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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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人-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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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选资格,由族里的人投举,票数最多的当选,不以年龄居大而袭制。

如今族里辈分最高的有三个,一个是大房的沈全立,另两个是三房的两兄弟沈全述和沈全多,二房长便是沈丘山的爹,早两年殁了。

大房沈全立的小儿子是青山岭村的村长,自然有人看在村长的面上投举一票;三房的沈全述是村里学堂的夫子,中过秀才的,为人德高望重,也有不少投票;三房的沈全多是族里最有富有的,私下花钱拉票,票数也不少。

村长沈丘田和低一等辈分的四房长五房长作为公正人,统计投票数。

结果出来了,三房长沈全述投举人数最多。

全场一片哗然,有意料之中的,有不满的,有抱手观望的。

大家都在议论纷纷时,大房的沈全立腾地站了起来,气愤地大声嚷道:“就凭丘田是青山岭的村长,这族长的位置就该我坐。”他对这个族长之位就势在必得,这样的结果,一定是有人从中作假。

顿时,人群里一片安静,近两百双眼睛都盯着沈全立和沈丘田身上打转,想听听村长跟他爹是不是一样的心思。

沈丘田脸色涨红,极为尴尬,却只是站着不言语。

沈全多的大多数投票都是花钱拉来的,对于自己能否争到族长之位他多少有些自知之明,但叫他不努力一把他怎会甘心,不然钱不是花白了?

此会子见大房嚷起来,他也跟着嚷起来:“我的票数也不比大哥少,大哥能当族长为啥我不能。如果因为丘田是村长,大哥就该坐这族长这个位置。族里修祠堂,学堂,作坊,还有每年族里的公费属我出份子最多,这个咋不算上?”

沈夫子听完堂哥和弟弟的话气得胡子抖动,这族长的位置不单干系到他这房或他个人的荣誉,更是关系到整个沈氏家族的兴衰存亡,他怎可让族长之位落入这等无德之辈手中。

一时各个当选人的拥护者也都站起来吵吵嚷嚷,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作为公正人的四房长见沈丘田不说话,便站出来压场:“大家静一静,大家静一静。”并以手势示意大家安静。

众人争得耳红脖子粗却不得法,这会见公正人出来说话,便都安静下来,听听他怎么说。

四房长扫视一眼全场,缓声道:“咱们沈氏族里竞选族长的规矩是什么?可有谁还记得?”

这时,有十几人同时站起来,齐声道:“票数最多的当选。”

四长房点点头,又道:“那如今数哪位房长的票多呢?”

这会子三分之一的人站了起来,回道:“沈夫子。”

四房长又点点头,肃起脸道:“既然数沈夫子票数最多,那这族长之位当是沈夫子的,其他人为何有异议?”

这时,支持沈全立或沈全多的人就都噤声了,可不是这回事么?他们瞎跟着嚷啥?

大房长本以为四房长会为自个说话,结果竟然当场甩他脸子,他刚歇下去的气这会子又提了上来,指着沈夫子质问道:“哪个晓得他有没有弄虚作假?”尖锐老态的声音刺得人耳朵发痛。

沈全多也大声附合道:“就是,哪个能保证没有作假?”他丝毫不为自己花钱雇票而惭愧。

沈夫子冷眼看着大堂哥和自个的亲弟弟,还是不言语。

沈丘田这会子也觉得他爹有些不太像话了,僵着脸道:“爹,莫闹了,这投票都是大家亲眼瞧见的,还能有假么?”

沈全立见自个的儿子也帮着旁人,怒极反笑:“这就是我沈全立的儿子啊,哈哈哈……”他仰头朝上大笑起来,身体晃了两晃,当即晕死了过去。

场面顿时又混乱起来。

沈夫子朝四房长使了个眼色,他会意,急忙大声道:“大家静一静,大家静一静。”见喧哗声低下去了,转头对抱着沈全立的沈丘田道:“你先抱着大哥回去瞧大夫,这边有我。”

沈丘田巴不得早些离开,这票数都出来了,族长人选已是定数,他爹就有那份心思,怕也是白费力气了。再争,也只是丢他自己和他这个村长的脸而已。给他爹这一搅和,族里人都会以为他有私心,他这个村长的威望怕是大不如前了。

他暗自叹了一口气,叫上一个汉子一起将沈全立抬回去了。

四长房清了清喉咙,大声宣布道:“我们的族长人选是沈全述沈夫子。”

场下立刻爆发出一阵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盖过了不满的叫嚷声。

自沈立晕倒后,沈丘山便一直悬着一颗心,好容易捱到族长上任仪制完后,他急忙赶回家。

他将这事告诉了媳妇,末了担忧道:“大伯那性子咱是知道的,事后不不知道怎样闹哩。”

章氏不以为意的道:“他那个性子村里谁不晓得?仗着儿子是村长,这些年来叫人戳脸子的事还做得少么。随他怎么个闹法,反正闹不到咱家来。要是真闹到咱家来,咱也不是好惹的。”说完,她将手里的菜刀一刀剁在砧板上,震得砧板上的菜片儿跳了几片出去。

沈丘山被媳妇这动作吓了一跳,难得幽默起来:“小声点,咱闺女在院子里坐着,给她听见了还以为我欺负她娘哩。”

照人正坐在院子里做针线活,爹娘的话她听了个遍,却默不作声。直至沈丘山出了院子来时也没多嘴询问,只是甜笑着唤了声爹。

“嗳,闺女,绣花哪。”沈丘山在旁边的矮凳子上坐下,爱慈地瞧着闺女温柔恬静地模样,他的女儿长得出挑不说,读书弹琴针线活也样样不落下别的女娃,心底那股满足感“噔噔噔”地升了起来。

照人抬头望了她爹一眼又埋首到针线中,笑道:“玉屏姐姐就快要出嫁了,我绣顶帐子和一些垫子给她添箱。”

沈丘山诧异地问道:“咋没听她爹娘说起过哩?”

照人抿抿嘴,“玉眉告诉我的,说是怕有变数,只她家里人知道。”

沈丘山想了想,旋即语带认真地道:“七夕咱也上十二弯去给月老拜拜,让他赐咱闺女一门好姻缘。”

照人觑了她爹一眼,轻笑:“爹,上头两个哥哥都没说亲,哪就轮到我了。”

沈丘山不赞同地道:“哥哥们是男娃要啥子紧,女儿家的婚事却是宜早不宜迟,迟了就挑不着好的了”,接着又一脸憧憬道:“爹埋在咱家后院的女儿红可是快要挖出来喝喽。”

照人从没听说过家里埋着女儿红,她立马来了兴趣,放下针线伸手搂住爹的脖子,撒娇道:“爹,咋从没听你说起过哩?”

沈丘山正要答话,章氏出来见两父女笑的开心,笑道:“说啥哩,这般高兴劲儿的。把桌子搬出来,要吃午饭了。”

沈丘山拍拍闺女的背,进伙房搬饭桌了。

照人见沈照天还没回来,便道去地里叫大哥回来吃午饭。

章氏拿出一顶草帽让照人戴上再去。

照人往老院子那条路走去,一路上想着自己的心事,到了大面央上瞧见哥哥手上挑着半担嫩青草从田埂上过来了,照人便停在树荫下等他。待照天走得近前,照人瞧见一边青草里滚着个绿色的圆胖子,欣喜道:“大哥,这西瓜熟了?”

照天放下担子,接过妹妹递上来的手帕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笑道:“这是在辣椒地里摘的,还有几个也快熟了。”瞧见妹妹瞬间露出的忧思神色,关心地问道:“咋啦?瞧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照人摸了摸脸,讪笑道:“有这么显眼么?”

照天习惯性地摸了摸照人的头,宠溺道:“没有哩,大哥随便问问的。”

“大哥,咱边走边说。”

路上,照人将爹娘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给大哥听。

照天听完也是眉头紧蹙,对妹妹道:“咱这个大爷爷心眼子小得很,这事他怪不上族长,又不会怪他儿子,回头怕是怪上全四爷爷和全方爷爷头上去。我担心的是,咱三爷爷当族长了,这学堂里的事给谁管,照地可是有望考秀才的。”

她担心的也是这点。

第十四章 三人成趣

今儿学堂的夫子竞选族长,学堂便休沐了。

照地上午跟春明楚延他们去古江学撒网捕鱼,这会子分了半桶鱼跟在照人两个后面回来了。

吃完午饭后,照人在院子里洒上水好使院子里凉爽些,然后做起了针线活。两兄弟坐在桌旁温书,沈丘山夫妇在伙房里收拾照地带回来的鱼。

“哥,你说作战时啥最重要?”

照人正昏昏欲睡之际,忽听得照地迸出这句话。

照天不想弟弟突然如此一问,抬头愣愣地瞧着一脸神采飞扬的弟弟。

照地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头还埋在手上的书本里不曾抬起过。

照天思索了一番,不确定地答道:“莫不是作战计划?”

照人有些诧异,大哥连学堂也没上过,竟能给出这样一个回答。

照地一手在桌上轻敲了一下,眼睛专注地盯着书本上,念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凡此五者,将莫不闻,知之者胜,不知者不胜。”

放下书,复又解释道:“先人说战争上有五点最重要,天时利地利人和,有智信仁勇的品格,有良将法制,再加之将军战士所需的粮草兵器充足。”

照人翘起小尾指将针穿过绣布,又用顶针摁了摁扎针的地方,轻笑道:“所谓‘兵者,诡道也’,难道战术谋略就不重要吗?”

是啊,这个不重要么?照地听完妹妹的话双手托腮陷入沉思。

沈丘山在伙房里听见兄妹三个论“作战”,以他的理解,作战就是打架,打架啥最重要,当然是力气。遂大声笑道:“我瞧着作战力气是最重要的。”

沈丘山只跟沈老爷子学认了几个字,不像娃儿们有求专好攻的心,哪里晓得这作战到底是啥。不过他这样说也没错哩,作战不就是打架么,人多人少与厉害程度不同而已。

兄妹三个听完不禁莞尔,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最后大笑起来。

沈丘山听闻外面的笑声,对着门口急道:“你们笑啥?爹有说错么?这作战不是人跟人打架么,谁的力气大谁就赢。”

照地整理下襟子,一本正经地向着伙房道:“爹,作战不是打架那般儿戏哩,可是要出人命的,成者为王败者为寇。”

忽记起妹妹刚提过的“诡道”之说,他灵感一来便又接着道:“作战要靠智取哩,不费一粮一草一兵一卒就能取胜,不是强过到战场上拼死力气拼性命么?这智取又赖于天时地利人和。”

“照儿,你说是不是?”他转头问妹妹。不知为何,他总很信服妹妹,奇了,明明他读的书比妹妹多,却总觉得妹妹懂的事物比他多,看问题也比他深刻。

照地不想,照天与他有同样的想法。明明他长妹妹好几岁,虽没过上学堂,但他在读书识字上也是花了不少功夫的。倒是妹妹极少读书练字,出门次数屈指可数,见过的人也就村里几个半大的女娃儿,却如此心慧眼慧,对战争似乎知之甚多,仿佛亲历过战场般,莫非妹妹真是天赋异禀?

照人绣好一块椅垫子,将针线放进包里装好,拿起绣垫仔细看了看,觉得比较满意后放进了篮子里,也加入了两人的“论战说”。

照天乐完想起之前的疑惑,问道:“难道考秀才要考兵法战略么?”

照地一听大哥问这话,便将沈夫子的话搬了出来:

“夫子说,考秀才主要是考四书五经里面的内容,但也不能光只读这些书,适当地延伸阅读领域不但对文路有帮助,还能提升眼界。而且,如今咱大周朝的边境蛮夷时来侵犯,不定哪天会打战。”

照地说着说着,明亮的眼神慢慢黯淡下来:“万一咱家有人要服兵役,铁定是我去的,爹岁数大了,大哥要照顾爹娘和你。如今我多读些兵书,以后有有用得着的地方哩。

”照人一惊,忙问道:“二哥,你咋知道咱边境有蛮夷来犯?可不是乱说的?”

“哪能乱说哩,这是咱夫子说的,不得有假。”照地一脸正色地答道。

照人继续追问:“夫子从不出村,哪知道外面的局势?”

如今这个时候外境草美牛肥,蛮子不该来犯才是。如果夫子说的是事实,怕是有不止有一场恶战。这战争,一旦爆发起来,不管最后赢还是输,这百姓的日子都不得安宁。那她家如今的和美日子……她不敢想下去。

照地也是脸茫然,说道他哪里知道,夫子没跟他们提起这些。

照人沉默下来。

照天见弟妹皆一脸严肃的样子,拍了拍照地的肩道:“照地,你好好用功考秀才,你考上秀才咱家就不用服兵役了。再不济,大哥也不会让你上战场的。”

他又劝慰了妹妹几句,诸如“这打战也不打到咱村来”,“有朝廷顶着哩,怕啥”之类的话,就进伙房里挑畚箕和沈丘山章氏下地去除草。

出门时,章氏手上提着一只鸡和十只鸡蛋,说是顺道去瞧瞧他们大爷爷,这是礼数。

照人见章氏手上提着鸡蛋篮子,便问娘母鸡抱窝了没。

章氏笑道:“昨儿抱上了,有三窝哩。”转头又嘱咐照地在家好好陪着妹妹,上次照人受惊的事把她吓着了。

春明娘来了,问春明咋没回去。

照地一脸懊丧道:“唉哟,我把这事给忘了。婶子,春明上她小姑家送鱼去了,说不回来吃饭哩。这事儿都怨我,回来顾着自个饱肚子就将这事丢到脑瓜子后了。”

春明这些日子三天两头往他小姑家跑一次,比上她家来还勤快。照人想起上次玉眉说的话,心里有些乐。瞧瞧自己的二哥,不知他有没有中意的女娃子?

春明娘笑笑道:“不碍事,见他没回来家里着急哩,晓得去他小姑家就放心了。”

春明娘一颗心放了下来,便跟沈丘山夫妇一道出去了。

照地见妹妹怏怏不乐的样子,问她想不想学游水。

“游水?”照人讶异地跟着重复了一句。似乎不相信他的二哥竟然敢怂恿她去做这等“败坏”女子名节的事,那可是要被人提在嘴皮子上辱没的。

“二哥,女娃儿家去游水,可是要被人戳脸子的,有些不好哩。”

那要去干啥?难得休沐一天,如果陪妹妹呆在家里,那不是好浪费么。

“咱去水库划船网鱼吧,水库的水不比古江深哩。”照地又想到了一条。

“你上午才去过,不累么?”照人想了会,“要不,明儿去吧?”

她担心的是,大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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