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紫瑛心中暗道:“这韩青瑶果然不是盏省油的灯,够厉害啊。为今之计,少不得要和稀泥,等回头祖母私下问话的时候才做打算了。”
陈紫瑛想罢,便挽着陈紫云笑着说道:“紫云你真是个憨丫头,表嫂岂会和你一般见识呢,偏你还当回事儿心里如此不安,我早说表嫂必都忘记了,你只不信,现在信了吧。”
青瑶闻言浅笑说了一句:“想不到紫瑛妹妹只见了我两回,就这么了解我,紫瑛妹妹可真是慧质兰心呀。”
陈紫瑛脸上微红,自知有些失言,却也不好再解释,需知有些事情不解释还好,越解释越麻烦的。
越国公夫人瞧着自己的两个闺女在青瑶面前都没有占上风,便打岔笑道:“小姐妹家的能有什么,都不要说了,大家该入席了,娘和大姑奶奶说了一上午的话,必都饿了,昨儿娘就命我准备大姑奶奶爱吃的膳食,大姑奶奶可一定要多多的用些娘才高兴的。”
庆亲王妃笑道:“多谢嫂子费心了。”
一时大家都将刚才发生的事情选择性的暂时忘记,众人入席。因庆亲王妃发了话,便也没有设什么首席次席,大家围着张百花闹春的雕花红木大圆桌团团坐着,青瑶自然是挨着庆亲王妃坐在越国公老夫人的左边,老夫人右手边坐着的越国公夫人和二夫人,以下便依次是陈紫瑛她们姐妹。
如此一圈儿排下来,陈紫云的位置离庆亲王妃最远,陈紫云心里恼的很,这不是生生断了她向她的大姑姑献殷勤的机会么,她只能眼看着庆亲王妃不时对身边的韩青瑶笑着低语,婆媳间显的特别的亲昵,陈紫云的恨的直挫牙,泄愤般的用力嚼着口里的菜肴,让坐在她旁边的陈紫依不免多看了她几眼。
这顿饭吃的倒也安生,有越国公老夫人在上头镇着,陈紫瑛她们姐妹不敢造次。在越国公府中,越国公老夫人才是真正的当家主事之人,越国公是个极孝顺的人,若是让他知道有谁违了老夫人之意,必要活活打死的。
用过饭之后,众人移至暖阁用茶,越国公老夫人特意将青瑶叫到自己的身边,抚着她的手笑道:“怨不得你娘亲没口子的夸你,外祖母我见着咱们天朗媳妇都觉得眼也亮了心也亮了,真是个好孩子,难为你有心了,还亲手给外祖母做了那样精致可口的点心,这厨下的事儿累人,别总自个儿做,没的累着。”
青瑶笑盈盈的说道:“孝敬长辈是天经地义之事,外孙媳妇岂能因怕累躲懒,外祖母若是吃着可口,外孙媳妇以后经常给您送些过来。”
坐在一旁的陈紫云到底沉不住气,只轻哼一声说道:“王府里竟没有灶下婢么,堂堂世子妃整日窝在厨下,这若是传出去,可真是有损表哥的脸面。”
陈紫云此言一出,庆亲王妃脸上笑容顿敛,越国公老夫人立刻沉声斥道:“云丫头放肆,女儿家要学习主持中馈,若是不懂厨下之事,就是没有尽到本份。”
越国公夫人虽然心里认同女儿的话同,可面上却不能不喝斥陈紫云道:“紫云,还不快给你表嫂赔罪,你也不小了,怎么还如此不谙世事!”
陈紫云心中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可是老祖母和母亲都发了话,她也不敢不上前赔礼,只撅着嘴福身道:“紫云失言,请表嫂不要见怪。”
青瑶淡淡一笑道:“紫云妹妹还小,天真烂漫不谙世事,正是应了天然二字,表嫂又岂会怪你呢。”
青瑶此言一出,越国公夫人心里可就有想法了,说什么陈紫云还小,天真烂漫,论年岁,陈紫云可比韩青瑶还略大几个月呢,这分明是影射她没有教好女儿,越国公府失了家教。
越国公老夫人因经的事多,又想着青瑶到底年纪小受不得气,便是她话里藏了刺也可以理解,毕竟是陈紫云出言讥讽在先的,还不许人家找补回来啊。
越国公老夫人还知道,庆亲王府发生的一系列变化,起因都在这外孙媳妇身上,说韩青瑶是庆亲王妃和赵天朗命中的福星可一点儿也不为过,越国公老夫人这一生的心愿就是盼着女儿在庆亲王府的日子都过的好,如今情况已然改善了,她又怎么会和这种改善的根源过不去呢。
青瑶双手扶起只草草福身的陈紫云,然后退回庆亲王妃身边,庆亲王妃当着众人的面轻拍青瑶的手,慈爱的笑了笑,又抬手轻理青瑶鬓旁的发丝。她什么话都不必说,只这两个动作,便已经足以说明她自己的态度了。
众人归座,继续聊天儿,庆亲王妃已经察觉到她的娘家侄女儿对青瑶不够尊重,便不提高青瑶和小姐妹们去玩,只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陪着,越国公夫人有话想和老夫人说,便笑着说道:“大姑奶奶要不要歇晌,您的屋子一直都备着。”
庆亲王妃只摇摇头道:“不用了,如今天短,只陪娘再说会子话我们也该回去了。”
越国公夫人无奈,也不能强迫庆亲王妃去歇着,只干笑着应了,陪着聊些个家长里短。女人们在一起可八卦的,除了丈夫孩子之外便是她们这个贵妇圈子里又有了什么新动静。
此番皇上以雷霆手段平定宁王之乱,受牵连最深的就是威国公府,而且威国公府又和韩青瑶有那么一眯眯的关系,因此越国公夫人便有意说道:“唉,真想不到威国公府就这么败了。”
庆亲王妃淡淡道:“郭家身受皇恩而不知自重,始有今日之祸,说起来也是他们自寻灭亡,实在怨不得旁人。”
众人连连称是,越国公夫人又叹息道:“幸亏皇上对王爷信任有可,要不然这一回王府都要吃瓜落,天朗和郭家二公子可是正经的连襟。”
越国公夫人此言一出,越国公老夫人和庆亲王妃都沉了脸,青瑶虽然不便表现出什么,可心里也是够堵的,上回见到越国公夫人之时,她的举止应对都还挺正常的,怎么现在竟成了这样,这才叫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到底想干什么?
“嫂子,天朗的妻妹妹夫都已过世,逝者已矣,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庆亲王妃淡淡的说了一句,让越国公夫人觉得面上很不好看,毕竟还有青瑶和她的女儿侄女们在场,而且素来庆亲王妃对她也是尊重的,如今却活打了她的脸,越国公夫人钻到牛角尖里且出不来了。
越国公老夫人扫了越国公夫人一眼,她心中也在纳闷,从前大儿媳妇不是这样的啊,她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正在越国公夫人尴尬之时,外头有小丫鬟回禀,回老夫人,世子爷派人传话,请王妃娘娘和世子妃娘娘起驾回府。
庆亲王妃闻言,便和青瑶站了起来,向越国公老夫人行礼道:“娘,女儿要回去了,等过年的时候再来给您老拜年。”
越国公老夫人站起来扶住庆亲王妃,不让她拜下去,呵呵笑道:“好啊好啊,快回去吧,别让姑爷和天朗等急了。”
这一回不同于以往,越国公老夫人心里有了底气,再不用担心女儿回到婆家再受委屈,因此神情之间很是愉悦。
众女眷各有心思,大家齐将庆亲王妃和韩青瑶送到二门,看着她们婆媳上了车,看着车子走远了,大家才簇拥着越国公老夫人回春暄堂。
刚到春暄堂,越国公老夫人便说道:“你们都去吧,留老大媳妇服侍就行。”
越国公夫人正有此意,便忙说道:“是。”
进了内室,屏退丫鬟,越国公老夫人皱眉沉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倒三不着俩的,竟连句话都不会说了?”
越国公夫人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急切说道:“娘,请容媳妇回禀。”
越国公老夫人沉沉道:“你说吧。”
“娘可还记得两年多以前大姑奶奶想求我们紫云做天朗媳妇的?”越国公夫把打从陈年旧事堆里扒拉出来这件事儿说嘴,让越国公老夫人不由更皱紧了眉头。
“倒是有这么一回事,当时你们两口子不是没答应了,这事也就算了。”越国公老夫人听话听音,莫约已经猜出来越国公夫人的意思,便不高兴的沉声说道。
“娘,当时紫云还小,哪里就能嫁人的,这不是想着等紫云再长大些才和大姑奶奶论亲事的么,谁成想大姑奶奶却……娘也知道,紫云这孩子从小粘她表哥,如今天朗另娶她人,媳妇这心里……”越国公夫人话没说完,便被越国公老夫人一声怒斥:“住口!”打断了。
“你当我老糊涂了不成,还敢在我面前弄鬼儿,从前你不肯把你女儿嫁给天朗,不过是她怕嫁过去受柳氏贱人的欺负,这也不算什么,做人父母的没谁不替儿女着想,故而当时你们不松口,我也没说什么,现在又把这话翻出来说,你还要脸不要脸!”越国公老夫人气的不轻,兜头便骂了起来。
越国公夫人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心里却不以为然,世人谁不向高处爬的,今时不同往日,如今赵天朗是香的不能再香的香棒棒,凭什么白便宜了韩家那个丫头,倒让自家人靠了后。
越国公老夫人一时气急,不由急促的咳嗽起来,因屋子里没有丫鬟,越国公夫人忙爬起来给她扌捶背抚胸,足足有一盏茶的工夫,越国公老夫人才缓过这口气,脸却已经咳的发青了。
靠在秋香色金钱蟒缎大引枕上歇了一气儿,越国公老夫人沉声道:“你妹妹日子好不容易才好过了些,你瞧着她得了势,便又动了心思,早做什么去了,我明白告诉你,天朗媳妇是她心里头一等得意的,凭谁也越不过她去,她跟前的银心就是因为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就被你妹妹在江南打发了,我劝你趁早息了这份心,免得自找难看。”
越国公夫人心里自然是不服气的,她的女儿如何能和一个贱婢相提并论,那银心算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个丫头,可紫云不一样,她是越国公府的嫡小姐,庆亲王妃的亲侄女儿,赵天朗的亲表妹,这亲上做亲是再好不过的事情,有什么不行的。
越国公夫人心里是一样想法,可口里说的又是别一种话,只唯唯喏喏的应道:“是,媳女谨遵娘的吩咐。”
越国公老夫人听了这话方才缓了脸色,只挥挥手道:“我要歇一会子,你去吧。”
越国公夫人应了一声,刚要退下的时候越国公老夫人却又叫住她道:“今年的年礼,给天朗媳妇的不可简薄了。”
越国公夫人脚下一滞,咬牙应了一声是,又站了一会儿,见越国公夫人没有别的吩咐,这才轻轻的退了下去。
经过今日这一回短暂交锋,青瑶便成了越国公夫人的眼中钉,她总觉得是韩青瑶抢了属于陈紫云的幸福。躺着也中枪的青瑶此时正坐在马车之中,庆亲王妃轻抚着青瑶的手说道:“瑶瑶,紫云那个丫头性情刁蛮,她让你受气了吧?”
青瑶轻轻摇头道:“娘,紫云妹妹其实也没做什么,她要媳妇展示绣工,媳妇绣了几针,被府中的教习夸了几句,紫云妹妹心里有些不自在,说了她们家教习几句后就跑开了。”
庆亲王妃全明白了,陈紫云自负绣工极好,却不想强中自有强中手,青瑶被封九姑指点过绣法这事儿庆亲王妃是知道的,陈紫云能比的过青瑶那可真是见鬼了。陈些云心高气傲受不得委屈,必是恼羞之下说了些个难听话,这才会有后来的之事。
庆亲王妃叹息道:“紫云一直被娇惯着,瑶瑶,是娘想的不周全,倒让你受委屈了。”
青瑶笑着说道:“娘,看您说什么呢,媳妇好好儿的,根本没有受委屈,真正受委屈怕是紫云妹妹,还请娘别怪媳妇年轻气盛才好。”
庆亲王妃笑道:“好好,咱们是一家人,再不说这些个外道话,瑶瑶,娘有些乏了,先眯一会儿,你也眯会儿吧。”
青瑶应了一声,就手拿过一条羊绒薄毯盖在庆亲王妃的身上,又给庆亲王妃颈后加个了软硬适中的骨头枕,庆亲王妃闭着眼睛,心中熨贴极了,便是亲生闺女,也不过如此了吧。
青瑶不困,她坐在一边轻轻撩起旁边的窗帘儿,隔着玻璃窗子往外瞧。青瑶原是想看街景的,不曾想赵天朗的脸突然出现在车窗前,倒吓的青瑶往后一仰,只娇嗔的白了赵天朗一眼,赵天朗却在外头呵呵的笑了起来。青瑶也笑了,她见赵天朗双颊发红,身上披的鹤氅半敞着,北风鼓起鹤氅,倒似在赵天朗的背上扣了老大一口锅。青瑶忙用手指了指赵天朗的脸,又指了指赵天朗的唇,无声的说道:“喝了不少酒?热了?”
赵天朗先是点头,后又摇头道:“也没多少,吃的急了,散散就好。”
青瑶摇头道:“酒后寒,快把鹤氅系好,别再着了凉。”
赵天朗嘿嘿一笑,果然乖乖的把鹤氅系好,青瑶这才给了赵天朗一个明快的笑容,看得赵天朗心里痒痒的,真想把媳妇儿从车上抱下来,搂到怀中好好疼爱一番。
然后那是不可能的,媳妇身边还坐着他的娘亲,况且这是大大街上,赵天朗还没有开放到那种程度,只能忍到回王府再说了。
在赵天朗急切的盼望之中,一行车马到了庆亲王府,庆亲王爷和赵天朗在正门处下马的下马下车的下车,看着轿子抬起王府,庆亲王爷便带着五六分醉意说道:“天朗,带你媳妇回去。”
赵天朗见父亲走路都不太稳当,便命小厮扶好他,对一旁的管家说道:“还不快抬暖轿过来。”
家丁抬过暖轿,赵天朗直接说道:“送王爷去屋休息。”然后又对庆亲王爷躬身说道:“父王,您先回小佛堂歇着,儿子这就去备醒酒汤。”
庆亲王爷用力睁大眼睛,眼睁睁看着赵天朗就么这走远了,无法说出让人抬他去安澜园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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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赵天朗的确是命人做醒酒汤的,不过他没有亲自去送给庆亲王爷,而是命人打听世子妃这会儿在哪里,当越天朗听说世子妃已经回到轩华园之时,他的眼睛立时亮了,只吩咐人将醒酒汤送去小佛堂,自己便三步并做两步赶回轩华园,裹胁着一身寒风冲进房间,撒着欢的叫道:“瑶瑶,宝贝儿……”
青瑶匆匆净房中走出来,手上还在滴着水,青瑶靥生红晕,娇嗔道:“这般大呼小叫做什么,吓我一跳呢。”
赵天朗冲上前将青瑶卷入怀中,紧紧的抱着,带着酒气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