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致远握着妻子的手越发紧,他进一步命令以铮,“如果小柔问起我们的谈话,一句都别透露。”
“我知道,知道!”以铮说话不自觉的大声,他回复了知觉,意识到这最后一个出口已经开启。
所有黑暗都将过去,他们盼望的光明,就在眼前。
这场谈判达成共识,以铮一瞬有种冲动,站起来跟庄致远握手。然而,他马上止住了自己,同时意识到,胸腔中有饱胀的幸福,几乎要将他撑到爆炸。
小柔,有没有听话睡午觉?
已经傍晚了,他要回去叫醒她,如同唤醒玫瑰丛中沉睡五年的白蝶,如同缘分与时间,终于划成一个圆满的圈。
等我。
玫瑰园一如既往的馥郁浓芳,尽管逃离那片南国温土,盛放在北方的飘雪苍穹下。一进门,浅紫与墨绿的色调几乎让以铮回到了五年前的记忆,昨日重现。白色楼梯盘旋而上,钢琴静立大厅,四面环绕的落地窗。
不同的是,安静的渺远无息,再不喧嚣。
她在哪里?
他只让记忆牵引着自己走上楼。
庄致远恼怒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不要这 么 快‘炫’‘书’‘网’就把这里当自己家……”
以铮头也没回,“主卧室在哪里?”
她一定会在那里等他。
庄柔睡着,窗子都紧闭,窗帘拉严。她小脸上还挂着泪痕,紧紧皱眉,像被魇在噩梦中,不能摆脱。长发飘散,白风衣,五年前的白蝶,如今又栖在玫瑰丛中,等他唤醒。
以铮坐在她身边,深深凝视。是不是又梦到他消失了?
俯身一吻,她的唇冰凉柔软。
睡公主苏醒,一时间恍惚的分不清梦还是现实,被王子抱进怀中,心口温热。“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他紧紧拥着她同样冰凉柔软的身体,在她耳边轻念:“是我让你等了太久。”
她揉了揉眼睛,很舒服的栖在他胸口:“是啊……你该早点叫醒我,迟到了好 久:。,天都黑了……我居然真的一直睡着等你呢……”
她忽然凝住,记忆闪回。泪流出的一刻,两人心中的玫瑰园,在夕阳下合而为一。谁说过往的遗憾就不能重圆?时间咔嗒一声湮灭了五年中的想念和追索,他们的爱,从头开始。
到底什么才是使时间折返的力量呢?
渐温的回忆在空气中冉冉上升,恰似淡淡的古老童话。
错过这个转角的人,苦苦追寻下一个转角,盼着渺茫的幸运,会相遇。
而她,只要回到原来的转角,坐下等候。
因为知道他,相信他,终会回来找她。
这是最后一个出口,这是他们再也不会崩塌的幸福,这是坚持过黑暗后,从此能紧紧相拥的光明。
庄柔看着以铮拉开窗帘,万家灯火尽显眼前。她不再孤单了,永远不再。
以铮回到床边,拾起她的小手,笑道:“你爸爸已经来敲过五次门了,我们出去吧。”
庄柔双臂挂上他脖颈,浅笑着静静低声,“梁律师,这次……你要偷什么?”
以铮舒然而笑,不再作势要走,双手轻轻搂着她纤细的腰肢放回床上,亲吻浓烈而炽热。
“你。”
时间在这里凝止,故事从这里开始。
最初的唤醒,带来永恒的缠绵。
你听我诉说年幼的孤单,
你带我跨过昼夜的遥远,
岁月划过一个轮回的圈,
你看那冬夜的星火重燃,
雪花飘了又散,
梦是跋涉千里的重圆,
爱是战胜遗憾的还愿。
【完】
(本章完)
'(第133章 尾声:Bedtime story(上))'
尾声:Bedtimestory
夜半时分,刚刚降了一场雪,冬夜有种暧昧而清妙的绯红。
庄柔翘耳听着楼下的动静,爸妈会睡的很早,房间里地暖系统似乎功率不足,她冻的发抖。
玫瑰园终于沉睡,她蹑手蹑脚溜下楼梯,推开了转角右边的门。一进门她就打了个寒战,这房间冷的像冰窖。登时气不打一处来,爸爸凭什么这样虐待以铮?
她轻轻伏在以铮床边,碰了碰他的手。他醒了,显然被这大半夜出现的小人儿吓了一跳,苦笑,“真是吓人啊,你怎么半夜忽然跑来还盯着人看不说话?”
庄柔内疚,问:“以铮你冷不冷?这里好冷。”
以铮并没在意,庄致远居然允许他住在家里,已经格外开恩了。他一直在想,大概这位父亲觉得养了19年的宝贝女儿就这么被他骗走,不让他吃点苦说不过去。
以铮看着黑暗中的庄柔,只穿一条薄薄的睡裙。北京的玫瑰园中有地暖供热系统,她穿的比上海时少的多。然而这个房间显然没有,不能着凉的人是她。
以铮把她拉进被子里,熟练的裹紧,微笑,“那就给我当暖炉吧。”
庄柔依偎着他,点头,“好,明天早点叫醒我,让爸妈看见就糟了。”
十九年来第一个叛逆的念头出现在庄柔小姐脑海中,她觉得爸妈简直就是王母娘娘,在牛郎和织女之间划一条银河出来,一天不结婚就一天不许他们……那个?
她已经不是孩子了……
其实根本没用,而且晚了一步。她有些沾沾自喜的胜利感,竟觉得很舒服。
以铮似乎心有灵犀,吻吻她的脸颊,宠溺道:“这个时间,这样主动进我房间,你真的学坏了,嗯?”
庄柔脸红,连忙掩饰:“进的是你的房间啊,为什么是学坏?”她将“你”咬的郑重其事,仿佛这样就可以解释一切。
以铮被逗笑,“除了我,你还想跟谁学坏?”
庄柔不再理他,两人很安静的相拥,冬雪在伴,岁月静好。
以铮道:“明天我回上海。”
庄柔支起下巴,很认真的看他,有点舍不得。
以铮像从前一样抚弄她的头发,如今是完全美满的幸福。他温然笑道:“爸爸居然说要一起过春节,上次全家过春节是……我都忘记是哪年了。”
庄柔很替他开心,然而还是舍不得。
“爷爷一直出各种主意想要我把你偷运回去……”
庄柔扑哧笑了出来,她很喜 欢'炫。书。网'教堂,也想念爷爷,可更想在家和爸爸妈妈一起过春节。
“我说不可能。爷爷不甘心,说至多放你到十五……”
她顽皮的用下巴摩挲着他胸口,撒娇,“都是爷爷说的?”
以铮被她弄的很痒,伸手捉住,一起笑起来,“都是爷爷说的。我说的是,至多放你到初八。你总有些课可以回来上的,不是么?”
庄柔重重往旁边一躺,“我要陪妈妈。”
“我会每天给你打电话。”
“会尴尬的。”
“那发短信?”
“更尴尬。”
以铮无奈道:“我简直像个高中生,谈恋爱还要偷偷摸摸的。”他没再强求,在这短暂雪夜享受她的温暖。反正等不了几天,至多两个星期,她就得乖乖回到他身边来……或者他再访玫瑰园,继续住这个冰窖也可以。顺便去视察北京分院吧……
庄柔很久都没睡着,摇晃着以铮要听故事。如果有两周听不到他说话,就要延长今晚,她一定得听个最长的故事。
“罗密欧与朱丽叶?”以铮掂量着心中秘密的重量,看看她黑夜中灵动的眸子,却又释然。她还停留在大人的世界外面,他会尽自己所能让她停留的更久。
庄柔撇着嘴摇摇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现在她有充分居高临下的姿态去不屑那个故事。“情节太简单,而且严重脱离现实……我要听复杂又现实的……比如说,安璐之死。”
以铮一愣,原来是这个故事。似乎已经过了很久,原来她一直念念不忘。确实,她应该知道那个故事的结局,来让他们的重逢到相守画成一个真正圆满的圈。
庄柔朝以铮的方向挪了挪,借听故事的借口离他近些,下巴点在他肩上。
当一切平息,他可以看着安全的她,把这凶恶的一幕幕当作床头故事来讲述。
只要对比所有证人的口供,再用一条时间轴来分析,证据链便一环环丰满起来。凶手,自然水落石出。
苏黎说,她那天晚上大醉,都不记得送她回去的人是谁。现在知道,是Pascal。这个法国男生出现在晚会当场,学校,水晶弧,以及,活动中心。庄柔记得,她在小树林里哭泣时,他也突然出现,当时她以为他是去抽烟的。而警方在小树林找到的残迹是大麻。
夏燃说,她从许成幻那里偷了不少软毒品,交易给一个外国人,开始是要钱,后来不再要钱,换了致命的剧毒氰化物,但不知道这个外国人是谁。现在知道,也是Pascal。她说,以铮拿着从T大网站上搜到的,他和庄柔联谊的照片,侍应生阿正马上就认了出来,就是他无疑。
然而,一切都是为什么?Pascal,完全置身事外的一个人,如何卷入这场恩怨?
庄柔记得自己曾听一个法语教授说,你们这些学生,到了法国,不要看到咖啡厅就随便进——有些是喝咖啡的,有些是聚众吸大麻的。欧洲人对待软毒品的态度也超乎意料的软。
Pascal牙齿发黄,她一直以为是长期吸烟所致。
然而,以铮告诉她,每一颗牙齿接近牙龈的地方都有一个棕色的斑块,就是吸毒者通常所说的“甲基嘴”。他们吸食毒品的时候,含有兴奋剂的气体会腐蚀牙齿的珐琅质,形成棕色斑块。
此外,最开始的开始,安璐到底是怎么把庄柔吐露“炽冰”真相的音频从Pascal手上骗去的?原来不是欺骗,而是勒索。夏燃对表姐无话不谈,安璐在水晶弧与Pascal不期而遇,抓到了他的把柄。
法国男生可以在欧陆随便吸毒,但他留学到了中国,如果被发现吸毒,就会马上开除学籍遣送回国。
中美晚会那一夜,Pascal带着氰化物去水晶弧交换夏燃的毒品。他刚刚把氰化物交给阿正,阿正还没来得及把大麻给他,苏黎和庄柔就在舞池中央吸引了全场的注意,Pascal的注意力也被完全转移。
两包白色粉末同时摆在阿正的手上,夏燃吩咐过他,要把氰化物下在苏黎的酒里。
听到这里,庄柔苦笑,是的,他们从一开始就都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毒酒递给的不是她,而是苏黎。夏燃仇恨的是直接夺了表姐站上舞台机会的苏黎,而非庄柔。
庄柔会替苏黎喝下酒,只是个巧合,大概也是老天的安排。
除此之外,还有第二个巧合——两包一模一样的白色粉末,阿正在恐惧之下拿错了药,所以庄柔喝下的是软毒品,而不是本来应该的剧毒氰化物。
庄柔一身冷汗——她是从死神的嘴边侥幸逃脱了。
而那包货真价实的氰化物呢?
Pascal看完热闹,顺手将毒品融在自己酒里。第二个假象这时出现——所有人都认为安璐已经走了,其实她还在灯光昏暗的CLUB中,看苏黎和庄柔流泪,在心里冷笑。在庄柔被陆年羽赶走,苏黎继续醉的不省人事后,她大摇大摆的出现在Pascal面前,想与这个“盟友”额手称庆。
然而Pascal没有一丝一毫的高兴,身为与07级经管国际班接触密切的留学生,苏黎是他的朋友,庄柔也是他的朋友,他的languagepartner。而他,为了自己害了朋友。他没理安璐,站起身来,扶着想呕吐的苏黎到卫生间去。
后来几分钟之内发生的事,Pascal不知道,已死的安璐也不能再透露分毫。警方推测,安璐喝下了他留在吧台的酒,然后若无其事的上出租车回学校。
之后,又一个关键时间点,由陆年羽接上。庄柔到今天才知道,那天他一直跟到了水晶弧门外,确保她安全上车才放心。他回去时刚好是安璐出来,两人撞了个满怀。他本来也对安璐没好感,干脆没理她,冲回CLUB去找苏黎了。他没发现钥匙串从口袋中滑出,掉在了安璐面前,包括活动中心大门的那把。
这是第三个假象——所有人都默认安璐有钥匙,不会是她偷的。警方搜查过她的宿舍,事实证明——她自己的那把被遗漏在一件晾晒的衣服中,只是忘了带。她完全偶然的捡到陆年羽的钥匙,看陆年羽冷冰冰的样子,一时愤怒,没有还给他。
再然后,陆年羽在灯光阴暗的CLUB中四处找寻苏黎,却不知Pascal已经扶着她走上了回学校的路。
与此同时,庄柔在外滩看风景,也耽误了回学校的时间。
陆年羽和庄柔两个人齐齐落在后面。在这场如今看来关乎生命的赛跑中,前三名的顺序是——No。1安璐,第一个抵达学校;No。2,Pascal和苏黎;No。3,庄柔和陆年羽。先到的不一定是赢家,所有选手都面对一个糊涂的裁判。
在安璐率先抵达学校后,又是时间轴上几分钟的空白,以铮和警方都只能根据迹象来推测。
他们认为,安璐回宿舍的路上经过活动中心,想起还揣着学术部部长的钥匙,决定报复完苏黎再去报复陆年羽。她上了二楼,学术部占用的215室,一时没想好先翻看哪些活动安排,只是觉得头开始发晕——氰化物的毒性开始发作——于是到窗口去透气。
这一透气的功夫,Pascal和苏黎,第二组抵达学校。他送她回宿舍的路上,也要经过活动中心。安璐在窗口看到,一阵心惊胆战。如果Pascal把一切告诉苏黎怎么办?她的勾当全都会大白于天下。
Pascal的讲述从这里开始。他看到安璐在招手,虽然不愿上去,但看她不太对头,也隐隐担心。
他带着苏黎从活动中心大门进去,将她放在一楼的长椅上。苏黎这时已经烂醉如泥,对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在215室,那扇打开的窗旁,安璐渐渐头痛欲裂,一句话也说不清楚。Pascal这才想起,自己的酒没有喝,很有可能是被她喝掉了。他不敢对安璐隐瞒,马上据实相告。
安璐惶恐的认为自己染上了毒瘾,开始疯狂的大骂Pascal,威胁要将他吸毒的事告诉学校。两人的厮打中,他不慎将她推落楼底。但安璐并未立刻毙命,她只是无助的躺在血泊中,在剧痛中,依旧因毒药深入血液而死。
原本是吸毒,现在升级为过失杀人。
这已经不仅仅是开除学籍的问题了,Pascal再也顾不得什么友情,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