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意!愿意!我们愿意的!”小鱼喜极而泣,立刻跪下来给韩纶磕头,“以后您就是我亲爷爷。谢谢您!”
韩纶对她的关怀并无虚假。就像当初在京城的驿馆,他善意地提点,为她想得周全。就像当初在那条似乎总也走不到尽头的宫墙里,他温暖的大手一直拉着她的手,引着她走稳每一步。
她以为随着玉薯的推广,她对韩纶的作用已经不大,没想到在他离开巴郡回京城之前,又再一次向她伸出了手。
以后她唐小鱼再也不是无凭无仗的人了。除了陈氏,她又多了个祖辈疼。
唐小鱼想着这一年她经过的种种人和事,心里又是难过又是高兴。扑到韩纶的怀里哭了起来。
“好孩子,这是高兴的事,你哭什么。”韩纶心情极佳,小鱼这孩子十分合他眼缘。
自 从得知她的身世,韩纶就一直在意,既恨唐家心狠无耻,又疼惜小鱼命运多舛。与老妻慨叹之时,老妻笑着说:“这孩子心地淳厚,于国于民又有功,可见是个福厚 之人。唐家人既然不好好惜福疼爱她,便让咱们来接这个福缘吧。咱们三个儿子,四个孙子,膝下连一个姑娘也没有,妾身可一直想有个贴心的姑娘呢。”
这事便这样定了下来。
听韩纶这样一说,屋里众人纷纷道喜。恭喜韩大人收了义女义孙女,恭喜小鱼得了个好义祖父。
只有李放略为惆怅了一下。
“你认了韩大人当干亲,便不会来我府里做厨娘了吧。”
唐小鱼真想把那南瓜凉糕糊一块到他脸上去。
就算韩纶不认她当干亲,她也不可能会去荣王府当个厨娘的好吗!
黄仲明眼疾手快,一把将极没眼色的荣王家的小霸王给拉走了。
小山一样的金瓜就堆放在鲜味居的正大厅,公开售卖,一百文一斤。
小号的南瓜三五斤重,大号的南瓜有十来斤,这样算算,几两银子就能抱一个回家去。那些曾经在私下里把价钱飙到八百两的富户们额头冒汗,得亏何主簿为人厚道,抵死了没卖。不然八百两,能拖十车南瓜回去。
一百文一斤的金瓜真不贵,上好的猪肉还要三十文一斤呢。
这帮土豪们,就像超市门口排队买便宜鸡蛋的大爷大妈一样,一涌而上,分分钟将南瓜山给搬空了。
何崇站在厅后直摇头,对笑得合不拢嘴的小鱼说:“你啊你,我让你定一两银子,你非只要一百文。好东西也让你贱卖了。”
“这一百文我收的都有点心虚呢。”小鱼笑嘻嘻地说,“您又不是不知道这本钱。”
“本钱是回事,东西又是一回事。再低的本钱,旁人没有,只有咱们独一份,这就是底气。”何崇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对着唐小鱼脑门弹了一记,“你啊,以后做生意的事还是我来,你只管种你的地去。”
唐小鱼吐了吐舌头,这何主簿,经济头脑也忒好了。
“叔啊,咱也就能赚这两年银子,等以后家家都种起来,回头人一想咱把这不值钱的玩意儿当年卖过一两银子一斤,您看人家心里头恨你不。银子赚的哪有够啊,差不多就行了。别把人情名声都卖掉了,哭都哭不回来。”
何崇冷笑一声:“你个小丫头,知道什么叫人情名声?别说一斤一两银子,就算我现下卖他们一斤十两,他们买回去还得感谢我。拿几年后的价钱来看当下的价钱?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样瓜呢。”
小鱼一缩脑袋,哎呀呀被鄙视了这样好丢脸。
人家本来就不是做生意的料嘛!一边笑着,唐小鱼欢快地撒丫子跑了。
☆、第62章 跟着
小鱼把鲜味居扔给了何崇管;她收拾收拾打算带着陈氏回农庄去。
也不知何崇怎么忽悠的,韩纶韩大人被他说得开心,亲笔给题了一块匾额。唐家铺子是黄知县给写的匾,这鲜味居升了格调;请到了知府大人的墨宝;小鱼在后头看到了;悄悄跟母亲咬耳朵。
“咱干爷爷的字比黄知县的字好看多了!”
被陈氏掐了一把。
“你会写几个字,就知道好看不好看了!”
小鱼嘿嘿笑着;收拾好东西跟着陈氏出门上车。
何崇给她们配了一辆马车,车夫也是从何府调过去的。母女二人就窝在车上说闲话。
“今儿这宴做得怎么样?那些太太小姐们吃得可还满意?”
“自然是满意的;连我以前也没吃过这样的。”陈氏笑道,“也亏你有这心思;都怎么整出来的?”
“只要肯花心思,什么做不出来啊。”小鱼累了一天,趴在陈氏怀里头说;“你女儿我有这天份;你以后只管跟着我享福吧。”
陈氏摸了摸她的头发,低声说:“今儿好些太太都在问你的事儿,我琢磨着,她们是想提亲了,来探探我的心思。”
小鱼过年已经十二了,平常人家这时候也开始议亲了。陈氏一直觉得这个女儿心里主意拿得定,看人看事都能通透。如今两人相依为命着,议亲这种事,她不想瞒着女儿。
“你怎么想?”
“不是吧!”唐小鱼一咕噜爬起身,扒在陈氏的身上直晃,“娘啊,我才十二岁啊,您可别把我这么早许了人家啊!”
“晃什么晃,头都被你晃晕了!”陈氏扒开她的手,“这不是跟你商量着吗。再过三岁你就及笄了,咱先选着人家,这一来一去也要不少工夫。等选定了人家,从开始议亲到纳采、问名、小定什么的,光是备嫁就要个两三年。正好及笄了好嫁人。”
“十五岁嫁人也太早了!”唐小鱼一声哀嚎,十五岁还是未成年呢,“娘你舍得我这么早嫁出去?”
“能留你在身边多几年也是好的。”陈氏叹了一口气道,“可是哪能留你一辈子呢。留来留去留成仇了。”
“不愁不愁。”唐小鱼想,能不嫁出去才好呢。“我还小,不想这么早嫁。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我要是万一嫁错了,那才怨您呢。”
“所以我跟你商量啊,你看你喜欢什么样的,有什么要求不?我好细细地打听去。”
“得了,打听什么啊。”小鱼盘腿坐着,拿手托着腮帮子说,“这年头,少爷小姐们都拘在家里头,等闲不让外头人瞧。是好是坏都靠媒人一张嘴。那媒婆的嘴还能信?就算是个麻子也能给你说出花来。而且人品能力又不是靠人说的,得去处。”
“处?”陈氏听懵了,小鱼这话吧,每个字她都能听明白,怎么合在一起就听不懂了呢?
“是啊,处对象嘛,不处怎么知道对不对。”小鱼说,“得处处,在一起说话聊天逛街赏景儿,才知道这人五官有没有问题,四肢有没有短长,说话知不知轻重,行事能不能妥当。”
“快闭嘴吧你。”陈氏一把捂住小鱼的嘴,她听得眼角直抽抽,“这话也就跟我说说,到外头可不能乱说。让人听着了以为你是多轻浮的姑娘,以后还想不想嫁人了你。”
不想嫁啊!
当然,小鱼是不会直接说的。她笑嘻嘻地拱到陈氏怀里去说:“这是我心里话嘛,若不是因为你是我亲娘,我也不会跟你说出来。不过娘啊,盲婚哑嫁真的不行啊。别人咱不说,就说您吧,您就算是盲婚哑嫁了。光见过我爹一面儿,他是什么品性您都不清楚。”
陈氏打断了她:“你爹以前也不是那样冷心冷肺的。”
“得了吧,他还不冷心冷肺,为了攀高枝儿,连找人扮土匪这么丧病的事都敢做了。”小鱼撇撇嘴,“他就是没点担当。人人都想向上走,但你得行得正啊。就算不想要我们了,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大大方方断了这头才去想那头?偏他有心无胆子。”
陈氏默然片刻,叹了一口气说:“我命不好。”
她是庶出女,生母在家里地位不高。嫡母从来没拿她当回事。原本唐明诚那日也碰到了她的嫡出妹妹的,可是嫡母一句话,就将她许给了平民白身的唐四郎。
可又能怎样?
“其实我的命也很好。”
嫡母留下了自己的心肝宝贝,结果没多久就出了事,放在心尖上疼的亲生女儿成了官奴,而她这个被推出去的庶女反倒脱离了陈家,没受了波连。最好的是,她生了唐小鱼,这才是上天留与她最大的恩惠。
“这事不急,娘定要细细地挑,挑个最好的给小鱼。”
“娘,咱先说好了,要是没有好的,您可不能赶我出嫁。”
“谁能赶你?”陈氏笑了起来,“咱们又不是养不活自己。”她的声音顿了顿,咬牙道,“若真是没有好的,咱们娘儿俩就单着过一辈子好了。外头有什么风言风语的都不理,只管自己过得舒心快意。”
小鱼欢呼一声,跳起来搂着陈氏的脖子,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两口:“这才是我亲娘呢!娘你对我可真好!”
二人笑成一团。
陈氏无意间撩了车帘子向外头看,口中“咦”了一声道:“这是谁啊?怎么跟在咱们的车子后头?”
小鱼忙爬过来把头探出去。
正瞧着李放骑着一匹青骢马,宽袍玉带,神情怡然地跟在她的马车后头,也不知跟着走了多久。
陈氏定睛看到了李放的相貌,惊讶万分,这江陵县哪里来这样俊俏的公子?难不成是席间哪位太太家的少爷?不能啊,瞧这一身的贵气,就算是知县大人家的公子都未必能养得出来这样的气度。
“李放!”
她还在满心猜测呢,就见女儿冲着外头用力挥起了手臂。心里正突突着,就见那锦衣华服的俊哥儿催着马到了车旁。
“唐小鱼,你叫我呢。”
“你跟着我们做什么啊?”唐小鱼把头向外又探了探,看着李放身后还跟着几个人,看样子是他的护卫,“你这是要送我们回家?”
李放摸了摸鼻子哼了一声:“谁知道你家在哪儿,爷哪有那工夫。”
唐小鱼翻了个白眼,手指着另一头说:“衙门在那头呢,爷您走错道儿了。”
“爷爱去哪儿去哪儿,关你什么事儿。”
唐小鱼双眼一眯,低声说:“喂,你不会是想去我家玩吧。”
李放的小脸红了,低咳了两声说:“你管我!”
“好啊,不管你,你就算到我家我也不给你开门儿。”
“呸,爷要去你家,你得开正门摆香案放爆竹迎我。你们县老爷想请我去他家玩爷还不给他那张脸呢。”
陈氏一脸的惊惶,目光从女儿脸上移到那少年脸上,再从那少年身上移到女儿身上。
他是谁啊?!
“你当你是圣旨啊,还摆香案!我家可没那玩意儿。”
“我听何崇说了,你家地方够大,我过去住两天。”李放终于肯说实话了,“不过日常三餐要你做给我吃。”
“我说你一个王府的少爷,非要住我家做什么?”唐小鱼老不客气地拒绝,“我家供不起您这样的贵人,你还是去知县大人家或是跟我爷爷走吧。”
“王府?”陈氏的目光直接从惊惶变成了惊惧,“小鱼,怎么回事?”
“你是唐小鱼的娘以不对?”李放弯下腰细细看了眼陈氏的脸,“你俩长得有点像。”说着他转向小鱼说,“你娘长得比你漂亮多了。你是不是随你爹?”
唐小鱼的脸瞬间黑了,“唰”一声放了帘子不再理他。
李放也没想到唐小鱼居然说变脸就变脸,他长这么大还没哪个敢这样给他脸瞧。就算是宫里那些任性的公主皇子,见了他的面哪个不是恭恭敬敬,规规矩矩叫他一声小叔的!
李放双眉一皱,又生气又觉得新鲜。想了想,他招过一个护卫来,对他低声说:“去问问,为什么这丫头一提到她爹就变脸。”
那护卫扫了眼车厢,低声回道:“小的记得上回唐姑娘送玉薯上京时,曾说过她是自幼失怙的。”
原来她爹死了啊。李放想,怪不得这丫头一点规矩也不懂呢,还敢撂脸子给他看。不过这样想想,她也挺可怜的。
“还是去打听一下,看她家里都有什么人,有什么亲戚。”李放安排人去查,自己继续跟在小鱼的马车后头。
这丫头听说以前穷的很,现在虽然有几个钱,但家里一定没有什么有出息的亲戚。如果能伸把手,拉拔一两个上来,看这丫头还能给他撂脸子不。
一想到唐小鱼到时候又是惊喜又是羞愧地来给自己道谢的表情,李放就有些陶陶然不知今昔何夕的痛快。
晃晃悠悠着,小鱼的车已经回到了她在农庄的家。
陈氏在车里已经盘问过小鱼李放的来历,就在玉瑶扶她下车时,她两条腿还软得像面条一样。
小鱼也太能招惹了,她当姑娘时可就听过荣王府的名头。
那 是大齐宗室第一位的荣王府啊,身份何其尊贵。就算是当今皇上,见了荣王还要叫一声“叔祖父”呢。大齐宗室并不多,当年若非上一任荣王坚定地站在成宗皇帝那 头,现在的天下格局只怕早变了。荣王的母亲又是太皇太后的亲姨母,两家既是叔伯亲戚,又是姨表亲戚,荣王府与皇家的关系比旁的宗室都要更亲一层。
荣王府男丁少,荣王年过三十才得了长子,长子又是过了二十五岁才得了李放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虽然后头他又添了两个弟弟,但身为荣王府的嫡长孙,李放深得荣王的喜爱,打小跟着皇子们一道读书的他,地位无人可憾。
就是这么一位天之骄子,如今就站在门口,非要进来蹭口饭。
这这这这,天哪,头好晕。
☆、第63章 汤圆
唐小鱼怎么着内在也是个成熟的大人;她还真能跟个熊孩子较劲儿?
不过是养得骄气了些,其实李放他也真心没做过什么吧。唐小鱼认命了,系了围裙到厨房去弄饭。
李放被陈氏恭恭敬敬地引到正厅喝茶,陈氏也不敢多问什么,李放心思也不在她身上。不过略沾了沾唇;小霸王便推杯起来,要去厨房看小鱼做饭。
陈氏拦着他:“这世上哪有爷们进厨房的理儿?那儿油烟子大,您还是在这儿等着,小妇人去让人找些玩意儿给您消磨时间?”
李放甩袖子从她身旁绕开:“我就看看有什么关系?爷大了,不喜欢玩意儿。我要瞧瞧唐小鱼是用什么烧出那么好吃的东西来的。”
陈氏一双小脚;哪里追得上李放?就见那少年三两步就已闪出老远,后头跟着四个默不作声;身材高大的护卫。
陈氏叫来玉瑶,捂着胸口喘着气说:“快;跟去看看,别让李公子被冲撞了。”
玉瑶应了一声刚要走,又被陈氏拉着说:“仔细些,多看顾着你家姑娘,一是别让她使小性儿跟公子犟起来,二是别让他们独处。你明白吗?”
玉瑶怔了一下,方点头去了。
陈氏站在门口,只觉得胸口扑腾腾跳得厉害,过了一会子,见常思常宁拉着手过来。
常思上前扶着陈氏问了一声:“干娘,您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