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是谁,原来是你!我说过,你今生今世都别想再回来这个地方!”
戚氏面无表情看着她,说道:“我为什么不能回来?这里我爹的家,是我娘的家,你一个鸠占鹊巢的填房凭什么让我不回来?”
韦氏的脸色更冷了一些,说道:“我就不让了!又如何?给我滚!滚出戚家的大门,再不许你回来!”
戚氏同样回以冷笑,以不逊于韦氏的声音说道:
“我也再说一遍,你没资格叫我滚!这里是我爹娘的家,就是我的家,你管谁也管不到我,我不回来便罢,我若要回来,谁又能拦我?”
韦氏扬手就要打戚氏一个巴掌,却被蒋梦瑶一手隔开了,将戚氏护到身后,对韦氏笑道:
“平安郡主好大的脾气啊。都这一大把年纪了,火气还这么大,小心晚上睡觉时中了风,那可就害人害己了,家人想把你扔了又怕被旁人戳脊梁骨,可不扔吧,你这生活不能自理的又忒讨厌,凭的叫人左右为难,是不是?”
蒋梦瑶的一番话在众人中引起反响,大家都在心中嚎叫,已经有多少年没有人敢这么对戚家太夫人说话了,要知道,戚家太夫人的娘家虽然败了些,可是当年郡王死前,还留了好几十个亲兵给韦氏的,这要是真把她惹急了,当场撕破脸也不无可能啊。
韦氏气得眼睛都瞪的快掉出来般,她眼睛原本就大的过分,现在就更加不像个人了,看着就叫人觉得恐怖,难为蒋梦瑶还敢与她对面相视,并能维持淡定的微笑。
“你就是这小贱人的贱种?好利的嘴!敢不敢近前一步,我敢撕了你的嘴,你信不信?”
蒋梦瑶果真近前一步,说道:
“我近了,你撕吧!”
韦氏的牙关咬的旁人都能听见她嘴里咯嘣咯嘣的声音,蒋梦瑶却毫无自觉,又继续说道:
“现在就给我写个碟子送去宫里,就说平安郡主辱骂祁王妃,说祁王妃是贱种,那连带就说连祁王一起骂了,骂了祁王就等于是骂了太子,骂了圣上,这可如何得了?一个深受皇恩的郡主,吃着皇家的粮草,却对皇家之人口出谩骂,这与那世间所说的禽兽又有何分别?禽兽尚且能够知恩图报,这么看来,这位平安郡主岂不是连禽兽都不如,告,必须告!这样的禽兽不如若还继续养着,那再过几年,岂不是要掀了皇城根儿,造反作乱了吧。”
蒋梦瑶的这番言论听得戚氏和张氏皆抿嘴笑着,张氏接过了话头,恭谨的说道:
“是,奴婢回去之后,立刻就替王妃写折子呈上去,必不能叫此等禽兽不如之人玷污了皇家的名声。”
韦氏已经被气得面红耳赤了,她少年时就是在平安郡王的宠溺之下长大的,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是看上了个有妇之夫,她照样能把原配打死,自行婚配的厉害角色,平安郡王在的时候,旁人不敢惹她,事事都顺着她,平安郡王死后,大家对她也已经产生了习惯性惧怕,再掀不起什么大浪了,可是,如今这个看着不过十六七岁的小女娃竟然敢这样当着她的面与她这般恶言相向,纵然她知道这丫头的身份,可是却还是忍不住想动手教训她,就像她从前无数次教训身边的人一般,哪一个不是被她教训的服服帖帖的?
“来人呐!把这个满嘴胡言乱语的臭丫头抓起来!我要进宫面圣,我要在圣上面前告她这目无尊长的混账丫头!”
戚家的人面面相觑,自是谁都不敢对蒋梦瑶动手的,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如今到底是谁更得势一些。
蒋梦瑶是现任的祁王妃,祁王是谁,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啊。而韦氏呢?纵然当年平安郡王在世,面对祁王妃也不敢这般放肆,更何况如今成安郡王早已作古,如今大家仍称她为平安郡主,那就是看在仅有的天家颜面上了,那面子也只是微微一毛,可是蒋梦瑶如今却是实打实的天家媳妇儿,这一比对,谁还敢动手?
蒋梦瑶收敛起了笑容,正色与韦氏对望,眼中早已有了杀气,曾经高博都说过,认真起来的蒋梦瑶很可怕,有一股叫人不得不臣服的气势。
韦氏也觉得这丫头突然变脸了,周身的气势全都变了,心头一紧,手心里也开始冒汗了,可是强势了一辈子的她,是真的不知道如何低头,想着若真是闹大,最多去郡王府请出先帝赐的丹书卷,用先帝的旨意说话就行了。
这么一想,心里也多了几分底气,却见蒋梦瑶步步紧逼,说道:
“郡主说的好奇怪,我如何目无尊长了?在场众人之中,我没瞧在眼里的只有郡主你一个人,可你是我的尊长吗?不好意思,你只是我外祖纳的一个填房,我的外祖母才是我的尊长,可惜她已经死了,我想不尊重都难了。试问,我只是不尊重了一个非亲非故的死老太婆,如何就是目无尊长了呢?”
韦氏被她气得直后退,蒋梦瑶分毫不让:
“我今日是来见我外祖的,你这个非亲非故的老太婆为何阻拦?你身为填房,却鸠占鹊巢,将主人家关在这偏僻小院中,难道是想侵吞主人家的家产,霸占他家良田美妾独自享乐?你身为填房,不知敬爱丈夫,又犯口舌,这便是七出之一了,我外祖直接将你休弃再娶也没什么,你却仍在这儿不知悔改,当真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吧。你善妒,打死主母,又是一出;你这德行自然也是不顺父母的,又是一出;七出之中你就犯了三出,休你三四回都绰绰有余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韦氏被蒋梦瑶逼得步步后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却是在蒋梦瑶口若悬河之下生生插、不、上嘴,蒋梦瑶终于停下了话,韦氏已经不能用言语形容的愤怒了,一个健步就扑向了蒋梦瑶,眼看就要扑上,众人提了一口气看的发愣,戚氏和张氏也吓了一跳,可是蒋梦瑶逼着韦氏步步后退,已经离她们好几步了,现在她们就是上前救人也是来不及了的。
谁知道,韦氏还没扑到蒋梦瑶身前两尺,就被蒋梦瑶抬脚踹在胸前,往后躺倒而去……
这一变故又是叫人始料未及的。
他们一没有想到韦氏会扑过去和蒋梦瑶肉搏,二是没想到蒋梦瑶竟然抬脚踹了韦氏,三是更没想到蒋梦瑶竟然真的敢对韦氏动脚……这要是一般的妇人,面对的即便不是尊长的老人家,也多少存有几分同情心的,可是,同情心这种东西,蒋梦瑶似乎一点一滴都不想用在韦氏这个女人身上,所以,踹你没商量,谁让你扑过来的,老子就是这么踹野狗的好不好?
韦氏身后的两个丫鬟要去扶她,却被蒋梦瑶的一记眼刀吓住了,两个丫鬟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决定往后退了两步,蒋梦瑶走到韦氏身前,笑靥如花的蹲了下来,替韦氏拂了拂胸前的脚印,用十分和气的语气对韦氏说道:
“这位非亲非故的老太婆,我就想问你,到底是什么勇气支撑着你敢对我动手?你是有人?还是有权?”说到这里,蒋梦瑶又冷下了脸,凑近了脸都皱到一起的韦氏面前,压低了声音说道:
“你嚣张的年代早就已经过去了,不管你接不接受,那个时代也离你远去了。现在,是我嚣张的时代,你记好了。快些站起来,我就让你看看,我这个年代是怎么嚣张的。”
蒋梦瑶站起了身,对远离战圈的两个丫头打了个响指,说道:
“把你家太夫人扶起来吧。”
两个丫鬟上前之后,蒋梦瑶又骤然对她身后的人说道:
“去给我把这院子的围墙扒了!原想好好的走一走门,既然人家不让,那就把墙给我拆了!恭迎老太爷回府!”
蒋梦瑶今天带的人,都是从前与她在关外相处过的亲兵,对这位王妃,大家可都是打从心底里佩服的,如今被她点了来戚家,又亲眼见识他们王妃照旧惊人的战斗力(殴打老太太),无不对她心服,听她命令一出,十几个人便领命而上,他们身上都是受过军令的,别说是推到一面不算结实的墙壁了,就是军令要他们移开一座山,他们也要祖祖辈辈都要坚持完成使命的。
当即找了铁锤,一下一下,将这沛园的外墙一点点敲碎,放眼整个戚家,竟没有一人敢上前阻拦,尽管,已经被人闯进了家门,开始拆自家的房子了,他们也不敢阻拦。
这是为什么呢?
当然是因为他们家战斗力最强的那个已经被人一脚给放倒了,好不好?韦氏的存在,对于戚家老小而言,那就是悬梁钢刀般的存在,府里就没有人不怕她的,所以,韦氏都倒了,其他人……
呵呵,拆就拆吧,反正他们也阻止不了。
韦氏被两个丫鬟扶着站了起来,看见蒋梦瑶的人果真不遗余力的在拆除面前的围墙,不禁又气急攻心,却是不敢再上前搏斗了,改用言语进行‘斯文’攻击:
“你,你,你欺人太甚!我要上书,我要告到皇上跟前去!你给我等着!”
蒋梦瑶冷笑一声:“去吧,准了。”
“……”一个被宠坏了的泼妇,她还真没放在眼里,别说她进不进得去皇宫,就是进去了,还有高博在驾前挡着,她有什么好怕的。
拆的就是你家的墙!你想咋地?
☆、第一百二十一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眼看着沛园的外墙被一点点敲碎,韦氏在一旁大叫:
“你这个臭丫头,你今日敢带人来拆我戚家的房,仗势欺人,我必叫你恶有恶报!”
蒋梦瑶转过头来看着她,又看了一眼戚氏,两人皆冷哼一声,蒋梦瑶说道:
“仗势欺人?恶有恶报?你这是土匪告官府劫道啊,再说了,这院子是我外祖的院子,你也知道说这里姓戚,我倒要把外墙打破,叫我外祖来骂一骂我!”
说着话的功夫,沛园的外墙就被敲碎了大半,为首护卫前来想蒋梦瑶请命:
“王妃,墙已破,可以入人,剩下的……”
蒋梦瑶眼都不眨一下,说道:“还剩下做什么,全破!”
“是。”
护卫领命而去,再敲半刻,整个沛园外墙尽数坍塌,只留下一个门扉,还可笑的用锁锁住,戚氏走到外墙边向里观望,顿时鼻头酸楚,眼中的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众人上前,皆看见沛园之中,一株参天老槐树下以铁链拴着个衣衫破烂的老人,老人瘦骨嶙峋,白发苍苍,眉宇间抑郁消沉,目光有些呆滞的看着前方,他人就在院中,可是院中外墙倒塌于他似乎都无任何影响,他就那么不闪不避的坐着,怀里抱着一个破烂的枕头,枕头里面的麦麸已经露出,显然是年代久远了。
这个人自然就是蒋梦瑶的外祖——戚昀了。当年的吴郡才子晚年竟落得如此下场,凄凉悲惨,这样的光景是他们在沛园外面时所不能想见的,戚氏几乎崩溃,大喊着冲过了废墟。
“爹——”
随着戚氏的一声喊叫,几个戚家的人也跟着冲了进去,一起喊道:“爹——爹——”
一时间纷乱不堪,戚昀很快被众人包围,却依旧没什么反应,戚家大郎戚峰扑在戚昀的脚前哭的最凶,抱着戚昀的双腿直说自己没用,说自己对不起爹爹……
戚氏在戚昀面前呼唤:“爹,爹,我是阿柔啊,我是阿柔!我是阿柔啊,爹。你看看我……看看我啊。”
戚昀在听见‘阿柔’这个名字时,才动了动,呆滞的目光才回过神来,看向了戚氏,像是仔细辨认了之后,才微微的牵了牵嘴角,然后又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枕头,将脸贴到了枕头上。
戚氏认得这个枕头,是她娘容氏的,在她小时候,戚昀就告诉过她,这沛园便是她娘死之前与爹爹共住的地方,如今物是人非,曾经的花前月下,良辰美眷已是烟云过眼,飞速逝去,只留下满目疮痍,断肠人伤。
对于这样的戚昀,戚氏觉得十分不敢相信,说道:
“爹,你这是怎么了?这些年你不是时常与我通信的吗?如今只是两个月未通信,为何你就突然就变成这样?”
戚峰擦了眼泪,对戚氏说道:
“长姐啊。爹爹这些年寄给你的信,都是我替他寄的,他被关在这里之前,就写好了这几年要与你通的信件,叫我每个月都偷偷的送去给你,就是为了让你放心。可是到两个月前,爹爹交给我的信,已经全都寄完了,我又不敢冒充他的笔迹……”
戚氏跌坐在地上,难以置信的看着戚家大郎,伤心欲绝的落下了眼泪,然后才直起了身子,扬手就给了戚家大郎一个重重的巴掌,揪心的说道:
“你既早就知道爹爹被软禁在此,为何你不早告诉我?为何你不救他出来?你们与我是同父异母,你们的母亲如此恶待父亲,你们这么多子女竟无一人敢站出来与之对抗吗?眼睁睁的看着老父受如此恶待,你们的心当真是石头长得吗?”
戚家大郎被戚氏打了个耳光,非但不生气,反而跪在她面前,一个巴掌接着一个巴掌的自己扇,悔不当初:
“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啊!我枉为人子,我不配活在这个世上!但是长姐啊,这些年府里兄弟都没有再见过父亲一面,只知他被母亲关在沛园,总想着母亲是爱父亲的,不至于对父亲苛待,是我们糊涂,说我们错了!你打死我,我也没话说的啊,是我没用!我没用啊!”
戚峰说着就要往戚昀身后的老槐树上撞去,被身后的戚家兄弟拉住,二郎戚芹来说:
“长姐,这些年咱们根本连爹爹的面都见不到,她说了,我们只要敢过那曲桥一步,就是与她作对,她手里有几十个兵,只要有人靠近曲桥,就会被那些人拉去毒打,大哥这些年总想偷偷去看看父亲,被打的最多,你看他脸颊上那个疤,还有手背上的,都是被她的人打的,她,她不仅没把父亲当人,连我们这些子女,她都没有当人对待啊。父亲被关之前还好,我们自当有父亲照应着,可是父亲被关了之后,我们就连后院都不敢进,如何知道她竟对父亲这般恶毒啊。”
戚氏已经泣不成声了。戚家儿子媳妇全都跪了一圈,也是哭哭啼啼的。
韦氏在墙外喊道:
“一帮吃里扒外的混蛋,我拼死拼活养活你们这一大家子,你们非但不感激我,还这般倒打一耙,我只恨当年把你们生了下来,没有当场掐死你们,才害的我如今这副田地。你们果真是戚昀的种!我这么爱他,为他生儿育女,为他操持家务,对他千般好他都不放在眼里,只记得那个早已死绝的女人。我若不把他关到醒悟,他只当我韦家没人,好欺负我了!”
戚峰从地上站起来,指着韦氏说道:
“你闭嘴!你怎么还敢说是爹爹欺负你!你对我们可有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