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着爬起来,比尔顺手拔出了另一具尸体胸口上插着的匕首,摆出防备的姿势。
少年停了下来,沉默地注视着比尔。
“你……不是大鲨的人。”比尔说,大鲨是今天敌对的那伙,大鲨的手下只有白种人,而这个人明显长着东方式的面孔。
少年没有作声,他看了看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又看看比尔,目光落在比尔尚在流血的大腿上。
“你想干什么?”比尔仍旧戒备着,他不会因为对方的年龄而轻视,现在的未成年人犯罪率可是居高不下,他所在的组织里就有不少毛还没长齐的心狠手辣的杀手。
少年依旧沉默。
比尔换了个不是那么明显的戒备姿势,他咧嘴笑了笑:“嘿,朋友,或许我们可以做个交易。我说,也许你可以送我去一个地方,然后,我会给你一笔钱。怎么样?”比尔提出这个交易也是迫不得已,他的右腿刚才被刺伤了,现在站着已是困难,如果有这个人帮助,那逃走就会更容易些。况且,万一被警察发现了,他还可以把这少年当成人质。
似乎意有所动,少年问:“去哪里?多少钱?”
比尔一喜,口气却很平静:“诊所。三千块。”太少对方会不屑一顾,太多又会引起疑心。
少年又问:“要我扶你吗?”
比尔把匕首缩进袖子里,伸出一只手,和善地说:“谢谢啦。”他想搭住少年的左肩,但少年却偏了偏身子,让他站到自己的右边。比尔把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这瘦弱的少年身上了,可少年走得很稳,好像毫不费力。“我叫比尔·克劳德,你可以叫我比尔。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道:“亚当。”
明显就是假名。比尔悄悄翻了个白眼,不过拿这少年也没办法。
接着更令比尔感到惊奇的是,尽管附近小巷很多,路线杂乱无章,可是这少年却似乎对路线非(。kanshuba。org:看书吧)常熟悉,而且多次巧妙地避开了正在搜索的警察。就连比尔这个混迹此处多年的人都未必有他那么熟悉。
“别那么紧张,我不会杀你的。”觉察到比尔身体的紧绷和强抑的杀气,少年淡淡地说。顿了一顿又补充:“在交易完成之前不会杀。”
能将这番话说得如此平淡,他要么是从未见过血腥,随口开玩笑;要么就是见惯了杀戮,已经不拿杀人当回事了。比尔本能地觉得,他是后者。
一股寒意从脊梁上窜起,比尔悄悄握紧了袖中的匕首。
但一路上少年都没有做出什么让比尔挥刀的事情。
七拐八绕地走了很久,才到了比尔说的那家小诊所,诊所隐藏在贫民窟的一条黑暗的巷子里,表面上看起来和普通的民居没什么区别,连个显眼的标志都没有。比尔按下门铃,很快里面传来脚步声,一个含混的声音响起:“是哪个王八蛋?”
无奈地笑了笑,比尔答:“比尔。老阮,开门。”
里面的人似乎在透过猫眼窥伺着,过了一会儿才打开门,让他们进去。
那个老阮是个四五十岁的越南男人,身材瘦小,头发花白,眼角耷拉着,鼻子两边有着深深的法令纹,看起来很沧桑。
顺手打开灯,老阮一跛一跛地走去拿医用器械。比尔让少年扶自己在手术台上坐下来,他的腿已经快没什么知觉了。
对这种场面见惯不惊的老阮很快就把该用的东西都拿过来,并给自己的手消好了毒。在老阮给比尔的伤口进行缝合的时候,少年很自然地找到了厨房,并从冰箱里给自己拿了瓶纯净水。
老阮只是瞥了他一眼,嘟哝:“十五块一瓶。”
比尔大叫:“你抢钱哪!”他痛得一直不住吸气,用拳头捶着手术台。
少年默不作声地从兜里拿出钱放在桌上,拧开瓶盖小口小口地喝着,冷眼观察老阮的动作,像是在判断这个黑市医生合不合格。
缝合手术进行得很快,比尔掏出钞票扔在手术台上,正想叫少年扶自己离开,却见少年坐到了他刚才的位置上,然后解开了衣扣。
比尔这才发现少年身上带着伤,血已浸透了纱布。
老阮看了一眼,说:“你用的止血剂质量不错啊。缝合要三千块。先付钱。”
少年指指比尔:“他付钱。”
比尔张了张嘴,又摸摸鼻子,从钱包里拿出三千块来给老阮——这也是他刚才答应给那少年的报酬。
老阮补充:“打麻药再加五百块。”
少年说:“不用打麻药。”
比尔瞪圆了眼睛,那伤口可比自己身上的深多了,可是那少年就像没有痛觉一样,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呼吸平稳而轻浅,连动手术的老阮都禁不住用欣赏的眼光仔细打量了他一番。
手术完成,少年看了看自己被包扎得很完美的伤口,对老阮笑了笑:“谢谢。”
他的笑容明朗而害羞,若是情窦初开的少女见了这样的笑容,必然会红晕满颊心跳骤急,就连老阮都不由愣了一下,道:“不客气。”
最后一个字还在口唇之间将吐未吐,老阮看到少年的右手抚上了自己的脖子,接着咯嚓一声,他的喉咙被捏碎了。
比尔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抽出藏在袖中的匕首,可是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坐在手术台上的少年身子一晃就站到了他的面前,手扣住比尔的手腕,向上一抬一横一拉,比尔被自己的匕首刺穿了咽喉。
尸体倒在脚下,少年低头看了看,说:“谢谢。”
还好这个人要来诊所,不然就算自己能找到地方,像老阮这样的黑市医生也不会轻易就给不认识的人开门——如果连这点谨慎都没有,他早死了几百次了。现在问题解决了,道谢是必要的。不过因为不能留下线索,所以,这两个人还是不能留下性命。
接着少年在诊所里绕了一圈,把沾有自己血液的东西都处理掉,又把老阮安装的摄像头找出来毁掉——因为平时往来的都是亡命之徒,老阮早就有了横死的准备,摄像头会录下到他诊所来的人的样子,如果他死了,而对方又不知道有摄像头的存在,那这些录像就会成为警方的证据。
少年悄无声息地离开诊所隐没于夜色之中。
而酒店里的解欢却从睡梦中突然惊醒,他喘息着用手抚上左胸,心脏在猛烈地跳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想要跳出来,渴望鲜血,渴望杀戮。这种感觉强烈得难以抑制,手指不自觉地抓皱了床单,猛一抬头,解欢发出啸声,双目血红。
睡在套间外间的常禾被叫声惊醒,抱着枕头连滚带爬地跑进里边的卧室,一句“少爷”还没叫出口,身体便僵住了。
那双血红色的眼眸冷冷地盯着他,巨大的压迫感使常禾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解欢的眼睛又恢复成黑色,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常禾憋了半天的气这才敢慢慢吐出来,刚才在那双血红色的眼眸的注视下,他有种被猛兽盯住的感觉,怕到两脚发软,却不敢逃跑。那一会儿,他心底竟然有种“我要被杀死了”的绝望,好像看到血红眸子深处有修罗杀场的幻影。
这一放松,全身四万八千个毛孔都将冷汗释放,睡衣立刻湿透了。
常禾小心翼翼地蹭到解欢床边,小声叫:“少爷,少爷?”
解欢的头歪向另一侧,常禾只能看到他绷紧的脖劲和尖尖的下巴,黑发在鬓角打着小卷,圆润的耳垂泛着微红。
伸手指捅捅,解欢一动不动,常禾有点着急,把怀里的枕头扔在地上,两手抓着解欢的肩膀摇晃:“少爷!醒醒!”
“靠!”
常禾捂着一只眼睛跌坐在地上,哭笑不得地看着睡得迷迷糊糊的解欢,解欢甩了甩脑袋,好容易才把焦点对准地上的常禾:“半夜三更的你不睡觉,偷袭我干嘛?”
偷袭?常禾真想哭。
“少爷,您刚才……眼睛……”常禾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方才发生的事情。
解欢迷茫地摸摸自己的眼睛:“我眼睛怎么了?”
“没……您刚才做恶梦了?”
“没有。”解欢打了个呵欠,“小禾苗你别闹了,快点去睡吧。”
常禾还想说什么,但见解欢已经重新躺下,用被子盖住了脑袋,只好捡起自己的枕头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少爷,别蒙着脑袋睡觉,容易缺氧做恶梦。”
“嗯。”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回应。
听到常禾关上门的声音,迟疑的脚步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才移走,解欢从被子里探出头来。他刚刚骗了常禾,他的确做了个恶梦,一个宛如修罗杀场的恶梦。可是不知为什么,他一个字也不想说。
☆、Chapter6少将
Chapter6少将
华夏国,帝都。
傍晚时分,下班的高峰期,马路上是日复一日的拥挤。就算是开着世界顶级的跑车也没用,照样得跟在破旧的大巴士后面龟行。经常有没什么耐心的车主想卡位,结果却往往是因为几辆车互不相让而让拥挤变堵塞。
刺耳的喇叭声,刹车声,还有不知从哪里蹦出的国骂声,构成了下班高峰期的热闹场面。
相对于地面上的拥挤来说,地铁站里的情景似乎要好上一些,毕竟三分钟一趟的地铁既准时又不会堵车。只是乘客数量之多足以让第一次来帝都的人吓上一跳,地铁每隔三分钟便吞食得直打饱嗝,可是聚集在地铁站里的乘客数量好像一点都不见减少似的。
一个小时之后,高峰期已过,地铁站里的人少了些,地面上的道路也通畅了些。一辆国产黑色轿车从一条小巷里驶出来,很快就融入了公路上的滚滚车流之中。
三十分钟后,这辆外表普通的黑色轿车停在了一座古风颇浓的园子门口,司机将一张泛着金属色泽的卡片递给门口荷枪实弹的士兵,士兵回到岗楼里核实了一下资料,这才将卡片交还给司机,让他把车开进去。
这座名为秋心苑的园子,里面的住户并不多,但每一家的主人都是在华夏国政坛上颇有分量的人物。表面上看起来,只有门口的几名士兵在值勤,但其实在距离大门还有一公里的地方开始就已经是警戒区了。而进入秋心苑之后,在暗中的警戒更是超乎人想像的多。
轿车沿着古朴的青石路面缓缓驶到一栋房子前,停稳,从车上下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倒三角型的完美身材使穿着军装的他看起来非(。kanshuba。org:看书吧)常帅气,肩头的那颗金星表明这是位少将。
他在门口站了站,让监视器扫描了自己的全身,等门打开后他才从容地走了进去。
“林陌呀,快来快来,你阿姨正念叨着你呢。”一个爽朗的声音笑着招呼道,这声音属于国安部部长凌皓。
少将林陌先去厨房向正在和保姆一起做晚饭的女主人问了声好,然后才走进书房,向正和警卫员下象棋的凌皓敬礼。
“这又不是在外面,自家人还敬什么礼啊?这要是让你阿姨看见了,又该说我摆官架子了。”年过半百的凌皓看起来仍很年轻,他豪爽地大笑着,拉林陌坐下来。
小警卫员笑着站起身去倒茶,把位置让给了林陌。
“来,陪我下一盘。”凌皓趁机把那盘已现败势的棋给推翻重来。林陌笑了笑,帮着他把棋子重新摆好。
见小警卫员倒茶过来,凌皓忙说:“可不是我耍赖啊,我是要和林陌重新下一盘。咱俩刚才那盘不算数。”
小警卫员忍笑道:“是,我明白,您怎么可能耍赖呢?”说着向林陌挤了挤眼睛,又道:“我去厨房帮忙。”说是这么说,其实是站在门外替两个人站岗去了。
一边念叨着“炮二平五”,一边将棋子推进,凌皓看似很认真地下棋,仿佛只是随意闲聊地问:“你到轩辕也快一个月了,和那帮猴子处得还好吗?”
马二进三,林陌道:“刚开始的时候是有些小摩擦,毕竟我是空降来的,他们没想到这次的组长会不从内部提干。而且,原组长在轩辕已经好几年了,资历稍浅些的基本都是他带出来的,对他也有感情,有不满也是正常的。不过现在已经磨合得差不多了。”
他们提到的轩辕是国安部下属的一个部门,全称是轩辕异能及古武小组,里面的成员要么是武功高手,要么就是身负异能的奇人异士。即使在国安内部,轩辕也是个极为神秘的部门,有很多人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存在。随着国际上对于异能的研究渐渐深入,有许多有实力的国家都成立了类似轩辕的组织,比如A国的X…MAN,E国的圆桌骑士,R国的守夜人等等。
凌皓点了点头:“我听小穸说过一些情况,不过那丫头跟我搞沉默法则,具体的事就不肯说了。”凌穸是他的女儿,今年二十三岁,也是轩辕的一员。
林陌道:“凌穸做得没错,干我们这行的有很多事情都不能对人说,即使是父母也一样。有些事要烂在肚子里,最好连自己都忘掉。这还是您教我的。”
凌皓眼中带了笑意:“所以啊,我奖励了她一块水果糖,哈哈。”
想到凌穸拿着水果糖哭笑不得的样子,林陌也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他的父亲曾是凌皓的战友,两个人私交甚笃。十多年前林父被恐怖组织杀害,林母也一同不幸遇难,只剩下还在上初中的林陌一个人。虽然凌皓有心收养老友的唯一血脉,但林陌非(。kanshuba。org:看书吧)常倔强,婉拒了凌皓的好意,一直到他读少年军校,后来又在部队里工作,一点都没借凌皓的光。
包括这次被调进轩辕当组长,也是因为他的工作能力确实突出,个人的异能水平也非(。kanshuba。org:看书吧)常强悍,才被凌皓苦口婆心地给劝过来的。所以凌皓并没有太担心林陌和轩辕的人相处的问题,如果林陌连这点手段都没有,又怎么会在如此年轻的时候就当上少将。
因为两家的交情,林陌和凌穸很熟悉,有时候想想当年那个因为爱吃水果糖吃出满口蛀牙的小丫头,竟然成为自己的部属,林陌也觉得很奇妙。
两个人笑了一会儿,凌皓说:“那个叫解欢的小孩似乎是有异能潜质啊。”
林陌点头:“根据现场录下的口供,怀疑他当时是处于异能觉醒状态,像他这样的攻击型异能第一次觉醒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