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阁下已经在楼上准备好,就等大家到齐了。」多莱奇亚准备引路时突然想到一件事,「对了,前天的舞会上你有看到那些本部的家伙们脸上的表情吗?真是太好笑了。」
「那晚我因为有事要处理所以无法去参加,舞会上发生什么事吗?」穆随口问道。
这位微秃的新科男爵讲起那晚贵妇人们谈起白天典礼时的巨大魔兽真是壮观,尤其喷出火时更是让人吓一跳。有名将领得意地说这是他们军方的重大成就,还宣称不管敌人有什么新武器,在强大的普罗西亚军面前都是不堪一击的。
正巧二王子艾雷斯经过,听到那话后停下脚步问,「真是了不起,不过在战场上击破敌人的是奥克斯将军,研究喷火装置的是克罗德大魔导师,你们负责的是哪个部份?」
这名将领支支吾吾地答不出话来,发现状况的其它本部将官过来询问是怎么回事,听完后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多莱奇亚说完又笑上几声,穆早就听说艾雷斯王子因为自知并非第一顺位继承人,所以行事不似哥哥谨慎稳重,经常率直地把想说的话讲出来。不过他毕竟是王族,所说的话多少都代表王室的立场与想法,难怪军方的人要为此感到难堪。
在二楼房间中央的长桌上摆着几张大小地图,最大的上面还放置着一些小人小马等标示着各部队显示出两军态势,经旁人的说明穆才知道这是九年前南方一场战役的双方部署。
等参加者都到齐后,便开始依照记载的状况推演两军行动,每到战局重要变化时就会停下来讨论在此时双方各应该如何行动才是最好的对策。第一次参加的穆可以只旁听也可以发表意见,其它人则都要说出自己的想法供大家参考,遇到意见相左的部份就开始进行争辩。
几个小时之后终于结束这场战役的讨论,「初次参加这种讨论的感想如何?是不是很有趣?」有人问刚才的讨论中完全没开口者。
中场休息时有仆役送来的茶点,正举杯的穆啜饮一口茶之后说,「各位知道当将领者在思考上的通病是什么吗?」这话让所有的人都停下动作向他看过来。
「就是老想着如何把已经打过的仗打得更漂亮。」这惊人之语让在场者大部份都愣住,因为这近乎于侮辱他们全体。
可是却有位拍着腿大笑,「说的妙啊!确实是如此。」这让其它将领没办法发泄他们的不满,因为附和者正是地位最高的主持人。
「许多开启新时代的经典战役正是采用了突破性战法才创造出奇迹般的胜利,如果眼光能看到下一场战争的发生地点和形式,就等于掌握了胜利之钥。」奥克斯点明关键所在。
「未来潜藏于浓雾中,能将雾中的真实看得越清楚的人就越能判断该如何正确行动。」用话语震惊大家者也补充。
「看得见未来的战争,这不等于先知了吗?」有人喃喃地说。
「将军阁下,有兴趣和我打一场未曾发生过的战争吗?」穆提议道。
「喔,用什么方式?」脸上表情直接表露出他的意愿。
「先设好战场背景和开战时的双方条件,需要事先准备的部署就写在小纸片上到时再使用,否则只能下达进退之类可以立刻执行的命令,发生战斗则双方共同评估合理的损失,您觉得如何?」
「听起来很有意思,那双方条件要怎么设定呢?」奥克斯问道。
「您这里有东方的地图吗?」
「我离开故国时带了一口书箱,里面有九州岛郡国图和昊州、钧州山川地形图。」对方回答。
「那太好了,就请取钧州山川地形图来吧!就以当年将军去国前的晋、华两军形势来进行推演,如何?」
沉吟片刻之后,韩开口说「是否换个情况较妥当?这样对你很不利,毕竟当年我就为此筹划过许多战策。」
「这点阁下不用担心,以前我因为一身所学无用武之地,便试着以天下名将为对手思索该如何敌对,此战能向将军本人印证实在是件快事。」穆用自信的语气说。
「你需要多少时间准备谋略?」韩猛问。
「两个钟头左右。」
「好,我也差不多需要这么多时间写下战策。」
两人假设如果当年晋帝发兵增援,晋军变为六十万,对手知道这个消息也会紧急调兵,但因为较晚行动而增兵略少,双方兵力相当的对峙情况。
听到兵力合计超过百万的战局,其它将领们都面面相觑,心想这种战役规模也太惊人了吧!准备的时间他们不好去打扰双方,就在客厅中聊起和将军及另一个东方客的传闻。有人觉得这个新来的太过大胆,居然敢直接挑战将军阁下,但有人觉得这位也不是泛泛之辈,而对他们的交锋充满期待。
仅是部署时众人就有些疑惑,之前说双方都有约六十万的兵力,可是台面上却各只有三、四十万。奥克斯将军看出他们的疑惑而解释,这些摆出来的是正面应敌的主力,还没有出现的是秘密行动的部队,有时正兵情势不利,就得靠奇兵来突破困局。
而当开始战斗计算损失时,大家觉得怪异的是他们都先把自己的损失高估、对方损失低估,而对方却尽量减少其折损,提高其战果。
「应该是损失越少,战果越大才有利,可是你们为什么总是用对自己不利的计算来评估呢?」有人提问。
「因为这是推演而不是实战,最好是料敌从宽,料己从严。高估敌人、低估自己虽然会多耗军费资材,但通常用越强大的战力攻击伤亡就越小,这一来一往间虚耗并不算大。相反的低估敌人、高估自己后果就很可怕了,过去因此全军覆灭、战败身死的例子实在是太多。」依然是由奥克斯为大家说明。
双方刚开始的正面交战,穆这一方略居劣势,随后以奇兵数度截阻将军的进逼,但有些策略因为受到反制而失效,以至于交战的部队败退下来。虽说局势不利,后路却早就安排妥当,因此损失不大仍保有充份战力。
最后的结果双方各损失三、四万人,死伤差距还不到一万,但穆这方被韩所指挥的晋军逐退而失去三郡的土地,因此是他战败了。
这一场推演让将领们看到许多与西方战例不同的打法,双方事前设置的各种陷阱多半是早在战前数天,甚至是数周前就得准备好的,等开战之后再将敌人引入发动的作法。
西方虽然在攻城战中会使用地狱火之类的东西纵火,但野战时除魔法师的魔法和先前战役的克鲁贝洛斯之外,因为延烧状况不好控制,所极少见到纵火的战法,但穆却数次使用火攻,做法都让人印象深刻。尤其是撤退时将事先已锯断大半的枯树拉倒后,再将预备好的油泼上点火以阻断追兵道路的做法,这表示他一开始就考虑到败退的问题。
对于这种做法其它将领们出现两极评价,有人认为这是考虑周详所以才能保全战力,也有人认为一开始就在设想退路士兵们就不会奋勇作战,「这样就败退未免太懦弱了吧!双方损失差距不大,还可以继续战斗下去的。」甚至有这样的主张。
这回轮到穆辩解「这是两个国家的战争,不是两名将帅间的决斗,形势不利的状况下继续作战损害差距会被拉大,当伤亡到某种程度后就会形成溃败,到时候连再战的实力都没有,等于将后方大片领土拱手送人。所以这时就要忍痛放弃,这样才能减少损失并设法争取下一战的胜利。」
「原来如此,要从战略上来考虑整体而不是只执着于一场战役的输赢,确实是一场很精彩的推演。」也来参加这场聚会的甲龙骑士团长出声赞同。
「将军阁下,为证明我刚才所说的,咱们再以这战的结果来推演下一战如何?」穆提议道。
「好啊!但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等明天再继续好了,也可以利用今晚来思考准备。」韩猛允诺道,因为夏天太阳较晚下山,虽然外面还很明亮,但其实已经是晚餐时间。
虽然大家各有不同的看法和评价,却都认为这场推演确实让众人见识到许多新奇的战术和战争思维,因此对明天的第二回合都十分期待。
昨天回去之后有些人将此事告诉交好的同僚,因此这一场推演的观众又比上次多些。
背景是以夺取一座位于交通要衔的坚城为主轴的攻防战,失去此地穆这一方就无法守住临近各郡,相反地若不攻陷此城,奥克斯的军队就无法再前进。
战斗并不仅在于城塞内外进行着,穆以数支部队攻扰敌人后方试图截断对手补给,但将军也极重视粮仓以重兵防守并逐退他的奇袭。
攻城时双方许多招数也是让众人大开眼界,除了一些西方并不用的武器之外,一些类似的东西也有回然不同的用法,原本用在攻城的投石机竟被拿来守城杀伤敌军后方梯队,而且在城墙掩蔽下更难反击。
在连续多日的惨烈攻城战中双方伤亡极大,将军最后终于将城攻下,但这是用血肉换来的战果,计算出来的死伤者超过十万,是对手的两倍以上。
但即使如此,胜利者依然是奥克斯,这给众人提示一个重点,胜败的标准是达成战争目标与否,并非光看死伤人数,只是有许多战争都以尽量消灭敌人有生力量为目标而已。在失去此城塞之后,穆这一方就只能在撤退和等待被个个击破中做选择。
本来还有时间,大家期待他们可以继续进行第三场战役,可是穆却说还有其它要事得处理,只能先设定好背景,等明天再进行第三回合的推演。
等穆离开之后,这两天看过两场推演的众人都有点手痒,也想试试看自己的能耐,便仿效着捉对进行演练。主持聚会的将军建议大家先从单纯的背景开始推演,并由第三者担任评估裁判的工作,整个下午将军府邸里过得很热闹。
「阁下,莱特男爵来访,您要接见他吗?」仆役报告说。
对此奥克斯有点讶异,现在已经接近睡觉时间,除非有什么紧急的事,否则深夜来访是很失礼的。
「请他坐一会儿,我等等就下去。」将军指示道。
「先生这么晚还特地前来是有什么急事吗?」这种形式的拜访必有隐秘之事要说,所以韩改用故国语言以免仆役们听见。
「您也是明白人,有些话不适合在其它将领面前讲,不过在说之前想请阁下和我进行第三战。」穆微笑着说。
「当然可以,只是为何不等明天让大家也看看这一局?难道和你要说的事有关?」韩一时想不出对方的真意。
「明天我不会来,将军可以将今晚这一局的变化告诉其它人,为何要先进行这战,结束之后您就会明白了。」
上到二楼的两人很快布局好,这一战是要争夺成夏的首城饶都,但是饶都四野都是平地,可守的天险仅有旁边的临川,只要被韩猛渡河饶都便难保,整个钧州就会落入晋国手中。
韩将兵力集中并征集西岸船只,不足的还命工匠赶造,而穆派兵从上游渡河趁夜劫营,但这一手也被料到而失败。火攻烧船也因为韩将船只分散广达几十里难以延烧而效果不彰,大船更会将帆打湿以防被点燃。
将渡河之前韩多方部署,做出分头进攻的姿态,但穆知道真正目标是最靠近饶都的几个渡口而部置兵力。吃水深的大型战船只能在渡口靠岸,小船才能登上浅滩,韩以大船强攻渡口为幌子让小船趁机登上浅滩,而且集中兵力攻击最下游的渡口,穆这方来不及完全阻挡小船抢滩,最下游的渡口受到来自水陆两面的挟击而失陷,晋军战船已经可以靠岸。
穆发动猛攻企图夺回渡口,韩这边则加速渡河,当第二批晋军登上东岸时,想在短时间内夺回这个据点已经变得极为困难。
随着第三批晋军开始渡河,在将军的想法中对手的败退只是时间问题,但穆却在此时亮出最后杀着,看到这一手时韩的脸色变得铁青,「你知道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吗?」
「打开满水的临川堰,洪流会淹没临川下游两岸十几万户人家,毫无预兆的情况下损伤比寻常天灾更惨重,而且会有数万顷良田无水灌溉而荒废,不仅是大水,还会闹饥荒。」
「你知道还这么做?」韩厉声道。
「但是渡河中的晋军也会被冲走,泰半是小船和赶造的船只,根本经不起洪流波涛的冲击,这数万兵马大多要葬身鱼腹,就算是坚固的战船也会受损并被冲到下游,几天之内西岸的晋军完全无法渡河,已经登岸的数万兵马则要单独面对数十万大军。晋军的攻势就此被截阻,后方的苍州、阳州可以无忧了。」
听到这番话的将军脸色依旧凝重,他又问「为何不在第二批晋军渡河时就用,好省却岸边的一段血战,还是说这时才确定别无他法了吗?」
「是因为阁下的缘故,在晋兵登岸后,您必定会在第二批船队上靠岸亲自指挥坐镇,这是牺牲数十万无辜生灵的大计,要是没有亲眼确认将军的项上人头,而让您逃过一劫有卷土重来的机会,这些百姓岂不是枉死。阁下一死,其它晋国诸将皆不足惧。」
「你…」坐在椅子上的韩猛用力抓着握把,手也微微颤抖。
将军用力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后说,「若青这名字取得好,恐怕月曜本人亦不过如此,你要是早生十五年足以当帝王的军师而封侯拜相。」
「您过誉了,若是真正的月曜,将军恐怕没机会见到临川。对付阁下这种强敌,上者是取为己用,中者是杀于庙堂之上,决胜负于战阵已是下策,这种玉石俱焚之计更是等而下之。而且用这种计策纵然得胜也不可能获赏,必须有人为那数十万无辜生灵的身家性命负责,想用这种谋略就得有坠入阿鼻的觉悟,否则只是丧心病狂而已。」
连续三场推演,和韩猛交手的确实是做为说客的穆而非月曜,否则光是式神黑曜的使用就足以改变战局。之所以要用这种方法打败韩猛,是故意要让其看到足以震动他的惨剧,光是攻城的血肉横飞对久历战阵的将军而言根本不够。
目的就是要他知道即使当年没受到陷害,天下大势也不因此改变,反而只会多增加几场刀兵为祸生灵而已,但是他想传达的还并非只有这些。
「对了,之前你想跟我说的是什么?如果是劝告不要挂怀往事,那我现在已经明白。」韩猛问道
「并非只是如此,将军长于抗御外患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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