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ver seen an arrogant patient like you beore。(从没见过像你这么自大的病人)”Jackson爽朗大笑。
“Sticks and stones;Doc。”
(这个短语来 自'霸*气*书*库'英语中的一句谚语——Sticksandstonesmaybreakmybonesbutwordswillneverhurtme。意为,棍子和石头会打伤我的筋骨,但言语决不会伤害我。庄柔这里是在对Jackson说,她一点也不在乎别人说她自大。)
这个地道的美国式表达让老外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庄柔看看手表,飞快的与他告了别,上了电梯。千惠已经在等她了。“梁医生正在做咨询,请稍等片刻。”
诊疗室门开启时,是二十分钟之后。
走出来的是个20岁左右的男生,消瘦苍白,有浓浓的眼晕,双耳上打了不下十个耳洞,看上去倒称得上有艺术感。
庄柔意识到自己认识他,很多人都认识。是个当红的年轻歌手,他在电视上的形象似乎没这么颓废过。
他恹恹扫了庄柔一眼,很不高兴。“这就是我被粗暴的赶出诊疗室的原因,嗯?”
千惠赔笑。“很抱歉,这位小姐提早到了。”
年轻歌手将外套甩在肩膀上,摇晃着走进了电梯。“我会告诉Jessica你们该返还我的部分诊疗费。”
千惠依旧微笑。“当然。我想梁医生不缺您那区区几百美元诊疗费。”
庄柔抽了口凉气,同时因为歌手刺鼻的香水味咳嗽起来。
果然,以铮没让她忽略这回事。
“迟到有时会造成别人的损失,但你有没有想过早到也可能造成别人的损失?”
其实他没必要叫歌星走的,庄柔很想指出,她会很乐意独自坐等几分钟。但她保持沉默,不反驳,仿佛她现在只是在面对“梁医生”,而非“梁以铮”。人们总是说感情“波动”,这是个不恰当的说法。感情不是物理意义的波,能够保持每个波相同的波长、频率和振幅,一直传播。最起码,该说感情是阻尼振动,迟早会消逝。她对自己说,对他的感情,爱也好恨也好,不仅5年可以磨干净,5天也可以。
以铮很自然的接过了她的沉默:“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可以换个轻松的气氛。我想你还没吃过晚饭吧。”
“不需要。”她马上出言阻止,“我晚上不吃饭。”
以铮打量她一番,没有要收回提议的意思。庄柔胃里一阵不适,如果他也像陆年羽那样强要她吃饭怎么办?
“你在减肥?”
“是。”
“说谎。”
她继续沉默。以铮耐心的等了片刻,带着他的写字板坐到了庄柔对面的沙发上。
“庄小姐,既然你来了,我就假定你愿意接受我的治疗,而这就意味着你最好信任你的医生。什么与治疗有关,什么与治疗无关,我比你清楚的多。”
她没办法。“我在斋戒。”
他在写字板上记下几笔,显出很有兴趣的样子。当她简单的解释完原委后,他拨了个电话给助理。“千惠,问问禾绿能不能在半小时内送来一份鱼子寿司。”
鱼子寿司,她一向喜 欢'炫。书。网',价格不贵,但营养,低卡,开胃而不刺激胃。可她从没对他提起过,他怎么知道?
“好了,我们开始吧。我还是很好奇那天你在星巴克自残的原因。对于自己的困境,你从来不喜 欢'炫。书。网'和别人交流,坚持要自己解决问题,哪怕这意味着更多的麻烦。”这个结论来 自'霸*气*书*库'于她住院的48小时内他对她的观察,也来 自'霸*气*书*库'他从她朋友那里得到的信息。
她咬唇。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无论去深究多少次,答案都是明摆着的。从前她绝不会想到,会有一天,能和她性格的始作俑者坐在一起,将这个问题摆在台面上谈论。
“毫无疑问,是因为你。”
以铮惊讶于她的直接。“我?”
“这难道不是很明显吗?你是让我对‘别人’不再信任的原因,也是我对家人和朋友有负罪感的原因。”
他笑了,将写字板合上,从容抱臂。“不,我认为不是。”
庄柔简直说不出话来。就在她每次自命宽容的认为原谅他是种恩典时,他都抢先一步自我原谅。
她定定的看了他许久,双腿在沙发上越收越紧。就在这时,千惠及时出现,手里提着一个精美的纸袋,看来他的外卖到了。鱼子寿司清香不腻的气息确实让她有了食欲。
然而她没有动筷子。
他从沙发扶手上站了起来。“我去打个电话,你先吃晚饭,之后我们继续。”
(本章完)
'(第11章 治疗(2))'
消磨了几分钟,以铮觉得庄柔差不多该吃完了。他必须将治疗进行的有效率一些,要是时间久了……他怕自己再度不冷静起来。
走回办公室,她已把四方的盒子折叠的和刚送来时一样,试图将它塞回袋子,把袋子上的系带打成和原来一模一样的蝴蝶结。
然而她结不回原来的样子,懊恼的盯住不听话的绳子。看到以铮进来,她恢复了不在乎的神情,坐直了身体,不再看跟她作对的东西。
“我们说到哪里了?”
“你究竟为什么认为14岁以前的事对我影响更大?我不想提以前的事,但可以跟你保证……”她咬了唇,“是自从你走进我的生活,我才觉得自己完全变了一个人。”
以铮笑了笑,撕下一张白纸,开始折叠。她沉默的看着,直到他手里出现了一只纸青蛙,是很多人小时都玩过的那种。他递给她。
“送给你了。”
“青蛙?”
“很像你。”
她匪夷所思,刚重逢那会儿,她觉得自己像猴子,现在他把她从灵长类降格到了两栖类。她捏着青蛙的背,托腮沉思。以铮被逗笑了。
“一般人会问为什么,而不是自己想。”
她二话不说,把青蛙塞进了面前的水杯里。扁平的纸青蛙漂浮在水面很短的一段时间,之后沉底。她将右手食指放进了水里,被滚烫的茶水烫了一下,马上抽出来。
他万般没料到她的举动,脸色大变,抓过她的手,那白皙的指尖已经红肿了。他心疼的吹了好 久:。,轻轻揉捏,开口训她:“你多大了,还玩水?”
“梁医生,你的青蛙,被烫死了。”她用下巴点点已经变形成一个纸团的“青蛙”。
他停下了揉捏,却依旧握着她的手,苦笑,千惠说的没错,她果然聪明。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这是著名的青蛙定律,如果你把青蛙放在水池里,一下子倒进去开水,它被烫了一下会马上跳出来,不会死;但如果你把它放在温水里,一点点升温,它会慢慢适应,直到最后升温成开水,它被烫死。对于我这只青蛙来说,你就是开水,让我剧痛了一下;而在你之前、之后的生活……是慢慢升温的温水,虽然那种痛没有你给我的强烈,但,我是被‘温水’烫死的。”
两人沉默相对,他双手之间一下子冰凉空洞了——她把手拿了回去。看着面前这张还存着稚气的小脸,他忽然开始不忍心进行下去。
但,失掉了做医生的冷静,就像因为怕她痛而不给她打针,最终会害了她。
“小柔……把灯关了,好吗?”
“还是就这样说吧。”她有点怕,如果他再来吻她……
他没有理会这抗议,起身去关灯。“别怕。”两人身处黑暗之中,他开口道,“我知道再问问题,你也不会回答。不如我们公平交易,一人问一个,你回答了我的,我就回答你的。”
她嗯了一声。
他坐在了她身边。“你先来。”
“那天,你对陆年羽说了什么?”
她听到以铮在黑暗中笑,不是他一贯温和的笑,而是种恶作剧得逞的窃笑。“我告诉他,我是你的未婚夫,我们5年前订了婚,但你很讨厌我。”身边女孩猛地动了一下,腿差点撞到茶几,他不耐烦的拉住了她,“好好坐着,别乱动。”
“你这个……你这个……”她气的说不出话来,“你怎么可以……我这才明白……”这些天来陆年羽的奇 怪{炫;书;网}都有解释了。
他“好心”的安慰她:“没关系,那男孩子要是有脑子,就知道我说的是一派胡言,如果没有的话,那也不是你的错。”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他清了清嗓子。“我们是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所以我建议你不要问没意义的事。那天,为什么要喝那么多咖啡?”
“我觉得这是唯一不去参加的方法,但我想消磨足够多的时间后赶回校医院的。——那陆年羽告诉了你什么?”
“你现在的生活,你的朋友,你一般做些什么,喜 欢'炫。书。网'什么,不喜 欢'炫。书。网'什么,以一个医生的身份。我是想了解你最近的精神状态……”他顿了顿,努力按捺住去触碰她的渴望,“5年以来,你有没有……过的很艰难?”
他想知道的是,她有没有因为他而被身边人责难。如果一个孩子在十几岁的年龄被家人和朋友孤立,难怪她会行走在独自的世界里。
“没有。”
这是佯装的坚强,他听的出来。“真的?”
“你也在问没意义的问题,”她狡黠的指出,“答案是,真的。现在我可以问两个问题。”
他宠溺的笑笑,不过她看不到。“好啊,你问。”
“你为什么不做律师了?”
他一时沉默,的确,BBC银行假账案是他最华丽的一役,那时的梁以铮律师,年轻有为,前途无量。但他在所有人的艳羡中放弃了这个职业,赴美攻读心理学硕士,回国后继承了爷爷的医院。
成功似乎是这个男人的专属基因,从名律师到名医,他只用了4年。
“我发现,正义和正确并不完全等同。小柔,”他自嘲的笑了,“我年轻时有那么一股冲劲,以为正义就应该不惜一切被实现。而从事法律工作,就总是要面临这种遗憾。我猜我是始终不能原谅自己伤害了……无辜的孩子。”
“可烫死我的不是你。”
“尽管如此,我终究烫伤了你,还有其他一些无辜的人。”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很奇 怪{炫;书;网}。她在想,BBC案中无辜的孩子有三个,她大概是相对幸运的一个。两个姐姐,那时都是19岁,和她现在一样,一个跳楼自杀,一个只身远走英国。
“第二个问题,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你还会这么做吗?我指的是,实现正义,但要牺牲无辜的人。”
他再次陷入沉思。人们经常在问类似于“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你还会不会……”的问题,之后自怨自艾的发现,追溯过去是无用的。但实际上,“过去”是种坐标,在思维中沿着一个全新的坐标走下去,也会走到“现在”或“未来”的某一个全新坐标。
而这个坐标,是对现实的答案。请尽情的问,如果时光可以倒流。
“是的,我还是会那么做。你的母亲,BBC案中牵涉的所有人,他们确实犯了法,而且涉及上亿元的金额。这不只是冷冰冰的数字,这是其他家庭的生命。还有其他无辜的孩子,因为你的公主生活而吃不上饭,上不起学。”
庄柔始终不愿回忆起对他的恨,于是也就不愿回忆14岁的生日会。然而,插在心头的剑已经被拔出,她不得不看着血流淌。回忆起,那时,他时刻都嘲讽的眼神,对她生日会上的所有达官贵人都蔑视的话语。
那时,他一定也是这样在心里蔑视她的,在拿她当攻击她父母的武器之前。
“我知道了,懂了……”她努力眨着眼,这样泪就不会掉下来,“所以,你接近我的时候,你把我领上楼的时候,都是这样想的吧。”
她用力的挤出一个微笑。“你应该……那时就跟我说的。我很懂事的,你不是知道的吗?你就跟我这样解释,说不定我会去帮你把光盘偷出来的,我会的。”
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他看清了她的神情,很安静,没有泪。看来她一直眨眼,终究是把眼泪都吞回去了。这孩子难道只会笑不会哭吗?谁剥夺了她哭的权利?
身体微微倾转,前探,他的手停在了她光滑细腻的颈子上。他想吻她,现在她喉咙里苦涩的滋味,泪的滋味,是他犯下的罪过,而非她该承受的刑罚。
(本章完)
'(第12章 治疗(3))'
说不定一个吻能让她哭出来,这是个严重的问题。
“不,别这样……我想,我该走了。”
他没有强求。她站起身来,去找寻灯的开关,手指即将按上去的一刻,他开口:“等等。我能不能问最后一个问题?”
她停住了。
“刚才我说的这些话,你都已经想过了,对吗?所以你才原谅了我。你只是想听我亲口说一遍。”
“……对,我甚至想过,如果我是你,也会那么做。那时,我就是这么对自己说的……我原谅你了,人当然应该根据理智来做事,不能由着同情心,你做的很对。”
她按下了开关,但没有拉开门逃掉。室内重归光明,白风衣映在浅蓝的墙壁上,如同白蝴蝶脱离了浓郁奢华的玫瑰丛,开始在蓝天上翩飞。她的一生有很长时间在医院中度过,他心中一阵翻动,忽然在想,他的医院能否成为她的庇护,她的蓝天。
“想想我的话,好吗?试着去回忆你14岁以前的生活,你习以为常的‘温水’,你被教育要接受的‘无奈’,我们必须找出根源来。”
她轻轻的嗯了一声,依旧背对他。
“明天9点来上班,我的办公室,你知道在哪里。别早到。”
上次说“别迟到”,这次却说“别早到”,他已经开始摸清一些她的行为模式了。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都不能放过,看似无规则的沙砾正在排列成有形的图画。
他让她消失在自己的生活中,然后,如同她自我说服遗忘最痛苦的记忆那样,他也这样说服自己。而且,因为他是意志力更强的人,他的成功比她更长久,直到她再次出现。她留给他的唯一惩罚是孤单,给自己的惩罚却是深入血肉的刀剑,剜去爱恨。
现在,他正在将这把剑拔出来,反手插入自己的心,希望停住手上的震颤,将给她打的针,刺入那根正确的血管。
周六的早晨,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