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留下,让人抓不到把柄。虽然在京中裴简的 安全压力要小很多,但要一下子调这么多训练有素的护卫离开他的身边,身为身负主子安全的护卫头领,伍卫他是绝对绝对不能同意的。
好说歹说,甚至连耍赖的手段都用上了,裴世子才勉为其难地同意他只带十个人去韩府。
那头裴简自去找李放,要他将康成调回王府,把伍卫这十人扮成王府府兵送去韩府。
李放对裴简向来亲密,表哥这样要求,他自无反对。
他是知道伍卫的本事的,伍卫是裴简的伴当,自幼一起长大,论忠心,论能力,论机敏,裴简身边的人还真没能超得过他的。
把这么重要的贴心部队放到韩府里去,表哥这是在下一盘什么样的棋呢?
“总不是害她。”裴简拍拍已经长得跟自己一般高的表弟,目光柔和,“你最近也仔细些,多留意身边的人。”
抛下这么一句含糊的让人心生疑窦的语焉不详的话,裴世子负着双手不负责任地走了,留下一头雾水的表弟站在那儿苦思冥想这句话中的深意。
还没等李大少爷来得及回去把自己院子里的人从里到外细细扒拉一遍,当天夜里,荣王世子李坦心爱的侍妾颜氏就突发了急病,人陷入深度昏迷,王府里的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
现在,让咱们再把视线转回韩府。
常氏见许氏带着两个丫头,面色不豫地进来,还以为她是在陈氏那里没得着好信儿,张口就问:“怎么,你妹妹觉得渭儿不好吗?”
许氏忙给她使了个眼色,屈膝行礼说:“母亲,这两个都是一汀阁里服侍的丫鬟。”
常氏知道自己失言了,立刻坐正了身体,表情严整起来:“你先过来坐,这两个丫头是怎么回事,不在一汀阁伺候,跑来这里?”
那 年纪小的丫鬟刚要开口,已被周绮身边的丫鬟抢了先,哭天抹泪地叫道:“求老夫人救救我们家太太,您这儿的黄芪姑娘不知道怎么回事冲撞了我们太太,太太被她 气厥过去了。小姐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要怎么找大夫来,还请老夫人看着我们家老太太的面儿上给请个大夫进府来救治。”
听说外甥女晕过去了,常氏唬了一跳,当时就站了起来,叫着外头的婆子拿了她的贴子去请韩家相熟的郎中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厥过去?”常氏这便要去一汀阁看外甥女去。若是外甥女在自己府里头出点差错,她以后还拿什么脸跟娘家来往,跟妹妹交待?
只是她刚挪了一步,就被许氏拦了。
“母亲您先别急,听听这丫头是如何说的。”
说着拿手点了点先头来报信的那小丫头:“她说周家太太是被黄芪气晕过去的,黄芪到底做了什么事,能激得周家太太发那样大的火气?”
那 小丫鬟战战兢兢地答道:“回夫人,回大奶奶,奴婢是在院子里做活计的,并不在近前伺候,所以也不是十分清楚。不过今儿早上说是外有周太太娘家的人来送了一 封信。那之后屋子里就一通‘叮了哐啷’的响动,里头叫奴婢们进去收拾,就见着周太太又是哭又是骂的,地上好大一片碎瓷,黄芪姐姐刚在一旁劝了几句,周太太 就扬手打了她好几巴掌,姐姐脸上都肿了,周太太又让她去跪那些碎瓷,黄芪姐姐害怕不肯跪,周太太就让她身边的婆子把姐姐压到地上去,流……流了好多血。” 说到这儿,那小丫鬟绷了许久的神经突然松了开来,“哇”地一声就哭了,“好多血,黄芪姐姐都疼晕过去了,我好害怕。周太太让人把院门封着不许我们出去,奴 婢是爬树翻墙出来的。求大奶奶快去一汀阁说个情,让周太太饶命吧,黄芪姐姐会死的。”
周绮的丫头脸色煞白,直眉楞眼对那小丫鬟说:“你是哪儿来的丫头,这样信口胡说。明明是黄芪把太太气晕了,她自己领了罚在院子里跪着。你这样编派主子,小心把你打一顿发卖出去。”
那小丫鬟哭了一气,心里头的恐惧和惊惶泄出去大半,居然脑子也清醒了,嘴皮子也利落了。
“天 地良心,虽然我不知道太太为什么生气,但肯定不是因为黄芪姐姐。姐姐进屋的时候,屋子里头已经被太太都砸烂了,怎么能赖到我黄芪姐姐身上去?而且你们压着 黄芪姐姐去跪那碎瓷是我亲眼见着的,若有半句虚言,就叫我遭天打雷劈。且我是韩家奴婢,就算要发卖也是韩家人说话,你是周家奴婢,这里哪里轮得到你来说 我。”
那丫鬟在周绮身边也是有脸面的,自从菀萝出事死了,她隐隐就是周绮身边的第一人,平日里仗着主子倚重喜欢那是拔扈惯了的, 何曾被个粗使小丫头这样呛过声?一汀阁里乱糟糟的一片,待发现少了个小丫头,周绮就知道要糟,母亲一时冲动,体罚了常氏身边的大丫鬟,若是传到常氏的耳朵 里,她们母女又是寄人篱下的,常氏怒火之下焉能有好?唯今之计,只能先将事情全推到黄芪头上,再私底下拿银子好好贿赂收买,让黄芪跟她们对好口供。所以才 派了身边最机灵的丫鬟去正院向常氏告状去。
她到底年纪小,又是父母娇养着长大的,在内宅里头,她母亲方氏素来说一不二,手段凶狠,人人顺着她,捧着她,周绮便以为自己这样安排便能瞒天过海。
她也不想想,常氏和许氏都是出身大世族的女儿,什么没见过,什么没听过?只一个丫鬟来打马虎眼,分分钟便能揭了皮。
底下两个丫头撕扯到了一起,揪头发,挠脸皮,各自挂彩。
常氏深吸了一口气,让身边的嬷嬷们把两个丫头拉开。
“既然她气厥过去了,我自然要亲自去看看。若是你们太太觉得黄芪用得不合心意,我现在就领了她回来,再另指好的过去。”
常氏声音温柔,可是面沉似水,周绮那丫鬟心里打着突突,听到常氏说要把黄芪领回去,当时就有些慌了。
黄芪被方氏打得两边面颊都肿了老高,嘴里都破了,且膝盖上扎满了碎瓷,根本动都不能动,常氏只要将人领过来一看,便知道这话的真假。
她忙说:“黄芪姑娘是好的,我们太太原也总是夸她。这次会气得太太犯了旧疾,想来也是无心之过。我们姑娘说,若是老夫人心疼我家太太,就让黄芪姑娘近身伺候着太太,也好尽早的消了误会,和和睦睦的,也省得坏了两家的情谊。”
若真怕坏了情谊,她方念芹动手的时候就该想想黄芪是谁的人。
这会子知道怕了,还来她面前打马虎眼,唬弄谁呢?
常氏一甩袖子,领着许氏走了出去。
“这儿是韩府,你当着我的面前跟我家的丫鬟撕打,可见也没把我当这儿的主人。”常氏一只脚都踏到门外头去了,突然回去头吩咐身边的婆子,“将这丫头给我绑上,一起带到一汀阁去,我要好好问问她们,底下的奴婢都是怎么调教的,一个个连规矩二字都不知道怎么写。”
那丫鬟脸儿都吓白了,刚要叫,嘴里已经被一团麻布给堵了。两个婆子手脚麻利地绑了她,将她拖着跟在了常氏婆媳身后。
“呸你个不长眼的东西,还当自己是瓣蒜呢!”堵她嘴的婆子小声在她耳朵边上骂,“我们韩家的下人也是你这种小贱蹄子打得骂得的?若是黄芪有什么,老娘我照样子加了倍料理你,让你尝尝厉害。”
丫鬟嘴里“呜呜”作声,被这婆子吓得都快尿出来了。
黄芪又不是她打的,膝盖也不是她弄伤的,韩家人怎么这么不讲理,这种事也要算到她头上!
冤啊!
那来通风报信的小丫鬟这会是得了威风,当先里开着路,一扫先前的畏畏缩缩,头发虽然被抓乱了,脸上也带着几条甲痕,她却是昂首挺胸,走路带着风冲在了最前面。她人小灵便,这一不小心,就将主人们甩在了后头一截子。
所以当她绕过花廊出现在一汀阁院门前的时候,常氏许氏等一干人还没来得及转过来,就变成了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现身跳出来了。
在一汀阁外头守着门的婆子们一瞧见她,眼睛“唰”的就亮了。
“好你个小蹄子,居然敢偷溜出去,叫我们这一通好找!”两个婆子上来,一把抓住了那小丫鬟就往里头拖。
“你们做什么,这里是韩家,我是韩家的丫头,你们这些周家的人不能动我。”那小丫鬟知道主子们就在后头,故意大声叫嚷起来。
那 两个婆子嗤笑一声道:“你一个粗使丫头,能伺候我们家太太小姐是你的福气,还敢拿韩家来压咱们。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快老实跟我们进去,记得把嘴巴闭得死 紧,不该说的一个字不说,指不定小姐能饶了你偷跑的罪,再赏你点钱。若不然,只管把你打死了,瞧有谁能说半个不字!”
“就是,打死你便打死了,我们太太可是韩夫人亲姨侄女儿,还能为了你这个小贱皮怪罪了我们夫人不成?”
“等将来我们小姐进宫做了贵人,便是韩夫人都要给小姐下跪行礼问安,上赶着巴结,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说着,一个婆子老实不客气地在小丫鬟脸上扇了一巴掌。
她们以为这小丫鬟只是乱跑的,抓回来往小黑屋里这么一关,先吓吓她给个下马威,再温言和语的安慰,给点果子钱,就能将这小丫头给收服了。
却没想到她们这些话一个字不落都落在常氏的耳朵里。
常氏站在花丛影壁下,气得浑身发颤,若不是许氏牢牢扶着她,只怕她站都站不稳当了。
听到此时,她再也听不下去,推开儿媳妇的手便大步走了出来。
“来人,把这两个无法无天的狗奴才给我绑了!”
韩福家的那儿早有相熟的嬷嬷传了话来,知道自家的侄女在一汀阁受了欺侮,急急赶了来与常氏她们会合在一处。她是个有心的人,在过来的路上就已经传了话,颇叫了几个粗壮有力的媳妇子过来撩阵。
她 是常氏的陪嫁,对她是再忠心不过的,此时听了周家的婆子在背后这样欺负韩家下人,又嘴里浑说着什么将来夫人还要给周绮下跪巴结,心里早压了一股子邪火。听 着主子吩咐,也不待旁人出手,韩福家的已当先冲了出去,捞着方才胡吣的那个婆子,扬手毫不客气就是两个大嘴巴子。
这几巴掌把俩个婆子直接打懵了,两个人早扔了那小丫鬟,跪在地上簌簌发抖。
那被扇了巴掌的婆子两边脸肿起老高,嘴里泛着血腥味儿,还在哭呢,却见韩福家的转身告罪:“夫人,奴婢一时气愤不过,打了旁人家的下人,乱了规矩,一会您只管将奴婢交到周夫人手里,千万别给奴婢说情。”
常氏看了她一眼,绷紧着脸说:“这是自然,谁也不能越过人家的主子打人家的下人。你打了她们,不跟直接打了周太太一般。”
亲外甥女也不叫名字了,直接叫人周太太,那俩婆子知道事情要糟。
常氏这番话是说给韩福家的听的,又何尝不是在指摘她家太太?
自知闯了祸的婆子半个声儿也不敢吭,没挣扎的就让人拿布条子捆了手,推推搡搡进了一汀阁。
屋子里砸碎的东西周绮已经让人都清扫收拾出去了。
只是屋子里多宝架,条几,台桌上原先放着的摆件儿,盆栽甚至屋角放着的两只梅瓶都不见了踪影,整个屋子里显得空空荡荡冷冷清清的。
方氏心浮气躁地在屋子里转圈儿,周绮去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把黄芪那丫头收拢好了没有。心里头又是气又是悔,气的是周家方氏绝情,悔的是自己不该控制不住脾气将邪火撒到旁人身上。
就算是撒到自己从周家带来的人身上也比撒在姨妈身边的大丫鬟身上好啊。
她当时是气糊涂了,失去了理智,如今后悔都来不及,只盼着绮儿的法子有用,黄芪能被黄白之物打动,老老实实地站在她这边上。
正犯着愁,突然听着外头一阵躁动,那屋门儿一响,被人从外头用力推开。
方氏怒骂道:“都要反了不成,居然敢这样闯……姨妈?!”
方氏见黑鸦鸦涌进来一堆人,当先一人穿着暗青色绣万字不到头的捧福团花对襟袄,头上梳着圆髻,插两根扁银錾缠枝葫芦簪子,戴了只银灰色貂毛围额,目光凛厉地看着她。
是韩纶的夫人,方氏的亲姨母常氏。
她身边站着一人,穿着一身湖水碧的锦绣妆柿纹褙子,下头系条靛蓝色刻丝不落地缠枝花的马面裙,头上戴着红珊瑚镶珠的赤金流苏钗子,眉目淡然,嘴角似乎噙着一抹笑,但细看时又完全看不出来。
正是常氏的长媳,她的表嫂许氏。
这婆媳俩还是头一回一道儿上她这儿来,身后又带着十几个膀大腰阔的媳妇婆子,方氏这两腿就有些发软。
幸好女人都穿着长裙,就算她两腿战战抖成了琵琶,外人却也看不出来。
方氏强撑起笑容,迎上来给常氏行礼:“姨妈怎么亲上这儿来了,也不叫人来说一声。有什么事,甥女儿自己过去就好。”心里头不住口地骂外头的婆子没用,明明让她们盯着,一旦常氏或是许氏到了,就进来告诉她,她也好立马躺床上去装晕啊。
这会子直接被人堵着,就算想晕她也晕不了了。
常氏看着她冷笑了一声说:“你不是被气厥过去了,要让我叫大夫给你救命吗?怎么这会子没事人一样,还能有这么好的中气。”
方氏面皮发紧,下意识想去找女儿,想着女儿此时应该还在劝诱着黄芪,便稍稍定了定神,忙说:“原来就是憋了一口气没匀过来,多亏她们按着我的人中将我按醒了。谁知道绮儿身边的丫头是个性急的,没等我醒就冲出去叫您了。倒让您白白担回心。”
常氏一挥手,那个过去告状的丫鬟被人抓着发髻拖了出来,扔在了方氏的面前。
方氏吓了一跳,见周绮身边的那丫鬟头发散乱,脸上纵横交错着,眼泪鼻涕糊了妆容,狼狈不堪,嘴里还被布堵着,当下就有些受不住。
“姨妈您这是什么意思?这丫头是绮儿身边得用的,若是她有哪里不是您只管派个嬷嬷来说,我们自会好好教训责罚。”
“你也知道心疼啊,这还只是你女儿身边的丫鬟呢,若我将你身边的丫鬟拘了来抽打一顿,你是不是还要跟我翻了脸?”常氏由许氏扶着,越过那还在呜呜哭泣的丫鬟坐在了正座儿上。
许氏一扬下巴,示意看着那丫鬟的婆子把她嘴里的阿堵物拿出来。那丫鬟喘过了气,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挪动着双膝跪到方氏身前去,一个劲儿地叫:“太太救命,太太救命。”
若依着方氏原本的性子,见了自己的婢女被人绑了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