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真舍得对他下手,章老头也不至于找我来了。
期间我还一直担心明远会追问我身份的问题,为什么会出现,又如何死而复生之类,可是他一句话也没有问,就这样自然地接受了我的新身份,好像这一切都理所当然一样。果然不愧是神二代,接受这种事情的能力就是比一般人强。
我既然已经被他认了出来,那么之前和王榆林的计划便不用作数了。只要我在他身边,那些事情就永远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于是我们开诚布公地把那件案子仔细地商议了一番,当时古艳红的异样,以及她托我画的那副肖像画,我都拿给了明远看。
“这个人…怎么看着有些眼熟。”明远对着那副画蹙眉深思,却一时想不起来。琢磨了一会儿,他起身去给王榆林打了个电话。“林子记性好,尤其是记人的长相,只要见过一面,就绝对不会忘记。”
等了半个多小时,王榆林果然到了,见我也在,他脸上顿时显出惊讶又意外的神情,尔后又一脸明了地苦笑摇头,道:“我可真是妄作歹人了。”
我觉得特别不好意思,赶紧去厨房泡茶向他赔罪。王榆林心胸宽广,并没有跟我计较。
“林子你瞧瞧,这个人是不是在哪里见过?”王榆林一落座,明远就立刻把画像递给他,问道。
王榆林对着画像仔细端详,眉头微微蹙起,有些意外地问:“你们从哪里找到的这个?这个人——不是叶盛吗?怎么会这幅打扮?”
明远顿时一脸惊诧,马上抢过画像又仔细看了一阵,喃喃道:“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他。对,真是他!”
看他们这反应,想来这个叫做叶盛的人非比寻常。到底他跟古艳红有什么瓜葛,却是我们要调查的重点。
许是见我一脸茫然,明远主动向我解释道:“这个人是盛嘉公司的老总,在市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黑白两道通吃,跟省厅里不少领导都有往来。”说话的时候,王榆林在书架上翻来找去,不一会儿找到一份报纸,翻开来递给我,“这上头就是他。”
我定睛一眼,报纸上赫然是一篇关于盛嘉公司三周年的庆典报道,插了一张照片,正当中那位西装革履,满脸严肃,一副的老板派头,怎么看也跟我画像上那位没半点相像。只是若仔细观察五官,那眉眼,那嘴巴,却是一副异样。
这也是王榆林眼神好,要不是他跟我说了,不然我还真瞧不出这俩人有什么相像之处。
“这个人——跟案子有关系?”王榆林不笨,我们这么大架势把他叫过来就为了认个人,自然猜出他跟案子有关,忍不住问道:“你们从哪里找到的这幅画像?叶盛怎么会这幅打扮?看起来像个流氓混混。”
这事儿我可真不敢跟王榆林说,他这种根正苗红的唯物论者怎么可能会相信牛鬼蛇神,所以我立刻就闭嘴了。明远漫不经心地回道:“晓晓最近在档案室资料处。”他倒是没说谎,只是转移了一下视线,结果王榆林立刻就“哦”了一句,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
“这个叶盛,你知道他吗?”
王榆林皱起眉头摇头,“知道得不多,说起来这个人发迹得特别快。以前从来没听说过有这号人物,也就这两年,忽然就上来了。前段时间还投了块地皮,据说打算做房地产。别的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低头又看了眼那副画像,一边搓着手,一边沉声道:“如果他跟那件案子有关的话,时间上倒也说得过去。据我所知,盛嘉是在95年才成立的。以前的叶盛到底是什么样,谁也不知道。他能从一个小混混一跃而成为这么大公司的老总,要说没有猫腻,谁也不信。”
看来这个案子就得从叶盛这里着手了。
之后王榆林主动承接起调查叶盛的任务,我原本也举手要求自己做的,结果才开口,被他们两个给齐齐地瞪了回去。他们俩人都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古恒,我想应该是怕他太冲动,泄露消息。毕竟,我们现在这个线索来得太不容易了。
很快就到了新年,廖妈妈还一个劲儿地问我明远在哪里过年,看她这意思,好像还真把明远当亲姑爷看了。刘爸爸则在一旁使劲儿打岔,一副生怕闺女被人抢走的模样。
最后明远终于还是没有来,他回了陈家庄的旧宅,回去探望那些和我们一起度过最欢乐时光的老乡亲们。
“慧慧,”他在电话那头低声叫我的名字。最近只要我们俩私底下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叫我慧慧,“你听,外面的鞭炮声多响亮。”他似乎举起了话筒,那一头有“蓬蓬”的声响传来,一会儿愈加地热闹起来,还隐约有孩子们的欢笑声穿插其中,那么的热闹祥和,一如我们在陈家庄度过的那七年时光。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我挂掉电话走向窗口,外面也是一片辉煌,城市的夜晚看不见满天星光,只有霓虹闪烁。不远处的公园在放烟花,在半空中绽放出五颜六色的光华,瞬间,又消失无踪。那般炫灿华丽、无与伦比的美丽,却只有几秒,美而寂寞。
“晓晓,过来吃饺子!”廖妈妈在客厅地大声地唤我的名字,电视里蔡明和郭冬临在演小品,笑点低的刘爸爸被逗得哈哈大笑,一边笑还一边招呼我进去看,“瞧瞧,这郭冬临太逗了”……
过了年,跟着走了几天亲戚,我的身体又开始有些吃不消。所以廖妈妈这回是怎么也不肯放我去上班了,非押着我在家修养身体。我这回倒是没反对,反正就算去了省厅,也被明远看得紧,他就差没用裤腰带把我给拴上了。
正月初九,省厅上班的第一天。下午明远给我电话,晚上家里集合。我立刻猜到王榆林八成是找到线索了。
自从我的身份揭穿以后,明远就把这边家里的钥匙重新给了我一把,家里的暖气什么的全都烧起来了,屋里暖洋洋的很舒服。我中午吃了饭就出门,整整一下午都在家里头待着,一边晒太阳,一边等他们回来。
隔壁的老教授夫妇还在楼上朝我打招呼,笑呵呵地问我是不是明远的女朋友。我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没回话。老太太就啐了老大爷一口,笑骂道:“你这老头子,说话怎么这么糙,人家小姑娘会不好意思的。”
可她还仔仔细细地问我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因为是第一天上班,单位的事儿不多,他们实习生更是开了个会就撤了,所以明远和王榆林回来的时候,外头太阳都还没下山呢。
进屋后明远仔仔细细地把门都给锁上了,我一见这架势心里头就有些犯怵,看来叶盛真是我们这案子的关键,王榆林也一定查出了点什么。要不,他们也不至于这么兴师动众。
“你看看。”明远关门这会儿,王榆林直接把资料递给我。厚厚的一大叠,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找到的。
我刚要翻看,明远就靠着我身边坐下,低声道:“东西太多了,你看得费时间,我们就拣关键的跟你说说。这个叶盛,真是不简单。”
叶盛原名叶三德,本地人,初中文化,中学毕业后一直在红旗毛巾厂工作,喜(…提供下载)欢小偷小摸,83年的时候因为偷了厂里废弃的旧机器出去卖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后来又减了两年,91年出狱,之后就一直在街上混。
92年叶三德混进了当时省里有名的黑帮,做的是最底层的小弟,先是帮人打架砸场子,后来不知怎地就跟沾上了毒品。不过他聪明,自己不吸,光贩卖,赚了不少钱。94年3月,省里缉毒大队搞了一次大清洗,抓了不少大毒贩,但这个叶三德却逃过了一劫,之后摇身一变又改了名字,居然洗白开了家公司,成了个私营企业的老板。
“我们查过了,94年缉毒的那次,叶三德之所以没有动,是因为他是省厅里某位重要人士的线人,在缉毒活动中立下了大功。”明远的面孔隐藏在灯光之后,只有一双眼睛熠熠生辉。
“那个人是——”我激动得快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古艳红能留下叶盛的画像,肯定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他。能在哪里呢?她如此神秘又如此隐而不发,唯一的可能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她那个神秘情人。
“档案了说是省刑警一支队原大队长罗胜强。”王榆林苦笑着从资料中翻出他的照片,“95年死于心脏病发。”
我才看了一眼,立刻否定,“这不可能!”照片上的罗胜强是个五十出头的老人,头发花白,面容憔悴。以古艳红的眼光,怎么也不会找上他。
“我们也这么觉得。”明远斜斜地靠着沙发倒下,手环过我的腰,自然地搭在我的腰际,“所有,唯一的可能就是,资料被人改过了。”
“当年办案的人呢?”我灵机一动,问道。
明远“呵呵”地笑,刮了下我的鼻子,表扬道:“你倒是不笨。我们已经去查了,当年这件案子参与的人多,就算再怎么遮掩,总有线索留下。我倒要看看,他到底能隐藏到什么时候。”
因为案件有了进展,大家的心情都莫名地好转,三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说得更开心时,王榆林忽然盯着我们看,一双眼睛上上下下,好似探照灯,看得我都有些心虚了。
“你们两个——”他皱起眉头,一副好奇的模样,“发生了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
五十一
王榆林话一说完,我立刻就心虚地不说话了,明远却是自在得很,一手挽过我的肩膀,整个身体都几乎靠在我身上,朝王榆林道:“怎么着,羡慕了,你自个儿也去找一个。上回不是那个——”
他话还没说完,王榆林已经冲了过来要来堵他的嘴,“明子,我算是错看你了,咱们俩这么多年兄弟,你就这么寒碜我不是。别看你现在得意,这就忘了前些天还气得一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了。”
明远立刻就住嘴了,脸上迅速地闪过一丝狼狈和尴尬,偷偷地看了我一眼,见我在看他,又迅速地把目光挪走。王榆林“嘿嘿”笑了两声,带着些许揶揄,还有得意。
我好奇地看他们俩,明远脸都涨红了,强撑着作出无所谓的样子,但尴尬的神色还是从眼角流露了出来。王榆林看看他,又看看我,最后终于只是笑了笑,没有再继续揭明远的短。我心里虽然好奇,但当着明远的面,也没好继续问。
吃了晚饭后,明远送我回去,王榆林知趣地先回学校了,于是这一路上就剩我们俩慢吞吞地走。初春的夜晚依旧寒冷,出了门,明远自然地牵住了我的手,走了一段,他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把我的手放在他掌心,举到嘴边轻轻地呵气。
他这个举动让我忍不住笑起来,我以为,像明远这样的男孩子不会做这种事,这应该是校园里那种傻乎乎的男生才干的事情。可是他却一本正经地呵我的手心,呵一阵又抬头看我,见我在笑,自己也不好意思笑起来。
“以前总见到别的男孩子这样,我就想,如果有一天能找到你,也要这样帮你暖手。”明远看着我,眼睛里全是温暖,“没有想到,竟然真的有这么一天。”
我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有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马路上车流如水,喧闹嘈杂,但此时此刻,我们的世界里只有一片宁静。
我身体不好,那天回家后就感冒了,廖妈妈严防死守,再也不肯放我出门。明远也打电话来让我在家好好养病,语气十分自责。
也许人生病的时候会特别多愁善感,这个时候我开始担心起一年后离开时该怎么办。如果我能一直留在这里,就算暂时心里会对明远的感情有些抗拒,但是终有一天,我会完完全全地爱上他,就像他爱我一样。可是现在,我的心里却总是放不开,总是心怀戒备,总是惴惴不安地想着一年之后的离别。
明明知道这场感情最后会无疾而终,要如何才能全心身地投入呢?更让我担心的,还是明远。他已经承受过一次生离死别,遭受过那样沉重的打击,甚至连生命都打算要放弃,好不容易才终于缓过来,我如何敢让他再经历一次那样的痛苦。
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我就胡思乱想这些东西,想得多了,情绪就愈加地低落,晚上明远过来看我的时候,我还会忍不住问他一些蠢问题,比如,“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怎么办?”
这个时候不论他在做什么,都会缓缓地停住,一点一点地转过身来看我,目光混乱,表情凝固,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我在说什么。过了许久,他才会僵硬地挤出一丝笑容来,沉声道:“以后别再胡说了,这种事情不能随便开玩笑。”
于是我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但心里却更加不安。
元宵节这天晚上,刘爸爸的几个属下来家里吃饭,正好撞见了明远,其中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一脸惊讶地看着他,意外道:“小金,你怎么在这里?”
明远也是微微愕然,尔后朝那人笑笑,一脸淡然地道:“来看我女朋友。”
那人愣了下,回头看了眼刘爸爸。刘爸爸笑呵呵地道:“小金这孩子不错。”
那人也赶紧应道:“是不错,是不错,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难得有成熟稳重的。”说话时又朝明远笑了笑,笑容中却带着些意味深长。明远也客气地点点头,不以为然地进了我的屋。
我原本一直在门口透着门缝看着,见他进来,赶紧往床上跑,却还是慢了些,被他逮了个正着。
“说了让你慢些,还这么毛毛躁躁。一会儿头又该痛了。”明远一进门,就忍不住小声地责备我,说话时人走上前,掀开被子,把坐在床边的我抱起来直接往被子里塞。我一边捶他的胸口一边高声反对道:“拜托,我又不是病危人士,有必要整天躺被窝里么。再这样下去,人都要憋死了。”
“不准再说这个字!”
我无意中的一句话好像刺激到他敏感的神经,明远一下子就激动起来,声音也陡然提高了好几度。他从来没有这么大声地吼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