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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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一家人-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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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到了咬牙切齿。他决心一定要等个时机,把总账算清。就有那么一个机会,安岩决定重新在长安表演,赚回些名气。于是,班子里的人那一日去了大半。康摩伽怕初七看见肢解表演又吓着,再来那些场所声色犬马也不适合小孩子去,便将初七留在了自己房里头,千叮万嘱不能乱跑。初七点了头,康摩伽也就不想用绳子拴着她,只将房门锁了才走。康摩伽一走,初七便没了拘束,抓松了辫子,脱了衣服,往被窝一钻就开始发呆。她最近常常想着前些日子看到的酒楼,酒楼里面站着的女人。那个女人不过十四五岁,却画着浓艳的妆,模糊了面孔。她究竟是谁?一想到她,就能听见从前一家人欢乐的笑声。她的爹爹有着肥硕的下巴,哈哈大笑时整张脸都在颤动。她的娘亲脸颊有个深深的酒窝,亲她的时候嘴里带着香气。那些模糊的片段里,一家人总是在笑着,仿佛没有人知道痛苦和忧伤。初七敲着脑袋总也想不起来更多。

就这么发着呆,窗户突然被人撬开了,曹铭昭利索地跳了进来,站在了初七面前。这个人带着敌意而来,让她有些戒备。曹铭昭看她什么也没穿,缩在被窝里边瞪着自己,有些嫌恶道:“你都这么跟康摩伽一起睡?他居然受得了你?”这一点初七深有体会。康摩伽爱干净到不行,每日都要搓澡洗脸换干净衣裳,连带她也得如此。为此,他还买了个大澡盆,方便两个人一起洗。初七被折腾得习惯了,却总也不会欢喜他这毛病。

曹铭昭见初七没反应,干脆道:“你还听不懂人话了吗?穿上衣服,跟我出去。”

初七摇头,显然是懂曹铭昭的意思。她与他玩够了捉迷藏,自然是不会傻到跟着敌人走的。曹铭昭想了想,再道:“那你想去哪里?长安城我熟的很。我都可以带你去。”初七想到了那家酒楼和酒楼里的女人,倒有些心动,可又惦记着跟康摩伽的约定,仍旧没答应。曹铭昭有些不耐烦,上来拉她。她一口就咬过去。这个时候,她吃饱了力气足,一咬起来就能留下血口子。曹铭昭吃痛,另一只手就打了过去。他年纪大,力气更大,一下子打在初七脑门上震得她耳朵嗡嗡直响。缩回了手时,他手背上已有了一个血齿印。曹铭昭嘴里骂了几句,见初七被打得没了反应,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用棉被将她裹起来扛在身上,原路从窗子跳了出去,然后一溜烟从大院的小偏门跑了。现今正值初春时节,长安城还没回暖。傍晚的大街上,行人被寒风一吹,都缩着脖子加紧赶路。曹铭昭扛着一床棉被出了大院,一路往曲江池方向奔去。他一边走一边道:“今儿个算你倒霉了。谁叫康摩伽捡了你回来。他什么都抢我的,我如今也抢他一样不过分。”曹铭昭对康摩伽的嫉恨非一日两日。他们同年进的班子,又是同岁,资质也差不多。可安岩就是选了康摩伽做徒弟,培养他做台柱。于是,他一直就想找个机会让康摩伽吃吃这种苦。

曹铭昭起先倒真没想把初七这么个大活人怎么着了。可这一下手,他才知道自己也挺狠的,一条人命已经任由摆布了。奔到了曲江池边,他捡了个人烟罕至之地,将初七扔在地上就道:“我知道你是被狼养大的,鼻子灵。可到了水边,你也拿我没辙。有本事你自己找回去。”初七裹在棉被里不动。水边冷,她又没穿衣服,身上不觉哆嗦起来。她从来没到过这么远的地方,更不知道长安城内有个曲江池。曲江池一半在城内,一半在城外,方小说西短、南北长,两岸弯曲,因而称为曲江。沿池四坊,遍布殿宇楼阁,绿荫环绕,美不胜收。可偏偏这初春时节正是百花未开,枝头未绿之时,任凭池水美如斯,游人却早已趁着天色未黑,四散归家。日落黄昏,清冷之感蔓延而至。曹铭昭没敢看初七哆嗦的可怜摸样,背过脸去自觉是报了康摩伽的仇。可他终究扔的是个人,心里便有些不好受。初七看着曹铭昭磨磨蹭蹭地走了,也没跟上去,就这么裹着棉被在水边坐了一会儿,实在冻得不行便活动了一下筋骨。曲江池边游人虽多,此处却个寒风阵阵,谁都不爱来的去处。初七迎着风光着脚丫子走了几步路,忽然很想念翠清山里暖呼呼的狼窝,再一想自己已被狼群驱逐,心里便涌上来一阵难受,张嘴嚎了几声。这一嚎,像极了狼,立马吓着附近几个正要归家的游人,有女人甚至还在尖叫。初七被那些声音弄得有些害怕,顶着棉被向高处躲去。后来,周围乱糟糟地聚了些操着家伙的男人,四处搜寻狼的踪迹。初七自觉躲不了多时,犹豫着要不要逃出去又或是跳水。可她跑的地方离水面有些远,何况她既畏高又不识水性,这一跳简直要她的命。初七只好决定冒险冲出去搏一搏。就在这时,有个声音就从下面幽幽地冒了上来道:“跳下来,别往外跑。”

 小船

8初七大着胆子往下瞧,只见一叶挂着几盏红灯笼的小船悠悠飘了过来,停在了附近。寒风吹得拿船上的灯笼摇晃不止,衬着水声和夜色,竟填了几丝鬼魅。船头站着个裹着黑披风的人,正对着初七说话。初七她从棉被里露出小脸仔细瞧,怎么也瞧不见这人是什么模样。但她闻得到他身上传来的香草气味,鼻子一痒就打了个喷嚏。“你着凉了?”那人又问了一句。初七醒着鼻子,这发觉此人正是当日在淮水边上抓她的夜华。她虽并不欢喜他,却感觉对方并非敌人,遂纵身一跳,跳上了他的船。身上披着棉被,用四肢走路让初七到哪里都活像个小怪物。她冻得慌,顾不上人的那一套礼节,一上船就往温暖的船舱里钻,钻到一个小薰炉边上才缩成一团取暖。船上摇着桨戴着斗笠的男人一见她跳上来,吓得跌倒在地,道:“俺的娘耶,这是嘛方小说西?”

夜华回:“不必多问,只管撑船就是,我家郎君自有计量。”此话一说,一阵咳嗽声便轻轻响起。初七循声去看,才发现船尾坐了个黑漆漆的人影。他背对着初七盘腿坐于一块素净的波斯绒毯上,一条毛茸茸的貂皮将他裹得严严实实。而他的身边放了张檀香木的棋盘,棋盘上摆着几百颗玛瑙棋子,密密麻麻地覆盖了棋盘。那本是个残局,无论如何苦思冥想,对弈双方皆无出路。可便是初七刚刚那么一跳,震得小船晃得厉害,棋子四散而去,却无意间给了棋局一线生机。初七自是不懂下棋之理,却尤为好奇眼前的男人。仿佛每次见到此人,他总是围绕着厚厚的外衣。而那些衣服,每一件都华丽无比,将他的身形容貌一并覆盖,无法让人捉摸。初七早已认得他是送那件红披风的人,因而并不觉得恐惧,但也不太敢接近。那人对初七的到来也不以为意,只道:“夜华,让船家找个合适的地方靠岸。你再上岸买些女孩穿的衣裳来。”夜华恭敬地应了声“是”,不再言语。那个船家却又怪道:“女孩?郎君觉得这小怪物是个女孩儿?”夜华一个凌厉的眼神飞过去,船家终于没了心思问话。不久,船慢慢划开,远离了岸上嘈杂的人声。曲江夜景渐渐印入眼帘。池方小说芙蓉园新荷摇曳,远处的紫云楼、彩霞亭如虚影般沉入夜色;池西杏园遍植杏树,大慈恩寺遥相呼应。多少王侯将相文人墨客以来曲江池游赏为乐,初七却对岸边景色丝毫不感兴趣,只守着薰炉裹着棉被不动,活像条肥胖的蚕。船里面又静又暖和,偶尔有几只华丽的游船夜半出游经过,船上传来喧嚣的玩乐声响更让这小船显得孤静,让初七直打瞌睡。可她眼睛却仍坚定地守着那柔软的貂皮,随时弓着身子,准备捕猎。但过了很久,背对她的男人也没动静,犹如成了石像一般。他的腿脚仿佛并不利索,身边永远放着一根古怪的拐杖,让他更加显得神秘莫测。初七看着看着,张嘴打了几个哈欠,终于熬不住困意,闭上眼睛睡着了。梦中,她仿佛回到了家乡。家乡也有那么一个风景如画的湖泊,湖水碧绿,微波荡漾,岸边柳色如新,春花开满。湖上可泛舟,清风拂面,畅快随意。春日出游,她的爹娘带上几个儿女,租一支画舫,去湖上游赏春光。她的爹爹会带上一壶佳酿,几只小杯盏,偶尔咪上一口。她的大姐二姐若是嘴馋了,也可要偷尝上几杯。

二姐颤悠悠地倒小半杯酒,端来说:“小妹,你也来吃酒啊!”她的娘亲便把她抱起来,四处躲藏。她咯咯地笑,脚忽地略过轻柔的湖水,沾湿了脚上的银镯子。这时,天空渐渐飘起了西雨,岸边的景色似被晕染成了水墨。家人的脸上泛着微红的醉意,均未对这忽然变色的天气有丝毫抱怨。她的爹爹将她抱在大腿上,伸手从船外接了几滴雨水,喂进她嘴里道:“心肝,你尝尝这西湖的雨是不是甜的?”初七一边睡一边砸吧着嘴,发觉嘴里比吃了蜜枣还甜。梦美得出奇,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黎明。她发觉身上除了棉被还有一件貂皮围脖。这简直是件极好的玩具。她立即抓过来咬了咬,然后满意地玩耍起来。正玩得起劲,那个叫夜华的人无声无息地来到她身边蹲下,手里捧着一套衣裳道:“会自己穿吗?”初七闻了他的味道顿时又打了个喷嚏,裹着棉被逃远了一些。夜华只好将身上佩戴的香囊解下收起,继而轻轻放下衣服,慢慢退出了船舱。这时候,整条船只有初七一个人在,显得空荡荡的。初七等四处无声了,悄悄靠近船板上摆的衣服嗅了嗅,知道这是要她穿的,犹豫了一下便也胡乱套在身上。套好了,她便也从船舱里钻出来上了岸。曲江池本来就是个热闹的地方,黎明时分已有游人相携前来欣赏日出美景。初七双手撑着地面,费力地站起来用两条腿走着路,适应着长安混杂的气味,努力摆出人的架势。

夜华看了看她,便问:“你在长安有落脚的地方吗?我带你回去。”这句话显然超出初七的理解,她立马摇了摇头。夜华便道:“那便先在我家郎君的别院里落脚。你可愿意?”初七摇头,而后又点头。她只会这两种表达方式,自以为都用上就能解决交流问题,却没想过对方是否懂得她的意思。夜华只当她愿意,便招手叫来停靠多时的马车。初七这个时候总算明白了夜华的意思,试着叫唤了一声又想到对方听不懂。终于,她开始艰难地学着人说话的声音,道:“康……摩……伽!”

夜华回头惊奇道:“康摩伽?你的友人?”初七似乎听懂了友人一词,便点了点头。她内心隐隐感觉到自己这么久没回去会让康摩伽难过。可她不能想象的是,康摩伽这一次因为她的失踪而受到的打击前所未有。就在曹铭昭扛着初七前去曲江池的时候,康摩伽却因为遗忘表演需要的蜡烛而中途折返回了大院。他一路上心里便觉忐忑不安。一回房,初七早已不知所踪,而她身上穿的衣服却凌乱洒落在地上。这让康摩伽顿感一阵心悸,差一点便要被上冲的血气逼晕过去。他攥紧了拳头去问留守在大院里的人。有人便告诉他曹铭昭扛着一床棉被出去了。他听了倒是静了下来,静得人不寒而栗。而曹铭昭扔了初七回来,便见他守在大院门口,手里熟练地把玩着一把刀,模样说不出的吓人。康摩伽开口便道:“初七在哪儿?”“扔了。”话音一落,康摩伽手里的刀嗖一声擦过了曹铭昭的脸颊。曹铭昭却并不害怕,撩了撩袖子道:“有本事就来跟我干一架,或是去班主那里告状。我正等着呢!”康摩伽仿佛没听到他的话,重复道:“初七在哪儿?”曹铭昭冷笑,并不答话。康摩伽一拳揍了过去。两个人便这样开打了,打得你死我活。有人见势不对,又知道拦不住这对冤家,于是急忙跑去寻安岩。不久,安岩便赶了回来,带了几个人上去将康摩伽和曹铭昭拉开,各用粗绳将两人绑缚起来,朝他们身上各泼三桶冷水。寒风一吹,被浇得湿透的两个小子终于安静了下来,但彼此仍旧互相气闷。安岩把话一问,谁也不跟他说个明白,只沉默着不说话。但不交代不意味着事情没着落。留守的人把大概在安岩耳边说了一遍。安岩当即赏了他们两个十下掌掴。康摩伽强撑道:“师傅,我必须去找初七!”“你能去哪里找?该回来的自己会回来。”安岩已有些忍无可忍。他辛苦培养出的心血如今全被个狼孩弄得一塌糊涂。长此以往,他们感情越深,闹出的事便越发不可收拾。初七已是留不得了,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康摩伽自是心急,也顾不得太多,连声恳求曹铭昭说出初七的下落。他的样子很可怜,也很窝囊,仿佛要他此刻下跪都不是什么难事。曹铭昭见了,心中也倒没有表面上那么的高兴,反而还有了种抑郁之感。安岩趁机便逼道:“曹铭昭,初七若是有个好歹,你就杀了一条生命。现在把话说清楚,兴许还有补救。如若不然,我这地方也容不得你了!”曹铭昭软硬兼施之下,终于撑不住,说道:“扔曲江池了。”康摩伽一听曲江池就心惊肉跳。初七不识水性,如若不甚掉入水中,岂不性命难保?众人见到他嘴唇发白,额头盗汗,加之冷水掌掴,怕是难以支撑。安岩便命人松了他的绑,将他拖回屋去。

可绳子一松,康摩伽似一头蛮牛般冲了出去,再没回头。安岩叹了口,想这唯一的传人可别就此着魔,弄得自己后继无人才好。

 不识

9初七在曲江池的小船上将就了一夜。翌日,夜华载着她穿过长安的早市,一路向安仁坊奔去。

只凭初七说了康摩伽三个字,他已有了头绪。花了半个时辰功夫便有人将消息向他通报了。

要送初七回去确是轻而易举。只是收养她的人竟是个胡人小子,其中恐有不妥。他最终还是决定先将事情始末汇报他家郎君再行定夺。初七被邀请上了马车,觉得十分新鲜,不时将头伸出窗外看个究竟。这辆马车十分古怪,用极厚极软的羊毛扑满整个车厢。那羊毛长得能覆盖人的脚,白得没有一点杂色,无论往哪里靠都舒服极了。窗外景物飞驰,初七探出手去抓路边的枝叶。夜华顿时大声道:“不可!”

初七被吓了一跳,半个身子已经甩了出去。夜华眼疾手快,稳稳将她抓了回来,严声道:“如此危险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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