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笑伸出手轻轻碰了下丹餮的手臂,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火凤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虽然姿态摆得很高。但在现实比面子强大的此刻,内心难免还是惴惴。
谈笑轻轻松松笑道:“当然。按照火凤大人的思路,昭宁是如何付出都不为过的。不过,与神兽大人交易的机会实在太难得了。考虑到对火凤大人的尊重所以提出这样合作的交易方式,如果交易不能达成,那么相对于漫长生命的火凤大人来说,昭宁这样不知道能活几年的人类修士为了让自己活得稍微长一点点,也很难有精力满足火凤大人的需求了。”
“那你之前说的都是哄我的好听话吗?”火凤眼中喷火。
谈笑摇头,“昭宁想说的已经都说了,既然是交易,自然是有得有失,需要交易者自己权衡的。既然火凤大人一时难以决断,那便好好思考吧。希望明日此时能得到火凤大人的回应。”说着便拉着丹餮告辞。
火凤愣愣地看着他们并肩往前走,突然反应过来大喊道:“喂!送我回去啊!谁抱得动这么重的蛋啊?”它的爪子在蛋壳上乱扑,生怕谈笑真的走了。
谈笑停下脚步,自言自语道:“差点忘了。”于是又走回来抱起火凤和那蛋,再度举步与丹餮一齐双双离去。
偎在谈笑怀里的火凤发现——尽管之前经过了针对交易的一番谈判,谈笑的气息却没有多大的起伏,没有更高的姿态也没有更低的卑微,她抱着它的怀抱似乎总是这个温度,心跳也总是这样的频率,她并不像项九那样侵略性十足,霸道任性又咄咄逼人,也不像许多卑贱的蝼蚁一样战战兢兢惧怕权威。
这样的人一定有着平和淡定的自我,有着海纳百川的胸襟。她坦率但不幼稚,真实更胜真诚。她熟知这个世界最残酷的法则,可仍然有自信和勇气在这残酷的生存法则中寻找到不那么尖锐的平等或者说是平衡。她有一颗强大地内心。
火凤抬头望着谈笑,心思慢慢恍惚起来。
谈笑步伐稳健,内心安宁。
而在火凤渐渐遥远的意识中上演的却是那个上古混沌青春激荡的岁月,那是第一代神族的时代,是火凤心中最最美好的时代。
谈笑自己大约也没想到火凤对她的评价竟是这样。她大约也不会想到自己已经成长成这样的修士,又或者,那是神兽火凤的预见。
人既已走远,朽戈便从暗处走了出来。
不动半眯着眼若有所思,良久才听朽戈道:“你一定不以为然吧?”
不动本没想瞒着自己的存在,听朽戈这么说自然是对自己说的。
说实话,作为与神庭对立的魔族,不动自然不会有朽戈感受到的触动,他即便是有触动也理所当然是相反的效果。这没什么。
所以,不动只是淡淡道:“结果比较重要。”不是吗?
无论项昭宁是强硬也好,示弱也罢;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也好,威逼利诱、伪善欺骗也罢,只要能完成神器铸体,进而让项九觉醒,这不就够了吗?
朽戈笑了,“魔族果然是比较任性的族类啊。”
不动挑眉,“那么神庭就真的比较善良吗?”
朽戈摇头,“当然不是,不然我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所以呢?之前说的这些都是废话不成?不动冷笑。
“我有一种感觉,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朽戈听到自己这样说着。
不动翻身下来,“你可以继续感觉。”说着便朝着谈笑的方向移去。他的任务是暗中跟随,以备不时之需,可不是陪着落魄神族朽戈废话和无稽地追寻感觉的真实。
谈笑既然提出这样的交易,心中已经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火凤会答应的。而这个比例在第二日得到了证实。
识时务者为俊杰。常常自诩俊杰的火凤很懂得韬光养晦和利益交换。相信不会有人真的以为性格火爆直接的火凤大人在面临这样的事情时,也同样急躁直接得像是没有头脑吧?所以火凤在权衡之后选择了这样的交易自然也是十分合情合理的。
于是,合体的事被摆到了台面上。
火凤想要约定一个年限,谈笑很慷慨地给予了主动权。
生命漫漫无期的神兽火凤显然是惯性思维,在与寿命短暂躯体脆弱的人类交往的实践经验几乎为零的情况下,很自以为是又显摆慷慨地定了个四千年的限期,心中类似恩赐地想如果不是谈笑这个人类还算不错,自己也还算喜欢她的话,大约只会定个两千年吧。
这时的火凤是一定没有想到元婴的修士便有千年寿元,化神则有两千年以上寿元,若是谈笑得了造化成功炼虚,寿元便无穷无尽了。
在座的朽戈还想为谈笑争取争取,谈笑却已经笑眯眯地应下。于是朽戈便想:也罢也罢,若是加快进度,四千年足够谈笑一路修到炼虚的了,甚至合体大乘也不是不能向往。
在朽戈等的帮助下,火凤与谈笑很快完成了合体。
这是一种极为新鲜的感觉,火凤和谈笑彼此发现与对方的气息相当契合,原本还有些担心的本能抗拒反应完全没有发生。
火凤化为谈笑臂上的图腾,而失去实体的火凤自然不能够再趴在蛋上用翅膀去拥抱。
谈笑自然地将那灰白的蛋抱在掌中,时刻运行丹田之气传递给它,她和火凤共同的气息缓缓包裹着那灰白没有生机的蛋,结果是不是真如她所想现在谁也说不清楚。
丹餮道:“阿九,这很冒险。”
谈笑只是笑,“当然,可我并没有退路。”孵出神器需要多少力量不得而知,合体了的谈笑和火凤是否能承担起这样的能量消耗也是未知。谈笑选择了尝试,自然也接受了这之中的风险。
275 带个话吧
每一次寻到神器对谈笑来说都需要漫长的磨合期。与第一次白虎相助,通天钺铸体不同,这次火凤不如白虎强势,而火凤守护的神器凤羽炎翎也并不具备实体和实力——更准确的说,神器尚在混沌。
不同的尝试是谈笑从阴阳五气炉中得来的灵感。既然阴阳五气炉乃用混沌之气炼制法器法宝,那么同样修炼混沌之气的自己是不是也可以以身为炉,“炼”出神器呢?谈笑左思右想,反正自己已经先用通天钺铸体了,便是情况不被控制,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吧?再说,还有丹餮。
即便没有丹餮,也还有朽戈他们四个比她更“珍爱”她的生命。
综合考量,谈笑觉得此时是值得冒险的。
于是,开始深入简出的谈笑每天只修行、孵蛋和炼器。
醉醒忘生中最是平和,丹餮见无甚危机,每天的生活便成了:陪谈笑一起修行,一边修行一边看谈笑孵蛋和炼器,以及饥饿难耐或者精力过剩时去忘生炼狱走上一圈。
邪予曾经气冲冲地一副找人打架的架势拦住丹餮理论道:“你什么意思?光吃不吐,光杀不补的啊?你当我们搜集这些品种很容易的吗?吃白食也就算了,还搞破坏!羞也不羞?”
这只上古凶兽饕餮王大约是在醉醒忘生中待太久了,接触外界和与其他种族交际的机会也变多了,所以竟然很难得的有了那么点不靠谱的责任感,又因为最近力量大增,实战也找到了感觉,所以某日很是放心自己地在未告知谈笑的情况下独自出了醉醒忘生,想着略尽心意,补充点库存。
可是丹餮没有想到。老天往往喜欢在这种时候添乱子,巧合这种存在很不巧合地就喜欢这样天意该被制造巧合的时刻。
丹餮还未走出密林便觉不对。这不对倒不是什么杀气之类的,相反它感觉到的气息相当平和。只是,再平和的气息如果变成了一路尾随阴魂不散,那就很难叫它生出好感了。
丹餮是人模人样出来的,这时候他站定原地,缓缓转身,心想其实应该用兽形出来,那种形态在他看来才是无比强悍和具备安全感的。可是他怕泄露了饕餮的身份,给醉醒忘生带来什么麻烦。给醉醒忘生带来麻烦倒没什么。但阿九在里面,他总是要顾忌到的。
丹餮既然站定,跟着他的气息自然也就移到了明处。
丹餮不言不语。身体却自觉地暗自戒备。他心中想只要对方有一点异动,他就赶紧下手,速战速决,谁叫他是带着任务出来的呢。
可是这个念头刚落,他便有些受惊地一时说不出话来。
对方的声音对于丹餮来说居然相当熟悉。
“好久不见。”那人似乎正微微笑着。话说得平缓,语气既不高亢也不会太过低沉。他就这样自自然然大大方方地打着招呼,带着几分惯有的漫不经心,还有不加掩饰的独善其身的孤高淡漠,丹餮完全可以想象面前这个人是怎样随心所欲的姿态。
而他,竟然真的没有魂飞魄散。而且。他还找来了这里。
丹餮的心渐渐沉下去,沉下去。
“姬云华。”丹餮的声音微有些涩。
站在丹餮对面的人像是没骨头般交缠这双臂随意倚着一颗老树,身上银纹墨线的宽大白袍明明剪裁简单不过却矛盾地给人张扬之感。纤尘不染的黑靴因为一只脚交叉放在另一只脚前面的缘故而显露了出来。
不甚热烈的阳光透过树叶间的间隙洒在他光洁饱满的前额上,如墨青丝自正中分开,靠近发尾三分之一的地方用一根金色的发带缠了几圈然后随意打了结,余下的部分则随着墨黑的发丝垂坠。被简简单单束起的乌发被拨到右肩前,耳畔微微蓬松的凌乱更衬出他仿若天成的慵懒风情。
此刻他略显凉薄的唇微微勾起稍暖的弧度。长眉清淡机锋暗藏,凤目深邃不显自威。特别是那瞳中偶如流光浮沉溢隐的金芒更是惑人。这般内敛偏又掩不住的风骨仪度生动得如诗如画,可若细细思量,又觉其情其态竟是世间再高绝完美的诗画都不尽表达的。
如果现在站在这里的不是丹餮,此刻这人定会为这番形容所惑,叹一句造物神奇。可惜丹餮是不懂得审美只关注食物的凶兽饕餮,它在当年未遭无妄之灾之前就是只暴殄天物的凶兽,那时的它尚不能欣赏和理解人类之美,何况现在已是眼盲。
而如果这里站着的是谈笑的话……大约谈笑自己也预料不到自己来不及准备之下做出的情绪反应。显然她现在也不会为这种无法预料的事情烦恼,因为她的态度已经在鬼婴告知情报的时候就表达得很清楚了。
丹餮现在心里想的是——这个人在封印它之后竟还能留存性命,甚至突破极限来到这上界,如今看来修为非但没有受损,甚至还增强精进了不少,到底是该说他生命里顽强还是生存能力恐怖呢?又或者,他还是低估了这个人类修士?
“她好吗?”姬云华随意问道。
“好。”丹餮惜字如金。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很好。”
姬云华不置可否,“帮我带个话吧。”
丹餮微惊,“我以为你会要求我带你进去。”
姬云华却浅浅笑了,“进去?我为什么要进去呢?”
丹餮脸色不太好看起来,“如果不是要进去,何必到这里来呢?看起来还来了有段时日了。”
姬云华不气不恼,仍是优雅闲适地笑道:“是有段时日不错,不过既然不被欢迎,我又何必凑上去叫人为难呢。”
好在谈笑没有听到这话,不然大概会羞愤求死以证明清白的吧。
丹餮皱眉,不愿与他争辩多言。“带什么话?”
姬云华看着丹餮,一只手伸到另一只袖中,竟是一块方方正正的白石。他扬手将白石扔向丹餮的方向。丹餮很默契地伸手抓住,心想摸起来似乎是个挺普通的石头。
姬云华道:“我要说的话都在里面了。”他语音渐息,待语毕之时,那老树仍孤零零站在那里,曾经靠着它的人早已经消失得无踪无影了。
气息尽退,被影响了心情的丹餮沉默地将白石收了起来,然后极负责任地继续补充库存的任务,直到日暮霞生才不得不压抑着不能尽兴的遗憾回了醉醒忘生。
邪予铁青着脸道:“喂!你跑哪儿去了?以为溜出去就可以洗刷你之前的罪行吗?”
丹餮心情不好,也不去想什么罪行不罪行的,只想着将库存入库。然后去找谈笑,所以根本不搭理邪予,十分无感地与他擦身而过。
大约是丹餮最近脾气太好。邪予习惯了丹餮的不计较,所以态度难免嚣张。这时他见丹餮不理他,便一时气性上来,出招相拦道:“走什么!”
丹餮正烦,实际上是很烦。它想快点完成任务去寻找能让它宁静下来的存在。可惜邪予却不理解,还存心找茬。
丹餮几次避过他继续走,可邪予也是个轴人,犟脾气上来说什么也没用。于是一个退一个进,几个回合下来,丹餮很快被撩拨得不耐烦了。
不耐烦的丹餮很突然地就变成了完全兽形。腹中大嘴一张,吼声震天动地。
邪予吓了一跳急急后退,恼羞成怒刚准备破口大骂。却不料那饕餮腹中口哪是轻易张开的。这会儿这张开的血盆大口虽没有吃什么,可这……这……这吐出来的都是什么?!
各种各样嘶吼鸣叫的妖兽如汹涌波涛奔腾而下,饕餮的那张大嘴便是奔流的源头。
邪予浑身一个冷颤,顿时傻了眼,完全反应无能。于是那些失去控制的妖兽们很快在醉醒忘生中流窜奔逃起来。
丹餮这一发泄。方觉心情微微好转,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奔冰窟找谈笑去了。
朽戈、鬼婴和不动慢一步出现,不约而同齐声道:“搞什么?”
邪予于是又一颤,想死的心的有了。
“先抓住它们。”朽戈迅速分析形势,一拍手,数道身影向四面八方而去。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动手!”看邪予仍呆滞,朽戈气喝道。
于是他们四个又迅速散开,各施手段收拾残局。
而无论这外面如何喧哗热闹,四季清冷的冰窟中都难以窥其一二。
丹餮下了冰窟直奔谈笑身边,很熟练地趴在谈笑身边,甚至很少见地挪了挪身子耍赖般地贴着她,鼻子哼哧哼哧呼气,整个脑袋低了下去。
谈笑愕然,“怎么了?”
丹餮不语。
“心情不好?”谈笑问道。
丹餮仍不语。
“打架打输了?”谈笑猜想。
丹餮突然抬起脑袋,前爪不知从哪里摸出那方方正正的白石推到谈笑身前,然后又趴下去,这时却不再用鼻子呼气了。
看到丹餮推过来的东西,谈笑脑中猛然一空,心尖尖上泛起熟悉的疼痛。
丹餮不知道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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