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出来包围着离歌,把他整个人包得像是厚厚的蚕茧。而谈笑很快发现这个树枝茧一样的大家伙慢慢重逾千斤。
谈笑无法,只有抓住一只枯藤拔出来缠在手上,想要把离歌往上拉,但终究承受不住他的重量,任他坠落水底。
谈笑气恼地看着白头,示意它过来帮忙。谁知白头只是委屈地看着她,就是不肯来帮她。
这是什么状况?谈笑觉得自己脑子也有点不清醒了。
她想要操控灵力发动金术。但这水也不知有何魔力,她竟发不出力来。她转而运行九转,可二转的修为根本不具备攻击的能力。基本只是对她的感应之力有影响罢了。
谈笑觉得不能这么下去了。水底渐暗,她扛着那枯藤往前游,游得无比艰难,但到底还能拖动那个巨大的茧。
谈笑继续往前游着,为了游得省力一点。她不自觉地运行着九转,无形中通过气的转换来节省力气。九转练到后期,基本已经是一种本能,这种本能被不被修炼人发现却并不那么重要。
谈笑如果不是那么紧张离歌,那么想游出去的话,她会发现在这水里游动与同千肌石壁同在的道理其实是一样的。而她正在践行着的九转正是在这一次又一次的重复中更加精纯强大。
时间变得很慢。很慢。
她也不知游了多久,她正担心离歌这是不是自我保护的一种,会不会在无意识中没了气息。忽而前方有一处隐隐的光亮,那光亮像是太阳照亮了谈笑忐忑的心。
白头似乎是看不下去了,奔过来用尾巴卷着谈笑的腰往前游,但就算如此,谈笑仍然觉得艰难。
幽径深处。自有桃源。
无论是什么,谈笑也无法回头也无法回避了。
谈笑终于知道离歌初次下水时看到的“外面”是什么样子的。而悲催的是。他们就像是被关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罩中一样,可以看得到外面,却被无形的壁阻挡着穿透不过。
这个时候发挥作用的竟是白头。
虎啸声平地而起,回音荡荡的时候,谈笑觉得整个空间都震了几震。
平静的水底世界突然被声波扭曲了,谈笑依稀中看到前面仿佛透明罩一样的隔层在剧烈震颤,可震颤之后是怎样她却是不知道了。
谈笑发现离歌说得没错,这水底待久了心志确实是会受影响的。虽然她努力想保持清醒,但清醒在这最后一刻变得无比艰难。谈笑选择死死拖住那过程茧的离歌,那一刻在想,这若是保命的招式也是不错的。她的眼睛闭上的时候看见迎面扑过来的白头,她想这小家伙最近是越来越不听话了好像。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同时她又觉得这小家伙越来越亲近了……
真是无语的矛盾啊!
谈笑没有看到的是,白虎在虎啸过后,毛发开始变长变硬,它的爪牙变得越来越尖利,一双虎目更显炯炯。这时白头神情淡漠,姿态优雅,高高在上如同世间的王者,而它看着谈笑的目光竟是混合着迷惑、轻蔑和追忆的。
白虎很轻松地就勾起谈笑和离歌甩向那个已经扭曲得稀薄的透明壁。与此同时,他的利爪轻轻割开谈笑的皮肤,看着那里渗出的鲜红的血丝在碰触到透明壁后,迅速蔓延成开来,将整个水底空间都变成淡红的色泽。
而那透明壁在接触到谈笑的血之后开始慢慢融化,融化成一个可容纳三人通过去的仿佛风刀旋转而成的暗黑通道。
只有通过这个通道才能到那边的桃源之境——原来眼睛看见的距离其实还十分遥远。
白虎在把谈笑和离歌拖进洞里的时候已经用尾巴卷紧了他们。它的尾巴似乎可以变长,长到正好可以把他们捆在一起的程度。
然后它慢悠悠地在那龙卷风一样的漩涡中行走,偶尔回头看看沉睡中的谈笑,像人类一样似乎有了若有所思的表情或者是情绪。
走了很长一段距离,然后就到了仙境一样的桃源。
修仙界中曾有人说过:桃源本是神仙地,不入桃源不得真。
桃源是个什么地方,修仙界中少有人知,但它具体是个什么样子,其实人们并不是那么在意。这个地方在他们心中只代表着一种向往和信仰,一种值得人去追寻和探索的圣地。
此处的桃源也并不是真正的桃源,不过是个用多少溢美之辞都无法形容的仙境一样的地方。
绿茵茂林,流水小桥。这是个让人一见往俗的超凡地,让人遥想这样安宁祥和美丽的地方会住着怎样的仙人。
修仙者修的是仙路,但终究不能算是正统的仙人。
这个世界对修长生道的人理解分为两种,一种是天生为仙为神,一种是后天成仙成魔。与神的概念不同,仙有天仙、地仙。上古的创始者和他们创造的最初始的生物统称为神,后有天仙,有魔怪,有人、畜、鬼三道。人类通过修长生道可成地仙,但如何神通广大也不及天仙生而有灵。至于成仙或成魔,都是修道者的选择。
谈笑醒来的时候,远处是依然藤茧状的离歌,身边是已变化得幼小的白头。
谈笑揉了揉眼睛,一把提起眯着眼睡觉的白头,眉头一挑,表示自己情绪不太好。
白头在虚空中挥了挥爪子,迷迷糊糊睁开眼,小嘴巴一张打了个呵欠,露出两颗小小的尖尖的虎牙。
谈笑一直相信白头是有灵性 ,所以对它一般都比较纵容。只要是白头不愿意做的事情,她便很少会想逼迫它去做。她对待白头不像是对待一个畜生,倒像是对待一个处在平等地位上的能理解别人情绪和思维并能表达自己意思的人类。
可白头毕竟不是人类。
谈笑恼它在水底不帮着她维护离歌,又隐隐觉得它在关键时刻非但不会维护自己,反而有点放任自流的意思,一时便想不明白白头最近到底是怎么了。
小小的白头努力用尾巴去够谈笑,两只湿漉漉的大眼显得无辜和委屈。谈笑看着它不动,渐渐的竟然心软了。
“你这家伙,要是不愿意就待在葫芦里去。”谈笑终是一叹,想教训教训它又不知从何开始。
再抬头,谈笑才发现了他们所处的地方是这么陌生和安宁。
水波碧绿清浅,夹岸桃花红艳。远处更有青山翠树,一叶小舟在桃花树下轻轻飘荡。
谈笑怎么想也想不出青蒙山有这么一个地方。
桃花开得实在好看,隐有香风来送,轻轻扬起她额边的发丝,谈笑站在桃花树下看着小舟,看得出了神。
过了一会儿,谈笑终于忍不住跳上孤舟,随那小船飘飘荡荡,欣赏着四周风景,只觉目不暇接。
这里是什么地方?难道这是另外一个阵?只是这阵未免也太真实了,太……谈笑不好形容这种感觉。
小舟越滑越远,谈笑心想有离歌和白头在岸边,自己也不能走得太远,于是复又跳上岸往离歌的方向走去。
然而那小舟在没有承载人之后竟可以逆流倒行,慢慢地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继续原先的轨道。
谈笑看着息流不止的河水,看那慢慢悠悠的轻舟,看那两岸一望无际的桃花林,恍惚中很好奇这一路是去往何方。
ps:
已订阅的请刷新~~~不好意思…………
150 踏破铁鞋
静谧桃林中传来细微的吱吱声,仿佛是树枝在抽长,又仿佛是根藤在延伸。
谈笑耳息一动,回头望去,正好看见离歌身上那些缠绕得紧紧的根藤在不停地颤动,那些长长的根渐渐缩了回去,慢慢地就能看到被紧紧包裹在里面的离歌了。那些根藤退却的方向毫无疑问是那条右臂。
谈笑大踏步走过去,撩开他的袖子,看见那些根藤渐渐变得浅直到透明然后钻进了他的皮肤里。
暗巫族的人本事都很怪异吗?谈笑无端想着。
等根藤全部没进去后,李哥的右臂便在一阵震颤后恢复如初。谈笑伸手从他右臂上抚过,虽然有些青筋暴起的情状,但至少皮肤表面还算光滑,那么多的根藤进进出出尽然没有造成恐怖的伤口。
谈笑想,离歌的修为果然是增高了。这要是摆在过去,这条右臂或许要伤得不轻。
离歌还没有醒。
离歌还醒着的时候,眉头似乎很少有舒展的时候,现在便是在昏迷中也是蹙着的。
谈笑从乾坤袋里拿出一颗醒神的丹药塞进离歌嘴里,自己站在一旁静静等着他醒过来。
很难想象自离歌被青蒙山人擒住后的一年多时间里经受了多少他不愿意经受的事情,在谈笑心里,离歌虽然倔强傲然,却不是那种宁死也不肯受辱的人。她总觉得,与肖崇真的潇洒相比,离歌心中就隐含了某种沉重。
离歌的手指动了动。
谈笑往前走了一步,蹲下身子查看。
离歌初睁开眼的时候,眼前的视线是模糊的。他隐隐约约看到面前有张脸,光线很好,桃红红的一片,染了半面的青天。
微风中暗香浮动。那气息叫人不想醒来。离歌在恍惚中仿佛看到了很遥远很遥远的过往,那时他只是一个调皮的孩子,他偷偷躲在盛开的桃花树后,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
那时他想了什么几乎已经忘了,但他仍然记得那个场景。
又是这种气味,真是难闻。
离歌皱了下眉,睁开了眼睛。然后他看见了谈笑的脸。
离歌眼中一闪而逝的厌恶被谈笑捕捉到,她本来想问问离歌怎么样了,但被那眼神惊了一下,半天也没问出口。
倒是离歌自己坐起来道:“这是哪里?”
谈笑起身。淡淡道:“不知道。”她看向前方水中小舟,道,“你保命的法子不错。”
离歌一听便明白她说的什么。他抿了抿嘴,道:“还好。”他看到她手中抱着的小白虎,嘴角不明显地抽动了两下。
白头敏感地看过来,哼着气瞪他一下,威风神气得很。
谈笑于是拍拍它的脑袋。不让它挣扎。
离歌一点也不浪费时间地四下看了看,眉间的痕迹便越来越深。
“又是幻阵?”离歌反常地居然有些烦躁。
谈笑对他的情绪反应微微有些诧异,但面上却没什么表情,只看了他一眼道:“你看这像幻阵吗?”
离歌沉默地四处走了走,又走到水边看到那孤舟,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谈笑纵身跳到小舟上。那小舟便轻轻往前摇了摇。
“来吗?”谈笑看向离歌。
离歌并没有犹豫多久,他也跟着跳上去,与谈笑并肩站在小舟上。一手负在身后,一手在前微微曲起。
小舟一路南下。
谈笑自小在天华山中,以为幼时所见梅林已是清冷山中最炫丽的景色了,没想到这片桃林更甚。尤其那桃枝奇秀,桃花晶莹饱满。比那红梅多了份热烈,少了份清绝。谈笑头一次发现。自认为清淡的自己居然是喜欢这中景象的。
离歌看不得她眼中真心的赞赏,冷然道:“有什么好看的。”手一挥,竟扫得岸边一颗桃花树断了枝叶,花瓣纷飞摇碎了一地。
谈笑眼中一沉,似乎看到了那时梅林中的司羽烈。
这种感觉实在不妙,谈笑本能地冷眼望向离歌,不想离歌却哼笑一声道:“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不过几株桃花就晃了你的眼,这种东西在人间多得是,最最俗艳的玩意儿,就是凡人也看不上眼的。”
谈笑觉得离歌还是睡着好了,只要他醒着,你就摸不准他的喜怒心情。他一会儿可以笑得和煦,一会儿又像这样翻脸无情,而且毫无道理,莫名其妙。
大约谈笑看离歌的表情太过类似于对方无理取闹,离歌目中一沉,脸上更显不豫。
“看什么看?修道之人怎可为这些俗物所累?干脆……”他正说着,神色却突然变化,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前方,很惊讶的样子。
谈笑警觉地顺着他的目光往前看去,这一看,也愣住了。
前方桃林伸出赫然耸立着一座巨大的石像。
谈笑不知道离歌认不认识那石像是谁,她想自己大约是认识的。
阎罗洞中,项南明道:“妾为保全祖上之秘,万般无奈以身为祭,以血为引,以此生之灵力与夫谈紫君相换,只求保得项家一线血脉,存得祖上无上秘法。”
谈紫君道:“吾谈紫君今借项南明之力开启神器通天钺,今同以身为祭,以血为引,封此密地,以待后人得天之选,幸知缘来。”
神器,埋骨墓所。
谈笑从没想到,这些理她如此之近,近到她似乎不能控制好骤然变急的心跳。
谈笑往前跨了一步想要下船,没想到离歌比她更快地跳下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桃林中。
谈笑心一沉,抬脚便追,方向自然是那高大耸立的石像。
石像是一个道人昂然远望,他的手中一定握着什么,但是此刻却不得而知。因为他的手臂只到小臂处,余下的部分像是被粗鲁地切断了。
这个道人霍然就是幼时谈笑在阎罗洞中所见的谈紫君——紫上真君。
离歌站在石像下抬头看着,正是面沉如铁。
“这……”谈笑走到他旁边。
“原来在这里。”离歌低下头,往后退了两步。
谈笑眉眼动了动,“这是哪里?”
离歌转头望她,似笑非笑,“谈笑,你识不识得这是谁?”
谈笑本想点头,但一个迟疑,却成了皱眉。
离歌哈哈一笑,忽而又收敛了表情,似笑非笑道:“你不识得。你怎么会识得?天华山中早没有他的旧物,一个叛门之徒谁愿意再提起?但是你一定要识得的。这个人——就是谈紫上真君。”
谈笑心中起伏,微微呼吸道:“你怎知是他?”
离歌笑道:“紫君山中谁不知他?但年好歹我也在此处待了许久。此人看似磊落,但心思最是狡诈,生前尚搅得人不得安宁,死后更甚。谁都知道他死后尸骨入了墓所,但谁也不知道真正的墓所是在何处。”
离歌转而看向石像,哈哈一笑道:“谈笑,你说这里是不是他的埋骨之处?”
谈笑皱眉,“我怎会知道。”不过看起来,似乎是的。
“一定是的。”离歌却比谈笑更加确定。
他绕着石像走了两圈,“只是不知道这里有何玄机,如何进去。”
谈笑道:“你怎知是进去,不是在这周围某处。”
离歌古怪地笑了一下,“你未曾在紫君山生活过,自然不知道的。谈紫上这个人是有些怪癖的。我曾听说过他叛出天华门时与那位云华真君有过一次……恩,也不算是争吵吧。据说那时他就说过类似‘不敬神明,唯我独尊’的话来。而那时的谈紫上还不是元婴真君。”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