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清微望着谈笑,一时间仿佛穿越了重重时空。仿佛眼前这个笑着的已经结丹已经长大的阿笑还是当年紧紧攥着他的手羞涩地抿唇笑着的胆小孩子。那孩子目光中流露出景仰和渴望,哭得再伤心的时候也不曾放弃过。
“不行吧?”谈笑伸出五指在秦清微面前摆了摆,“那就取‘宁’字吧。项清宁。”
“项?”秦清微瞪大了眼。
谈笑两手交叉托腮:“我阿娘姓项。”
“你要弃父姓,从母姓??”秦清微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懂阿笑的想法了。
“不可以吗?”谈笑在姬云华的教导下,骨子里多少有些藐视世间礼法的味道。“听说现在外面都在找谈笑。人都知谈笑的父亲是谈紫君,谁也不知道她的母亲姓甚名何。哪里人士。清微师兄,这样……我会不会安全一点?”谈笑想了个很好的理由。
秦清微抓住了重点,“师兄带你回来时你也不过出生而已,后来虽然回去一趟紫君山,可那童子只知你的母亲是七夫人,对她知之甚少,师兄都不知道的事情,你又从哪里知道的自己母亲的事情呢?”
谈笑道:“阿笑梦见过阿娘。”谈笑说完这句话便看着秦清微,明显不会再说下去了。
秦清微有些纠结。
谈笑要求的事大多都是不合礼数的事情,可是他却不想让她失望。
或许“谈”这个姓让她背负了太多的沉重,所以她才想弃了它吗?
谈笑见秦清微沉思,便道:“如果为难就算了,不过是个名号而已,清微师兄为阿笑做主吧。”
秦清微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然后起身离开,“阿笑是师兄带回来的,是师兄的宝贝。但凡阿笑想要的东西,师兄都会为你取来的。不过一个姓,你想要便要,不想要便不要了吧。如今三派交恶,这庆典便也只能邀请天华中人了。世家的人……”
“阿笑喜静,不喜人多。”
秦清微点点头,“委屈阿笑了。”
谈笑摆手道:“不委屈,怎么会委屈,清微师兄对阿笑已经很好很好了。”
秦清微点头,此事敲定,他便回去了云水峰。
谈笑两手交叉枕在脑后,人往床上一倒,眼睛望着上方,不一会儿便想得入神了。
修道之人修的是长生,这是师父的愿望,现在也是她的。只是现在长生路上,却没有了师父。
被烈火洗劫一空的晋火峰上某处不起眼的地方有土地渐渐成旋涡状下陷。那处下陷的速度缓慢,面积也不大,有丝丝黑气从那漩涡中渗出来,但是由于面积太小,动静也太小,所以根本触不到天华山中的警报。
随着漩涡下陷得越来越深,渐渐有个黑乎乎的东西从地底升上来。等那黑乎乎的东西完全升上来之后,才显出人的身形来。那是一个整个人都罩在黑袍中的人,大大的帽子遮住了他脸上的面具,背后的长斧发出诡异森冷的红光。他挥手让那漩涡恢复平静,然后迅速离开了那里。
而姬不弃此刻正在与灵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接触。
“你说有你的雷劈不到的人 ?'…'”那个人声音很低。
姬不弃点头,“正是。我看见他只是抬手,那雷像是绕着他的手腕走了一圈,然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那雷到哪里去了?总不会是被他吸收了吧?可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或许他手腕上有什么东西,防御的法宝?”
“不可能,我后来仔细看过,什么都没有。”
那人沉默片刻,“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既然你的雷劈不到他,你不要去招惹他就行了。”
“可是……”
“好了,现在的你只要专心修行即可。别忘了,姬家那东西还需要你去找回来。至于你在意的这件事……他叫什么,在哪里?”
“这……”听到那人问起,姬不弃本想和盘托出,可不知为何竟有几分迟疑。他知道那人既然问起了,就是要代他解决了。他突然有些……不想这样。
“怎么,需要本座自己去查吗?”那人见姬不弃犹豫,反而更想知道。
“他叫谈笑,在来朝宫。不弃并不是要他性命,不过是一时兴起想比试一番,还望……”
“好了,此事不用你担心,你只需管好自己的事情便好了。”那人慢慢后退,一直后退,等退到靠墙后,他的身影慢慢消隐,最终什么也看不见了。
姬不弃想起谈笑不与他比试,还好耍赖摆他一道的模样,狠狠心冷笑道:“叫你嚣张,让你吃吃苦头。”
与姬不弃交谈的黑衣人很快到了来朝宫。
此刻秦清微一走,阿笑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睡不着。睡不着她也不想再躺着,她静修了一会儿,然后坐到床边的小桌旁,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无意识地在桌上圈圈点点。
纸窗上映下她的剪影,她的剪影比她更清瘦,它那样静静的,叫人一看就忍不住想要一直看下去。
黑衣人想了想,悄无声息地潜进了谈笑的房间。
隐身的黑衣人施展法术,这才看墙谈笑在桌上写写画画的无非两个字:长生。
黑衣人唇边勾起冷笑,心想世人都爱长生,可实际上有几人能得长生。这修仙界中虽然都是修仙之人,比凡人有灵根,也比凡人寿命深长,但到底大多是平庸之辈,要求长生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他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于是想要走。却不料他刚转身,眼角的余光便扫到谈笑腕上突然出现的泛着莹白光环的镯子。他不敢置信地缓缓回过头,一双眼瞪得老大,那一刻竟能听得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232 半面神魔
黑衣人心中激动,忍不住想要看得仔细一点,却不想这一激动,露了气息。
谈笑正在琢磨通天钺,却突然感觉到房中有陌生的气息突然蹿出来。好在那气息并没有杀气。
她心中一惊,迅速收了通天钺,起身低喝:“谁?”不可能是清微师兄,也不可能是清和师兄,难道是姬不弃又回来了?
黑衣人知道自己此刻露了踪迹,失了先机,当机立断迅速离开现场,想着从长计议。
他一路消隐一路想着,他绝对没有看错,那个结丹修士手中带的确实是他曾看过的钺环。那钺环该有一对,早就消失不见了,如今怎么会在这里出现,怎么会出现在这么一个平平凡凡的结丹修士手中?
他心里很乱,不过他更想搞清楚拥有钺环的人的身份。他想到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一开始就想错了方向。
姬不弃正在房中想着谈笑的事情,想得出神处却突然感应到有人在身后。他以为是花聪,回头瞪眼道:“你不是怕被雷劈……”话未说完,却看见了离去不久的黑衣人。
姬不弃怔愣,因为黑衣人的情绪很不稳定。
姬不弃正想开口询问,却听那黑衣人道:“你说,他叫谈笑?”
姬不弃皱了下眉,点头。
“你还知道什么?”
姬不弃心想怎么回事?难不成黑衣人也失手了?这怎么可能?谈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悍了吗?不过想归想,他仍老老实实道:“他的父亲谈紫君曾是姬云华的弟子,后来不知为何叛出师门,投奔了太真,在青蒙山域的紫君山安定下来。后来妖兽袭击青蒙山,他受了重伤离世,秦清微将甫出生的谈笑抱回天华。暂时记名在姬云华名下。”
“紫君山?”黑衣人想了想,“他的母族呢?”
“母族?”姬不弃奇怪地看了眼黑衣人,一般人谁会在乎母族这种存在,除非他的母族特别强大,值得一说。不过谈笑的母族……应该没有人听说过,也没有人关注过的吧?
黑衣人看他的样子也知道他知道也就这些了。他想他有没有必要去一趟紫君山?
黑衣人这么想着,黑袖一扬,再次消失了踪影。
姬不弃追出门看了看,夜色正浓,天华一片平静。
他遥望远方。都说天华固若金汤,无人能随意进出,可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种事情怎么说得准的呢?
而在谈笑房中,故事还在继续。
黑衣人露了形迹便迅速退去,却正好让赶上来的人补了缺。
一个白面具黑帽袍的男人从阴影中走出来,声音低沉。“果真是结丹了,不等我现身就发现了。”
谈笑心中微微讶异,觉得这个气息并不是之前她感应到的那个,可是这个时候倒也容不得她多想了。
“你是什么人 ?'…'”谈笑心中警惕,暗暗开始施展法术。
黑衣人缓缓走过来,他完全走出了阴影。而当他站到谈笑面前的时候。她知道来者何人了。
比起人,谈笑对他身后那把长斧更加熟悉。
司羽烈!
“别来无恙。”黑袍修士似乎在笑。
“你来做什么?”谈笑并未放松警惕,也未主动靠近。而是静静坐了回去。她仔细想想刚才从发现异常气息到司羽烈走出来的情景,断定司羽烈并没有看到她手腕上的通天钺。
“出云峰上红云罩顶,经久不褪,我好奇。”他径直走到谈笑的床上,双手撑在脑后。两腿交叠靠坐着,虽然仍戴着面具。但帽子已经放下,姿态比在外面轻松得多。
“那你该去出云峰,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司羽烈低低笑了,“我好容易回来一次,那晋火峰已经寸草不生了,我总要找个地方歇歇脚。”说这不等谈笑反对,又道:“我要在你这待几天,你可不要出卖我。”
谈笑皱眉,“你身上什么味道?”
“味道?”司羽烈抬起自己的衣袖闻了闻,没闻出什么怪味来。
谈笑思索再三,道:“这把斧头好用吗?”
司羽烈没想到谈笑问这个,沉默了片刻,咧嘴笑道:“自然好用。我在外面的名头你还不曾听说过吧?可都是这斧头的功劳。”
“名头?”
“修仙界出了个吃人焚城的魔头,惯常一身黑衣,从没有活人看见过他长什么样子。因为看见的人都死了。”司羽烈笑得恶劣。
谈笑挑眉,“原来是你。”
司羽烈翻身坐起,“不过看在我们这么熟的情面上,你若要看,我倒是可以网开一面。”
谈笑嗤笑一声,很自然地看着他,笑容漾开。“怎么,你的脸就那么好看,别人都要抢着看不成?”
司羽烈藏在面具下的面容稍稍变色,眉毛一挑,似乎对此刻谈笑的表现有些意外。
谈笑转过脸,“原来你入了魔。”这话说得平静,因为太平静了,所以司羽烈倒不好想起来。
过了半晌,司羽烈仍然没见谈笑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于是微有些气闷地不得不勉为其难开口问道:“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我该跟你说什么吗?”谈笑奇道。
“除魔灭妖不是你们这些正道修士最喜欢干的事情吗?我们好歹也是同门,又是师兄弟,你的师兄自堕魔道,你这个做师弟的难道不该规劝规劝师兄吗?”司羽烈来了兴致,想着如果谈笑这样规劝他,他会怎么做?这样就有理由找茬了吧?
谈笑更觉好笑,“那么你是希望我规劝你吗?”她看他,“或者你希望我昭告天华,让你的师兄师弟们都来规劝一番?”
司羽烈目中藏着狠戾阴沉,低笑道:“最近少食,正想喝点人血。”
谈笑嘴唇微微勾起,起身走向门外,“此处让给你。要怎样你应该有分寸。”
司羽烈见她要走,心中怒火顿起,一股黑气袭来缠在她伸出去打门的手上,然后虚空一抓,没有防备的谈笑便被那如绳黑气牵了回来。
谈笑皱眉,“做什么?”
“我准你走了吗?我在哪儿你就要在哪儿。少给我耍花样!”
谈笑念动九转在那黑气处轻轻一弹,只见那黑气自动离了她的手腕,再不能靠近。
“笑话,把此处让给你已经是我仁至义尽,怎么,还要我陪着你不成?”
司羽烈见她轻而易举隔离了他的魔气,眼角一扬,道:“果真是结丹了,今时不同往日啊。”
谈笑冷哼一声,又往外走。
这回司羽烈不对谈笑动手,而是将魔气灌注门上,一整片门都被笼罩在黑气之中。
谈笑心头怒起,正要动作,司羽烈悠悠然道:“要不要我帮你打开?正好叫人瞧瞧你的房间怎么会有魔气呢?哎呀,不过这事情应该也能解释的吧?秦清微那么宠着你,这事一定不是什么事。”
谈笑脚下一顿,想到清微师兄本来就不让她下山了,若出了这事,说不定直接寻个接口将她困在此处,那还有什么戏唱?
就这么一迟疑,让司羽烈钻了空隙,稍微想想便知道谈笑是投鼠忌器了。
投鼠忌器才好,就怕他百无禁忌。司羽烈心中愉快地想着。
“你想做什么?”谈笑转身。
“不想做什么。”他每日修魔杀人,一个人独行,虽然得到力量的感觉很爽,但有时却也会想起天华山,想着自小胆小怯懦的谈笑现在长成了什么模样?想着那大片大片的梅林,那些鲜红的血的颜色与之多么相像。
这条路,他已经走了下来,没办法停止,没办法回头。
司羽烈一手扶着面具的下端,“为什么不谴责魔道?”他语音低沉,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为什么谈笑没有像那些卫道士一样骂他魔头,恨不能生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好像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而实际上,他之前认都不认识他们。
真真可笑,可笑之极。
“魔道怎么了?”谈笑挑眉。
“难道不是除之而后快的对象吗?”
“我没那个闲工夫。”
“那么我……”
“你自己要入魔,没人逼你没人迫你,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你不用拿来问我吧?”谈笑觉得司羽烈很奇怪。
司羽烈愣了下,似乎有听没懂。
谈笑抬头看了看房梁,纵身跳了上去,心想既然床没了,她暂时又出不去,那只能在这里睡一晚了。好在她对睡觉这种事情其实要求并不那么高的。
司羽烈抬头看她,“我吃人,我焚城,我是所有正道修士的敌人,有一天也会站在天华的对立面上。”
“这个,你可以去和清润师兄或者清微师兄说说。对了,你还可以去找二位长老,相信他们会有很好的解说。”
司羽烈沉默,想也想到那些人会怎么对他。
他跳上另一边房梁,“你不怕我?”
谈笑转身,懒得看他,也懒得理他。她心想他们都以为她时间很多吗,有精力去管这些本来就与她没有关系的破事吗?刚才在她房中的到底是谁?不是司羽烈吗?如果不是,那又是谁?
她正想着,却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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