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夜之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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昼夜之远-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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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吗?
    从那以后,我一直没醒过。
    从那以后,我再也分不清噩梦和现实。
    你叫我继续睡,继续在梦中等你,你却没回来……
    灯光渐渐希微,声音终于远去……她最后的念头,居然很清晰,那些血是谁的?
    以铮为什么叫她到梦里等他?
    因为,消逝的生命不是她,而是他?
    庄柔昏昏沉沉的睡了三天,偶尔会醒来,有些模糊的意识,睁睁眼睛,然后像溺水似的,呛几口咸苦的空气,心肺都停止工作一样,再次人事不省。她不敢苏醒,不敢重生,生怕这次真的到了一个没有以铮的星球。就继续睡吧,在梦中等他。既然他是这么说的。
    她苏醒在一个明媚的夕阳天,眼前第一个成形的人果然不是以铮。
    是院长,看起来比她最后一次见他时苍老了十岁。老人笑容苦涩,脸庞上沧桑的沟壑几乎干裂开来,他在她床边坐着,拄着一根拐杖。院长一直腿脚很好,为什么要拄拐杖?
    然后,她已经很熟悉的,医生和护士全体涌了进来。
    上一次重生,以铮不在。
    这一次重生,以铮不在。
    回复安静之后,祖父颤抖着道:“孩子,说说话。”
    她没有说话。
    祖父的难过溢于言表。
    她眼睛滴溜溜的转,像找不到家的孩子一样茫然无措,“我的白熊呢……”
    他叫她在梦里等他,为什么?为什么?
    她眼看着院长的悲伤,老人失去了谁会这样心痛悲戚?
    以铮,你真的永远只能在我梦里了吗?
    如果是这样,我又何必苏醒。
(本章完)
'(第124章 冷战专用熊(三))'
    庄柔不知道,那晚她在床上抱着白熊流泪时,以铮驱车到外滩边,在相对寂静的都市午夜,从江堤到马路,失魂落魄的一遍遍搜寻。他把深入心中的万箭,一根根拔出,直至血流成河。
    被她丢弃在风中的誓言,消失不见。
    他该怎么办?
    以铮丢下BMW,一步步走到云意家楼下。他不知道哥哥从他办公桌上拿走了“冷战专用熊”,他确实忘记了24小时的约定。他只是在想,没有他在身边,如果小柔踢被子会不会有人把她裹起来,压好被角。
    他没有办法走上楼,正如他也没有办法走回家。徘徊在那一步进一步退之间,冰海火山,他都走了一遍。
    于是,那晚就坐在她的楼下睡着了。南国都市的冬夜,温度也会降到零度以下,他在冰冷的石地上坐着沉睡,全身冻僵,麻木无知觉……
    清晨大雪漫天的时候,以铮第三个被庄柔狂奔的脚步声惊醒。
    她没有看到他。
    他不知道她在追什么,那样的绝望和无助。
    他只知道,当他完全醒过来,她已经消失在雪中。
    然而,他很快就清楚了她奔跑的方向,只有那一个方向。
    当他终于追上她,大概只是五分钟之后,两个人却都完全冻僵。他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即使冻僵,他这个健康的男人也比瘦弱的她温暖一些,只有这一些些温暖,也要在飘雪的苍穹下,和她分享。
                                                                                                                                                                                                                                                                                                                                                                    
(本章完)
'(第125章 以中华人民共和国公证法的名义(一))'
    祖父见庄柔哭了起来,不知所措,手忙脚乱的哄她,“孩子,别哭别哭。你想要小铮对不对?叫他晚上来陪你,好不好?”
    庄柔哭声刹那止住,血涌回心中,让她每根神经都温热起来。她摒着呼吸,瞪大眼睛看着祖父,眼神中那个大大的问号可怜的攀着祖父的心。他对这个孩子心疼起来。
    老人长叹一声。“孩子,小铮在你床边不吃不喝的坐了72个小时,刚才被我赶去休息了。他没事,一个大男人受点冻还扛得住,别怕,别怕啊。”
    以铮还在,还在!
    庄柔咳出几个哭音,想笑,终究没有成功。她用被子蒙住了头,重新开始大哭。祖父瞠目结舌,没想到叱咤商场五十年后,被一个小孩子弄的束手无策。
    医生护士们看着这一幕,只说,该打针了。
    庄柔擦干眼泪,吸着鼻子不许护士靠近,倔强的低声念道:“我不打针……不打针……”
    护士碰到她的手臂,她就尖叫。祖父挥手止住了护士,安慰她:“孩子,这不是镇定针,是治病的针,不打不行……不会痛的,听话,啊?”
    女孩似乎回到了五岁,老人越温言软语,她就吵的越凶,“我就不打针!就不打!”
    祖父立刻服软,“好,不打,不打,乖孩子别哭了……”
    护士尴尬的不行,“院长,这……”
    祖父瞪她,“先拿下去,等会儿再说。你不见她怕的发抖么?”
    医生和护士一起在病房里面站定。吴主任瞠目结舌,望天生叹。唉,院长自己也曾是医生,应该知道轻重缓急,怎么能顺着小孩子的性子呢?
    然而心率仪滴滴直叫,威胁着每一名医生的耳膜。不能不打针,也不能让她情绪激动,这根本就是个死结,打不开。这个女孩想要杀死自己,轻而易举。
    庄柔恶毒的瞪着他们,那双黑珍珠似的眸子透着小狼般的凶狠。她只要稍微想想那些最悲伤的事,就可以让自己的心血管火山喷发一样爆裂,身上出现血液阻塞的淤青,当一定数目的血管被迫停止工作,心脏就会变成干皱的萝卜。
    她,就会变成一个死人。
    死也不打针,死也不要再睡了……她要醒着,醒到死!
    一个闭眼,就会又丢了他……
    正僵持着,病房的门被撞开,以铮快步走了进来。他憔悴的脱了形,脸色青灰,下巴上尽是密麻的胡茬,身上是一件仿佛车祸现场出来的衬衫。
    以铮在庄柔床边坐定,开始做那个熟悉无比的动作,掏出她的胳膊,挽起她的袖子,试图把她乱动的小手牢牢攥在自己拳头里。庄柔显然仗着祖父在身边有恃无恐,誓死不从。
    然而她毕竟没力气,反抗无效后可怜兮兮的向祖父求助,“他捏我,好痛……”
    祖父举起拐杖在以铮身上打了一记,怒骂,“你轻点!”
    以铮下巴收紧,两条剑眉痛苦的扭在一起,偏过头去咳嗽几声,硬是没躲也没动。祖父后悔出手太重,靠回椅背上唉了一声,对这两个孩子又是生气又是心疼。
    庄柔吸一口冷气,再也不敢乱动了,怔怔看着他,流泪。心率慢慢平稳,她继续维持恶狠狠的眼神,盯住以铮,道:“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别再叫我睡觉了……不管是用打针的还是用说话的……我想醒一辈子,永远也不睡……”
    镇定剂似乎起作用了,连以铮攥着她的手都变得柔和。眼前又是白蒙蒙的雾气,她喃喃:“我的白熊呢,掉在哪里了……”
    眼看庄柔再次陷入沉睡,以铮回忆着她刚才那钢针般刺骨的眼神,铁了心要寻死的绝望。她宁愿要死亡也不要他?
    以铮对身边的护士道:“帮我拿些维C和钙镁片来。”
    护士犹豫了一下,仍然出言相劝:“副院长,您不能一直用药物来缓解疲劳,还是去休息吧……”
    他在零下的温度中坐在露天的石地上睡了一晚,抱着庄柔回来后三天三夜没有睡过觉吃过饭,最后被祖父逼着去休息。刚出门五分钟,庄柔就从长眠中惊醒,又哭又叫的把他闹了回来。
    于是他决定再也不离开一分一秒。
    以铮苦笑,在她身边坐了72个小时,居然还错过她醒来的5分钟。每次她醒来,第一个看到的都不是他。对他们来说,重逢是命中注定,错过也是命中注定?
    如果她真有这种毅力求死,他就有毅力再坐另一个72小时,到她苏醒为止,到她求生为止。
    护士还在劝:“您也该吃点东西啊……”
    以铮眉毛也没抬,“葡萄糖和生理盐水。别啰嗦了。”话还未落地,身上又挨了一下拐杖。很疼,但他揉都没揉一下,倔强又叛逆的看着祖父,依旧攥住庄柔的手不放,仿佛回到他十岁时,指着祖父书房里那枚二战留下的弹壳,一脸睥睨神情,命令一样的说“这个是我的”,倒好像是祖父拿了他的玩具还霸占了几十年。
    梁家没有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的规矩,唯一的规矩就是,强者统治。谁坚持到最后一刻,谁就赢了。谁赢了,谁就得到奖品。
    老人瞪住不听话的孩子,白眉倒立,拐杖毫不留情的继续落下,要是以铮想把自己累死饿死,倒不如让爷爷把他打死。
(本章完)
'(第126章 以中华人民共和国公证法的名义(二))'
    千惠在第一时间卫兵一样出现在以铮身边,不由分说的用手围住了他的肩,挡着拐杖,回头朝院长说:“好啦好啦,院长您就杖下留情吧,他身体真的受不了的呀!”
    她缩着脖子嘿嘿傻笑两声,其实也吓得不轻,“您看,小萝莉这次又不是昏迷,只不过打了针要睡个两三小时,让以铮再陪会儿也没什么的。”她拍着胸膛打包票,“您瞧着吧,小萝莉醒来第一句话一定叫他滚,那时候他就听话的滚啦。”
    其实千惠也怒的想拍死以铮。
    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呢,他就算不顾疼也得顾面子啊!妙仁今天的八卦头一号会是,英俊无敌耍酷拉风的副院长被打骂的像孙子似的……虽然他其实就是院长的孙子……
    “院长,您也累了,去休息吧,这儿有我看着。筱静,弄点流食给副院长吃嘛,输营养素什么的,你们平时怎么对待不吃饭的病人的?总有办法吧!愣着干什么!去,快去!”千惠忙不迭的一面跟院长点头哈腰,一面对下属瞪眼呵斥。
    她骂自己,妈的,怎么越来越像洋鬼子了?欺软怕硬!
    情况暂时被安抚,祖父接受现实了,他注定要败在两个孩子手里。
    千惠想方设法让以铮放松,吃东西,偷偷叫护士检查他伤的重不重。一切料理好了,她心满意足的拍拍他,说:“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不爱我了。我不适合当你女朋友,适合当你妈。”说着说着,鼻子发酸。
    以铮抬头,艰难的挤出一句:“千惠……”
    这时庄柔在梦里皱眉,吐出几个含糊不清的字。他马上低头去看她,眼神明亮而柔和,抚着她的额头,当自己的手是电熨斗,可以熨平她纠结在一起的眉。千惠苦笑,以铮不需要维C钙镁片葡萄糖营养素,他就需要小萝莉来虐他,那跟喂了蜜糖一样甜,像吃了兴奋剂一样亢奋。
    混蛋!
    千惠急急走出病房,溜进了最近的一个卫生间,这样哭过补妆比较方便。
    然而,她站在镜子前面看着几乎跟以铮一样憔悴的自己,趴在洗手池前面继续嚎啕大哭,声音震天。
    直到镜面上,某个金黄色的脑袋推开一扇小白门,看到这个女人,猛刹住车怒不可遏的大吼一声:“Whatthehell!”
    千惠惊的跳到一边,右脚踝扭了。她低头揉着,上次扭的是左边,这次扭的是右边。洋鬼子都走了怎么还有人冲她喊英文……
    等等。
    她抬头,看到那双蓝眼睛,难以置信的愣怔在原地。回过神来,她凑到跟前捏捏他的脸。“洋鬼子?你回来了?”
    Jackson依旧穿着他那身歪歪扭扭的白大褂,几分钟前还睡眼惺忪,也被千惠吓得不轻。
    “废话!你以为三天前是谁抢救601的!?……你这女人在男厕所里鬼哭狼嚎什么?我晚上有手术,快去给我买杯咖啡!”
    任何一个黎明,都要伴随绝望如深渊的黑暗,周而复始。我们在苦难中咬牙坚持,等待恩典的来临。在大雨滂沱中,她赤着脚奔跑,直到昼夜模糊成一片光暗的交合。
    只要熬过这一次,就又是黎明了吧。
    庄柔在沉睡与梦醒之间流连,找不到一个可以显示时间的钟表。如果阴天,要怎么才能知道太阳其实就在乌云后面呢?
    她第二次睁开眼时,病房里有很多人,阳光环绕着大家,耀眼的不真实。
    很久以后,某一个繁星满天的夜晚,她枕在以铮的胸膛上,他说,因了她而揭破的家庭往事,让他们一家人在四分五裂后融溶和合。
    然而,那时庄柔只想着,用被子蒙住头,闭上眼睛,装作这只不过是另一个噩梦。
    祖父的声音响起在那层蚕丝被外面,“孩子……你还愿意接受以铮,接受我们吗?”
    庄柔在被子上端露出头顶和眼睛,如一只打翻了盘子的猫,惊恐而诧异。
    她傻乎乎的摇头。
    不对,他们一定在骗她,或者,把她当成要死的人来安慰。
    梁父叹了口气,挽着妻子的手不知所措。他不知父亲究竟怎样从庄柔身上看到了母亲,如何在这个脆弱隐忍女孩的黑眼睛中,看到那个坚强骄傲的爱尔兰女人的一点碧色。
    他并未见过母亲十六岁时在那战火纷飞中的茫然眼神。
    他只知道,必须投降,必须妥协。他别无选择。失去庄柔不仅意味着失去儿子,还有父亲,整个家庭。
    何况,这女孩子真的有点出乎意料。
    以铎和云意拉着手,一起含笑看着庄柔。云意姐居然在微笑,博士也不再不可一世。庄柔头痛,是镇定剂在起作用吧……
    千惠也在,照例哭的最伤心……
    还有Jackson,得意洋洋的看着这个自己神奇医术的人体证据……
    祖父见庄柔摇头,起急,“你提个条件,好吗?你要我做什么?你要他们做什么?”
    庄柔又把被子拉低了一点,整个露出苍白的小脸,大眼睛眨着,琢磨着这是哪个地球。以铮呢?以铮呢?她鼻子发酸,怎么每次想要他时他都不在……
    急着急着,她忽然觉得一双有力的臂膀把她托了起来,后背靠上那么坚实宽阔的胸膛,他的声音在右耳边响起,让她眼前的美好突然真实起来。
    以铮在,那么肯定是地球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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