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琅恍然一震,竟红了脸。
猫儿完美的仙女形象出现裂缝,掐腰哈哈大笑起来,完全一副抢劫到财宝时的嘴脸。只是这一笑间,竟在抬头间瞥见对面酒楼里的一抹身影,瞬间扼住了大笑,痴痴望去。
那妖娆男子手提一壶酒水轻倚在栏杆处,只是若有若无地瞥了猫儿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将手边美婢抱入怀里,眯起桃花眼听着琴音,仰头饮下佳酿,衣衫红艳得仿佛要灼伤人眼。
猫儿抬头望着那人慵懒放纵的身影,仿佛要盯出窟窿般用力。
此时,二楼栏杆处却是又探出一颗头颅,正是当今太子。当太子瞧见猫儿时,瞬间睁大眼睛,惊为天人!心中※※大起地调戏道:“楼下哪家娇俏女子,上来同饮一杯如何?”
猫儿眼中只有银钩的背影,根本听不见旁人言语。
岚琅记得太子的声音,一手轻揽猫儿的腰肢,就要拉她离开。
太子见猫儿不理自己,不由得怒了两分,口气不好地训斥道:“大胆!本太子问话,你且答来!”
猫儿恍若未闻,又不肯被岚琅拉走,只是仰头望着银钩的背脊。
太子瞧出端倪,转头询问道:“银兄,此女子你可认识?”
银钩懒洋洋地转过身,风情万种地趴在栏杆上扫了猫儿一眼,啧啧地说道:“容貌倒是不错。”
太子一听,以为银钩不认识,全当猫儿又是一个被银钩样貌勾引到的女子。想当初,他初见银钩时,亦是这般痴迷的模样。不过接触时间长了,他没少从银钩这里吃到暗亏,就不敢再打银钩的主意。如今,他对银钩是爱不得,恨不起,只得转为友人,多多接触才好。
太子心下欢喜,给旁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暗道:既然银钩不认识那女子,他也就不客气了,定要将那女子收入自己府中,好好把玩一番。
岚琅看得清楚,那太子虽长得人模人样,但眼角松垮,面部泛黄,皮肤塌陷,看样子就是沉迷女色之徒,当即也顾不得那么多,拉上猫儿,就要大步离开。
太子的侍卫见他们要走,忙提轻功落在岚琅前面,伸手阻拦道:“太子有请,两位请楼上一叙。”
岚琅脾气虽然骄纵,但并非不懂得衡量利弊,又见银钩仍旧与猫儿互不相识的模样,心下暗喜中有了一番计较,于是推脱道:“我与娘子还有急事要办,就不叨扰太子了。”
猫儿乍听岚琅此言,当即将原本望向银钩的猫眼瞬间投递到岚琅身上。
侍卫抬眼去看太子,却被银钩偶尔一瞥的目光骇到,不由得腿一软,想掉头就跑。可再去看银钩,只觉得刚才似是自己眼花。那人仍旧斜斜倚在栏杆上,正调戏着怀中美婢,仿佛从来没有看过来一样。
侍卫愣神,岚琅拉着猫儿就要离开。
太子紧盯着猫儿,哪里肯让这天然美味离开?当即喝令道:“把人带上来!”
猫儿被这一声喝震醒,拳头一攥,怒火上蹿,变得冲动。
岚琅抢先一步伸手扯住猫儿的小手,示意她不可轻举妄动,如若不然,再想脱身怕是更难。
其他侍卫在太子的喝令下蜂拥而去。
岚琅拉扯着猫儿的小手,被迫请上二楼。
太子见人来了,自然笑得眉眼齐开,却在瞧见猫儿的跛脚时眉头一皱,不悦地说道:“怎还是个跛子?”
猫儿听了,心中自然有气,也知道那太子掂量些什么,当即朗声回道:“还有一双臭脚呢!”
太子一愣,周围侍卫都倒吸了一口冷气。银钩取杯饮酒遮挡住表情,怀中美婢却是偷笑得花枝乱颤。
猫儿见那美婢在银钩怀中好生刺眼,一把甩开岚琅的手,跛足走到银钩面前,死死瞪着那美婢看,吓得那女子僵硬在银钩怀中,脸都白了。
岚琅上前拉扯住愤怒的猫儿,唤道:“娘子,不可无理。
猫儿又听岚琅唤自己娘子,噌地转过头去想要吼上一嗓子,却见岚琅冲自己使了个眼色,也知道如此这番是为去了太子惦念,只得将那委屈憋进肚子里。
岚琅对太子抱拳道:“太子开恩,草民与娘子真有急事,想要速速离开。”
太子看了一眼岚琅,竟觉得这男子比女子还好看上几分,当即又起了※※心思。
岚琅心道不好,这皮厚的丑徒怎如此看自己?
太子见岚琅肤若凝玉,柳眉风情,两眼水润,唇瓣诱人,当即伸出狼爪,就要拉扯岚琅入坐,口中还无理道:“这位公子如何称呼,且坐下把酒言欢如何?”
猫儿身形一晃,挡在岚琅前面,一手掐腰,气势如虹道:“喝酒?好啊,我来!”身也不转地大喝道,“掌柜,把最好的酒都给我拿上来!”
太子见猫儿气势汹汹的样子非常有趣,那圆滚滚的眼睛仿佛清可见底般干净,心里极是喜欢,暗自寻思着,既然二人在他的地盘上,还怕跑了不成?
于是,在一坛坛美酒上桌后,猫儿也不知道拼得哪股怒火,就这么举着海碗和太子拼上了酒量。
太子在银钩和美人面前不好拒绝,自认为酒量绝非一般,故作风流地大力迎战。
一碗碗酒水下肚后,猫儿的脸蛋红扑扑的越发可爱,原本瞪圆的猫眼也半眯三分,偶尔眼角一挑,便是诱人风情无限。此番绝色,若根羽毛般撩拨心弦,让人急躁难耐。看得那太子更是口水泛滥,掺和着酒水哗啦啦咽下,恨不得一口将猫儿吞掉才能解馋。
渐渐的,太子觉得这么喝下去晚上好事儿就不用办了,想要耍赖,却见岚琅对自己一笑,当即魂儿都丢到奈何桥上了,拼了头,就是个喝!
岚琅见猫儿有些不胜酒力,于是也拿起只大海碗对太子道:“太子海量,我夫妻二人着实佩服,让草民也敬上几杯酒水可好?”说话间,笑意盈盈。
太子打了个大大的酒嗝,只觉得眼前春花灿烂,头脑一热,又与岚琅拼上了。
太子本就是整天浸淫酒水之人,而岚琅却是鲜少喝酒,强撑着数碗下腹,就有些酒醉之态了。
猫儿唤了声:“岚琅。”便将那人往自己身后一拉,眼含醉意地望着太子,咧嘴一笑,又拍开一坛子酒,为太子倒上。
太子有些喝高了,心里明白,若和猫儿再喝下去,怕是三人都得倒下,于是,悄悄给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些败类走狗当即明白了太子的意思,悄然移到猫儿身边,在猫儿仰头喝酒时,用身体隔着岚琅窥视,动作迅速娴熟地将一包迷药下到了酒水中。
猫儿不知有诈,继续倒着酒水。岚琅隐约察觉到不对,扯住猫儿手腕,摇晃道:“娘子,不可再喝了。”
猫儿推开岚琅,眼睛愈发莹亮,仿佛要找人拼命的小兽般,一手搭上那被下了药的酒坛子想要倒酒,却不想,那酒坛子竟应声碎裂开来。
猫儿泛起疑惑,她明明没有用力啊,难道自己又神力大增?猫儿兴奋了,脸上冒出我是天下第一的咆哮感,试验性地一手拍向桌子,桌子应声碎裂。
太子傻眼了。
猫儿又一手拍向木柱,木柱应声碎裂。
太子慌了。
于是,酒后明显亢奋的猫儿就这么一路拍下去,但凡人过之处皆碎裂成残屑状。
太子已经忘记自己想对猫儿做些什么了,只觉得眼前事物都在轰隆隆地塌陷,脑袋也变成一锅颤抖的糨糊。
侍卫更是没见过此等高手,已经不知道如何是好,既然太子没有吩咐,那就……先窝着吧。
猫儿一路拍到楼下,站在路中间,竟一举双拳,仰天大笑道:“我是天下第一高手!”
岚琅只觉得脸上烧得厉害,十分确定,此烧并非酒水缘故,亦非羞涩,实乃……无脸见人。幸好,他不是离国人,也住不长,不然还真担心以后如何出门。
岚琅拦了辆马车,好不容易将酒醉闹事的猫儿塞进马车里,让车夫绕个圈,确定无人跟踪后才回了客栈。
猫儿和岚琅前脚一走,银钩随即慵懒一笑,将手中捏得粉碎的花生米倾洒而出,扫了一眼那碎裂酒坛中隐匿着的圆润珍珠,斜视对面酒楼里的曲陌一眼,看都不看吓得瑟瑟发抖的美婢,便花衣凌乱地踱步下楼离去。
猫儿却是醉了,被岚琅拉扯下马车后,也不肯消停。在客栈中与岚琅扭打在一起,直嚷着自己是铁拳第一!天下无敌!
就在岚琅一板凳拍在猫儿头上时,猫儿瞬间清醒过来,眨了眨眼睛,恍然大悟道:“原来,我不是铁拳第一,天下无敌。”
岚琅披散着被猫儿抓散的头发,狠狠地放出一口气。
却见猫儿眼睛一亮,举拳高喊道:“原来我是铁拳无敌!天下第一!”
岚琅一听猫儿换汤不换药,只觉得脑袋痛得厉害,还是谁给他一板凳,让他昏死过去算了。
猫儿因自认是天下第一而亢奋起来,又开始满客栈地拍桌子,以绝对孔武有力的气势证明自己铁拳无敌。过后手痛够戗那是后话,反正当时被酒精闹得不肯消停。
就在猫儿大闹客栈时,忽瞥见某个白色衣袍翩然而入,猫儿一紧张,掉头就跑,却是脚下一滑,人在空中翻了个利落弧形,落地,咣当一声磕碰了后脑,算是彻底昏死过去了。
那原本要进入客栈的白衣人被猫儿这么一吓,当即掉头就跑,生怕有什么武斗事件扣到他头上。他只是个文弱书生,还是远远躲开麻烦的好。
岚琅费了很大劲儿才将死醉的猫儿拖进屋子,气呼呼地投了手巾给猫儿擦了擦脸。
猫儿被水滋润过的脸蛋犹如新鲜的果子般诱人,长长的睫毛搭在下眼睑,形成优美的扇形,微张的小嘴里呵出淡淡酒香,在温热中诱人品尝。
岚琅的眼落在猫儿身上,便转动不开,一种蠢蠢欲动的心思涌起,身子前倾,向猫儿的红唇压去……
一颗珍珠穿过窗户纸直接打在岚琅的大穴上,让他在距离猫儿一指宽的地方被迫停下,那姿势尴尬得令人想钻地缝。
岚琅心道不好,被人跟了却不知道,只能等着任人宰割。
然而,掷珠之人并没有进入屋子,而是在窗口处投下一个翩若惊鸿的身影,那虽然不锋利,但却极具压迫感的声音传来,他说:“猫儿信你,你且注意行径,否则下次所袭之处,便是你的咽喉。”
岚琅发不出一点儿声音,他想弄醒猫儿,却觉得此时猫儿若醒,定然尴尬,索性就这么忍下了。他也晓得,那窗外之人定是曲陌。虽上次在皇宫里曾匆匆一瞥,他不曾看仔细曲陌的样貌,但声音却是识得。更何况,对那宠辱不惊的人,任谁也难以忘记。
曲陌话已放下,知道岚琅不敢再动,更何况那穴道需四个时辰方可解开,到那时,想必猫儿已然醒来。
属下有密文来报,曲陌的身影消失在窗口处。
曲陌前脚一走,岚琅手中拿着的湿布非常不配合地掉到了猫儿的脖子上,猫儿一凉,瞬间睁开眼睛,猛地一起,只觉得脑袋砰地磕碰上某物,震得星光环绕。
猫儿揉了揉头,支撑起身体,看着已经被撞昏的岚琅,嘿嘿一笑,口齿不清地说道:“咋睡了呢?”
猫儿步伐不稳地摸出屋子,跌跌撞撞地下了楼,因口渴四处找酒喝。掌柜们算是怕了猫儿这个怪力女,纷纷躲在柜台后面不敢出来。
猫儿久寻酒水不到,这火气开始上蹿,若毛驴般奔跑出去,脑中不断涌出银钩那决然的背影,竟觉得只有找到银钩才可以平息这心底火海。她跌跌撞撞地走着,口中含糊地唤着银钩的名字,却在一头扎入蓄水缸里时瞬间清醒过来。
银钩说了,若是擦肩,只当不识。
猫儿抱着腿缓缓跌坐到地上,望着眼前相依而过的花衣男女,只觉得被刺痛了眼睛,忙用手揉揉,看清了那不是银钩后,才缓缓呼出一口浊气。
半醉半醒中,猫儿看着几个儿童嬉闹而过,记忆又被拉回到童年。想起与花耗满山地追闹打闹,想着自己拳霸一方的大王模样,想着在被人欺负后先是不敢回家,怕娘担心,后又不敢出屋,怕花耗见了笑话。
那时,天总是蓝得让人想去飞,云总是柔软得想让人啃上一口,风中飘散的麦穗香总能唤出肚子的咕噜声。
在花蒲村的田野里,快乐总能伴随孩子们的尖叫传来,一切都是那么精彩新奇,哪怕是一个小游戏,也能引起高涨的热情和争抢的拳头。
如此,简单,快乐。
猫儿望着皇城里灰色的天,觉得有些无法呼吸。
她想起爹娘的笑脸,恍惚笑起,觉得风似乎变得柔了,就像娘温柔的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头发,轻声道:“猫儿,睡吧……”
花四娘的相貌渐渐和癫婆娘重叠,癫婆娘的脸虽然被狰狞的长伤疤分开美丽界限,但那温柔的眼神却让猫儿觉得幸福,在迷迷糊糊中,哑哑地唤了声:“娘娘……”
而娆汐儿的脸却突然出现,那般乖巧地拉走娘娘,回头间冲猫儿狰狞一笑,狠狠地说道:“娘娘是我的!猫儿,你一无所有!”
猫儿瞬间瞪大眼睛,伸手去抓,眼见着娆汐儿将娘娘拉走,猫儿一个高蹿起,一拳头捶向娆汐儿胸口,在娆汐儿的吐血中,猫儿掐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终是因酒醉两眼一闭,倒地昏睡过去。
猫儿牵马站在岸边,那一江之水仿佛将她与银钩所在的花船分割成两个世界,那边世界是银钩色彩斑斓的捕美猎艳,这边世界是猫儿咆哮的惊涛骇浪。
猫儿醒来时,脑袋上搭着冰凉的布,费力地张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个不熟悉的屋子里。
屋子里没有什么特别摆设,简单得一如客栈,没有半点家的温馨。
猫儿费力地支起酒醉后的身子,听见木门被吱嘎一声推开,一个蓬头垢面的彩妆女子托着一碗黑糊粥走进来。
猫儿原本不甚清醒的眼睛一亮,兴奋地唤了声:“娘娘!”
癫婆娘冲猫儿温柔一笑,伸手将黑糊粥放到床边椅子上,又取了枕头垫在猫儿后腰,拿走湿布,探了探猫儿的脑袋,这才放心地嘘了一口气儿,说:“总算退烧了。”
猫儿扯住癫婆娘的手就不再松开,眼睛更是紧紧盯着癫婆娘看,就如同终于找到娘的待哺小猫,急切地问:“娘娘怎么在这儿?斩叔叔和酒不醉叔叔来了吗?”
癫婆娘一指点向猫儿的脑袋,笑着训她:“不记得了?”
猫儿乖巧点头:“嗯。”
癫婆娘眼含宠溺地笑道:“你斩叔叔和酒不醉叔叔还没有到,我先来一步,是在路边捡到你这只醉猫的。”
猫儿不好意思地笑笑,撒娇地扯了扯癫婆娘的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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