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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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皇华- 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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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估摸着要上歌舞了,礼宾局局正便让司乐坊一名属官将歌舞单送呈公主殿下。武令媺见着送歌舞单的人,心里暗笑,表情却相当温和,慢条斯理说道:“长恭,难为你肯来。”
    高竹猗默默咽下快要涌到喉咙的这口小血,毕恭毕敬地说:“能得到公主殿下赏识,是微臣高竹猗的福气。不拘什么岗位,微臣高竹猗都愿意为公主殿下效劳。”
    他明明选择了礼宾局对外联络处,没想到送抵质子府的入选通知书上却写着礼宾局司乐坊!他还没办法提出抗议,因为他自己选择了愿意服从分配。
    压过大周人成为公主府的属官,确实值得楚国人得意。可是去宣扬吧,但司乐坊,这是专门和乐师、歌舞伎、唱戏班子打交道的地方,有什么好炫耀的?!
    若说其中有猫腻吧,公开考分的榜单所示,人家考取对外联络处的那几个人分数确实比他高。玉松公主这一招真是太毒太狠了!噎得质子府一众人等哑口无言。L

☆、第四十章 赐尔红衣以悦孤

玉松公主张口就叫“长恭”,心里憋闷的高竹猗在故意重复自己名字时几乎是咬牙切齿。幸亏他定力好,忍性绝佳,否则绝对无法在属官们嘲弄戏谑眼神里坚持着挺直腰杆站下去。
    小样儿,不把你驯服了,咱就不是黑面灭绝!武令媺暗中冷笑,接过高竹猗双手呈上的歌舞单,随便挑了两个,又递给其余人。
    上下打量着高竹猗,她笑吟吟道:“长恭啊,孤瞧你的气派,这身浅绿官服有点显寒酸。楚国质子进献给大周几匹火烧云红霞锦,父皇尽数都赐给了孤,孤已经让人裁了一件衣裳赏给你,你去换上吧。你日后不必穿官服,便穿这身红霞锦的长袍。你放心,你虽然是楚人,但孤会一视同仁,绝不偏颇。当然,你也要尽忠尽心办差!”
    高竹猗猛然觉得寒意从脚下嗖嗖窜起,身体似乎被无数刀子似的眼神戳出无数个透明窟窿。玉松公主的赐衣之举,毫无疑问是把他架在了火堆上烤啊!
    放眼公主府属官的官服,因为要与朝廷官服区分,所以颜色都是浅色,从四品以上是浅绯色,以腰间不同质地的腰带来区分品级高下。从四品以下品级则是浅绿、浅青和浅蓝色,同样以腰带区分品级。
    而火烧云红霞锦,高竹猗是楚国人,当然知道这种布料的华美和珍贵。不,华美和珍贵不是重点,重点是布料的颜色是不折不扣的绯色,红得就像火在燃烧;重点是这种布料从来都是赏赐给女子的,据他所知,楚国皇帝的宠妃贞贵妃与宠宦韩秀儿都极爱红霞锦。
    他不是女子,更不是貌比花娇的妖人!高竹猗下意识就要拒绝。然而当他看清满脸笑容的玉松公主,眼神却冷若冰霜时,涌到唇边的话又被他强行吞回。主上有所赐,他怎么能拒绝?不但不能,他还要欢天喜地叩谢恩赏。
    火烧云红霞锦,顾名思义,这是一匹红艳秾丽可比天边云霞的锦缎。除了银白色暗云纹。这匹布料不曾绣有别的点缀。若将布料轻轻抖动。红霞锦便化作天边浓烈灼热的火烧云奇景,唯有银白云朵若隐若现。
    高竹猗皮肤白皙胜雪,红色衣裳相当衬他。确实如此。当他换上新衣慢吞吞走进厅堂,人们讶然发现,这位据说出身楚国世子书童的同僚宛若变了一个人。他哪里还是微贱奴仆,其气度姿态根本不逊色于任何一位王公贵族嘛。
    只是……男子身着大红衣袍。若不是中规中矩的官服,总会给人某种说不出的味道。不凑巧。高竹猗这件红霞锦长袍因其料子的特殊性,根本就做不出笔挺浆直的官服。
    只见软绵绵的长袍服服帖帖“粘”在他修长纤细身躯上,人们便发现他虽瘦弱,身材却精悍有料。而他又是如此绝色。红袍一上身,眉目间的明艳更多了几分,愈发像女子。于是各位属官方才羡慕嫉妒恨的心情彻底消失。这是青眼有加么?是么是么?不是!
    “果然是人要衣装马要鞍。”武令媺倚靠在鸾座中。微微歪着脑袋上下打量高竹猗,纯然赞叹道。“长恭,就得是你这样的妙人才配得上这件妙不可言的妙衣裳!斯人斯景,如此赏心悦目,孤瞧着你的心情也要好上三分。”
    高竹猗缓缓抬眼,神色平静地与首座之上的公主殿下对视。“微臣谢殿下赏赐,微臣感激涕零,非死不能报!”他的语气平板无波,说着表忠心的话,却连眼睫也不曾颤动一下。
    这是结下了死仇?武令媺不以为意,挥手哂笑道:“效死就不必了。大周和属国皆强者如林,孤还用不着一个楚国人为孤赴汤蹈火。你只尽心办差就算没辜负孤的苦心。”
    她慢慢收敛笑意,肃容道:“两国睦邻友好,于朝廷于百姓都是幸事。不久之前发生的寒热病症,多有人说是楚国指使梁国细作散布的。虽然楚国的昔时侵略之仇,我大周子民时刻不敢或忘,且以此警醒自身。但孤还是愿意相信楚国君臣没有糊涂到这种地步。高长恭,你也多劝着你们质子,在太宁好好安生度日,不要乱转脑筋。”
    “孤念你风骨颇佳,实在不像某些不省心的货色,才对你多方提携。孤盼你能善自珍重机会,出污泥而不染,甚至弃暗投明。孤言尽于此,你下去用膳罢。”有一下没一下摩挲眉心抹额上镶嵌的明珠,武令媺的神色彻底冷淡下来。
    “微臣告退。”高竹猗躬身行礼,缓缓后退数步再转身离开,礼节无可挑剔。红霞锦上银白云纹随着他的行止恍若活物,光泽潋滟夺目。衣袍太贴身,以致他的微小动作都瞒不过人。众人便见他身体颤抖,显然在努力压抑着什么情绪。
    属官们便暗想,看来玉松公主将疫情之怒发作到此人身上了。多番羞辱,这名书童竟然还能忍得下,看来他不是省油的灯哪。这些楚国人也真是没有眉眼高低,说说就罢了,还当真来考公主府的属官,还当真让一名奴仆来考公主府的属官!这不是赤、祼、祼的挑衅又是什么?活该有今日之辱!
    赏赐高竹猗只是序曲,接下来武令媺豪爽地给所有属官——包括荣誉属官——赠送了价值不菲的见面礼。她将大家的喜好都调查得清楚,说是赠送实则赏赐给人们的东西绝对投其所好,绝对能显出她的真诚用心。
    属官们也识相,将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抛诸脑后,只当作没有高竹猗这个人。他们虽然知道公主殿下此举意在收揽人心,但还是表达了诚挚谢意。他们当然清楚,公主殿下对高竹猗的赐衣和给他们的赏赐,意义截然不同。
    高竹猗默默回到悦君楼二楼属于自己的偏僻席位中,红霞锦绚丽无匹,衬托得他的脸色愈发白晳,五官越见清艳动人。未来同僚们眼中偶尔会掠过惊艳之色,但又恍若不见他存在一般径自觥筹交错、谈笑晏晏。
    这些年轻人对未来满是憧憬,好心情反应在脸上,便让他们看起来满面红光、神彩飞扬。高竹猗心中却充斥着羞辱与悲愤,孤寂和凄怆便与他为伴。这个仇,他迟早要报!
    不停深呼吸,高竹猗努力平复翻滚的心情。他将同僚们或是隐蔽或者毫不掩饰的讥讽与排斥视若无睹,端起酒杯微笑着与每个人打招呼,与他们寒喧。
    一身艳丽轻佻贴身红袍的他,在大片端庄持重绿青蓝色官服海洋中,显得如此格格不入。他试图融入同僚们当中,无视白眼与鄙夷,付出自己所能付出的最大努力。可惜,现在似乎还没有人愿意忽视他的身份接纳他。纵然碍于教养不得不与他客套几句的人,也是满眼的疏离冷淡。
    高竹猗恍若不知,他做完了自己该做的一切,便回到座席慢慢喝酒吃菜。没过多久,人声忽然更热烈。他抬眼望去,原来是总理官大人带着几位品级高的属官下楼来给各位同僚敬酒。
    由皇帝陛下圣旨遣至公主府的总理官连大人温和谦逊,半点架子也不摆。他虽是文人,酒量却不弱,一桌一桌敬下来,每次都是酒到杯干。高竹猗暗自观察,发现此时八面玲珑的连喆勋与传言中那位不畏强权、铁血犀利的连御史有不小出入。
    歌声起,舞伎入堂翩翩起舞。也不知是有心还是凑巧,这些美貌舞娘所着也是红衣红裙。两相对比,撇开成见等诸多因素,人们必须承认,高竹猗的容色远胜过这些女子。
    还真是世间极品哪!酒意上头,混熟了的属官便凑在一处讲些天南海北的趣事要闻,当中多有某人不想听见的奇闻逸事。高竹猗就当没听见那些言语,他明明食不知味,却勉强自己一口酒一口菜,如吞咽下所有屈辱一般将酒菜细细咀嚼咽入腹。
    幼时,母亲常说,忍一时之痛,博海阔天空。高竹猗向来做得很好,现在当然也不会例外。忍着忍着,心就忍麻木了,就会不知道痛是什么滋味。不会痛,便不算受伤。
    宴饮毕,高竹猗独自穿过三道高墙,在无数晦涩不明目光里离开。他的心境已然静若深渊,没有半分别样涟漪。
    他知道离开时,玉松公主就倚在二楼围栏之后静静地看着自己。那么,他的腰杆就要挺得更直。不管今日之事真的是她起意要羞辱自己,还是此事是她对自己的考验,高竹猗心想,我绝不认输!且来日方长!
    回到质子府,面对世子项巍惊诧隐忍又微现痴迷贪婪的眼神,高竹猗露出灿烂笑容,低语:“必须牺牲些人手,以助我往上爬。请世子拭目以待,不报此仇,我誓不为君氏子!”
    他穿着这身浓艳红袍回了屋,铺陈开宣纸,饱醮浓墨,在纸上如行云流水一般地写道:“世人欺我、辱我、轻我、贱我、谤我、笑我,我且忍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让他,我不理他,再过几年,且来看他!”L

☆、第四十一章 正名娃娃军

吃罢大宴开小宴,武令媺留下几位高品级属官,请他们乘船游湖赏荷花。
    公主府阳明岭北边的月牙湖,正盛放着极好的大王莲。大如圆桌的碧绿叶片宛若翠玉琢成,颜色热闹的各色花朵拥拥簇簇。凉风袭来,荷香盈鼻不去。难怪名医们舍弃更奢华的贵宾居所,宁愿一窝蜂地住在清雅简约的湖畔客院中。
    湖上划开了上下三层的楼船,船上人不多,除了服侍的宫人与守护的亲军、内卫,就只有武令媺和十几位高品级属官。桌上也没有山珍海味,只摆着香藕、莲蓬、红菱、茭白、荸荠等水八鲜,还有水果冰蜜、香茶等吃食。
    底舱是宫人们活动的地方,一应吃食都在这里准备。二楼船头,腹中有诗才的几名属官诗兴大起,你一言我一句地欢畅联诗。船尾,安咏卿、吉吉这几个活泼好动的女孩子缠着宫人们要去摘荷花采莲蓬,正忙慌慌地避在窗舱里换上方便衣物,嘻嘻哈哈闹个不停。
    大半天都瞧着年轻人的这股年轻劲儿,武令媺觉着自己的心境也在逆生长,真是好生惬意。她懒洋洋地侧身坐在楼船最凉爽的窗畔,有一口没一口地尝着宫女们准备好的水八鲜,与身边几人说着闲话。
    连喆勋到底当了几年御史,表面谦和,实则有话不说便如鲠在喉。思及今日公主殿下对高竹猗的刻意羞辱,他反复斟酌言辞,本来想委婉劝说几句,却又醒悟他这位主上恐怕更愿意听直截了当的话,便干脆地说:“殿下。微臣以为,殿下今日对高竹猗赐衣之举,不甚妥当。虽然楚国不得人心,但是为难质子的书童,传扬出去于殿下的清名恐怕有妨碍。”
    武令媺笑出声,慢悠悠地说:“我瞧你憋了这么久,正打算问问你究竟什么时候来‘弹劾’我呢。”
    连喆勋赶紧离座起身。躬身行礼。正色道:“微臣不敢言弹劾二字,只是尽一尽微臣的本份。”
    所以说公主殿下还是小孩子,气性实在太大。脾性也过于刚烈。如高竹猗这样的小角色,连大人认为,完全可以把此人当成那啥给放了。与那样低微的人去计较,反而失了自己的身份。
    同样是男人。高竹猗穿红袍便要多出几分娇艳妩媚。连喆勋穿浅绯官服,金镶白玉腰带下垂玉佩。却没有半分娘气,反而更显风雅韶秀。
    霍去疾的品级同为正三品,自然也是浅绯官服在身。他腰间围的是金镶墨玉腰带,巴掌大的狰狞兽形吞口。那叫一个英姿勃发、龙马精神。
    话说,武令媺绝对没有以貌取人的习惯。但女人爱美的天性使然,她瞧着这些年轻英俊的面孔。心情相当的美妙。但笑不语,她转头看向一直把沉默当表情的霍去疾。微笑道:“去疾,你来说说。”
    霍去疾剑眉一挑,淡然道:“若高竹猗因此而记恨殿下,那此人的头脑也不过尔尔。殿下若不当着众人的面表明轻视态度,他一个楚人,如何能尽快在同僚之中立足?同情心,便是打破僵局的突破口。”
    武令媺扔给霍去疾一个莲蓬,笑道:“知我者,去疾也。”她看向连喆勋,脸上带了三分认真神色,“我很惜才,这个高长恭偏偏有才,偏偏又待在泥坑里,所以我想拉他出来。”
    “殿下,”霍去疾剥开莲蓬,却不是自己吃,而是将碧绿可喜的莲子捏出来放在武令媺面前碟中,正色道,“以微臣之见,高竹猗能忍人所不能忍,心性坚毅,难说没有大图谋。此人不可留于身边,恐生祸患,杀之方为上策。”
    木愚也说:“微臣赞成霍统领的意见。那小子瞧着就不像好东西。”那双勾魂摄魄的狐狸眼睛太妖了,真心不祥。这是木愚没敢说出口的话。
    金生水方才在席间没好好用膳,此时正拿茶水点心垫补肚皮。听了霍去疾的说法,他虽面无表情,却在心里表示赞同。高竹猗星象士和君氏子的身份,注定了要办不同寻常的事儿,霍去疾没说错。
    连喆勋没有猜准公主殿下的心思,有点遗憾,但并不气馁。他终究才加入这个圈子没多久,没有这些跟在公主身边的老人儿了解她的性情也是正常。他下决心要快速与霍去疾、金生水、木愚几人打好关系,早点成为公主殿下的心腹。
    “但他此时已入公主府,若他意外暴毙,不免将府里牵扯进来。”连喆勋认真思考悄没声息除掉高竹猗的可能性,最后发现那人若是死了,恐怕公主府还要替他出头,毕竟他官职再小,也是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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