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不用弓的人或许没感觉,若是个真用弓的,这小弓倒是十分称手的。
项昭宁抓起弓拉了个满弓,无形的气在她的指前凝成一道箭光。她松开手,那箭光便飞驰而去,迅速而精准。
项昭宁上手感觉不错,不过——她皱皱眉,心想怎么还是觉得少了一股灵动呢?
她不自觉将这句话说出了口,而那声音顿时好奇起来。“什么是灵动?”
项昭宁想了又想——是啊,什么是灵动呢?这个就不太好解释了。她也只是有这么一种感觉,可真要她说清楚,她就觉得自己其实也是一知半解,解释不清了。
“不急,你慢慢想,想到了再告诉我,我不赶时间的。”
于是项昭宁不自觉地开始思考,在思考中忘了时间,也忘了空间。
也不知过了多久,项昭宁开口道:“比如人,人有五感六识,有七情六欲,有筋骨脉络,有血有肉,有思想有元神。每个人是不同的,没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气,有属于自己的灵动……”她一边说一边想,冥冥中仿佛有什么在指引着她往一个方向走,那个方向有神秘高远的流光。
项昭宁往前走着,渐渐发现那并不是流光,而是灿烂的星辰。漫天的黑幕下星辰闪烁,照亮了人们追寻的路。项昭宁一边想一边走,“灵动不毁不灭,在人来说是灵魂,在器来说同样是灵魂……”
项昭宁还在走,再走得近了,发现那不是星辰,而是眼睛。那双眼睛明亮灿烂,它包容整个天地,也融入整个天地,它那么高那么远那么自然那么平和,它不止是眼睛。
“世间没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存在,哪怕是相貌相同,灵魂也不同。”项昭宁看着那双眼睛,“不该有一模一样的弓,有灵魂的弓是不会一模一样的。”
那双眼睛消失了,项昭宁的面前出现了许多弓。那些弓有的她见过,有的她没有见过,她一眼看过去,渐渐能够明白为什么鬼婴说她炼制的那些暂时不能卖了。那些作品她虽然也有很多不满意,但不满意的地方与今天她在坊市上看到的这些不同。
项昭宁在群弓见行走,她很清楚,无论这些弓外形如何不同,材质如何不同,功效如何不同,但在她看来是一样的——一样没有灵魂。
得出这个结论的同时,一切黑暗远去,群弓远去,她的面前只有那个拿着乌金弓的中年修士,那中年修士笑着,问道:“这把弓如何?”
项昭宁看着那把弓,还在想着之前看到的一切,半天没有说话。
那中年修士道:“看来姑娘眼界太高,这些弓都是看不上的了。不过有把弓,姑娘一定看得上。”他的语气笃定却又神秘,引起了鬼婴的注意。
“什么弓?”鬼婴警惕地问道。
中年修士道:“青龙城主得了一把弓,听说近日就要摆出来邀人鉴赏,不知姑娘有没有兴趣。”
鬼婴道:“我怎么没听说这件事?”他在青龙城是有产业的,青龙城有什么大的消息他都会知道,没道理这么重要的消息他却不知道。
中年修士笑道:“青龙城主多次在我这里看弓,我自然知道一点别人不知道的。若不是看姑娘眼界实在是高,我也不会告诉你们的。”
“非亲非故的,你会这么好心?”鬼婴不信。
中年修士哈哈大笑,“相逢即是有缘。姑娘若有幸看了那张弓,不妨来与我讲讲,看是那青龙城主的弓好还是我的弓好。”
不动站在项昭宁的身后静静观察着中年修士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总觉得他所说的话并不全真实。
不动与鬼婴、邪予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下面该怎么做便十分默契了。
372 城主告示
离开那中年修士的摊子,大家又回到了醉醒居。不过鬼婴、不动和邪予三个可没闲着。他们三个共事已久,谁也不用说什么,鬼婴便陪着项昭宁,不动和邪予悄悄离开了。
项昭宁还奇怪怎么一转眼就两个人不见了,鬼婴也不隐瞒,只说要查查那卖弓的人和他说的话,所以不动和邪予便先离开了。
项昭宁又问起青龙城主的事情。鬼婴听他问起这个,便道:“这青龙城主是个神秘人,自有了青龙城起,青龙城主就从来没有露过面,他手下有个大管家,每次有什么事情都是大管家出面处理。当时也有人猜测大管家就是青龙城主,可是大管家修为不高,怎么也不可能是一城之主。”
项昭宁没来过青龙城,也没有听说过青龙城和青龙城主的故事,所以鬼婴这么说了,她也就是点点头,并没有什么感觉。
没过多久,不动和邪予就回来了。
鬼婴问道:“怎么样?”
邪予道:“去铺子里问过了,这事儿没人听说过。万木之森里原先住着的古丹华木族如今似乎有重生的迹象,可是青龙和易木弓却没有什么消息。”
不动道:“城门口,告示。”说着手指在桌上一点,木制的桌子如水纹荡开,桌面上出现了那张告示。
告示的内容很简单:本城主偶得一弓,邀天下有缘人共赏。有意者请入青龙城,闯青龙塔,可一人亦可组队闯塔,塔顶必见神弓。然后是青龙城主的落款和印章,印章的形态是一条仿若浮在告示表面栩栩如生的半透明状青龙。
不动只展示了这告示而没有说那个中年修士的事情,那说明那中年修士是没有问题的。
鬼婴稍放宽心,问道:“这告示什么时候贴的?”记得他们进城的时候还没有看到这告示。
“一刻钟前。”不动道。
鬼婴皱眉。“这么算起来,是在那卖弓人说了那番话后这告示就贴出去了?”
不动点头,算起来是这么个情况,可是他也仔细观察过那卖弓人,并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在他们走之后,那人也一直在那里吆喝着卖弓,并没有离开。正是因为确定那人并没有去做其他的什么事情,所以他才能排除那告示与那卖弓人之间的关系。
“青龙城主偶得一弓,什么弓?这会不会有什么圈套?”鬼婴思索着。
项昭宁笑道:“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不过是说青龙城主得了一把弓,也不一定就是我们要找的弓。如果那弓这么好找的话,不是早就被人找到了?再说,不管是不是我们要找的弓。青龙城主既然贴了告示,我们便闯一闯青龙塔又有何妨。”
鬼婴想来想去想不出来这里面有什么问题,但本着谨慎的原则,还是道:“青龙塔共七层,自有青龙城。便有了这青龙塔。没有人进去过青龙塔,青龙塔中也从未听说摆放过什么东西,不过就方位来看,那塔修建的地方倒是得天独厚。这事儿得等朽戈回来,便是要闯塔,我们也要一起去。”
项昭宁点头道:“就是要闯塔也不急于这一时。便等等朽戈吧,我也想知道羽清心的消息。”
这事儿便这么敲定下来。
趁着几日闲暇,项昭宁便窝在醉醒忘生中炼器。阴阳五气炉已经被她运用得极为熟练。加上她本身练的是混沌功法,金木水火土五气皆能驾驭,仗着九转功法自身就具备阴阳调和的能力,进入炼虚和九转六层之后之后更是御气成形,气随行动。所以在用阴阳五气炉炼制器具的过程中越来越随心所欲,往往偶得灵感便能立刻实现。
项昭宁于炼器一道在漫长的练习过程中寻找到了自己的乐趣。厚积而薄发,不仅是天赋可以成就其事。
不动得了玉扳指便时时转动着,这时见项昭宁在蓝天白云青山绿水间专心致志炼器,自己便坐在高高的树上,神情十分惬意。其实原来他更喜欢一个人待着,不过自从习惯了跟在项昭宁身边,便觉得这样的日子宁静美好,不亚于当年独行雪山的安宁。
这时轮到邪予在外面守着,鬼婴便在醉醒忘生中偷得浮生半日闲。他穿着一身银边紫袍缓缓走来,几个调皮小黑鬼在他周身蹿过来跳过去,玩得十分欢乐。
暖暖的阳光照过来,鬼婴便意念一动,身子跟着突然消失了一般,转眼就出现在下一个阴凉的地方。他便这么一会儿消失一会儿又出现,要看步子仍是缓慢的,但看他走的踪迹就觉得十分有趣了。
鬼婴停在不动所在的那棵树下,优雅地伸出脚踢了踢树干道:“喂,你怎么这么喜欢在树上?”
不动往下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眼睛很快又看向高天。
鬼婴是纯粹没事儿找事儿,见不动不理他,便微微一笑,与树干垂直着往上走起来。其实他明明可以直接就出现在不动面前,可他非要这么走着,而且衣服还能摆脱重力的束缚一丝不苟地保持着在地上走时的动静弧度,在鬼婴的意念里,这叫不影响美感。
鬼婴上了树便站在不动旁边的树枝上,他顺着不动面对的方向四顾,于是看到了在清溪边洗炉子的项昭宁。
项昭宁用阴阳五气炉在清溪中舀水轻轻洗着,清溪中还飘着玄武,火凤正踩在玄武的龟背上一跳一跳的不知道在嘀咕什么,而她身后不远处是趴着晒太阳打盹儿的饕餮兽。
“呵,她倒是快活。”鬼婴笑起来。
不动看过去,又不自觉地转了转那玉扳指,嘴唇微微勾了起来。
鬼婴的目光沉了沉,看了半天方道:“天上那位很久没来了。”
不动敛眉,心想那位不来岂不是更好。反正现在在他们面前的是项昭宁而不是项九长生,那位不是只想要项九长生吗,管项昭宁做什么。
“时间过得真快,记得朽戈刚带昭宁来的时候。她眼睛里还藏不住事,对我们一脸警惕,目光里全是防备和排斥。没想到一路磕磕碰碰我们倒走到了今天。”鬼婴唏嘘,想起那时候他们都要在项昭宁面前宣誓忠诚了,她却一直防心重重避着他们的样子;想起邪予莽撞性子去找饕餮麻烦却让项昭宁与饕餮更加亲密的事情;想到他借着姬云华引她去九幽地府,偏激地想着要激起她体内项九长生魂灵的觉醒……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经历了这么多,而现在,他们可以这么平和地共处于新生的醉醒忘生之中,这是多么不容易。
鬼婴在回忆的同时。不动也在回忆。不过两个人回忆的重点显然不同。鬼婴更多的是在回忆他们四个如何作为,不动却在回忆一路走来项昭宁的努力。这与他时常默默守在项昭宁身边有关,四个人中。大概也只有他更清楚地见证了这一切。
项昭宁洗炉子纯粹是洗着好玩,待她洗好了起身走回来准备炼别的东西时,很快便感觉到自己在被人注视,而且似乎不是不动。
项昭宁抬头看去,鬼婴便对她摆了摆手。她看见鬼婴和不动都在树上。便笑了笑,也跟着摆了摆手。
鬼婴一笑,直接跳下来,道:“你若有空,帮我改几件衣服吧。”
“衣服?”项昭宁愣了愣,不解其意。
鬼婴笑道:“衣服也是可以有功能的。你帮我改成护具那样功能的吧。不过,样子可不要改哦。”
项昭宁想了想,道:“你想要什么样的功能?”
“什么样的都可以啊。比如说走得更快的,比如说刀枪不入的,比如说增加攻击的……”
项昭宁挑挑眉,道:“要说走得更快,不是更应该改鞋子吗?刀枪不入这种属性不是凡人才需要的吗?再说增加攻击……”她看了看鬼婴。实在想不到他需要这种东西。
鬼婴笑笑,“最重要的是。这几件衣服我很喜欢,一定要改得结实一些,轻易坏掉的话我会很心疼的。”
项昭宁面露古怪的神色,但还是道:“好吧,你拿来我看看。”
鬼婴心喜,“都在这呢。”说着一手挥了挥小鬼,那几只小鬼在旁边的空地忙活半天,便凭空扯出来好几件衣服来。
项昭宁看了看地上一件绣着金龙蓝凤的大红长袍,眨了眨眼,道:“这一件……”怎么这么像人间的喜服?
鬼婴瞥眼一看,神情便立刻不对了。
项昭宁话未说完,只见那件衣服已经到了鬼婴手中,紧接着鬼婴如一团黑气缭绕,瞬间就消失了踪影,连带着小鬼们也不见了。
若不是还有几件鲜艳漂亮的衣服摆在她面前,她都要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不动看到这一幕,心便沉了沉。
这时朽戈一身风尘而来,奇怪地道:“鬼婴跑那么快做什么?我喊他都没听见。”
项昭宁无语。
朽戈眼角的余光扫到地上一堆衣服,愕然道:“鬼婴这是要干什么?”
项昭宁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倒见朽戈道:“倒都是他喜欢的,不过好像少了一件。”
项昭宁鬼使神差地问道:“是不是一件红色绣着金龙蓝凤的外袍?”
朽戈奇道:“你见过?”
项昭宁道:“他方才拿着跑了。”
朽戈一愣,木木地看着项昭宁的脸,突然哈哈笑了起来,“难怪,你可不要问他为什么跑,那件衣服可是有来历的。”
见项昭宁不解,朽戈只是摇摇头,也不解释,只说:“有羽清心的消息了。”
373 闺蜜相见
羽清心确实不在人间。
当生命变得漫长,生长变得缓慢,羽清心知道人间那个地方是待不下去了。所以她借着仙山求道的由头去了开山道人处,在那里待了两年,又说要去历游仙山寻求道心,这便一个包袱身上带,潇潇洒洒走人了。
这是项昭宁能想象得到的事情,她想象不到的是羽清心这次离开还带了一个小尾巴。
羽清心自去了开山道人处,青杨便循迹找了过去,说是也要修道,请开山道人收留。开山道人道他没有慧根,不予理会,青杨便也不恼,只在山中住下,日日听经悟道,羽清心在哪里他便在哪里。
开山道人曾戏称此人并非寻道,寻的是情,羽清心只是一笑,也没有什么动静。
果然两年后羽清心卷了包袱要走,青杨便也包袱款款跟上,他不说什么,他只用双脚靠近她,用双眼注视她,仿佛这两年来安静的姿态可以维持一辈子。
后来两人便到了修仙界。在这里,羽清心终是开始教青杨修道,让他接触到另外一个世界。
三百年对于羽清心和项昭宁这样的人来说并不漫长,但对于青杨这样的人来说,几乎是经历了几个生死春秋。
朽戈先到了清心堂,三百年后的清心堂早已物是人非。羽清心的画像被裱起来挂在后堂,便是如此,那纸画的边沿也早已暗黄。清心堂有许多旧物,羽清心当年的用具被好好地收在一侧供人观瞻,这些都是清心堂成为受人敬仰的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