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问她道:“你这师傅都教了你些什么?”
“都是些江湖小玩意,上不得台面的。我也只跟他学了三年便没再见他了。当年拜师也是机缘巧合。他一直在你们家附近徘徊,我见多了便上前跟他搭话。起初也只是几句闲话,后来聊多了他就说他很是想念一个人,问我如何才能不见面也可以将心事告诉那个人。我便说我家乡有个法子,要是哪个妇人想念远征的丈夫,就去附近最高的山顶上大喊丈夫的名字,据说就可以让他听见,就算听不见心里的苦闷也会减轻些。此事之后,他便收了我做徒弟。”
“哦,是这样。他有没有说你的法子管不管用?”
“这倒没说。不过那段时日,他嗓子从来都是哑的。这样诚心的人,真希望他心想成真。”
欣兰终是未说,那些日子,她尽跑去锦城一座高山脚下呆着,听山间回荡着“初七,初七”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码字,快点完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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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梦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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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欣兰交往了多时,初七深为喜爱,便有了收她做干女儿的念头。但因此事总归是件大事,孟清本家也非寻常人家,初七觉得还是先去与丈夫商讨一番再做结论。
孟清这些时日来一直没什么音信,初七也未曾去打听过他的消息。收干女儿的念头一定下,她突然有了不得不去见他的理由,便郑重其事地打扮了一番。
铜镜里的自己依旧美艳如花,找不到一丝岁月的痕迹,恍惚仍旧是个十多岁的青涩少女模样。初七对镜描眉梳妆,仿佛找到了身着大红嫁衣时的自己。
正逢初一,由城郊进城去的人为数不少。即便在天明时分,也能听见车马的喧嚣。初七这样盛装出门,难免令她身边的守卫措手不及。马车匆忙准备着载她向锦城驶去。崔家上下全然不知初七竟这样早出了门去。
初七自也不知为何今日这样莽撞起来,等按耐下悸动的心情时锦城已是到了。车夫在孟清当年特地为她所建的宅子前停下,宅内马上便有仆役前来招呼左右。
意外的是,孟清今日并不在家,而是一夜未归。初七这样一大早来,除了给死气沉沉的宅子增添一丝慌乱以外,竟是扑了个空。
此时的孟清已不是第一次夜不归宿。家中无牵无挂,外面的事务都堆积如山,回不回去都没有所谓。他昨夜还做了个美梦,梦见初七十三岁那年,第一次在约定的时辰没来。
那一日着实令他难熬。他为她想了千百种迟来的理由,又担心她出了什么意外。直到再忍受不了心中的煎熬,他不得不决定亲自前去崔家那间农舍探视究竟。
可夜华却告诉他,初七不过迟来了一炷香,略等上一会儿再做决定也是好的。孟清从来不知度日如年是什么滋味,那时却是明白一炷香也可以是一辈子了。他很是恍惚,怎的自己就变成了那副样子。
彼时,初七应只是与他失去的女儿相像才令他魂牵梦绕。他以长辈自居,照拂她生活饮食,教习她礼乐诗书,将人间最好的东西呈现在她眼前。别人夸赞她的美丽和聪慧,比他得到的任何财富荣耀都要令他高兴。这种为人父的自豪感满足感难道竟是虚幻?他自己还藏了什么龌龊的想法?
正矛盾间,初七奔跑的身影终于在田野间出现。她穿着短打布衣,脚上只有一双草鞋,长长的黑发绑成一根辫子晃动,晃得孟清都晃了神。
夜华在旁道:“总算是来了。这女孩竟也敢破例迟到,待会儿得好好罚她,让她下不为例!”
“夜华。”
“夜华在。”
“现在马上回去,最近三日都不要来了。”
“……是。”
初七急匆匆地赶到时就见夜华气鼓鼓地骑马而去,想跟他打上一声招呼也来不及。这其中原委她自也不明是为何,只连忙赶去向孟清道歉。
孟清静静听完她今日为做莲子那份农活而迟到的事,继而道:“迟到无妨,只要来便好了。你赶得这样急,只怕会出什么闪失,以后慢慢来。”
初七狠狠点了头,绑着头发的发绳终于松了下来,头发凌乱无序地披散,显得很是狼狈。如此模样,她更是尴尬了,心里只庆幸夜华不在,否则定又是一番责罚。
“郎君,我……我马上去梳妆!”初七没等孟清回应便冲出去打水梳头去了。
孟清跟在她身后,发现她在这里连面镜子也没有,更不用提女儿家常用的梳子篦子。于是,他冲口而出道:“我替你梳头吧?”
初七一愣,以为是听错,但见孟清一脸认真,想要拒绝却又不敢。孟清自没料到初七一点不敢违逆自己,很快便答应此事。于是他便第一次有机会触碰她的长发。发丝的柔软和细腻令人心神荡漾。这一碰他倒是下了决心,从今往后自己定要她做结发之人。
这个决定无论多么莽撞,也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孟清回想起来总是感慨岁月如梭。正这样回想着,马车已在家宅前停下。身边的美人便道:“早想来看看你在锦城的宅子了。今日一见果然气派。我定要好好参观参观!”
这活泼的美人便是在灵武时时常随他左右的莺莺,按李家族谱来算,系中宗的直系子孙,算起辈分也是他的族侄女。家中长辈宠她无边,竟也准她跟随孟清前来蜀中。孟清这几日光要照顾她便已有些(分)身乏术,因而时常不归也是情理中事。
莺莺兴奋地下了车正要往大门里走,却见一个穿着朴素却异常美丽的女人站在门前看着她发呆。莺莺大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车里的孟清听见声音望外一看,顿觉事情不妙,连忙下车朝初七走去解释道:“怎么要来也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
“我只是想跟你商量件事罢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
孟清见她神态语气均很是平常便也松了口气,将莺莺叫到跟前介绍道:“这是莺莺,从灵武来,论辈分她须要叫你一声叔母的。”
莺莺惊道:“原来叔母如此年轻。看起来竟比我都小上几岁。叔父的口味好重!”
初七对莺莺这个名字很是熟悉,仔细要想是何时听到的却是不能。她与莺莺寒暄了几句,但觉这天之骄女天真烂漫,还带着十足的娇气,便也没了结交的念头。她开始有些不适起来,头微微地发疼,便对孟清说想休息片刻。孟清急忙着人去叫了江蓠来侍候,另一边莺莺却早已吵着要参观这恢宏的大宅。
初七不想让孟清为难,没等江蓠来便自顾歇息去了。孟清为此多少放心不下,想就此随了她而去,却又不能。
初七一边走一边努力地回想,究竟是何时听到了莺莺的名字,为何一听便是一阵揪心的开始。渐渐地,她模模糊糊有了印象。是史怀安告诉过她,孟清有了别的女人。是的,就是那个曾要对她施暴引出康摩伽的男人。她想要拿出毒针刺他,却反被他发现。
手掌心好疼!是那个时候的毒针让她那样难过。她醒了,却什么都不记得了,脑子糊成一团,然后又被康摩伽捡了去。
康摩伽……康摩伽刺了她一刀,说是要跟她玩个游戏,看谁能忍耐疼痛久些。血,到处是血,好疼啊……
初七摸着被刺过的肚子,竟发现愈合的伤口重又流出血来。血滴在地上,随着她走过的路变成了一副诡异的图案。她竟不感觉疼痛,仍旧迈着步子走着。直到江蓠赶来看见她这副模样,。coM电子书立马惊叫着跑上前来扶她。
“夫人,夫人这是怎么了?”
“江蓠,别这样大惊小怪的。不过是伤口裂了,叫了大夫来看便好。”
初七这样镇定,倒让江蓠觉得不同寻常。不过,她也顾不及太多,慌忙让人将消息报告给孟清。
这场意外到最后只有变成另一场骚动。家中仆役几乎都习惯了初七时不时的意外发生,处理起事情来已没了前几次的混乱,却仍叫孟清发了一顿不小的脾气。
孟清终是不敢再离开初七半步,找了夜华替他安排莺莺的行程,自己则焦灼不安地守在妻子身边道:“是不是得拿根绳子把你绑在我身边才能叫我安心一些?”
初七摸着重新包扎过的肚子,道:“不碍事的,伤口一点也不疼。”
“你今日一人前来就不应该。凡是多依靠我些不好吗?”
初七低着头,半晌不回话,似是犯了错的孩子。孟清见了心疼道:“我没怪责的意思。想必你是有急事才要来得这么匆忙。只是下一次多少要知会一声才好。”
“夫君……”
“嗯?”
“你……休了我吧?”
“你说什么?”
“我没有办法再当你的妻子了。我只是没有办法再当你的妻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某个亲戚要来,不更说明我抽不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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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化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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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初七进城前去寻找孟清的这一日,欣兰依照约定前来崔家,不想却是遇上一场骚乱。崔家人上上下下乱作一团,又是着人雇马车又是梳妆打扮换行头,不一会儿皆离了家,连年事已高的崔母也被众人搀扶着坐上了马车。家中只留下年幼的娉婷和安儿二人。
欣兰等场面静了,才不解地寻到了娉婷问道:“你家是出了什么事了?”
“还不是我三姨的事。她似乎硬要三姨夫休了她。我家里人听说了便全进城劝她去了。”
欣兰很是吃惊,忙问:“怎会闹得如此?”
“说不清楚。我三姨神智有些不清,我娘都担心她是发了疯。就连奶奶都拿不准这唱的是哪出戏。”
欣兰见是如此情状自也不好意思逗留。娉婷却拦住她道:“你来了就来了,正好帮我看着那小魔头。他一早不见了娘就闹腾,爬上房顶不肯下来。家里就我一个,我管不住他。”
欣兰一想也对,遂也打消了告辞的念头,一路去寻那房顶上的小不点。这一寻可果真惊险,那半点大的孩子在房顶上徘徊,只要一个不小心,非摔断脖子不可。
欣兰大声喊:“安儿,我来了,你快下来呀!”
安儿朝下看了看,看到欣兰的身影便道:“我待会儿就下来。”
“你在房顶上做什么呀,又不好玩?”
“这儿高,我娘回来保准就能看见了。”
欣兰听了,急忙哄道:“那不如咱们去更远些的地方等。一边等我一边陪你,好过你这样在高处吹冷风是不是?”
安儿愣了愣,回想有欣兰做伴的种种欢乐,便也点头答应了。欣兰胆战心惊地看他沿着梯子爬下,只怕他有个闪失。不想这小不点腿脚利索,动作敏捷,像只灵巧的猴子似的蹦了下来,直蹦进欣兰怀里。娉婷在一旁看得差点晕过去。
安儿搂着欣兰脖子道:“你答应的话可得算数!”
“自然算数。你去换件厚点的衣裳,咱们这就出去。”
安儿欢呼了一声便跑进屋去了。娉婷却道:“就你们两个出去,怕不太好……”
“能有什么事?这孩子身边的保镖不少,平时见不着,一有风吹草动保管就跑出来。再有个万一,还不有我吗?”
“你当自己是金刚护法?我可把话先说明,我们家的事你牵扯多了会引火烧身的!”
“多谢娉婷姐相告。我知道分寸。”
娉婷没了话说,眼见着她带着安儿兴高采烈地出了门,终是放心不下这两个乐天的家伙,自己也跟了上去。
三个孩子也没走多远,顶多到了附近的十里亭里。欣兰出门时总带着水囊和一点零嘴,趁着等待的时机便全分给了安儿。
安儿坐在欣兰膝上慢慢尝着一颗蜜饯,突然问道:“欣兰,我娘她什么时候回来呀?”
“也许待会儿就回来了。咱们就当出来郊游,时间会过得很快的。”
安儿砸吧了一下嘴,心里全是不安,嘴上却害怕得不敢问。一张小脸阴郁了下去,看着让人难受。
娉婷在一旁道:“欣兰待你这样好,你这小鬼头,连姐姐都不会叫一声,每日只会欣兰、欣兰地叫。”
安儿抿嘴,往欣兰怀里蹭了蹭,似是在撒娇。欣兰便对娉婷道:“都随他好了。他若是叫我姐姐,我也别扭。”
娉婷摇头道:“你就惯着他吧。以后你找了人家,他寻不到你时,便会悔恨今日未对你好些。”
安儿一听,顿时害怕地问道:“欣兰,你找什么人家?我怎么就寻不到你了?”
欣兰刚要安抚她,娉婷忙接道:“就是嫁人呀。不仅是欣兰,我也快到找人家的时候了。女儿一嫁出去,就不能常回娘家了。”
“胡说!我娘不是一直在家里住。”
“那是你爹惯着你娘。寻常人家哪容得了三天两头回门的女儿?”
欣兰有些不悦道:“娉婷姐,别说了。把安儿惹哭了,是你哄还是我哄?”
娉婷讪讪地住了嘴。欣兰忙摸了摸安儿头上的旋儿,道:“咱们不说那些有的没的。我给你讲个故事解解闷。”
安儿性子急,马上说了一声“好”,便认真听起来。欣兰于是娓娓说道:“这个故事是我师傅说给我听的。我一听便记得深刻。传说在很远很远的西北大漠有一个国家,那里住着一位美丽的公主。她的容貌可以令世上所有的花朵逊色。可遗憾的是,她却是个哑巴,不能说一句话。即便如此,仍旧有很多人爱慕她,为了能看到她的倩影而费尽脑汁。其中有一个勇士鼓起勇气前来向国王求亲。国王为了考验他的诚心,便要勇士去寻找治好公主嗓子的办法。勇士很快就出发了。他对公主说:‘请等我回来,到时候让我听一听你的声音。’就这样过了一年又一年,勇士踏遍千山万水,千辛万苦地寻找名医良药。直到回来时,公主却早已被邻国的国王治好了嗓子。”
安儿听得入神,忙问:“那他们岂不是不能在一起了?”
“不是的,最后公主在出嫁那一日大声歌唱,让全城的人都听见了她的声音。勇士自然也听见了。他感受到了公主对自己的情义,便对她说:‘不要嫁给别人,跟我走吧。’然后,人们就看见他们化作了一双大雁,向南飞走了。”
娉婷听完就道:“这个故事可真草率。两个人才见过几面,最后怎么就有了那样的情义了?”
“话不是这样说的,娉婷姐。有些情有些义,人聚了散了,都还在那儿。真正相爱的人就算不能厮守在一起,也能彼此拥有。我想念你,只是因为我想念你,不会为时间和距离的改变而改变,不会为沧海桑田和人世聚散而改变。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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