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情殿”。
不知为何,拓跋泽心里总是感到有些蹊跷的,经过整整一夜他都不曾想明,为什么一向不愿接触这些事的睿,会突然间独自去闯断情殿,而自己的老师答吕晏齐又好像怀揣着一种观望的态度,就好像是在等着一个什么结果。
便是在拓跋泽失神陷入沉思的时候,断情殿大门内突然间传来了一个微弱敲门的声音,外围的侍卫一下全部警戒起来,如同是在防止那些半疯半癫的人从里面出来。
“丞相大人!”
这时答吕晏齐也闻声赶到,众人纷纷对他行礼。答吕晏齐先是一眼扫过了站在人群里焦急等候的拓跋泽,然后避开了他的视线,看向断情殿的大门,“开门吧。”
两名侍卫应声,随后一同上前,抽出兵器,两人分别用另一只手在解着那极为复杂且无人能弄断的新锁,最后猛地一扯。
随着那沉重的声音落下,大门被缓缓拉开,一阵浓郁的血腥味顿时自里面肆虐飞出,让许多人不禁皱起眉心。
拓跋泽下意识向前挪了半个步子,紧紧握着手上断裂的玉佩,他满脸担忧,心里紧绷着一根弦。
而当那自己无比熟悉的身影缓缓被外面的光线映照出来的时候,泽的脸上充满了无与伦比的惊喜,他想开口大喊自己这个弟弟的名字,可是却在下一刻怔在了原地。
“睿……”泽低声而喃,陷入了沉默。
眼前那与他相貌完全一样的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在他身后慌慌张张的拓跋睿,双眸也失去了一切的光辉。
他就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从里面出来,拖着满身的鲜血,甚至开可以看到在他身上零星挂着的血肉,不知是他的,亦或是别人的。
他一步一步地向外走着,手上拿着一条从别人手里截下的长鞭,泽记得自己曾经教过睿如何使用这样兵器,那时候只是希望睿能用这样没有利刃的东西来防身,却不曾想,第一次使用,却是大开了杀戒。
周围侍卫也几乎都是目瞪口呆,连同答吕晏齐也有着抑制不住的惊讶,而在他们眼中所拥有的,却并非是看待一个人的眼神,而是如在看待一个魔鬼,一个已经可以与西陵站在一起的魔鬼。
一夜间,数百条人命,即便是西陵任何一个大将,也会有些勉强。
那一时,在泽的心里大约是明白了,经过这一夜,在他这弟弟的心里,似乎有哪里已经变了,变得已经与西陵同化。
还能在让他回到过去的睿吗?或者还有谁能让他想起心中的自己。
泽有些心痛,上前想带走睿,谁料就在同一时间,答吕晏齐突然间对旁边的侍卫用眼神示意,紧接着便来了好几个人将睿重重锁住,直接将他带去了另一个地方,睿也根本没有反抗,神情暗淡到好像已经麻木。只是在离开的时候侧眸看了眼泽,以最后的暖意淡淡一笑,便随着他们离开。
这样的眼神究竟是什么意思,他们又要将睿带到哪里去?!
拓跋泽再是年少,却也是西陵独当一面的大殿下,一阵佂愣后,他即刻将视线投向了一旁的答吕晏齐,双眸中的怒意也越来越深,直觉告诉他答吕晏齐与睿一定有什么事在瞒着自己,而且这件事一定不是什么好事,甚至非常糟。
“答吕晏齐,你究竟要对睿做什么!!!”拓跋泽突然开口,然后就像是疯了一样的向着答吕晏齐冲去,突然间愤怒的大殿下让侍卫们皆是一
惊,十多人迅速上前拉扯住泽,即便这样,也只能将泽勉强制住,而泽,也因此恰好停在了答吕晏齐的面前。
望着他那布满血丝的双眸,答吕晏齐有了一瞬的动摇,半晌,终还是垂下眼帘,回了一句:“给二殿下疗伤,仅此而已。”
言罢,他不再多说,而后便带着人向着拓跋睿所在的地方而去。
人群渐渐散开,周围对泽告退的声音在耳畔是那边的遥远与飘渺,泽独自站在那里,过了许久仍旧看向他们离去的方向,狠狠的咬住牙齿,一字一定道:“疗伤……”
这时,平日跟着拓跋泽的近侍来到泽的身边,且听泽沉声而道:“连祺,给我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有……去给我夺一样东西。”
拓跋泽冷冷开口,让连祺一惊,随即点头速速离去。
幽风中只站着泽一人,眼中透着狠光,“不要……太小看我了。”
泽怒而开口,探出手,缓缓将长发束起,平日会对着拓跋睿笑的脸上,这一次,多了一缕威慑。
这是他第一次,对答吕晏齐露出如此愤怒的眼神,那锐利带光的神情,犹如一匹已经快要拉扯不住的狼,随时可以将答吕晏齐撕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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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十日,西陵好像陷入了一场异常的气氛之中,那日二殿下将单枪匹马竟然能闯破断情殿的事,一直在私底下被人非议不止。
牵扯性命的伤已经被答吕晏齐处理好,正在休养皮外伤的拓跋睿,好像对于底下人的讨论已经麻木到没了感知,只是意外的觉得,这些过去曾经都懒得瞧上自己一眼的人,眼底忽然间多了些敬畏,在他面前多一个字也不敢在胡说。
或许那日一行,以强者为尊的西陵,终是对他另眼相看。
鲜血发烫的感觉,依旧留在指尖,那夜的记忆,也没有半点可以遗忘。
不过让他更为自嘲的事,原本那么害怕血的他,竟然在真的夺了那么多人性命之后,没有感到半点的心痛,忽而好像觉得,啊,原来人的性命是这样的脆弱,杀掉一个人也是这样的轻而易举。
他越来越像西陵人了吗?越来越像他们口中的“恶鬼”了吗?
不过,这一切都无所谓了,今夜,便是答吕晏齐要给他种下西陵蛊的日子,答吕晏齐终究是王兄的老师,不愿对王兄做这般残忍的事,因此也不会食言。
今夜过后,大概就会恢复如常了,他长舒口气,静静笑了下。
自己一向是王兄的影子,此后,终于可以替他做些什么了。
大门突然间多了些响动,不问便也知道是谁。
睿并不感到很意外,而是又换了个稍稍舒服的姿势躺好,他闭上眼,如在等待着接下来自己所要面对的事情。
不多时,答吕晏齐已经拿着东西进来,跟着他的还有几个那夜在断情殿见过的副手,在他们手上,则端着大大小小的瓶子,里面偶尔会传来稍许的动静,让人作呕反胃。
拓跋睿静静地听着,脑中只有无限的嘲讽与厌恶,也同时对身上流淌着这样一个国的血,而感到无比的绝望。
答吕晏齐看了他一会儿,并没有说太多话,他拿来了麻沸散,倒入酒中,“二殿下,醒来后,一切都结束了。如果,可以醒来的话……”
拓跋睿轻轻动了下唇角,抬开眼眸,接过了酒,一口饮下,而后用袖子擦了擦嘴角,只道一句:“我绝不会死的。”
他说完,将酒放在桌上,最后闭上了眼。
答吕晏齐看着如此平静的拓跋睿,不由心中有些讶异,长舒口气,喃喃自语:“真的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他回过身,拉上了门。
唯有那安静到空洞的声音,在房中回荡。
“开始吧。”
前传:落叶归根终有时,若晓清歌又云来(10)
另一面,东霖宫,拓跋泽似乎正在焦急的等待着什么,但是他并没有将一切神情写在脸上,反而平静的出奇,指尖一下一下点着桌子,荡出了一种格外沉寂的气氛鸹。
他知道,现在这个时辰,应该是他最了解的老师答吕晏齐认为最吉利的时辰,如果说要是想对睿做些什么,或许这个时辰就会开始。但是在什么都还不知道的时候,冒然前去只能想辰时一样,落得狼狈,也救不了睿。
就在这时,连祺突然入了房间,手上抱着一个不小的坛子。
拓跋泽有些抵触和厌恶的看了眼那坛子,而后将视线转回到连祺身上,“查到答吕晏齐究竟要做什么了吗?”
连祺有些担忧,而后附耳上前在泽的耳畔说了什么,只见泽双瞳猛地一缩,齿间咬合的力道越来越大,猛地起身,一把掀开了那坛子的盖子。
他看了眼里面的东西,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随即将盖子盖回,落下一句“跟我走。二”
拓跋泽径自离开,连祺也紧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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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面,答吕晏齐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睿也已经昏睡过去。
看着这与拓跋泽完全一样的脸,答吕晏齐心里还是有些沉重的,如果今日换做别人,他肯定也就毫不犹豫的下手了,可是此时心底却有些排斥,再怎么说,这两个孩子都是自己看着长大的,真是要对他们做这种事情……
西陵蛊会让人对七情六欲不那么敏。感,而且还是一蛊毒药,防止西陵人心向他国他人。如果二殿下今日种下这蛊,兴许会变一个人,大殿下早晚也会知道这件事,大概会十分怨恨他吧。
他晃晃神,无奈一笑,然后便取出了蛊虫,开始对睿施蛊。
正如刚才所言,西陵蛊实际上是分两步,要种下两种蛊虫,其一便是不允背叛的,其二则是降低七情六欲的感知的。
答吕晏齐眯住眼睛,长吸口气,终是将第一条蛊虫放入其中。然即便是饮入了麻沸散,睿依旧感到了来自五脏六腑几乎被啃食的一种极痛,突然间嘶喊一声,随着血液与那可怖的东西缠绕在一起,他疯狂的颤动着身子。
这种痛苦,一生都不会忘记,残忍到如同抽干了骨髓,撕裂了心肺。
周围几人见状,纷纷上前来按住拓跋睿,让蛊虫得以进入。
过了许久,睿才安静了下来,又陷入了沉寂之中。
还差最后一步,也是最为重要的一步。答吕晏齐看了看旁边的罐子,深吸口气,拿过,而后看向安静躺着的睿。
当他将这个东西种入二殿下心中之后,他便会真正的堕入地狱,但是因为可以弱化世间情感在他心里的成份,也可以让他变得强大起来,也真正成为西陵的一部分,同样的,也再也无法从这个梦魇中逃离。
“二殿下,对不住了。”答吕晏齐说罢,便将罐子打开,可是就在这一瞬间,屋子里的大门被突然一下推开,一阵极度寒冷的凛风席卷而入。
“放一个试试!我会让你彻底消失在西陵!”一个低沉而冷漠的声音传入,紧接着便见穿了一身黑衣,披着锦绣披风的拓跋泽走入其中,已经过了腰的长发随着他动作左右轻摆,犹如缠在腰间的氤氲。而后他将一个比答吕晏齐手中罐子大上不知多少倍,被严密封起来的一个坛子重重放在桌上,激起了一阵轰然响声。
“大殿下……”答吕晏齐一愣,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告诉拓跋泽,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视线一转看向连祺,心中多少有些明白了。
他始终将拓跋泽看成一个才十四岁的少年,却忽略了他终究是会挑起整个西陵的男人,若是连这点事都查不出来,或许才是真正的不正常。
然而,想明白了的答吕晏齐,视线渐渐追到拓跋泽放置在桌上的坛子里,眯了眼睛一看,霎时惊得面色惨白,“这,这是……大殿下,你——!”
答吕晏齐惊恐地向着拓跋泽赶去,脸上失去了往日的从容。
拓跋泽冷哼一声,一把扯开那盖子,漠然将手伸入,狠狠捏出一个比任何蛊虫都要大的一个蛊。他紧紧勒住它的脖子,任它不停动着身躯。泽的右颊也在若有似无抽。动,写满了愤怒与厌恶,“老师,这东西是你的一切吧。若是没有它,你便没了西陵蛊,对父王也失去了任何利用价值。虽然我早就想把这恶心的东西撕成碎
片,可终究还是不想让老师落得狼狈。但是如果你敢再对睿出手,就别怪我让它与你同归于尽!”
答吕晏齐惊住,身子一软险些跪倒。他明明将这母蛊藏得非常之隐秘,应该是没有人可以拿到的,大殿下,大殿下是如何找出来的?!
而且,正如他所言,如果这个蛊消失,西陵蛊便要重新培养,这件事定是会让王上愤怒,那么他答吕晏齐酝酿多年的野心,也将会付之东流!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大殿下,你放手,把他放回去,我……我们从长计议,从长计议!”答吕晏齐跪在地上,一点一点向拓跋泽挪动着身子,然后紧紧抓着他的裤脚。
那一霎,拓跋泽的双眸悄然流过一缕失望,他低头看着这个自己曾经那么尊重的老师,为了这万恶的东西,竟然对他如此哀求。
冷不丁冷笑一声,心里爬过了一丝痛。于是缓缓收起了神情,用着最后的真心看向答吕晏齐道:“老师,我知道对于父王来说,西陵不能没有领军之将,所以如果一定要用西陵蛊的话,那么你放过睿。反正本来父王想用的就是我……”
“大殿下……”答吕晏齐一愣,心里有些动摇。
“如果老师真的不愿眼睁睁的看着我变成那样,也可以有别的方法……向父王取消西陵蛊,就说做不出来。我拓跋泽会保住老师的命,将来照样有好差事给老师。”拓跋泽顿了顿,道出两个选择,“老师,野心与泽,老师会选哪个?选泽,我救老师。选野心,就让我下地狱。”
拓跋泽一字一定,步步走近,他半蹲下身看向答吕晏齐,凌厉的双眸凝视着答吕晏齐动摇的双眸,“老师,选哪个?”
答吕晏齐脑中有些混乱,一会儿看看泽,一会儿看看他手里的蛊虫,那蛊虫已经快要被泽捏碎,比起方才的动静已经小了许多。
答吕晏齐紧紧咬牙,又看向了泽,脑海中继而又浮现出泽从小到大都追着自己跑,他教他做人,教他治国,教他一切的场景,他俨然已经将拓跋泽当做了自己的儿子。
答吕晏齐跪在地上,不停的颤着身子,半晌,缓缓抬起头,抬起手,要从拓跋泽手里拿过那蛊虫。
这一时间,他并没有看泽,泽也没有跟他抢,只是在冷笑一声之后,松了手,任答吕晏齐一下拿过,然后小心翼翼的检查着那蛊虫是否完好。
拓跋泽没再看答吕晏齐,独自起了身,脸上有着一缕悲哀。
哀莫大于心死。
“帮二殿下善后包扎。”拓跋泽冷冷开口,视线扫过周围几人。
那几人似乎已经看傻了,猛地回神感觉善后。
泽看着睿心口已经被种下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