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若有所思地看过来,却没说话。
花聪道:“还需再找些白羽才能交任务啊。”
谈笑道:“不急,尚有时日。”
傍晚,他们进入宛城,算是再没有餐风露宿。
宛城有客栈,四个游历的修士找了个环境不错的客栈,要了四间房,各自便休息去了。
谈笑取出阴阳五气炉,又从中取出那团红雾,再讲白羽拿出来靠近红雾,可折腾半天也不见白羽和红雾有何变化。
谈笑皱了眉,正想办法,却听见门外传来敲门声。
“谁?”谈笑收了红雾,独留白羽在桌上。
“谈师兄,是我。”是花聪。
“有什么事吗?”谈笑问。
花聪道:“能不能先开门?”
谈笑将阴阳五气炉收起来,然后起身去开了门。
花聪闪身进来。很自动自觉地将门关上,转身扬起笑脸道:“谈师兄。”
谈笑走回去坐在桌边,道:“什么事?”
花聪看见她手边的桌上放着白羽,于是走过来道:“这东西能驱邪镇咒,可不是这么用的。说着拿起白羽要做演示。
谈笑脑中灵光一线,道:“等一下。”
“谈师兄,什么事?”花聪对谈笑本来就有好感,后来虽然产生了一些小的不愉快,但断断续续相遇相处下来,倒也不是那么在意。
谈笑道:“想请你帮个忙。”
花聪眼珠子转了转。背靠着桌子坐下去,两只腿交叉叠在身前,表情颇有些玩味。“我没听错吗。谈师兄请我帮忙?”
谈笑笑了一下,“没有。”
花聪很大方地道:“什么忙?”
谈笑没再犹豫,她取出阴阳五气炉,轻轻放在了花聪身边。
花聪眼睛一跳,立刻认出这个破旧的炉子就是当年在易市姬不弃硬要给谈笑的那个炉子。这个是他母亲的旧物。后来有几次姬不弃曾十分惋惜后悔地提起它,但苦于不知它的去向,所以倒也没有要回。
“这个……”花聪将阴阳五气炉端在手上。
“听说花家在某些方面很有些独到的见解。我想请你帮我看看这个。”谈笑抬手取出那团红雾,红雾冉冉升起,待出了五气炉便似有灵性般跃动了两下,像是庆祝自己获得了自由。
花聪惊讶地看了看。嗅到了某种不寻常的味道。
“哪儿来的?”花聪放下阴阳五气炉,转而去捧那团红雾。
“哪儿来的你且不管。我想让你帮我看看这是什么东西,在哪里可以找到相同的东西。”
花聪脸色沉了沉。取出一支白羽简单地结印抚过,然后将那白羽插在了红雾之中。
顷刻,那红雾剧烈震颤,颜色也开始变浅。
花聪问:“这个,你想留存还是毁掉?”
谈笑道:“自是留存。”
花聪控制着白羽在红雾中像是画符一样动作。不一会儿又取出白羽,将那变成浅红的红雾丢进了阴阳五气炉。
花聪又丢了一支白羽进去。转头对谈笑咧嘴笑道:“这个你还真是问对人了。除了我,恐怕没人会给你个确切答案。”
谈笑心中一紧,“这是什么?”
“诅咒。”花聪很干脆,他看向谈笑琥珀色的眼,他的目光在这一刻有某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诅咒?”谈笑站了起来。
“是一种秘术,现在受术人身上埋下引线,然后施术,日积月累,消耗掉受术人丹田之气,最终让受术人形同废人。”花聪微微敛眉,“这种秘术失传已久,若我不是花家人,也不可能知道是这个。没想到现在还有人会用这个。”
谈笑的身子抖了抖,似无力般跌坐回去,脸色一时苍白如纸。
“你怎么了?”花聪蹲在谈笑身边。
“受术人在受术期间有何症状?”
“修为减退,躯体变弱,多病,迅速变瘦,全身无力……”
花聪每说一字,谈笑便越加苍白下去,她的手指扣进了桌面,不自觉地咬紧了下唇。
花聪看着本就不强壮的谈笑抖着瘦弱的双肩,突然觉得自己不能再说下去了。
他皱了眉,道:“到底怎么了?”
谈笑沉默半晌,“能不能找到施术人 ?'…'”
花聪想了想,“以我现在的能力是不能。若是通过受术人来找,就方便许多。”
谈笑轻轻道:“我只有这个。”
花聪不忍见谈笑情绪低落,他转眼看了眼那五气炉中的红雾和白羽,道:“给我点时间,我试试。”说着又取出红雾和白羽道:“这个,能暂时放在我那儿吗?”
花聪看着谈笑的目光真诚自然,谈笑有些疲累地半敛双目,轻轻点了点头。
花聪笑了,“既然谈师兄信我,便不要太过担心。凡事都是有迹可循的。”说着收好红雾和白羽,道:“谈师兄且歇息。待我寻到些法子再来叨扰。”
谈笑静静坐在桌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花聪急匆匆地回房想找到帮助谈笑的方法,却在门口遇到了姬不弃。
姬不弃背着大剑站在那里,没有进去的意思,也没有离开的意思。花聪看过去一眼,猛然觉得虽然姬不弃和谈笑长相如此相似,但到如今,已经完全不会认错了去。
姬不弃感应到花聪的目光,转头看过来,“你去找他了?”
花聪挑挑眉。推门进去道:“怎么,不行吗?”
“你……”
“你不要老那么针对谈师兄好不好,他是个很好的人。”
姬不弃脸色不太好。本来人进来了,还想说什么,但此刻听花聪这么说,便静静站了会儿,转身就走。
“不弃。”花聪叫住他。
姬不弃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收手吧,不要引火烧身。”
姬不弃冷笑一声,“可惜我不是花家的掌上明珠,也不是姬云华的得意门生。”
“你……”花聪惊了一下,走过来两步。
姬不弃猛地转身逼近过来,一直逼得花聪整个背部都贴着了墙。当时瘦小的少年如今已经比花聪高了大半个头。姬不弃一手伸过来贴着花聪的耳畔贴在墙面上。他微微低头靠近他的耳朵,在花聪看不到的角度目光变得幽深复杂。
“花,聪。我不管你。你也不要管我。相信我,我比你想象的知道得多得多。”
花聪狠狠推开他,“你什么意思?”
姬不弃不再留恋地转身离开,“自己想。”
花聪顺手抓起桌上的茶杯扔过去,“你鬼迷了心窍。到时候别后悔,别找我哭鼻子!”
姬不弃冷哼一声。“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幼稚吗?”
花聪气得变了脸色,掌风一挥关了门,再不想多说一句话,多看那门一眼。
姬不弃在门边转头看了看,不多时却是面目一冷,对另一个房间里出来的人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离歌看了眼那个方向,然后去敲了谈笑的门。
“谁?”
“是我。”离歌道。
里面沉默了片刻,然后是脚步声,门开了。
谈笑坐回去,“什么事?”
离歌皱皱眉,“怎么了,有气无力的。”
“没事。”谈笑看了眼离歌空荡荡的右臂,又看向他的脸。
“我身上有什么吗?”离歌问。
“没有。找我什么事?”
“想不想出去走走?”离歌问。
“现在?”
离歌点头。
两人对望,谈笑道:“走吧。”
离歌于是侧过身子,让谈笑先走。
宛城繁华,便是三派之间如何动荡,仿佛都波及不到这个固若金汤的中心城。
离歌和谈笑走在人流之中,谁也没有说话。
前方不远有河水小桥,谈笑站在桥上看那水,不想再走。
离歌站在他身边,没有说话。
良久后,离歌道:“我的家本在人间,那时我只是个孩子,不懂得修仙,不知道暗巫族,没有父亲,也没有朋友,只有一个肖崇真常常帮我。”
肖崇真。谈笑感觉自己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
“母亲死后,我离开了人间,来到这修仙界,是因为得到了恩人的提点。”
谈笑觉得很奇怪,离歌与她说这些做什么?
“小时候总想有个哥哥或者弟弟,可越到后来越觉得是个奢望。”离歌的声音很低,也很缓慢。
“肖崇真让我好好照顾你,我却……总不能做到。”
谈笑心中无端升起了警惕。
离歌看着远方,“我恨我身上留着的血脉,每次思及都恨不得毁灭得……彻底。”话音刚落,谈笑闻到了某种熟悉的味道,她脸色一变,突然扶着桥上的栏杆一转,后退数步,然后看到离歌似笑非笑的脸。
“阿笑,你果然知道了。”他的表情渐渐冷下去,“你知道了,却没有来质问我。你真是变了。”
人潮中,他右边的袖子微微扬起,发丝渐渐飞散,“我告诉你吧,他,注定要……死……”他的左手慢慢抬了起来。
223 我随我心
谈笑转身拔腿就跑,这里是宛城,是在人潮来去的城中心,在这里发生冲突是不明智的。更何况这里还聚集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
离歌在桥上望着谈笑在人群中奔跑的身影,他的左手轻轻抬在身前,将那丝丝怅然迅速抛于脑后,然后脚尖一点,很快追了过去。
谈笑跑得很快。她虽然不再用那无骨剑,但并不是没有飞剑可用。而现在他们身处闹市,她倒也没动过用飞剑的心思。
花聪和姬不弃如何她现在是顾不上了。她心中只有一个想法——离歌果然动了手脚,离歌就是杀人凶手!
这样的想法充斥了她的整个大脑,以至于她完全忽略了离歌方才说话的神情,他说的所有的话,以及手上微小的动作。
等追出闹市,谈笑引离歌到了人际罕见的山野,左右测算了距离,便不再逃避,而是神情一凛,转身立定,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一双通天钺已在手中。
离歌表情淡淡,离着谈笑几米远的距离立定,一手背在身后,缓缓笑道:“所以,阿笑从来也是有准备的人。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谈笑将心头的情绪压了再压,“师父与你有何深仇大恨,你要在那时候使这样卑鄙的手段!”
离歌哈哈大笑,“所谓卑鄙,阿笑大约理解得还不够深刻。你以为我做了什么?”
谈笑瞪着他,对于这个问题,虽然猜测得很多,但总觉得事实与她的想象还是存在偏差。
离歌道:“也罢。你若不说破,我其实也并不想走到这一步。既然你这么执着,那我便一五一十地告诉你,叫你做个明白鬼。”
谈笑握着通天钺转了转。没说话。
“当日你与司清烈不知怎的走进了那个古怪地方,我因为进不去,所以在外面守候。所以你们出来之后的情形,我自然全部知道。是我对云烨、云海两位真君禀明了‘事实’,后来你和司清烈被关押在出云峰,我则被软禁在来朝宫中。”
谈笑想到那一段时光,不自觉地眉头皱得更深。
“后来云烨、云海传我去玉华峰问明情况,我便知道我的机会来了。”离歌看向谈笑,“我不知道你怎么发现的,没错。姬云华封印了妖兽哪怕重伤再深也不至死。但是我却有办法让他心脉日渐衰竭,婴元逐渐消耗,最终他也不过是个凡人。就算是结婴又如何,到头来还是要魂飞魄散。哈哈哈!”离歌纵声大笑,“古语禁咒的力量果然不同凡响,我不过是第一次使用,却能得到这么好的结果。”
“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谈笑咬牙。
“好处?”似是笑够了的离歌突然沉下脸。“他毁我一条手臂,我便要毁他一身修为!”
“原来执迷不悟的人是你,鬼迷心窍的人也是你。”谈笑握紧了手,“是我错了,我以为你被太真强迫繁殖尸兽,所以才请求师父……没想到你……就因为这个。所以你怨恨师父,所以才做下这样卑劣的……”
“不,即便他没有毁我手臂。我也会这么做的。”离歌的语气比表情更平静。
“你……”
“阿笑,你太仁慈了。我是什么人,你如今可以不用怀疑了吧?”
“你什么意思?”
“你虽不喜亲近人,但一旦亲近的人却似乎从不知怀疑。”离歌嘴唇勾了一下,“你我认识的时间也不算短了。算算有二十年了吧。你就从没怀疑过为什么那么荒凉的紫君山里,我居然能够在那里出现?”
看着谈笑沉默的模样。离歌显得优雅。“谈家匿神器的事不是这些年才起的传言。紫君山在青蒙山山域,难道太真就无动于衷?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在紫君山?”
“你……”谈笑心惊。
“敝人太真张守愚座下,自隐于天华,一为你谈家神器,二为太真兴亡。”
谈笑虽然心中隐隐有种感觉,但真的听离歌说出来,还是觉得冲击。
“我接近你,入紫君墓,取神器,后又入天华,以秘术诅咒姬云华,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下面我要做的是顺从我的心意,将与我血脉相关的所有……毁灭。”离歌目光幽深,左臂之上枯枝横生。
谈笑握了通天钺在手,沉默片刻,道:“果真如此吗?”
离歌笑了一下,“看来你也知道了。我很好奇,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呢?”他微微偏了头,“其实,你不知道或许还能留下性命。”
谈笑的通天钺发出淡淡的白光萦绕。她这时候反而平静下来。“我也只是猜测。被你们叫做阎罗洞的地方并不是谁都可以进去的。我可以进去,那么你为什么可以先我一步进去?紫君墓当然也不是谁都能进去的。那些骷髅有些是墓所建成时便有的,在没有绝对的实力的情况下,一个人要怎么进去呢?而进去过的人为什么都没有发现神器呢?”
离歌微笑着点头,“是啊。虽然神器从青蒙山丢失,有些小小遗憾。不过那个东西我现在也用不了,等我解决了你,那个自然还是要找回来的。我用的话相信谈紫君也不会有太大的不满吧。毕竟……你说是吗,弟弟?”离歌轻轻吐出最后两个字,竟似悲似喜,意外地觉得心潮浮动起来。
本来,他以为这种决定好的事情是不应该有太多感官的,但实际上,与谈笑相处了这许多年,怎么会一点感情都没有。可是终究道不同,终究意气难平。
谈笑看着他,“所以,你早知道我的存在,所以在青蒙山,你也是骗我,故意引诱我带你去紫君墓,所以你的目标是神器,是为青蒙山卖命。”
“没错。还有一点,我恨‘谈’这个姓。母亲尚在之时,并未告诉我父亲的事情。我恨那个让我们颠沛流离潦倒求生的人。而随你进了紫君墓,我才意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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