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不久前看到他连杀三人的剑术都和奥斯维德最初使用的技法有些雷同之处,不过一个是利用弯刃的特性,一个则是以变化速度惑敌。
话虽如此,实际交手却是出乎意料的难缠,现在双方都明白自己优势所在,不会傻到以短击长,所以演变成这种局面。
但自己拥有对手不知道的致胜关键,因为某个奇怪药师配制的防寒秘药,他不必担心会在雪地冻僵。
即使有斯堪地血统又在北方住上一段时间,大半生都在帕威鲁渡过的奥斯维德应该无法像真正的当地人不受寒冷影响。
只要时间一久,寒风迟早会让他变得迟钝而露出破绽。
凭著经历百战的剑技和平日不断锻练的体魄,多尼尔有自信获得最后的胜利。
似乎想打破僵局,对手开始有动作,奥斯维德绕著自己左右侧移,像是在找寻可以进攻的空隙。
多尼尔只是停留原地转动身形面向著对手,以应对这个变化。
敌人的做法让他有些疑惑,这种手段用来对付不成熟的剑士常有奇效,让他们感受到压力,产生对手随时都会从各方位攻过来的错觉而自乱阵脚。
经过先前的交锋,奥斯维德应不至于如此误判自己的实力。
很快地多尼尔就想到合理解释,他背负著千人的命运和荣辱,就算能打败自己也要面对下一个对手,所以才会想速战速决以保留体力应付第二战。
但这已经足以成为致命伤,自己只须盯住移动的对手,而奥斯维德却还要留意周遭状况,精神负担更大,只要稍有差池就会招致败亡。
机会意外地早出现,奥斯维德竟在侧移时失足滑了一下,抓住这瞬间的多尼尔如同大鹰般的腾起,白金大剑以全身之力劈下。
受到突发状况影响而失去平衡的奥斯维德略为分神,黑影就已经罩住自己。
刚才的意外使得脚不能灵活动作,来不及完全避开这一击的他情急之下只能挥镰格挡,只希望能稍阻大剑的斩击以争取瞬息的生机。
然而薄利的双镰发出清脆的断裂声,刀尖分向左右飞射出。
从胸腹间传来的寒意告知自己的败北,奥斯维德以著剑士的执著做出最后反击,对著敌人脱手甩出断镰。
因为勉强用劲而使大量鲜血自伤口喷发出,当向后仰倒下时,他的世界已经陷入黑暗之中。
「以天堂来说,这里太冷。以地狱来说,这里太亮。」这是他张开眼睛的第一句话。
「因为这里是雪地,你总算醒过来了。」
奥斯维德闻声转动目光,映入眼底的是一张异国脸孔,记得那是普罗西亚方派的见证人之一。
「为什么我还活著?」
「因为我是个医生,所以才会成为这场比斗的见证人。而某个笨蛋又不顾自己的伤势,坚持要先救治你。」对方带著笑容回答。
「他也受伤了?那现在人呢?」躺著的人有些疑惑地说。
「你最后掷出的镰刀击伤他侧腹,在替你止血后,他的伤口也处理好了。现在人正在带队接受投降。」说话的人看向远处。
此时三名贵族正双手捧著入鞘的佩剑,躬身递交给受降代表,以示解除武装求和。
奥斯维德没有跟著转过头去看,他不想见到主君受屈辱的场面。
「虽然输掉这场比试,不过你确实是个优秀的斗士,在那种不利状况下竟然还能反击。」
「那只是碰巧击中而已,也许是因为神的怜悯,才没让我败得太难看。」他轻声叹道。
「对了!他说有句话要在你醒来后转告,『虽然这次赢得有些靠运气,下次见面双方凭实力对决时,我就会彻底打垮你,让你败得心服口服。』」
「告诉那家伙『你会为自己的狂言后悔的,幸运女神是名荡妇,不会永远跟著同一个人的。』」奥斯维德有些恼火地说。
「当然可以,但我认为你这些话恐怕不适合讲给他听。」对方轻松地回应道。
愣了一下,「后面的部份去掉。」他恨恨地咒骂道「该死的婊子。」
似乎想到什么,「对了,医生,可以扶我起身吗?」
「小心一点,不要用力,否则伤口很容易又裂开的。」说话的人缓缓扶起奥斯维德。
受伤者屈腿轻抚著造成自己失败的脚。
多尼尔毕竟缺乏雪地生活的经验,不晓得在雪地中必须维持适当的活动,否则手脚会慢慢变得冰冷僵硬。
所以他当时才会不断活动以保持身体温暖并等待对手出现破绽,只是没想到竟会发生那种事。
「怎么了?是不是脚在打斗时扭伤了。」
奥斯维德抬头注视微笑的医生半响后才说「没什么,这一切都是神的旨意吧!」
这场决斗虽以普罗西亚侧的胜利告终,但双方都认为在这场公平、公正、公开的竞技中,两名决斗者都是顶尖的勇士和强者,无论胜败都值得大家尊敬。
只是有人的敬意仅存于表面,打从一开始,就认为这是场已经决定胜负的战役,为了双方颜面而举行的决斗根本就是出闹剧。
但若能达成理想的结果,采用什么途径或形式倒是不用太在意。
曾经有名博弈高手对他说「赌斗这种事没有每回都赢的必胜法,若勉强要找出一个来的话,那就是出千,只要没有人能抓到你就行。」
在寒冷的雪地之中,透明的冰块要比小石头合用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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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现在情况如何?”雷欧ㄧ下空马就迫不及待地问。
来迎接的王家近侍只是低头说“陛下有命令,等殿下回来就立刻请您去晋见。”
虽然对方没有说明,但从其神色、态度来看,显然情形并不乐观。
由于他是秘密返国,连国内知道此事的大臣也寥寥无几,因此特地由侧门入宫以避人耳目。
门口的近卫兵ㄧ见到雷欧马上把路让开,未敢稍加阻挡,显然事前已经受过密令。
他快步急走着,若非身为王室成员必须随时保持从容得体的仪态,此时雷欧大概会在回廊上狂奔。
进入国王寝所,也许是因为沉重的气氛所致,原本金碧辉煌的华丽布置此时只觉黯淡无光。
轻步走到床前,低声唤了句“王兄。”然而病榻上的人似乎在昏睡中没有反应。
伫立在旁看护的御医细声道“陛下特别指示,如果您回来后就设法让他清醒过来,似乎是有重要的事要向殿下交代。”说完他从药箱取出一个小瓶,拔开瓶塞后放在病人的鼻下轻摇。
受到嗅香的刺激,昏睡中的西哈克王蓝伯特的鼻子抽动几下后便悠悠转醒。
“雷欧呢?回来了吗?”他有气无力地问。
“王兄,我在这里。”说时他靠上前去握住兄长的手,那冰凉软弱的触感让雷欧颇为心酸。
“我的时间不多了。”听到当事者讲出这件在场的都知道却不敢随便说出口的事,所有的人都心中一懔,但真正让大多数在场者吃惊的却是下一句话。
“之后,至尊的冠冕就由雷欧你来戴吧。”
王位传给兄弟的例子虽然不算罕见,但那多半是在没有子嗣继承的情况下。
现任国王共生育两名王子和三名公主,继承权是男性优先,照常理应该是由长子继位,只是两名王子分别是十二岁和七岁,根本没有足够的能力治国,因此原先大家以为蓝伯特国王紧急召回雷欧亲王是要将辅政的重任托付给他,没料到竟是要传位。
“王兄,这……”
“别说了,如果不是由你接受这顶王冠,我那两个儿子早晚要被逼着自相残杀。”
雷欧一时语塞,他没想到兄长早就考虑到身后可能发生的事。
蓝伯特先后娶过两名妻子,前任王后生下二女一子,现任王后则生下一子一女。
如果不是传位于他,已去世的前王后所生的长子应该继承王位,问题是现任王后出身于国内最富有的德里公爵家,藉着娘家的财力在王都内培养出强大的政治势力,此女又极富野心,处心积虑地想把自己所生的幼子推上王座。
但已故王后的娘家伊哈特公爵家也非易与之辈,虽然在王都内没有什么势力,但却拥有诸侯中最大的领地和最强的兵力,而且和南方的白沙部族关系密切。
白沙之民的酋首们最喜欢的两样东西是名马和好刀,一个人的财富就由他所拥有的马匹和武器来判断。
当地盛产良驹,许多骑手对白沙的马匹评价极高,甚至超过出产马匹最多的帕威鲁。
相对之下,宝刃就十分难得,尤其是附加特殊能力的魔法刀更是他们梦寐以求的珍品。
西哈克的锻冶铸造技术原本就冠于各国,伊哈特家更是费心延揽名匠打造兵器,制出许多能让白沙贵人们爱不释手的精品,将之做为馈赠拢络的礼品。王国能和南边的各部族维持良好关系,伊哈特家功不可没。
这种两家各怀鬼胎的局面即使由雷欧辅政也未必能安稳,虽然凭德里家的实力绝对不敢向得到军队全面支持的他挑战,但对付势力单薄的大王子却是另一回事。
若是蓝伯特的长子死于暗杀,除非找到充足证据指控是德里家所为,雷欧也只能转为辅佐接任即位的次子。何况以他的性格和行事,就算是掌握德里家的罪证也只会严惩相关几人,而不会废掉幼君。
但发生这种事情,伊哈特公爵必会举兵为外孙复仇雪恨,基于义愤,白沙各部族也会派勇士参战。
且不说擅长夜袭和近身搏斗的白沙刀手会造成多大的伤亡,就算能平定南方的变乱,从此他们也会从友好的部族变成令人头痛的边患。
传位给幼子的话,先不论伊哈特家的反应,就是情理上也说不过去。相比之下,因为儿子年幼不适合执掌国政而传位贤德有能的弟弟,便显得合情合理多了,这种事虽罕见,却是有先例可循的。
两位公爵就算不满也无可奈何,雷欧声望极高,受到平民和许多贵族的支持,军队更是由他直接掌控。更可怕的是负责情报特务的大魔导师希卡修与其是多年相交的挚友。
德里家财富虽钜,但面对军队的武力,万贯家财只是多一个被铲除的理由而已。就连平日收买拢络的势力也不能用,因为当中极可能有潜藏着希卡修的眼线,只要稍露谋反意图,禁卫军所属的任何一个骑士团都能把德里公爵的府邸变成刑场。
雷欧也是受到白沙各部族敬重的英雄,伊哈特家若为私利反对他即位,名义不正的举兵只会让那些酋首们不齿而袖手旁观。家族中虽然也有几名堪称猛将的俊杰,但要和银鬃狮子相比仍有不小的差距。
种种客观条件都不利于己,伊哈特公爵只要能理智地权衡取舍,就会乖乖地接受事实。
即使两家联手也改变不了什么,何况他们以往互有心结,在情报系统的监视下根本没机会暗中结盟。
卧病在床并没有让蓝伯特丧失判断力,因此做出这种决定。明白这点的雷欧不再有推辞之意,他所要接受的是解决国内外忧患的责任,王冠的重量不是两个年幼侄儿所能负担。
“那时我应该听你劝告的。”床上的人气若游丝地说。
雷欧很明白蓝伯特所指的是对邻国用兵这件事,当初他认为内外的准备工作都不够充足,会增加许多非必要的风险和损失,因此力谏不应出兵,但在国王的坚持下最后还是发动了战争。
那时一直不懂为何兄长如此急着夺取普罗西亚南部平原,直到被紧急召回国内,他才在路途上想清楚当中的因果关系。
因为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希望趁着在位时一举解决国内粮食问题,成就历史性的重大功业,睿智的明君才会做出这个可说是任内最严重错误的决定。
“真希望能亲眼看到每个人民都能饱足的景象。”蓝伯特像梦呓般地说着。umdtxt电子书下载到}wwω~ūmdtΧt~còm
晓得兄长不单是为身前身后的名声而如此决策,即使现在变成这种恶劣状况,雷欧心中也不忍对其苛责。
“时间不多了,你要尽早做好准备。”
“我明白的,王兄。”说完他轻轻放下蓝伯特的手起身,现在有许多事要做,时间不容雷欧有所耽搁。
但才转身走到门旁,房间里却突然哄乱起来让他停下脚步,“快把那瓶药拿给我!”御医的声音后面传来。
掉头回到病床前,看着众人们忙乱片刻后,医生在探探蓝伯特的鼻息后跪地低首道“陛下已经受神召唤而去。”
听到国王驾崩的消息,除新王以外的人都跪了下去,众臣子侍从神色哀痛,宫女们则掩面哭泣。
事情变化得太快,与此关系最密切的人反而觉得恍如在梦中,直到转动门把的声音惊醒他为止。
“慢着。”雷欧大声道。
瞬时整间房子里有动作的人都停下来,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差错让新王如此斥喝,每个都感到惶恐,其余的人也将眼光投过来。
“现在还不能敲钟。”雷欧严肃地注视着正要走出门的侍从说。
反应快的人马上就明白新主的意思,平常只有正午报时和祈祷日才会敲钟,其他时间敲钟就表示有重大事情发生。不同的情况有不同的敲法,王室成员去世的国丧也会敲钟,平缓庄严的丧钟声数目就代表死者的年龄,大家凭此就可以知道是谁去世。然后全国必须停止一切娱乐活动,男人在胸前别上黑纱,女人戴上黑纱面罩或黑头巾,期间长短由死者身分而定,而下葬之日所有人都得到教堂去祈祷致哀。
阻止侍从去通知敲钟正是要隐瞒蓝伯特国王死讯,现在无论内外都有不少问题要解决,雷欧需要多些时间来准备。
他低身握紧已逝者的手说“对不起,王兄,为了国家请您再忍耐一段时间。”说时他眼角泛着泪光,看见此景的几名亲信大臣一边为旧主远去拭泪、一边也为新主理智决断而安慰。
但接着雷欧却拿起旁边御医放血用的手术刀划破手掌,用鲜红染满蓝伯特胸口,让大家都惊呆了。
“以血为誓,我有生之年必定会完成兄长的遗愿。”他咬着牙说,因为脸上肌肉紧绷而使泪水流了下来。
看见那表情的大臣、侍从和宫女们立刻伏跪在地上不停地颤抖,不是恐惧那表情面容,而是因为感受到其下的炽热灵魂。
虽然才打赢一仗解决眼前的问题,可是这场胜利为特遣队带来的麻烦依然多过好处。
光处理近千人的俘虏就是个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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