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良妃处,慕容修忽然停下来,回头看着风舞,用一种近乎命令的语气,说。
“以后不管当着谁的面,都要叫母妃,听到没。”
风舞抬头看了他一眼,想了想,点点头。忽然觉得好笑,这人真是越来越奇怪,竟然憋了这么久才来训她。
“哪有儿媳妇叫自己母妃娘娘的。”慕容修嘟囔了一句,抬脚向殿内走去。
风舞看着一脸别扭的慕容修,着实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慕容修对她似乎是越来越有耐心了,会找一些话题打破沉默的尴尬,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她都觉得这是一种进步。
良妃见慕容修和风舞一道过来,有些意外,心里却高兴。
“小舞来了。”还没等风舞行礼,她就上前招呼。
风舞有些意外,良妃对她越来越好,她能明显的感觉到,看着笑眯眯的良妃,她忽然发现,原来良妃笑起来是这样的,可爱。风舞一下子有些痴了,为良妃那灿烂的笑容,和她自己那不太合宜的形容。
“怎的了?”良妃看着有些呆的风舞,出声问。
“没,母妃今天真好看。”风舞的话不假思索的出口,惹得良妃一愣,然后呵呵笑出声。
风舞有些不好意思。
“这丫头,怎的今天好看,合着昨儿就不好看了?”良妃故意逗风舞,这孩子今天一愣一愣的,虽然有些心不在焉,却很实在。
“不是的,我是说母妃笑起来很好看。”风舞声音越来越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习惯性的看着身边的慕容修,却见他就好像没听见她们的对话一样,自顾自的坐在那里喝着茶。
“好了,不逗你了。母妃今儿是高兴,一会儿给你瞧个好东西。”良妃拉着风舞的手到一边坐。
风舞随手给良妃倒茶,慕容修直接将杯子递过去,风舞看他一眼,默默地为他添了茶水。心里却想,一口就见底,真真是牛饮,浪费了母妃的好茶。
“母妃喝茶。”风舞将茶杯递过去,又给自己倒一杯,慢慢地小口的喝着。
“母妃,何时吃饭?”慕容修放下茶杯问。
良妃无奈。
“阿修,你到底是真饿,还是在这里呆不住。你要实在无聊的紧,去御书房陪你父皇看折子。我正好得了一套棋具,小舞陪我练练手。”
良妃说着,命人将皇帝赐她的一套棋具拿过来,也不管慕容修,和风舞坐在小榻两端,准备下棋。看慕容修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忍不住打趣他。
“怎么着,还担心我欺负你媳妇不成?小舞的棋艺,别说是我,就是你父皇也不见得是对手。”
“哪里需要担心,我是她欺负母妃,在她身边看着点。”这话顺着慕容修的嘴就出来,似乎是在自然不过,风舞却不适应,她可是第一次知道慕容修竟然会这样的油嘴滑舌。回头看了慕容修一眼。
“下棋,不许赢的太多子哦。”慕容修端着茶杯坐在风舞身边催促着,似乎没有觉得任何不妥。
风舞显然因为慕容修坐在她身边,十分不自在,偷偷看了他几眼,见他没有要离的意思,也就专心下棋。
慕容修不喜欢下棋,倒是喜欢看,也是个好看客,观棋不语倒是做到了,可是那时不时递给风舞的眼神,却让她苦恼,明明是他要求不许赢太多,她收敛着,他又不甘。慕容修对风舞的不理会也不在意,时不时给良妃和风舞到个茶水,似乎乐在其中。
良妃看着坐在她对面的一对小夫妻,越看越舒服,越想越欢喜,他们总算是有个夫妻的样子了。
最后良妃输了六个子,心里痛快。
“明明告诉你不许赢太多的,怎的赢了六个子。”慕容修佯装批评风舞,却笑得开心。
“修儿,你这是看不起母妃的棋艺。”
“哪能呢,这不是说母妃承让吗?”慕容修不仅油嘴滑舌,还睁眼说瞎话。
惹得风舞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
谢谢阅读。
阿修有些欠揍的说。呵呵。
☆、070 误会
离开良妃处,慕容修送风舞回府。其实他有许多话要对风舞说,可是,不知道该如何说。每次话到嘴边又绕回去,那些抱歉对不起的话,他总是在心里想,嘴上一句也说不出。
风舞下了马车,小环已经在车门口等着。风舞回头向慕容修福了福身。
“二哥哥,我先回房了。”也不等慕容修说话,带着小环就向她院子走去。
以前,她一进府门,小落不在睡觉的时候,都会老远的迎出来,从今以后在没有一个黑影在她脚边转来转去,呜呜的对她撒娇。
风舞看了小环一眼,走的时候交待小环将小落火葬了,小落应该已经入土了吧。
小环点点头。
慕容修看着前面主仆二人的身影,紧紧地握着拳。楚风舞,你这是在和我闹脾气吗?
风舞在小落平时玩耍的小草坡上站了进一个下午,她发现自己已经没有泪水可以流下来。她不习惯生活中有那么多的改变,甚至害怕。因为每一次改变都面临着一种失去。
就像小时候,她和雪落从将军府被接进皇宫,她失去了双亲。
她从落雪轩被送进风舞楼,她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和姐姐一起睡,从此一个人。
渐渐习惯了一个人,可是从住了十年的风舞楼里又搬进皇子府,她身边多了一个她不敢奢望的男人。原以为这次改变会是一种得到,可是她再也不是风舞楼里那个安静的无忧无虑的楚风舞。她失去的是她曾经的自己,她变得贪心,变得计较,再也找不回从前平静的她。
每天只有在陪着小落的时候,她是平静的,与其说是她陪小落,其实是小落陪着她。有时候动物更能给人一种安全和宁静。你对它好,它就永远不会背叛你,也不会忘记你。就好像小落,即使离开雪落半年,依然记得她的味道。
最容易忘却的其实是人类。
可是,小落也没了,她不知道还能用什么能平复她对慕容修日益贪婪的心,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让她一回头就看得见,一召唤就能能出现,再也不担心会有失去。
原以为雪落回来了,她会更开心,可是她清楚的知道,她并不开心。不仅是因为小落的死,还有慕容修对雪落未曾改变的在乎。那些一直埋在心里的在意,在慕容修向她大吼的瞬间全部涌出来,溢满她的心,让她不得思考,无从发泄。她果然是越来越贪心的,如果不贪,就不会失去,不失去就不会难过。她害怕失去,所以很小心的守住自己的心,不敢多奢望一丝一毫,可是不管用。如果当初没有嫁给慕容修或许就不会这样了,这想法在风舞脑中一闪而过,随即她不自觉的一颤。
慕容修从书房出来,向风舞院子走去。
远远地就看见风舞依然是清晨时那一身浅红色襦裙,八月了,天气渐冷,她竟然连个披风都不穿。一个人在这里站了一下午吗?
有些气恼有些心疼,想上前,又迈不动脚步。身边的侯勇回头对旁边的丫鬟说了句什么。不一会儿一个小丫鬟拿着一件披风过来,递给侯勇。
“在这看一年她也不知道。”侯勇将手中的披风递给慕容修,看着远处的风舞说。
慕容修看着侯勇递过来的披风,轻笑一声。
“侯勇,当年把你抢到我身边,是明智的。”慕容修拿过披风向风舞走去。
侯勇看着慕容修的身影,心里苦笑,原来你真的什么都知道。
风舞听见动静回头,看见慕容修一个人向她走来。
第一次,看着他,不想低下头,不想躲闪,就想这样肆无忌惮的一直看着他,看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偷偷的想他现在在想什么。
“二哥哥。”风舞先出声。好像是这么多年的一种习惯,不管面对怎样的慕容修她都先乖巧的叫一声二哥哥,小时候因为紧张会结巴。嫁给他之后渐渐改了那毛病,每次见他,总会平静的这样叫一声。
慕容修也不说话,抬手将披风披在风舞身上,认真的系着扣子。这样的认真,这样的温柔,她不觉又一次沦陷。
风舞知道,昨天的事情之后,慕容修对她比之前好了许多。那么温柔的对待不心动事假的,不感动是假的。可是一想到这些都是因为小落的惨死,因为他的愧疚。她又觉得难过,直觉的抵触。
“二哥哥,其实……你不必这样的。”你这样我会想要更多的,我会胡思乱想的。
这句话,从慕容修牵她的手开始,她就想说。她不需要他这样的补偿,这样只会让她心里更痛苦,更难堪。
慕容修的手一顿,还未打好结的带子又松成两条,不伦不类的垂在风舞胸前。
抬头认真的看着风舞,微微皱起眉头,眼中满是暴风骤雨。
“不必怎样?”低低的声音响起,让风舞不觉向后一退。身上的披风向下一划,她赶忙身手拽住。
抬头看着慕容修那张明显带着怒气的脸,风舞忽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是啊,他不必怎样呢,这些事,他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他一向这样不是吗。
“楚风舞,不管那只狗对你怎样重要,在我看来那不过是一只宠物,是一只畜生,不值得我做什么。”
看着风舞双手紧紧地拉着披风的两侧,一张脸白色吓人。想过慕容修会怎样和她说小落的死,想过他会毫不在意,甚至会吼她不该因为小落哭哭啼啼。也幻想过他会觉得抱歉,会安慰她。可是听到他对雪落说,左右不过一只宠物的时候她彻底失望了,尽管失望,她还是装作不在意,至少他没有亲口对她那样说。她以为他会尊重她对小落的不舍,不给她安慰,也至少不会让她更难堪。原来不是的。他远远没有她想象的那样好。
慕容修看着一脸不可置信的风舞,咬牙转身离开。刚走出几步,停下。
“既然你不稀罕,以后不给就是了。”
风舞上前一步,看着快速离去的慕容修,忽然觉得身上一冷,原来竟然不自觉地松开了手,玄色的披风落在脚下。风舞缓缓蹲下来,将披风捡起,披在肩上,认真的打着结,是因为冷吧,手竟然不自觉地颤抖着,几滴清泪落在手上,带着灼人的温度。
慕容修放下酒壶,倚在墓前。一声不吭,开始喝酒。
很久不来这里了,因为忙,也因为他已经可以独当一方。如今看着这个墓碑,刻字已经有些陈旧,如果不知道的人恐怕不会以为这里葬着的人,去年这个时候还一脸的云淡风轻,和他笑谈江山天下。
一会儿工夫慕容修喝完了一壶酒,不假思索的拿起第二壶,继续喝。
小时候,一得到好东西,总要想着送给雪落,可是每次都转到风舞楼炫耀一番。逗她似的问她喜欢不喜欢,那个时候,她总是一脸羡慕,眯着眼睛说喜欢,那么明显的想要。可是他又厌烦这样的她。总要借机讽刺她一番,非要将她弄哭才肯罢休。
再后来,他还是会时不时拿着得来的好东西到她和雪落跟前,可是再也不见她如小时候那般眯着眼睛说喜欢。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东西,她看都不看一眼。
每年生辰她收到皇上皇后赏赐的礼物,开心的不得了。他也会在给雪落准备礼物的时候顺便为她准备一份,有时候莫名其妙的期待着她也会开心的说喜欢。可是,她总是小心翼翼的接过去,怯怯的对他说“谢谢二哥哥”。他最是讨厌她这样,有一次气的火大,将送到她手里的一盒棋子抢过来摔在地上,她吓坏了,看着满地黑白的棋子不知如何是好,站在那里悄悄的掉眼泪。
他又烦又乱的从风舞楼跑出来,对着太监发了一通脾气,又一个人悄悄回去。看见她和小环正蹲在地上捡那些散落在地的棋子。不知怎的,他心里一阵难受一阵欢喜的。
从那之后,每到她生辰,他总是派人将礼物送过去。也不去管她喜欢不喜欢,是不是收好。反正他送的东西从没见她拿出来过,许是早就丢一边了。
结婚之后,她还是怕他,喜欢躲着他。所有人都告诉他她心里有他,只有他。可是,他总觉得她就在他身边,却抓也抓不住。有时候看着她看他的眼神,他明显的感觉到她对他的眷恋,可是,每次转身走开却比谁都痛快,逃也似的。
他待她不好,他自己知道,从小到大,总是欺负她,把她弄哭之后不管不顾的走开。现在他不想那样了,他不舍得弄哭她了,也不想弄哭之后不管她。可是,她似乎习惯了从前那样恶劣的他,不愿意要他给的一点点好。
其实,他知道她舍不得那只狗,他也知道她气他那样吼她。他虽然无所谓那只狗怎样,可是却再也见不得她那样难受的模样。
有时候,当对一个人的坏成为一种习惯,对她的好,就会成为她的不习惯,是这样吗?如果是这样,那就回到最初好了。省的她那么慌乱,也省的他心烦。
当带来的四个酒壶都被慕容修喝光之后,慕容修摇晃着站起来,咬着不太灵活的舌头说。
“大哥,我一定是醉了,忽然觉得害怕。”
许是觉得自己说了一句醉话,说完竟一个人呵呵笑了起来。暗红色的夕阳打在他摇晃的身上,扯出长长的一道黑影,向来路缓缓远去。
风舞回到房里只觉得冷,还不到用暖炉的时候,就让小环将常用的暖炉找出来,填好炭火,捧在手里,披着慕容修的披风,窝在小榻子上,还是觉得冷。
小环担心她发烧,伸手摸她的额头,没觉出异常,张罗着要叫宋清过来。风舞摇摇头,不准她去。
宋清也很喜欢小落,如果知道小落死掉了,肯定又要难过。
晚饭风舞几乎没动几口,早早睡下。一晚上不断地做梦,梦里有宋清,有小落,也有慕容修。迷糊的醒来,天已蒙蒙亮了。
小环端来洗漱的热水,简单收拾了一下,又开始新的一天,风舞看似和平常无异,却每餐都吃的很少。
雪落原本今天要来看她,不知道为什么没过来。
那个下午之后风舞很少出现在院子里,几乎不到前厅用餐。慕容修几乎晚晚宿在书房。新王府石材丢失的案子不了了之,工头们猜测了许久,最后没个结果。
中秋节又要到了,紧接着就是太子的忌日,整个皇子府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