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丹餮推过来的东西,谈笑脑中猛然一空,心尖尖上泛起熟悉的疼痛。
丹餮不知道的是,天华山短暂年华中谈笑随姬云华修习炼器之术时,便是用这种白石练手。这白石本不是什么稀罕物,可整个天华山中也只有她一人是以此作为练习工具,天华山外就更不会有人那么无聊将白石切割得这样齐整用作炼器。谈笑用它炼了一尊人像,之后姬云华魂飞魄散,她翻遍了玉华宫也未能找到那尊人像——哪怕是残缺不全的碎片。
丹餮闷闷道:“他说,他要说的话都在这里面了。”
火凤不屑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谁呀,这么块破石头也好意思拿出来送人。不嫌寒碜吗?”
沉默的谈笑只是任由尖锐的指甲穿透掌心的皮肉,然后任阖上的眼皮阻隔外界的一切。
ps:
困死了困死了
276 凤羽炎翎
总算把四散的妖兽都提溜起来扔进了忘生炼狱,邪予孑孑独立在月夜的冷风之中,心有余悸地抹了把汗,心道凶兽饕餮果然是任意妄为喜怒无常的家伙,他怎么会以为它会因为主人的缘故改恶向善弃暗投明了呢?
了解了来龙去脉的鬼婴、朽戈和不动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无奈,收拾了那些四处乱窜的妖兽后,已是困顿疲乏,于是先后回了地宫,只有不动继续隐藏在谈笑附近。
鬼婴坐在窗棱上一只手翻来覆去地把玩着幽蓝鬼火,目无焦距地微低着头,很有些心不在焉。
朽戈路过时在他窗前停下,伸出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鬼婴方似刚自沉睡中醒来般慢慢对焦。
“干嘛?”鬼婴皱眉。
“想什么这么入神?”朽戈笑问,看起来心情还算不错。
“没想什么。左右也是无事。”鬼婴回答得随意。
朽戈转身靠在墙上,“听说昭宁在下界的师父姬云华找到了这里。”
鬼婴神色未动,“是有这回事没错。不过,那女人倒是心狠。”
“饕餮王出去总不会空手而归才是。”朽戈淡淡道。
“空不空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姬云华已经离开了。”项昭宁再想见他都不可能了。
朽戈挑眉,“还有你鬼婴不知道的事情?我以为你一直都十分清楚的。”
鬼婴依然玩弄着鬼火,半晌无语之后,方道:“是的,我知道他们的对话,每一句,每个字。我知道饕餮带了信物给那个女人,你说。她会不会去找他?”
朽戈稍微有点意外,“我以为,她已经拒绝了你。”
鬼婴似笑非笑,“当然。她拒绝了我的好意,出乎我意料的不但没有欣喜于即将到来的重逢,反而主动要求回避。你说,这是为什么?”
朽戈敛眉,“无论是为了什么,她总会有自己的理由。你又何必想这么多呢?”
鬼婴扯开嘴笑了,“你不会懂的。”
朽戈回身看他。正想说什么,鬼婴却跳了下去,当着他的面扫上窗道:“真是累死了。就不招待了。”
朽戈看着眼前阖上的窗扇,似乎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只能离开了鬼婴的地盘。
这番话说到最后鬼婴似乎也并不是想要从朽戈口中得到什么答案。只是自此开始,他发现自己渐渐对项昭宁投入了更多的注意力。
而忙忙碌碌的项昭宁真的就像她在他鬼婴面前表达的那样,并没有因为朽戈带来了那个人的消息而急急匆匆去找他。
与此相反。项昭宁更愿意在冰窟中修行,更愿意尝试孵化出神器凤羽炎翎,更愿意捣鼓她那口破旧的阴阳五气炉,有时还会与火凤斗斗嘴,听它说些上古洪荒的事情,又或者浅浅探讨些追寻昭昭天道的事例。
起先火凤总是防备。觉得项昭宁亲近不是,疏离也不是——太亲近了它便觉得她另有图谋,一定是为了与它争夺神器凤羽炎翎;太疏离了它对自己这个上古神兽不够尊重。这样矛盾的心思让火凤自己都觉得十分烦恼。不过谈笑倒是一如既往,并没有因为与火凤合体而对它的态度改变。
渐渐的谈笑开始连冰窟也不出去了。
而就如谈笑所想的一样,那会孵化出神器凤羽炎翎的灰白色蛋体渐渐有了温度,有了光泽,有了颜色。
这个过程虽然缓慢。但正是由于这种缓慢而持续的过程,谈笑之前担心的灵力难以负荷的情况才没有发生。循序渐进总比暴风骤雨要好得多。谈笑心中的把握由此多了几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火凤既然没有失去意识,又从与谈笑合体中得到了实在的好处,渐渐惴惴之心放下,倒是颇为满足现状。
只是有一点,它觉得太安静了。
蛋既然已经恢复了烈火的光泽,火凤因为与谈笑合体的关系也能够控制住那蛋体,它便放松下来,常常要与谈笑玩闹。
可惜,谈笑却不是喜欢玩闹的人。
就如这一日之前的每一日一样,谈笑盘坐矮桌之前,那蛋体就静静躺在她怀中,她一只手则覆在蛋体之上,另一手催动灵力在阴阳五气炉中捣鼓,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动静之间十分超然。
而就是在这样本该安安静静的场景中,火凤却在不甘寂寞地鸣叫着,一会儿唤项昭宁,一会儿唉声叹气,口中重复着早不知重复了几千几百遍的废话,简直就是聒噪,可惜即便如此也不能够引起谈笑哪怕动一动眉毛。
趴在一旁吸收冰窟灵气的丹餮不胜其扰,忍不住道:“你能不能安静会儿?”
火凤立刻像打了鸡血一样来了精神,以极为明显的亢奋语调道:“怎么?她是个闷葫芦,便要叫我也做个闷葫芦不成?原本见她说话有条有理,见识虽然比我差了许多,但好歹还能交谈。现在看来,呸呸呸,还真像是个求长生的,很耐得住寂寞嘛!把她一个人扔这冰窟里几千年她也不会有什么想法吧!”
丹餮的耳朵自动垂下遮住耳洞,心中后悔怎么没忍住去搭火凤的茬儿。这位极其聒噪不甘寂寞的神兽火凤可是别人说一句,它便能回十句的主儿。回它的话不是自讨苦吃吗?
丹餮转了转身子,继续趴下去,打算无论火凤再怎么闹他都不开口了。
说得兴起的火凤转瞬又失了对手,心中的失落气愤顿如滔滔江水汹涌起来。没有形体靠谈笑共生的火凤忍不住闹起了脾气,脑子里那么一转,便使起了坏心眼儿。
这蛋体一直是由谈笑抱在怀中,虽说孵化神器的是火凤,可合体这种存在自然把谈笑也算了进去。所以这蛋体天生与火凤亲近,便也天生与谈笑亲近。火凤不甘寂寞,利用合体的约定开始无休无止地调用谈笑的丹田真气,并利用与生俱来的与神器的意念相通怂恿那神器在蛋壳之中躁动起来。
火凤自然比谈笑更清楚这蛋体到底什么时候会被孵化出神器,若是循序渐进。它是完全有办法叫神器恢复到项九用它铸体之前与自己相合默契的程度的。可这会儿火凤暴走,本就已经对谈笑放下戒心,又是存心吓唬谈笑,想叫她放下手中的破炉子,所以这种强行输出灵气的过程在它的干涉下就变得毫无章法起来。
大量灵力的流失果然引起了谈笑的注意,她暂时从对炼器的沉迷中清醒过来,赶紧低头察看那蛋体,这一看,却是愣住了。
蛋体的颜色在很明显地加深着,不但如此。它坚硬的蛋壳上竟然隐隐约约有几道纵横交错的裂缝的迹象。
这是怎么回事?谈笑双手抱住了蛋。
火凤洋洋得意地笑道:“你总算不玩那破炉子了。你看看,多危险啊,要是逢上……”它正说着。不想那蛋竟然真的开始不安分地震动起来。
丹餮被吸引过来,它突然弓起身子,头上的尖角越发坚挺,身上的长毛更似刺刀,它全身武装。神情戒备,俨然竟是在向战斗形态转变。
谈笑自己也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听到火凤原本得意非凡的声音像是中途被强行掐断了一样,然后火凤突然惊叫道:“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灵力源源不断地输出到蛋体之中,谈笑发现她想要控制流失的程度和速度的任何努力都是徒劳。看来,这就是这蛋体自己的强烈需要了。
难道神器就要出来了?
看着一旁如临大敌的丹餮,又听着火凤失声惊恐的叫喊。谈笑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现如今真气想要收也收不回来,想要送又送不踏实,正自皱眉。却听脑海深处有个声音幽幽传来:“以身为炉,炼为己用。”
谈笑惊了一下,下意识地去看丹餮,又感应火凤的意识,发现他们竟然都没有听到自己听到的这番话!
蛋体的震动更加剧烈起来。而那蛋壳上的裂缝也如蜘蛛网一样向四面八方迅速延伸,速度之快。力量之猛叫人完全没有反应的时间。
谈笑突然起身,丢下一句:“在这里等我。”话音刚落人影已经消失在原地。
丹餮不安地用爪子刨地,可终究也没有跟过去。
火凤惊叫:“这个时候你要到哪里去?到哪里去?!怎么办,怎么办,它要出来了,可我,可我……可我还没有完全恢复呢!”
谈笑沉声道:“安静。”明明不过简简单单两字,语气也并不严厉,但已经六神无主的火凤却觉得灵识一荡,当真有了几分静的意思。
谈笑咬咬牙,抱着蛋往下一层冰窟走去。“一会儿配合我,不然我们都玩完。”谈笑的语气很认真。
“怎么配合?”火凤都想哭了。早知道它就不要这么恶作剧吓唬谈笑了。虽然说它本意就是想用神器出壳的假想吓唬谈笑,可怎么也没想到更想不通为什么“假戏”成了“真做”。
“把我当成你的躯体,我所有的力量都是你的。你用火凤的本能去运用它们,与神器交流。并且——相信我。”谈笑说最后三个字的时候顿了顿,其实心里并没有多少把握。
事出突然,她也只好按照脑中那个声音的提示姑且一试。虽然那个方法她早在心中,也已研究多时,但在现在没有完全掌握神器的状态和估算力量制衡的——几乎说是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仓促试验,这还是极需要实力和勇气的。
谈笑之所以要再下一层冰窟,正是存着置之死地的决心,外忧内患要么逼得火凤与自己同心协力,不去计较神器的归属,要么干脆死得彻底。
277 孵化神器
火凤想起上古天地开,万物有初始。而它诞生在那烈火燃烧的古老梧桐树中,一有意识便引吭清鸣一飞冲天。
蔚蓝的天是那样开阔高远,地是那样多彩广博,它全身燃烧着火焰在空中飞翔,那时它是多么喜欢自己在淡色天空中更显艳丽的火红。它快乐地欣赏着自己的身姿,然后感恩地飞回那烈火焚身的老梧桐树,围着它低鸣盘旋,感谢它让自己看到了这样美丽的世界。
而烈火渐息的神木梧桐没有化成飞烟灰烬消散天地,却是凝成一片小小的,柔软的羽毛。
那么小,那么柔软,它在冷风中颤抖,却印刻了烈火的温度。
火凤几乎是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它,那么难以言说的感觉,在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那叫做“难以割舍”。那时的它还并不能被称为凤羽炎翎。
之后的之后,到底过了多久火凤自己也没有概念。火凤只是日日看着日升月落,冬夏寒暑,然后那被用心呵护的小小羽毛竟然生长成那么绚丽夺目的模样。不止如此,它开始有了自己的思想和意志,它像是火凤的孩子,从依赖恋眷到独立反叛,然后它与火凤之间便展开了长期的妥协与对抗。那时火凤和它都不懂什么是神兽,什么是神器。而当上古走到了洪荒,它们被世人这么称呼着,渐渐便也有了这样的自觉。
项九。
如果不是项九,它大概再也不会想起那混沌的回忆了吧。这样说来,它是不是还应该感谢那个疯子呢?
相比之下,谈笑的心思就简单得多。她没有那么古老久远的回忆,她要做的只是抱元守一,平心静气地区感应火凤的意念。只有火凤全然信任她这个身体和她的力量,她才可以感应到火凤的意念。在这个触一发而动全身的危急时刻。她必须要知道火凤的心思,并且给予绝对的配合。
若神器顺利孵出还好,若是失败……失败并不是谁东能够承受的。
虽然冰窟寒冷,可谈笑额头却慢慢沁出豆大的汗珠来。她无知无觉地在气海中浮沉,她像是一个绝佳的猎手,在面对毫无光亮的黑暗现状时,既耐心等待着哪怕最最微小的突破口,又保持着绝对判断力和攻击力,准备着在最恰当的时候做出最犀利的攻击!
慢慢的,谈笑发现了微弱的气息回流。这股气息虽然微弱得过分。但是在灵力全然输出完全无法控制的情况下却是不小的突破。这至少说明火凤将她的话听进去了,并且事情或许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谈笑的心稍稍安定,安定之后便是驱使强大的意志力。运用九转的天然优势将那微弱的回流通道扩张再扩张的过程。
不能急,不能急。循序渐进,步步为营。
谈笑静下心来,而火凤也无比专注,心无旁骛。
丹田之内真气浮沉。灵力转换趋于规律。谈笑脑中浮现出阴阳五气炉的模样,浮现出她在炼器之时,炉中五气分合的情状。谈笑想要以身为炉当然不是痴心妄想,而当她体内浩浩荡荡无穷无尽的真气与那孕育着神器的蛋体顺利进行着灵力交换的时候,她已然把那神器凤羽炎翎当做是她在“阴阳五气炉”中炼制的器具。
只不过,这个器具相当难炼。它的材料尚且足够,而她要掌握的是火候。
渐渐的,火凤发觉了自己的被动。这种被动倒不是说谈笑没有提供给它它想要的帮助。而是它发现自己连同要孵化的凤羽炎翎一起都被卷入到未知的能量潮中。它想要更多的力量,想要掌控孵化神器的过程,它想要反抗。可是糟糕的是,它对此作出的努力却像是狠狠出拳却打在了棉花上一样无着无落,不但损耗了自己的精神力和注意力。还很可悲地离凤羽炎翎越来越远了。
卑鄙!火凤愤怒了!
感觉到火凤的抵抗和排斥,谈笑心中稍稍无奈。不过这个时候不容它出什么岔子,所以她便用意念对火凤道:“你我既已合体,我的便是你的,你的便是我的。你若一味反抗,追求独占,那我们便是两败俱伤,神器如何,你如何都是未定。不若助我孵出神器,左右不过四千年华,人类寿命有限,你却是生命无终。我并未拘你意识,四千年弹指一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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