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光飞逝。
清晨,夏侯梓同往日一般体贴地给司徒明月挽发髻,司徒明月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什么时候告诉我天莲血石的开法?”
夏侯梓将发簪插在她头上,再细致轻柔地为她画眉,一边轻轻勾勒一边说:“这要看你的表现。我给你半年时间,这半年中只要你的表现令我满意,我就告诉你。”
司徒明月焦急道:“半年太久了!”
“如果你不想等,我不会强迫你……”
“你要我怎么表现?我已经与你同床共枕,还需要什么?你该不是骗我耍我吧?”
“明月,我要的东西都不难,你做的出来,我就告诉你。”
司徒明月扭过身问:“是什么?”
夏侯梓的指腹沿着她细腻娇好的侧脸轻抚,缓缓地说,“从今日起,不经过我允许,不可以再穿红衣。”
司徒明月点头答应。“好,我不穿!”
夏侯梓继续道:“本王想看你跳舞。”
司徒明月当头一愣,随即拒绝:“荒谬!我不会!”
没想到他能提出这种要求,她可不是下贱的舞姬,这简直不可理喻!
“不会可以学。学会了跳给我看!”
夏侯梓倏尔抱起满肚子抵触情绪的司徒明月,一个旋身坐在椅子上,让她坐在自己怀中,暧昧道:“用你曼妙的身姿为本王跳一支舞……”
手指滑上她的香腮:“用你迷人的声音为本王唱一支歌……”
继而牵起司徒明月的玉手落下一吻:“用你灵巧秀气的手指为本王绣一只荷包……”
最后亲吻司徒明月诱人的红唇:“这些还不够……”
夏侯梓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面上,她清水般的目光直想躲避夏侯梓烫人的视线,隐隐有些不耐,却依旧心不甘情不愿地听他继续说下去。
“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你睡梦中总叫着你师父的名字,我希望这个现象消失。”
司徒明月被气笑了!
“你该不会是嫉妒吧?哈哈!”
她妩媚地勾住夏侯梓的脖子,讥讽:“你是想要我爱上你么?如果是这样,你恐怕要等到下辈子!半年,是不是太短了?”
夏侯梓爽朗一笑:“那你就装给我看!半年装不出来,就装一年,这辈子装不像就装到下辈子,我等你!等你身心都属于我,我便把天莲血石的奥秘交付给你。”
砰——
梳妆台被司徒明月愤恨一拳击裂,猛地从夏侯梓身上站起,刚擦过胭脂的脸色更红了,大叱一句:“卑鄙,无赖!”
☆、蒙王
双袖怒扫,忿忿将梳妆台前物品全部挥落在地,乒乒乓乓作响,珠钗玛瑙散落一地,小丫鬟莹莹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一一拾起,劝道:“王妃息怒!王妃息怒!”
夏侯梓却不恼怒,依旧挂着沐浴春风的笑:“本王向来一诺千金,你做得到,这天莲血石的开法就给你。而且,我很有耐性。”
“哼!”司徒明月赌气不语,甩袖出门!
这明摆着是纯心耍她!
“我恨你!”三个字像冰锥重重砸在地上,铮铮有声。
庭院深深,无风亭内,司徒明月不知静坐在那里多久,满怀心事。
她不知选择留在夏侯梓身边这个决定是对是错,那只老狐狸恐怕又把她算计了!
让她唱歌跳舞绣花?
自己明显被他当成了任意耍弄的小丑。
司徒明月从小跟着莫飞雪,除了杀人这些平常女儿家的东西一点都不会。
风吹在脸上,瑟瑟冰凉。
无风亭,真的就无风么?
这里的风一点都不小,好像有东西被吹落到地上,那东西是隐形的,摸不到看不到,是从她心上掉下来的,一片连着一片,痛彻心扉。
看看身上的衣服,没有了红色,她开始不习惯。
她想到过去这十几年,生活其实是非常枯燥单调的……
她只穿红色衣服,因为莫飞雪让她穿;
只梳一种发髻,因为没有人给她梳头,她只会最简单的那种,敷衍了事;
她只会杀人,师父想要谁死,她就想尽法让谁死。
除了这些,就什么都没有了。
似乎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围绕着莫飞雪展开的……
如果没有遇见夏侯梓,今天她一定还可以跟在师父身后,被师父宠信,受师父垂青,可遇见了他,一切都改变了……
夏侯梓好可恶,比谁都会演戏!天底下最大的骗子也不及他,司徒明月恨得想把他大卸八块,却无可奈何。
“王妃——风大了,坐这里多冷啊!”莹莹走过来给她披上一件外套,酝酿许久终于忍不住道:“王妃,王爷这个人真的很好,您不要这样赌气了。他一定是为您好才这样要求您的。”
“为我好?”司徒明月自嘲,“我需要么!他这奸诈之人,会真心待我这个敌人好么!”
莹莹咬了咬嘴唇,很认真地说:“王妃一定误解王爷了,王爷从来是向善的。您是对他不了解,咱们平兴王府没有一个人不信服他,不誓死效忠。莹莹来到王府有三年了,这三年里王爷从未恶意体罚过任何一个下属下人,他所作的每一件事都尽量对身边的人好。譬如我,王爷是我的恩人,那年黄河发大水,又闹灾旱,我们家乡瘟疫横行,我爹娘姐姐全都病死,那时我也不想活了,若非王爷在黄河前救了我,我也跳河死了。他没嫌弃我感染疫毒,将我带回这里救治,和我同时被带回来的孩子不下百人,养在府里,供吃住还请了好师父教我们读书识字,这样的好人世上能有几个?两年后王爷发给我们年纪稍大的孩子每人二百两银子,自己选择留在王府还是出去自由谋生,许多人都舍不得走,我也选择了留下来……”
莹莹讲到这里,感动的淌出两行晶莹剔透的眼泪,抹了抹才说:“我要报恩,王爷救过我,我就回报他一辈子……”
“你喜欢,那你去以身相许吧,给我分分忧,让我少些不痛快!”
莹莹努了努唇,“您又说气话了!我只是个丫鬟,哪有那种命啊!王妃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唉……”
这丫头,什么时候开始学会了犟嘴!
司徒明月瞪她一眼,偏过头去。
“您如果不信我说的,还可以去问守门的阿五、阿六,我们都是一同被领养回来的。莹莹不明白,这么好的王爷,天下怎么就有这么多人和他作对,我为王爷感到委屈……”
“好人……”司徒明月非常动容,她眼中卑鄙讨厌的夏侯梓到了莹莹嘴里变成了大善人!
好人这个词,对司徒明月来说也是这么陌生……
长这么大,做了这么多年杀手,她们修罗门的人就从来没被世人说过是好人。夏侯梓是好人?她不懂这个概念,在她的世界里,莫飞雪就只讲过,这个世界上没有好人和坏人,只有是敌人的人和不是敌人的人。
“什么是好人?”司徒明月喃喃地说。
聪慧的小莹莹的眼光闪出一点精光,说:“好人就是心地善良的人啊,一个人如果心地不善良,他就算再厉害也不是好人。但只要一个人心地善良,即使他在这个世界有很多仇人很多敌人,他也是好人。”
死丫头啰啰嗦嗦一大堆,越讲越上瘾,差点把她的耳朵磨出茧子来。
但司徒明月的火气却渐渐归于平静,思绪飞出去很远。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叹了叹气,说:“好了,回去吧。”
莹莹欣喜,猛地一叫:“哎呀,我忘了,我是来叫您用膳的,王爷还等您回去一起吃饭呢!”
“等我?”
“是啊!”
“他吃他的干嘛等我。”
莹莹不回话,只嘿嘿地笑。
踏入房门,撞上夏侯梓那一束寻视的目光,司徒明月有些不自在,他还是那么笑着,吩咐下人换上新的饭菜,说:“气消了么?”
司徒明月愣在原地,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错觉,本来是他把自己气走的,现在反而自己像闹别扭需要人哄得小孩子。
她不搭腔,装聋子,听不到。
莹莹给司徒明月拿下披风,她走到桌前坐在夏侯梓的对面,刻意不看他,才开口说话,好像在自言自语:“深秋快入冬了,外面有点冷。”
又说:“无风亭的风很大,不知道是哪个白痴起的名子……”
她还记得第一天做王妃的时候,莹莹给她讲过,无风亭的名字乃夏侯梓亲笔所提。
夏侯梓的字迹挥洒自如,行走如风。
躲避开夏侯梓热切的视线,挑选一双紫竹筷子和一只青花瓷碗,碗筷碰撞发出叮的一声,清音短促,不知怎地就敲在了她心坎。
加了饭,夏侯梓屏退他人,只剩他们两个,一股窒息般的压抑感压得司徒明月喘不过气,默默地夹着米饭一口一口的吃,偏不肯多夹几次菜,因为只要伸手夹菜就要抬头,抬头就要面对夏侯梓。
直到夏侯梓揭穿她的掩耳盗铃,亲自把各种菜加到她碗内,换来她厌恶排斥的眼神,他也不以为然:“你怎么吃都是美的,有什么好难为情,还是我真这么让你食不下咽?”
☆、深沉
“你还算有自知之明——”
“那你就当我不存在。”
当空气么?这世界上有这种空气么?
把人盯得发毛,还厚着脸皮叫人当他不存在!
他若真能消失不存在,她立马就去烧高香!
事实上在修罗门这些年司徒明月习惯了一个人吃饭,早中晚都有人将饭菜端进房里,修罗门每一个弟子都如此。莫飞雪同样如此。她曾幻想若每天能和莫飞雪一同吃饭是什么滋味,可是从来都没实现过,最后她习惯了一个人。
司徒明月眉头一蹙又将不喜欢的菜夹出去,既不喜欢辣,也不喜欢甜腻和油腻,夏侯梓含笑地瞧着司徒明月有趣的小动作,等她夹完了,却又把她夹出去的菜类重夹了一堆塞在碗里,惹来更生气的眉眼:“夏侯梓你无不无聊?”
夏侯梓像一个老人家叮嘱小孩子似的,含笑说:“你太挑食了,想知道血石的开法?那么今日起也不可以挑食。”
司徒明月柔软的部位被生生触动了,她还隐隐约约记得一个情景,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小到当时的小手还没有此刻一半大,吃饭的时候在胸前捧住一只小小的碗,用筷子一下一下挑出碗里的葱花蒜瓣,爹娘又给她挑回去跟她说:明月,不许挑食,挑食的孩子长不高!
这一次她没拒绝夏侯梓,夹出一颗青椒含在嘴里,舌头沾满辛辣,很快从飘渺的记忆里抽出来,瞪了夏侯梓一眼继续吃自己的。可刚吃下几口,她就斜过头定住不动了,执拗似的盯着窗口正当空的一片积雨云,云还没湿透,她的睫毛先湿了……
时光实在无情,才十三年而已,爹娘的模样在她如今的记忆里已经如此模糊不清。
她闭上眼睛无论如何都再也追忆不出他们确切的样子……
终于有这么一天,她连自己亲生爹娘的相貌都记不住了。
不论怎么用力想,都再也想不出来。
叹一口长气,夏侯梓面色也凝重起来,将筷子一撂:“算了,不喜欢吃就不吃了……”
他起了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顿住,无奈道:“我不要你的命也不处罚你,跟了我即使不情愿,难道就非要这么委屈么?”
司徒明月也搁了筷子站起来:“你就是在诚心捉弄我。我给你做杀手还不行吗?你现在有没有想杀的人,我给你杀,杀人比你现在要我做的这些更容易,更有用!”
夏侯梓却道:“死,比杀人更容易。我要你这个人,就是要你去送死么?”
司徒明月怔住,一时哑然。
“能为我出生入死的赤胆忠心数不胜数,何尝缺了你这一个?”
夏侯梓迈出门时又留下两句话,这两句是柔软的:“明月,你有没有发现,这几天你的话变多了。”
指甲深嵌进肉里,司徒明月整个人瞬间懵然了。
不知不觉间自己早已潜移默化发生改变,她好像都不是那个司徒明月了……好像快要失去自我,这令她说不出地恐慌。
她不懂,看不懂,夏侯梓你要的究竟是什么?
皮囊,女人,占有欲,还是爱?
……
“王妃的毒怎么样,暂且没有大碍?”夏侯梓问大夫。
“还好,不深,暂时无事。”
司徒明月抽回被把脉的手,说:“他约我偷到天莲血石到十里亭拿解药。”
夏侯梓却胸有成竹地说:“不用去。”
其他人全都迷惑不解,莹莹紧张问道:“那王妃的毒怎么办,谁来给她解?”
司徒明月同样不解:“我为什么不去,难道要等死不成?”
夏侯梓断定道:“如果我没料错,你不去,他定然会找来。”
司徒明月不太相信,“万一我死了呢?”
“我陪你共赴黄泉。”
司徒明月微怔,继而闭了嘴。
翌日,平兴王府便来了几批人马,均是夏侯梓请来辅教司徒明月的人。
有夏侯国知名舞师教她跳舞,江南名手教她女红,更有第一琴师教她弹琴奏唱。
接连三日,司徒明月将自己关在房内不出门,气得几乎要抓狂了,夏侯梓也不催,只命那些人住在王府。
天下第一舞师:吟秋。天下第一红手:霜飞燕。天下第一琴师:无锡。
客房内三人面面相觑,不禁讶异称奇,平兴王妃竟是何许人也,可叫堂堂平兴王夏侯梓劳师动众觅及天下,网罗各路顶级精英给她做导师?
闻得平兴王妃貌美似仙,从夏侯梓对其宠幸来看,可见绝非虚传。
终于第四日,司徒明月来了,那一抹丽影悄无声息地走入客厅。
此时,三位师父正沉醉于性情之中,无锡作乐,吟秋伴舞,飞燕绣花。直到其中一人视线莞尔落在门口,停留在司徒明月身上,无锡高超的琴艺难得一见的走了音,吟秋翩飞如蝶的身段定立在原处,霜飞燕一根绝细银针险些扎了手,三条视线聚焦于一点,顷刻间得到了共识!
她,就是平兴王妃,司徒明月。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
芙蓉如面柳如眉,天生丽质难自弃……
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美,绝美!
“在下司徒明月,特来拜会三位师父。几日来闭门不见,我失礼了……”
她终于还是来了,尽管不情不愿。
谁叫夏侯梓偏偏不给她天莲血石得开法呢!
“不失礼不失礼!王妃大驾,小的们惶恐荣幸!”
司徒明月走上前去,轻轻摸了摸无锡之琴:“无锡师父,这琴很美。”
无锡笑道:“这琴是在下正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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