己的经验和见闻轻加指引。而即便是泛泛的指引,对谈笑来说帮助也是不小的。元婴的大修士见识本就与常人不同。除去功法,姬云华便只教谈笑一些常用的小法术,教她符篆阵法、炼器炼丹等等。
放下过往恩怨,谈笑渐渐发现她心目中高高在上的姬云华确确实实当得起山外所传的修仙界第一人的戏称。这不仅仅是容貌气质或者是修为法力的原因。姬云华对于世间流传的历史、趣事、人物往往有独到的见解,有的甚至是背离整个修仙界宗旨的。他时而洒脱不羁,时而漠然冷静,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仿佛超脱了这个世界的法则,随心所欲无所顾忌。
不,他有顾忌。他所顾忌的是天华门。这个地方束缚了他的脚,却束缚不了他的心和思想。
让谈笑不解的是,师父对女子却似乎半点没有好感。
司羽烈失了魔斧,心中常自忐忑,但每每想要拜望姬云华却总被拒之门外。实际上不止是司羽烈,连王清润都见不到姬云华了。感应到大劫将至的姬云华几乎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谈笑身上。这大约是他第一次这么专注这么专心地对待一个弟子。姬云华内心觉得,自己所不为人知的炼器之法总要后继有人。
时光匆匆而过,转眼已经一月有余。
谈笑坐在桌前专心致志地控制着炼炉中的火候,那里面红火火的一团,中间隐隐约约有个白色的东西,那是一块巴掌大的白石。谈笑在用心感受着那白石的大小、热度和硬度,然后用心御气想要把它炼制成自己满意的形状和大小。
炼器一是炼的形态。二是炼的功效,三是炼的灵能。普通的器威力再强也是死物,只能被人控制在手中,即便丢弃也不可惜。而具有灵能的器却已经可以算得上活物,它能与人沟通,甚至有自己的思想。
谈笑记得姬云华曾说过,时间法器灵具让人眼花缭乱,威慑强悍者不乏听闻,但大多都是死物。而一旦一个炼器师能够炼制具有灵能的器,他基本是强大而不可超越的。世间会炼器者千千万万。能炼制灵能器具的炼器师却少得可怜。这是天地常理,因为六道轮回自有天理,活物不是谁都能创造的。
她记得自己当时问什么是活物。姬云华淡淡道:“你觉得咕咕如何?”
谈笑震惊。心想难道师父就是那样的炼器师?
姬云华却笑道:“咕咕便是失败品。”被他称为失败品的咕咕正眯着小豆眼睛偷偷注视着来朝峰离歌的一举一动,颇有不满地自言自语道:“什么嘛,把我丢出来。”
便是如此,这修仙界中,怕再没人有如此能力了吧。
姬云华托着一个青色的小炼炉轻飘飘走近谈笑。在她身后静静注视了一会儿,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看起来谈笑是喜欢炼器的。他教她炼器的同时也教了炼丹。作为练习,谈笑对炼制丹药的兴趣已经远远不如炼器。而实际上,作为初级阶段而言,炼器比炼丹耗费的时间长得多,收效却微弱得多。这样看来。他亲手的教的阿笑虽然固执,有时不知变通,却不是个短视的孩子。当然。兴趣也是极其重要的因素。
姬云华看了看那火苗,目光通透地望见那里面正初具形状的白石,很满意谈笑目前的控制力。他想看看谈笑这回想炼制的是什么。
谈笑对身后的目光和存在毫无察觉,她已经一门心思都钻进那小炼炉中。她慢慢地控制着那黑铁石的方向,时而温火以待。时而爆火加身,折腾了大半天。等觉得差不多的时候,天都黑得没边没际了。
谈笑缓缓收火,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嘴角的笑却收不拢。
姬云华在她身后微偏了头望过去,也忍不住笑了。
方方正正的白石如今已经圆润晶莹,像是被琢磨过的宝石。只不过这块宝石却不是能佩戴的物件,这分明是一尊人像。
谈笑小心翼翼地从炼炉中拿出炼制成人像的白石,她虽然一句话也没说,但轻轻摩挲的手指和上扬的嘴角却轻易泄露了她的心情。
谈笑心里想,还好今天师父不在,不然她也不会有这么多时间把这个做完。她敛了敛笑,忽而恭恭敬敬地将那白石像置于桌上,正了正身子道:“师父。”之后沉默良久,心头想说的话仍未说出口。
她冥冥之中有种预感,她的反噬期经历得越多,心中便有一种陌生的张狂的情绪越来越清晰。她不知道那是与生俱来的还是因为九转和反噬期得来的。但她隐隐觉得那不是好东西,那是会伤害到人的坏东西。
与谈笑的严肃和隐隐忧心不同,姬云华在她身后哑然失笑。他从侧面伸出手去,轻笑道:“笑儿有什么想对为师说?这东西岂能懂得?”说着拿起那白石像细细端详,感叹谈笑竟能把他的情态捕捉得如此真实。他以为,自从席若虹那个女修事件后,谈笑对他越来越寡言冷漠的态度已经是结局,没想到她心中仍如以前。这想法让他心中欣慰。
谈笑吓得从椅子上站起来,本能地伸手去抢,姬云华却翻手收了白石像入怀,道:“手艺不错,为师很喜欢。”
谈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手停在半空,目中飘过一丝喜悦,更多的却是莫名的惊惶。
姬云华望着她琥珀色的眼,目光沉了沉,托起手中的炼炉道:“这个可还记得?”
谈笑见他再不提那白石像。带着几分沮丧和不甘别过目光看向那青灰色炉口有缺口的破旧炼炉,这一看立刻就认出那小炼炉是当年姬不弃硬要送她的那个。只是……这炼炉似乎比记忆中的小了一倍?难道看错了?
姬云华笑了笑,手指在那炼炉上点了点,那炉子立刻变大了几指的宽度,让谈笑看得惊了一下。
“我不曾说过与姬家的恩怨,不过有一点,姬不弃的母亲是姬家偏支的女修,我原不觉得她有什么不寻常之处,直到得了这小炉。此炉尘封已久,早不能用。为师把玩了一阵。如今笑儿用最好不过。”说着将那炼炉递到谈笑面前。
谈笑接了炉子,左看右看看不出名堂。
姬云华伸手握着炼炉的炉身,道:“看好了。”
只见淡淡烟气从他手掌覆盖住的方位内壁处氤氲出来。那气似有形般有规律地在炉中周转,渐渐炉中有了红、黄、黑、绿、白色变幻而出。
姬云华笑道:“你想要什么火?”
“什么火?”谈笑不解。
姬云华手指微动,只见那炉中五彩尽散,白气如烟似火,甚是诡异。
怎么会有白色的火苗?谈笑眨了眨眼。极为不解。
姬云华道:“此炉名阴阳五气炉。”
谈笑细细看着,脑中灵光一闪,这才真的惊诧起来。“这……金木水火土……五行……阴阳……”她激动得有些言辞错乱起来。
姬云华撤回手,顿时五气消散,无影无踪。炉还是炉,青灰破败。毫无光彩。
“不错。笑儿悟性极佳。”姬云华心中动了动,心想自己大劫前夕笑儿有此造化,实在不错。“世人以为火单为火。其实不然。世间万物分阴阳,五气孕于内,相生相克,相辅相成。为师少时以为五行即是根本,修道日渐深入却觉茫然。笑儿所学本非修仙界所有。当用心钻研,莫要被世俗所惑。平白走了冤枉路。”
谈笑似懂非懂,正要相问,姬云华却道:“天色已晚,今日且休息吧。明日一切照旧。”说着转身离开,未作停留。
待姬云华走远,谈笑才想起那白石像,立时恨不能一头撞到墙上,心想师父今日不是要去积云洞,明日才回吗?怎么……怎么……怎么就回来这么早呢!这下可好,本是想自己偷偷做个师父的像,把不能对师父说出口的歉意说给这石像听,没想到未等她话说出口,石像也没了。她还想着看以后若有可能,能不能让这石像具有灵能,跟师父一样能说话能走路呢……
不过,她马上又觉得些微的庆幸,觉得幸好当时自己思索着言语,主要想说的话都没能说出口来。
而姬云华自己回了随云殿,手中握着白石像看过来看过去,凤目瞬而光彩流转,瞬而暗若幽谷,若有人看见,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番不经意的风华。
良久夜深,姬云华收了白石像,手掌张开在虚空中轻轻画了个小圈,那地方顿如水晕渐开,里面出现云雾笼罩的积云洞,洞中卧着半眯眼的白虎。
“何事?”白虎语气淡淡,似有不耐。
“你说笑儿修习九转,性情或有改变,如何改变?”
白虎掀了掀眼皮,“白日未见你问起,怎现在感兴趣起来?”
姬云华淡淡笑道:“你欲言又止,莫不是本就想说?”
白虎鼻子里哼了哼气,想起那些久远的事情,沉默片刻道:“或偏执张狂,或冷情嗜血。”
姬云华面色微沉,“只有这两种?”
白虎偏了偏脑袋,没有说话。
姬云华眉峰渐起,“可有克制之法?”
白虎这时似乎笑了,“你自小逼迫她冷血无情,这样岂不更好?还要什么克制之法?”
姬云华沉默片刻,似有叹息,“如白日所说,我大劫将至。想法……总有些改变。”
白虎定定看来,“你不像是轻易改变想法的人。”
姬云华却不再答它,只道:“真无克制之法?”
白虎似有苦衷,良久方道:“趁其未成形……”
凉风徐徐,夜幕深沉。
202 再闻丹生
阴阳五气炉既在谈笑手中,她自然禁不住要研究一番。如姬云华所说,这个可大可小的炉子果真是以五气为“火”。世间物质莫过于金木水火土,以五气生之克之,有什么是不能炼制的呢?这倒是比寻常的炼火要金贵得多。
这日,姬云华见谈笑痴迷炼器之术日久却不自知,本着张弛有度的原则,抬手制止了她无休无止玩“火”的兴致,只淡淡一笑,让她出去走走。
谈笑本就痴性,此刻被师父突然打断,脑子便有几分恍惚。她仍想着炼器的事情,迷迷糊糊听师父说让她出去走走,于是乖乖起身往外走,思绪却仍收不回来。
姬云华好笑地摇了摇头,想起谈笑小时候的趣事,突然意外地发现那些本来没有他存在的记忆,他居然记得。说不清是种什么感触,大约是看着这个孩子长大,大约是不经意不则自觉地为她安排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后路,大约是生命将至,隐隐约约的放不下,还是不够洒脱超然。
自从悟到了大劫,姬云华心中总有那么一两分赶着时间的紧迫感,但到底不影响大体的从容。大修士到元婴这一层,谁都该看开,其实姬云华早预想过这一天,生死超越都是一瞬间的事情,只是之前他很少想到传承这种事情。
冥冥中仿佛有什么在安排一切,早就开始,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刻。
谈笑恍恍惚惚走出去,不在意在哪里,也不在意去哪里。她不过是遵循师父的意思出来走走,心绪却没有从那个神奇的阴阳五气炉中跳出来。
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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