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博在她唇瓣上轻吻一下,说道:
“你这话倒是新鲜,做天下第一人,有何不快?”
蒋梦瑶坚持,坐直了身体,看着高博,说道:“不快!天下第一人才是最不会快乐的。因为他必须要承担一切,并且摒弃所有喜恶,隐藏自己,一个连真正的自己都需要隐藏起来的人,又怎么会真正的快乐呢?”
高博将她搂入了怀,才在她耳边继续说道:
“但若我不为王,又如何给你们安稳的幸福呢?你还愿意随我去关外,随我远离着繁华的京城吗?”
“我当然愿意!”蒋梦瑶想都没想就这么说道:“就算现在咱们不去关外流营,哪怕去其他地方再流放,我也不怕。”
看着心爱之人透亮的双眸,水晶般皓洁,高博与之贴面细吻。
三日后,国公府正式发出丧讣闻,一时门前街道上人来人往,官来官去,就连宫中陛下也亲自上府吊唁,上香。
蒋梦瑶在后堂与一众姐妹陪着秦氏,她倒是真哭,听见有人在外哭喊,她便也忍不住哭,弄得一旁伺候的人不住劝慰,一众女眷跟着抹泪。
孔真上门拜过了国公,便被请入了内堂,拜过秦氏,这才走到蒋梦瑶身旁,她的肚子大的厉害,正月过了就该临产了,听闻蒋梦瑶也怀上了,两人私下道了道,孔真疑惑:
“怎么去的这样快,都从未听说过?”
蒋梦瑶叹了口气,回道:“说是在战场上留下的异症,当时没有发作,如今回来了,发作就难收拾了。”
而这所谓的异症,也许就是所谓的脑溢血吧,国公的头部曾经受过重击,这样的情况也不是不能预见罢了。
“唉。如今连我也听到了风声,这国公府的家怕是真的要分了。伯父竟然推掉了爵位,那他们今后……”
蒋梦瑶笑了笑,说道:“我爹娘早就想好了,这个爵位我爹继承多少有点不合适,其中牵涉太多,等到出了五服之后,我爹娘就会搬去东城街,我娘早在那里预备下了宅院,不管朝廷赐不赐宅,他们都不会流落在外就是了。”
孔真被蒋梦瑶的打趣话也说的浅笑了起来:“我可没说担心他们流落在外,伯父功勋赫赫,伯母财大气粗,你又是祁王妃,怎么可能流落呢。只是觉得有些……不值罢了。”
又说了会儿话,蒋晴瑶和蒋毓瑶也坐了过来,蒋毓瑶如今也有十二岁了,出落得花一般的标志,倒与蒋璐瑶长得颇为相像。
蒋晴瑶明显脸色不错,与蒋梦瑶说起话来也是多了几分底气,蒋梦瑶与孔真对视一眼,当然知道她为什么这样了。
蒋修继承了国公府,他们二房总是扬眉吐气的,因着这些天,不管是蒋舫还是蒋昭,走路都是带风的,脸上虽不能流露喜意,但是总是叫人看得出来就是了。
“出了五服之后,大伯和大婶婶住去哪里,若是有帮得上忙的,姐姐可千万不要客气呀。”
蒋晴瑶的客套话说完之后,就推着蒋毓瑶说道:
“毓瑶妹妹生的最是时候,这个时候咱们祖父袭爵,来年你议亲之时,又多了一些门路了,你又是府里最小的嫡女,如今身份水涨船高,国公府嫡亲的嫡出小姐,这将来咱们国公府的门槛可都要给踏破了呢。”
蒋毓瑶刚刚抽条,有些少女姿态,对这些事也是懵懂的,不过却也不是不懂,听蒋晴瑶这样大咧咧的说出来,脸上也有了红晕,低下头绞帕子没有说话。
蒋晴瑶又对蒋梦瑶说道:
“姐姐到时候也该给妹妹长长眼,替他挑一个门第人品皆不输姐夫的人才好呢。”
蒋梦瑶听蒋晴瑶的话中已经把她列出了国公府,说话也不带着她了,不禁暗笑,想着这些日子也不适宜与她闹腾,便没有说话,孔真坐在一旁却是按捺不住了,举着茶杯言笑晏晏的问道:
“哟,听你们这口气,是想叫毓瑶妹妹嫁去天家富贵了?”
蒋晴瑶面对蒋梦瑶时,还是有那么一点怵的,可是面对孔真那就完全没有了,先不说她的夫家如今遭了大难,今后怕是再也飞不起来了,所以她才会这般巴结着蒋梦瑶,就说身份而言,她的娘家也不过就是个二品兵部侍郎,如今她们蒋家二房袭爵,从今往后,她就可以堂堂正正的说自己是国公庶长孙女了,虽说还是庶出,可等级却是不一样了。
而蒋梦瑶从前可以算是国公府的嫡长孙女,今后也是不能这么称呼了,这无形间身份的变化还是很大的,因此才助长了她的自信,敢当着蒋梦瑶的面顶撞说话了。
“如今毓瑶妹妹已经是正牌国公府嫡出小姐,当年梦瑶姐姐不也是嫡长小姐,所以配得了祁王殿下吗?咱们毓瑶今后就是配一个王公,也是当得的,姐姐,你说是不是?”
蒋梦瑶倚靠在软垫上,噙着笑,避重就轻的说道:
“咱们这些成了亲的在这儿一口一个配不配的,也不怕毓瑶妹妹听了怕羞,我看她耳根子都红了呢。”
蒋毓瑶一下子就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蒋梦瑶跟着笑了笑,眼睛若有似无的瞥了一眼蒋晴瑶,便没再说话。
蒋晴瑶被那一瞥惊得怵了怵,想起了自己当时给蒋梦瑶整治的情况,便赶忙站了起来,推说外头还有事,就自己出去了。
西窗一角这里,就只剩下蒋梦瑶,蒋毓瑶和孔真三人。蒋梦瑶觉得有些犯困,就靠着软垫,眯着眼睛闭幕眼神,孔真与蒋毓瑶对了对功课,蒋毓瑶倒是学的不错,孔真问的她基本都能答上。
小姑娘真是听努力,似乎也有自己的想法与见解。耳中正听着她们讨论诗书,昏昏欲睡,突然耳边的声音没有了,以为她们走了,就睁开眼睛看了看。
就见一盘雪白的糕点出现在面前,高博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身前,居高临下看着她,扬了扬眉,示意她接过去。
蒋梦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将鼻子凑到糖糕上闻了闻,然后就一脸苦恼的摇了摇头,高博对一旁的孔真和蒋毓瑶挥了挥手,让下地行礼的她们起来。
将白糖糕放在了茶案上,说道:“不想吃?你昨儿在床上不是念叨着今儿要吃的吗?”
蒋梦瑶掩着鼻子,说道:“昨儿想吃的,可是今儿又不想吃了。腻得慌。”
高博在她旁边坐下,自己拿了一块吃了一口,说道:“不腻啊。你吃一口看看。”然后把自己咬过的直接递到了蒋梦瑶嘴边。
蒋梦瑶噘着嘴摇头,嫌弃的看着他,高博看着她问道:“你是不想吃白糖糕,还是不想吃我吃过的?”
四目相对,流淌着只有夫妻才有的默契,蒋梦瑶说道:“都不想。”
高博举着那半块糕点等着蒋梦瑶:“皮痒了是不是?别以为现在我不敢动你……”
蒋梦瑶锤了一下他,眼神暗示‘你疯了,旁边还有人啊’,高博好像这时才发现依旧侧立在一旁的孔真和蒋毓瑶,并未有什么影响,看她脸上明显透着疲累,心疼的抚了上去,说道:
“你想吃什么,我再给你去拿。”
蒋梦瑶很认真的想了想后,才说道:“我想吃酸枣糕。”
“确定?别我拿过来,你又不想吃了。”说这话,高博就已经站了起来,捧着蒋梦瑶的脸威胁。
蒋梦瑶怎么会怕他的威胁,嘴硬道:“那我可不保证,要不你别去拿了吧。”
“……”
高博暗自摇头,这就是被她吃死了,不能好了,是不是?认命的走了出去。
孔真和蒋毓瑶这才敢抬头大声出气,孔真是真的佩服蒋梦瑶对高博的态度,因为她也算是知道祁王高博从前的大名的人,虽说从关外回来之后,就收敛很多,可是,脑海中对他的印象却依旧都是手段残忍,杀人不眨眼的,并且从前的阴沉也是历历在目的。
蒋毓瑶却是看着高博离开的方向,目光有些出神……孔真和蒋梦瑶都看见了,孔真对蒋梦瑶递去了一抹询问的目光,蒋梦瑶对她使了个眼色,孔真就立刻会意,把蒋毓瑶给领了出去。
唉,所以说,做女人真辛苦,人人都盼着老公好,可老公一旦真的好了,那盯着他的眼睛定然也少不了。一边要守着老公的心,一边还要防备着其他女人,又苦又累,这个时候,就真的要看,那个男人值不值得了。
而对于高博,蒋梦瑶觉得为他做一切都是值得的!
☆、第一百五十九章
第一百五十九章
因为蒋梦瑶等是第四代重孙,所以,要守的孝期只需半年,而蒋源和戚氏是一年,蒋修则是三年。
在出了五服之后,蒋源和戚氏就自动的搬离了国公府,去到城东一座带花园的宅子中居住了,蒋修虽然继承了国公,但是府中的有些规制却还是得要降一降,蒋源等搬出大房院子,城东的宅子虽不比国公府,但却是比大房的院子要宽敞一些的,所以,于他们并无多少妨碍,只是苦了戚氏要安排人在家中收拾。
蒋梦瑶提出要去帮忙,却受到了全家人的反对,高博怕她自作主张,干脆当天就从祁王府分出了五十人送到了戚氏府中供她差遣,戚氏和蒋源无奈的收了下来。
晚上蒋梦瑶躺在摇椅之上,耳中听着高博给她读诗词,昏昏欲睡,最近一段日子也不知是小宝体谅周围事多还是怎的,除了犯困之外,恶心干呕的情况倒是减少了很多,除非有的时候早起会有一些难受,其他时候倒是平静了很多。
而高博也是这个时候开始养成给小宝读诗词的习惯,已经坚持了十多天了,他的这个超前意识让蒋梦瑶这个现代人都很满意,虽然没有怀过孩子,可是她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比如说这种胎教就很重要了,要小宝今后生出来性格温和,那就要多给他听音乐,从胎里头就修身养性,像高博这样没事给小宝读一段优美的诗词,不仅能起到胎教的作用,更能让小宝熟悉父亲的声音,感受到爱,一举多得。
当蒋梦瑶把要听音乐这种事情说给高博听了之后,第二天,高博就真的在他们房里摆上了各色乐器,他是皇子,从小礼乐御射骑都是必须要学的东西,在这之前,蒋梦瑶只是知道他会,可是却从来没有听他正式弹过。
蒋梦瑶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点了点一把古琴,高博还真就坐在那后面弹了起来,意境悠远,半点都不输外头的专业师父,蒋梦瑶侧着身子靠在软垫上,看着高博认真弹奏的脸孔,心里只觉得好像被蜜灌满了一样,盯着他的面孔一分一秒都不想挪开目光。
高博弹琴的间隙也会看她,四目相对,浓浓的情意在房间内流淌。
一曲罢,高博询问:“一曲够不够?要不再弹一曲?”
蒋梦瑶正了正腰身,对高博张开了两只手臂,高博走过去,蒋梦瑶就抱住了他的腰,在他怀中呢喃道:
“夫君,你为什么会这么好呢?”
高博被她主动搂着十分受用,低头抚摸她柔顺的长发,说道:“弹一首曲子给你听,就是好了?”
蒋梦瑶抬头,认真的点头:“嗯,好。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高博见她仰着小脸,粉颊桃腮,可爱极了,就捏住了她的脸,弯下腰说道:“那这样还好吗?”
蒋梦瑶被他捏着脸也高兴,不住往他怀里钻,高博怕痒,被她闹得也不得不破了功,两人凑在一起笑闹,最终还是高博缴械投降,说道:
“好了好了,你别动了,小心伤着他。再动我可对你不客气啦。”
蒋梦瑶停下了动作,对高博眨着天真的大眼睛,说道:“你想对我怎么不客气呀!”
高博看着她清丽绝美的面容,勾唇一笑,说道:“我怎么对你,你不知道?”
蒋梦瑶有恃无恐,不怕死的摇头:“不知道。”
高博上前一搂,啃咬着某人的唇瓣低吼一声:“找死……”
房中又是一阵笑闹。
国公爷的突然离世,让整个京城也紧跟着换了一场血。蒋源依旧任龙虎禁卫军统领,但是袭爵了的公府中,蒋修原本在朝为官的职务被顶替,蒋舫和蒋昭在兵部任职的职务也遭到了变换,边关军权由皇帝收拢在手,蒋家这里没有人提出任何反对的声音,而事实上,有资格提出反对声音的便只有蒋源一人,毕竟整个蒋家,也就只有他一个人曾经跟着国公上阵打过仗,但是蒋源没有,他对于军权上交一事非但没有表现出反对,反而相当赞成,并且说起国公早就有此打算,也算是替皇帝稍稍平复了一些军中反对派的声势,让皇帝对蒋源也是刮目相看的,并且大有提拔之势。
而这到底是为什么,其实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的。
蒋源这是在向皇帝陛下表示他的衷心,他作为唯一一个跟着国公上阵打过仗的蒋家人,若是此时往军中一站,势必会引来不少国公前部的拥簇,到时候,虽然不会让皇帝收不回军权,可是人心动乱却是不会少的,平添麻烦不说,还不能达到预期效果。
因此蒋源就聪明的退后一步,干脆爵位和军权全都抛开,做一个忠诚的臣子,可想而知,皇帝对这样的忠臣又如何会亏待呢。虽然蒋源明确的说了,自己有地方居住,不需要朝廷另外赐宅院,但是皇帝却还是没有亏待他,升职涨俸禄那是必须的,各种赏赐应接不暇的送入了蒋源的府邸,反倒是本该一同封赏的公府那里颇显平静,并且紧接着又生出一些打压的苗头,这时蒋修才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等到他被夺了职务,两个儿子也被赶出了兵部之后,他才有些后悔,接下了这个烫手山芋,只可惜已经晚了。
袭爵的喜悦一下子就淡了很多,这就好像一个人穷极一生,费尽心力想要得到的一件东西,终于到手之后,可是却发现这个东西不仅对自己没用,反而让自己处处受制,处处吃亏,那这个东西可就失去了当初的价值了。
也是幸好,蒋修原本就是要守三年孝期,丁忧在家的,皇帝的这一举措倒是没有在台面上让他过于难堪,各种苦涩也就只有他自己能够明白了。
皇帝在军权这方面,果真如高博曾经说过的,分毫没有松懈与退让,皇后曾经两次开口,希望皇上给予太子高谦一些支持,可是皇帝却依旧没有松口,将军权尽数掌握在手中。
高博自然不会自讨没趣去讨这份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了,每日昨晚固定工作之后,就赶着回家陪老婆,日子过的不要太惬意。
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是不要去想,想多了就是自寻烦恼,自困其心了,不想才是最正确的。
这日一早,高博按例上朝去了。
蒋梦瑶在家里修剪花草,她身上有三个月的孝期,四十九日之后,蒋颜正出殡之日,蒋梦瑶身上的孝期就已经过了近半,如今也快两个月,因此她此时身上穿的依旧是缟素,发丝也只是寻常挽了发髻,以一根白玉簪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