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很多了吧。
黛蜜轻步走到南儿前,张开双臂,缓缓将那他抱着怀里,那小脊梁挺得异常笔直,小拳头紧握着放在身体两侧,浑身僵硬。
黛蜜越拥越紧,越拥越紧……心中溢满感同深受的凄凉。只低低惜叹一声,柔柔说道:
“闯南走北, 东西南北 ,南辕北辙 ,南柯一梦,寿比南山,南征北讨……你看,这么多个成语里面都有个南字哦,你爹给你起了个很了不起的名字呢,以后我就叫你南儿,可好?”
许久,怀中那紧绷的小身子才舒缓下来。小鼻子还忍隐地一抽一抽,好要强的小男子汉。
“以后都不笑我了哦。”
“好,南儿。”
“那……你以后会陪我玩吗?”
“当然会!蜜儿以后都和南儿玩。”
“不骗我?”
“不骗!”
“那你是不是桃花妖精啊?”黛蜜回头瞄了一眼夜槿恒,干笑几声:这小子,还念着呢?
“当然……不是。”
夜槿恒看着黛蜜,心中疑惑:她什么时候又和南儿认识了?什么桃花妖?爱哭猫?
那小脑瓜在黛蜜的脖颈间使劲擦了擦,身子便腾地跳离了黛蜜,直奔夜槿恒。黛蜜慢吞吞地眨了眨眼,感觉脖颈一处凉意,低头一看,这才惊觉那处衣裳已是鼻涕与眼泪齐飞了。
“南……儿……”阴声阴气的两个字自牙缝飞出。
“哈哈哈……脏蜜儿……丑蜜儿……”南儿拔腿便跑。
“你往哪儿跑,臭小子,你给我站住……”
“哈哈哈,追我啊,脏蜜儿……丑蜜儿……”
“小屁孩!敢给本姑娘玩阴的?”
……
“周伯,明日帮蜜儿置几身衣裳吧,顺便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他垂眸摇头:那身不合身的奇装异服实在怪异。
“是,公子。”
待那两人跑累了,追累了,回到桃花树下时,夜槿恒已铺好纸张,手持着毛笔正写着字。
“南儿,今日念诗,可好?”
他不抬头,仍专注地写着字。黛蜜见那字体极其隽秀,潇洒有力,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笔走龙蛇”?她心中赞叹,便倾身下去细看,忽闻到一股淡淡的墨香自夜槿恒身上散发出,不由得凑近嗅了嗅,咦,怎么这味道这么熟悉?
“好,公子,那今天南儿念什么诗啊?”黛蜜看那小男孩正艰难地攀爬,想坐上那石凳,却因不够高而屡屡滑落,便伸手扶了扶他。
“那南儿是想念长孝行还是贤明诗?”
“自然是念鹅鹅鹅!”黛蜜看不过眼了,什么长孝行?贤明诗?南儿还不够六岁好不好!
夜槿恒微微挑眉:“鹅鹅鹅?是何诗?”
黛蜜哼了一声,开始乱扯:“这你就不懂了,师傅!这鹅鹅鹅可是儿童必读诗,有助于开拓视野,展望未来,舒经活络,激活思维!”
“哦?那既然有如此好处,那今日便由你来教南儿念这‘鹅鹅鹅’吧。”夜槿恒把手中的书往桌上一放,端起茶慢慢抿着,看着黛蜜,眼中带有几分逗趣。
黛蜜面色一整,“哼,教就教,来,南儿,跟我念。”
“我不要!我要跟公子念!”南儿斜了她一眼,果断拒绝。
“嘿!你这小蹄子,还反了你?”
“南儿,听话。”
未等黛蜜发飙,夜槿恒揉了揉南儿的脑瓜,淡笑出声。那小子马上听话地坐好。
黛蜜无语了,这……这……不是说异性相吸的吗?
黛蜜无奈地坐直身板,清了清嗓音。
“鹅鹅鹅,”
“鹅鹅鹅,”
“曲项向天歌。”
“曲项向天歌。”
“白毛浮绿水,”
“白毛浮绿水,”
“红掌拨清波。”
“红掌拨清波。”
“窗前明月光,”
“窗前明月光,”
……
一女娃声一男娃声在树底下抑扬顿挫,循环往复,连绵不绝……
夜槿恒一杯茶轻捻在手,却只看着那女娃优雅浅笑,再也没有动过。
眠山的悠闲生活(二)
回到云轩时,月已出云了,淡淡的流辉映着那树影婆娑,撒下一地斑驳。一小身影揉着肩膀捶着腿,甩掉鞋子,光着脚丫在屋里晃晃悠悠。
好累啊,我的骨头都要散了,臭小子,跑得倒还蛮快!
低头闻见自己身上那甜甜的体香中夹带了点汗味,黛蜜小脸一皱,转身提起门口的水桶便出屋去溪边打水。幸好昨日周伯与自己说了说这地理位置,不然又要迷路了,也不知是否又要遇见一个臭屁孩?
乘着朦胧月色,一边走一边哼着嘴里哼着应景的歌。
“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嘿嘿,参北斗啊……”
“路见不平一声吼啊,该出手时就出手啊……”
大约走了一盏茶时间,已到山涧,刚舀满一桶水,忽然瞥见不远处有一熟悉的人影——嘿,臭屁孩没看见,倒见到孩他娘了!
“大娘!”她忙挥了挥手,提着那桶水趔趔趄趄地跑过去。
“蜜儿,来提水洗澡吧?瞧你这娃的身子骨,呵呵,来,大娘帮你。”荷大娘笑着,伸手便要接过黛蜜手中的木桶。
黛蜜忙侧身移开,“诶,别别……大娘,我自己来,自己来就行,多活动活动,蜜儿就能快快长高呢”
“好好,真是好孩子,来,咱走吧!”
“好咧……”
黛蜜双手拎起水桶,两人便往云轩的方向去了。
“蜜儿,你可有什么喜(…提供下载)欢的?赶明儿,大娘做给你吃。”
“嘻嘻,大娘做什么蜜儿都喜(…提供下载)欢吃。”
“呵,这孩子,嘴巴抹了蜜似的,那桂花糕可好?”
……
两人说说笑笑,一会儿便回到了云轩,月已升的老高了。
这里的人都好亲近,好像,好像……家人一样……
看看周围,顿觉一花一草,一鸟一虫都在朝自己微笑。侧身望了望荷大娘那朴实的脸,那双慈爱的眸子里闪烁着真实的疼惜,黛蜜鼻子一酸,心里柔软得化为一江春水。
曾几何时,“家人”是多奢侈多遥远的字眼?四岁没了双亲,七岁没了最后的爷爷,在孤儿院的那些岁月就仅仅是靠着那些回忆过日子。
这里有南儿,有荷大娘,有周伯,还有……师傅,好像……真的很圆满。
这云轩……就是我的家吗?
忽然的静默让荷大娘有些疑惑,她回神,触到荷大娘的目光,忙咧嘴一笑:“对了,大娘,师傅住哪儿呀?”
“云轩就是公子的住处啊,这么多天了,还不知道,真是傻丫头!大娘还得回去给南儿做衫儿,那孩子现在长的快,这就走了啊……”不等黛蜜细问就走远了。
难怪那枕上有墨香味呢……这般简洁雅致,原是仙人的蓬莱岛。
黛蜜如此想着夜槿恒的事情,一边把水倒在屏风后的浴桶内,从包里拿出精油倒了几滴,又是伤春悲秋一番:唉,这瓶小东西用不了一年,以后就得用这里的皂角了,真有点不适应。
她坐在浴桶里,慢慢地低下身子,将头没入水中……啊,那个舒畅啊!
“我霸占了仙人的房间,不知他这几天是在哪里住呢?晚上也没见他倒挂在房梁上啊,难道是在屋顶?”
刚洗到一半,门被叩响。黛蜜瞪了瞪眼,忙起身慌乱地穿衣……
啊?周伯帮我拿的这是什么衣服啊?这一层又一层的,怎么穿啊?说了穿我原来那些就好了嘛,非得扛出师傅来砸我。
“公子说了,蜜丫头你那衣服实在不像话。”
黛蜜懊恼地扁嘴,腹诽道:什么叫“不像话”?这可是现代人的智慧!郁闷!
那叩门声又再次响起,她顾不上那么多了,只胡乱绑好衣带,匆匆跑去开门。
“师傅!”
“迟迟不开门,莫非在屋里偷吃?”那人侧身虚倚门侧,动作优雅得像只皇室的波斯猫。
黛蜜连连摆手否定,笑脸嘻嘻:“蜜儿不敢,师傅明鉴!”
夜槿恒似笑非笑,并不做声,缓步踏入房里。低头忽见黛蜜那又歪又乱的衣衫,不由得轻摇了那颗昂贵的神头,伸出莹白修长的手,帮黛蜜(:。。)整 理开来,神情专注得仿佛眼里只有那件衣衫。
“可学会了?”
“啊?”黛蜜恍然回神,忙换上一副十分认真的表情,坚决答道:“嗯!”
汗,仙人帮我穿衣耶,小心肝激动地上跳下窜,哪里顾得看怎么穿啊!
有水珠滴落手背,才发现这丫头的头发湿嗒嗒得披在肩后,夜槿恒神色微变,手一抬,毛巾便已丢在黛蜜怀中。
“擦干头发。”声音不知觉中带了点怒气。
黛蜜见师傅的脸一下子严肃起来,惊愕之间,不忘乖乖地拿起毛巾胡乱地擦起头发来,偶尔不小心用力大了,扯痛了头发,便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然后呲牙咧嘴。
耳边传来一声清浅的叹息,黛蜜还没抬头,已被一股力量拉到桌边。
“诶,师傅……”
“连个头发也不会擦,当真有十二岁?”
黛蜜再次表示无奈,表情大有死不瞑目之意:不要老重复这个问题好不好?我是没十二岁,可是我有二十五岁了呀!
夜槿恒坐着,拿过毛巾帮黛蜜轻轻擦拭,力度不轻不重,恰到好处。黛蜜面对着他,半蹲在前,虽然心跳如鼓,却还是忍不住眯起眼睛显出一脸享受的模样。
四周静默无声,耿耿秋灯秋夜长。唯有秋风偶尔入内,恶作剧般撩起两人的发丝。
这师傅还真是“贤良淑德”啊。嘻嘻,我还真有福!
“师傅,这是你的房间吧?”
夜槿恒的动作一顿,轻应: “嗯。”
黛蜜自他膝前扬起头,那双清澈灵秀的水眸便猝不胜防地映入了夜槿恒的影子,他看着那瞳孔中的自己,一下子有点失神,定了定神思,极快地,眸里的湖又是一片平静。
“那师傅这几夜睡哪里啊?”
“桃花林。”
“啊?你怎么睡啊?难道像小龙女一样?”睡在一根绳子上?
“小龙女是谁?”
“呃……师傅,那不是重点好不好?桃花林里怎么睡啊?”
见黛蜜挠头思虑,夜槿恒不语,只是擦拭的速度越发慢了。
“师傅。”
黛蜜唤了一声,没等夜槿恒答应便继续道:“今晚便留在屋里睡吧,你睡床,我人小,睡那边榻上就行了。你是师傅嘛,总不能让人家骂我不尊师重道啊!”
见夜槿恒不语,黛蜜便又向夜槿恒倾近身子,双眼诚恳,急忙补充:
“可以在中间放上那屏风啊,这样师傅就不用怕蜜儿非礼你了!”
“你非礼师傅?”
夜槿恒啼笑皆非,眉宇之间荡漾着一抹淡淡的愉悦,淡去了出尘的孤高,增添了几分真实。
那丫头却似没听见,径自起身走向床上拿药包,嘴里喋喋不休。
“现在都深秋了,夜里那么冷,要是生病了,我这小批量存货的药就得没了……”她仔细地给夜槿恒换着药。嘴里继续自顾自地念叨:“师傅都过二十了;怎还像个小孩儿似的,不会照顾自己……对了,南儿才六岁,教那种诗怎么听得懂……虽然我也听不懂你们这里的诗啦……还有啊,那山腰的路,好歹弄个指示牌嘛,要是遇到没我这么聪明的人,迷了路可就不好了……”
夜槿恒侧着那冰肌玉骨,如天鹅般的脖颈,静静听着,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插上来。
眼中只见那张粉嘟嘟的小嘴张张合合,娇嗔怒骂。
长得……倒算可人。
“嗯,好了,可注意着别碰了水。呜……好困,师傅,蜜儿睡去了……对了,明天给我在树上搭间屋子哦,老睡塌上,我会发育不良的……”
她嘟哝着便倒在榻上,一会儿,便听见浅浅的呼吸声了。
屋外,秋蝉夜鸣如歌,弯月朦胧似弓。夜槿恒坐在竹椅上,凝睇着手上的纱布,良久良久,依然是那个姿势。
眠山的悠闲生活(三)
次日醒来,黛蜜发现自己竟是在床上,忙骨碌地跳下床,四处寻找,却见夜槿恒正坐在塌上,闭着眼,想来还未睡醒。
他的头轻倚着墙,一条腿半曲起。左手垂在身侧,右手随意搭在那曲起的腿上。流云白袍的侧领滑下,露出优美极致的锁骨,可窥见那处肌肤如凝玉般在日出的光辉下泛着淡淡的红 。
黛蜜看得发愣,不由得走近两步。又见那俊美的脸稍稍歪在一边,几缕发丝落在高挺的鼻梁,眼睛闭着,关了那满眼春晖。完美的薄唇轻轻抿着,恍然间仿佛见到那弧线似乎吟着笑意,再细看清楚,原是错觉。
所谓美人者,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夜槿恒啊夜槿恒,莫不是你真的是那堕入红尘的神仙?
黛蜜看得正痴,那天神忽然一睁眼,望向黛蜜,目如朗星,一片清湛。
她咽了咽口水,毫无被抓到的羞窘,只笑嘻嘻地凑过去。
“师傅,你真帅!”
他慵懒地轻呼一气,“帅为何意?”
“呃……就是很好看的意思。”
“你这丫头,懂什么好看不好看。”夜槿恒一边笑着,一边起身下榻。
“我阅男无数,怎么不懂了?”黛蜜极度不满地撅起小嘴,可能太过激动,声音一下子飚得老高。
“哦?阅男无数?那师傅这样……”那仙人忽然俯下身,一脸正经地望着黛蜜,气息馨雅如兰:
“蜜儿……可喜(…提供下载)欢?”
黛蜜一张小脸顿时红了个透:天啊!本姑娘活了二十五年都还没有被神仙调戏过!
那清温的气息一下一下地撩着脸颊,那湖眸深深地绞着她的视线,黛蜜只觉自己的脸噌地像火烧一般,往衣领里缩了缩脑袋,眼睛骨碌碌转了几圈,嗫嚅道:
“蜜儿……自然喜(…提供下载)欢。”
“傻丫头!”揉了揉那小脑袋,夜槿恒竟开声朗笑起来。
“蜜儿!蜜儿!”
多悦耳的声音!好一根救命草啊!果然是个好娃娃!
“师傅!我,我去开门!”
那门前气喘吁吁的,不是南儿那小肉团是谁?
“蜜儿,娘说蒸好了桂花糕,叫你趁热过去吃呢!”
黛蜜豪迈一笑,回头对夜槿恒扯了扯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