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
那张俊美的足以打动天下人脸,因为失血和失去力气而泛着青白的古铜色皮肤,漆黑深邃的眼眸下,两道晶莹的裂痕。
这就是寄傲,留给千夜最后的模样,为了救她而拼尽一切的模样。
最终将千夜推出门外,千夜四周的火焰也消失了。她站在暴雨中,回望着那石门,多么想冲进去,抱住寄傲,告诉他要与他同生共死。
可她不能。
寄傲用尽生命换来这一条路,她一定要走下去,她不能让寄傲这一切的努力白费。
千夜转过身,飞一般奔跑在雨中。一边跑,一边哭,放声大哭。
寄傲,我们在一起,无论生死与否,我们始终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寄傲的两只手,都对着对面的敌人们。他还在施展法术,努力为千夜拖延时间。可火线却在逐渐减弱,火势明显小了好多。
忌恒在这过程中,使了各种办法突破寄傲的巫术。可火克金,五行天然的相生相克令他在寄傲面前只有自保却无还击的办法。寄傲已经受了重伤,并且奄奄一息。可他,却还是不能杀了他,眼睁睁看着他将千夜送走。
如此对于忌恒来说,无疑是巨大的羞辱。令他想起了二十五年前的那场比试,尽管是他一手安排的,可败得太过丢人而令他成为了众人的笑柄。
眼见着火势大不如前,忌恒再次施展巫术。闪电一般的光柱击打着火焰,火焰承受住打击,并自然沿着光柱朝忌恒涌来。
可只涌了一半的距离,光柱便击穿了火线,火焰便完全消失了。而已经再无力气的寄傲,生生受了这些光柱的攻击,冲击力竟将他抛到后面的石墙上,直到忌恒收回巫术,他才像秋风中的落叶一般,无助地落到地上。
咚的一声,随着他的落地,被击穿无数洞口中的血,也溅得到处都是。
忌恒看向左右,那些人便快速冲出了门口,去追捕千夜。而忌恒,则是走到寄傲身边。
寄傲倒卧在血泊中,浑身都冒着被电击过的黑烟,发着恶臭。那样的惨状,好样已经死了一样。可忌恒知道,他还没死。因为他的法力,还感应得到。
于是忌恒弯腰,揪着寄傲的头发,将他生生拉起一般。寄傲就好像一只刚被来出来的浸过血水中的布偶,毫无力气地悬着半拉身子,鲜红一片中,不断有血珠滴落。
一滴、两滴、三滴……滴在他半跪着的血泊中,溅起许多鲜红的花。
忌恒,狰狞着笑着,他晃动了手臂,寄傲便好像没有骨头一般,也在空中摇晃着。
“寄傲,你以为千夜跑得了?很快,她就会被捉回来。我会要她看着你怎么被我一点点杀死。然后我会用同样的方法,将她杀死。哦对了,还有你们的孽种,那个逃在外面的,还有一个在焰国王都中。你放心,我会将他们一同送去陪你,让你们一家在阴曹地府中团聚!”
忌恒说完,摇晃着寄傲,看着他落叶一般的左右晃动,开心地大声笑着。
就在他狂笑不止的时候,寄傲那张满是血的脸上,那对紧闭的眸子突然睁开。在忌恒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伸出手臂,握住了忌恒揪着他头发的手,周身,布满了火焰。
忌恒一顿,就感到一种刺痛灼热,寄傲周身的火焰已经迅速涌入到他的手腕中。
忌恒大叫一声,抛下寄傲。寄傲便又重重摔在血泊中,一动不动了。
寄傲做了什么?没错,他对忌恒施展了封印。忌恒在他的力气用尽之前,便用光柱击飞了他,使得寄傲的体力尚有一丝法力。而寄傲在迎接袭击时,丝毫未做抵抗,生生用血肉之躯承载了攻击,目的就是为了保住这份法力。
而现在,他用这份法力,封印了忌恒的法力。且是临死之前的死咒,将会封印忌恒一辈子直到死去。
——忌恒,没有了法力,你就无法伤害我的孩子们,我的囡囡,还有,那个洛寓……——
忌恒大叫着,不断试图冲破封印。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不能再使出法术。忌恒便像疯了一样,用脚踹着寄傲的背,没踹一下,寄傲的身子便在血水中敲一下,发出声响的同时,身子里挤出更多的血,拥到这血河之中。
最后忌恒拔出身边手下的刀,对着寄傲的后背正中猛地刺下去,随即拔出来,又刺下去……
寄傲,还没死,他还活着,只是没有力气发出声音,没有力气挪动身子。可他还有神智,那钻心的疼,不断冲击着他的神经。他在忍受剧痛的同时,意识开始模糊起来。
“父亲,千夜抓回来了!”
手下的声音刚落,就见几个蒙面人扭着千夜进来。千夜本事不情愿地挣扎着,可当她看到屋中的情景时,不禁撕心裂肺地惨叫出来。
而寄傲再听到她的声音时,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侧过身子,睁开了双眸,透过血光看着对面的妻子,被抓回来的妻子。
忌恒看了千夜,便狰狞地笑着,举起大刀,刀尖抵在寄傲侧面的太阳穴上。
“不!不要!畜生!放了他!不……”千夜大声叫着,叫得声嘶力竭。而寄傲,只有一动不动,默默地看着她。
忌恒,双手按在刀柄上,猛地用力,大刀便贯穿了寄傲的头颅。千夜惨叫一声,昏死过去。
忌恒随即拔出刀,一股血跟着喷出来,可却没有多少,因为寄傲的身子里已经没有了多少血。
而这一刀的拔出,也同时宣布了寄傲的死亡。这样惨烈的方式,结束了焰国曾经最高傲的王,火之一族最年轻的巫师,寄傲的生命。
忌恒似乎还不过瘾,又对着尸首猛砍几刀后,才对左右说道:“烧了!”
手下这才过来,将七零八落的尸首搬出了石屋……
345 忌恒一定知道什么
——命运,已经对他很不公平了,他是个可怜的孩子呀。答应我,找他回来,好好教导他,让他变回本该有的样子,成为像你一样出色的巫师——
暴雨,肆虐大地。积水汇聚成河,淹没了农田村庄。此时此刻,若不是万不得已,没有人愿意出门,尤其是走在山间。因为山石随时会倾泻而下,将你吞没。
世界,仿佛只剩下雨,霸道地占据了人类生存的自然。可在这霸道包围之中,却有一个男孩子,抱膝坐在树冠下。
大树并不能为他遮挡什么,依旧有雨水落在他的身上。而地上的积水淹没过他的膝盖,仿佛坐在溪中一般。
这样很危险,可他早已不在乎了。坚信了八年的真理都是谎言,他最爱的人是他最该恨的人,而爱着他的亲人却被他当做仇人对待。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伯父,伤害了自己的父母,不能被饶恕的罪过,可他的伯父却说他才是可怜的孩子,他的父母更是不远千里赶来找他。
他是个坏孩子,天底下最坏的孩子。
暴雨的巨响,本来掩盖了世间一切的声响。然而此刻的洛寓,因为恐惧而法力全开,那是因为他再也感受不到父亲法力的恐惧。所以只要是巫师,稍微用心就能感应到他,而他,也自然异常敏感。
所以那细微的水波荡漾的声音,令他警觉地抬起头。那湿透了的头发披散在脸颊身后,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好像受惊的小鹿,无助绝望却愤怒杀意看向来人。那个模样,令每一个看到的人都禁不住心疼。
葬龙微微皱眉,看着这昔日里高傲望着他的孩子此时的落魄,鼻子感到一阵酸楚。这孩子是法力全开,可他再也无法感受到寄傲的法力。那突然出现的奇怪的金之法力也消失了,这个世界仿佛也消失了一般。
不好的预感,他看着孩子。没能及时赶来,他担心悲剧已经酿成。
千夜、寄傲,究竟怎么样了。
——葬龙,如果我死了,你要保证孩子平安无事,并好好养育他长大成人——
洛寓的大眼睛,由圆睁渐渐半眯起来,望着这个白头发的男人,眼泪如同大颗的珍珠,不断滴落。这个白头发的,就是母亲托付过的男人。
突然想起来什么,洛寓再次瞪圆了眼睛,嗖地从水中站起来,一下子冲到葬龙面前,小手抓着他早已湿透的衣服,大声寻问道:“你……你是巫师对吗?”
葬龙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洛寓的大眼睛马上充满了期望,那双乌黑的大眼睛中透露出的这样的期望,令葬龙想起了某个女人,某个打动了他尘封许久的心的女人。
“那么,那么你是不是可以感应到我的父亲,我的父亲的法力,还在不在?!”
父亲?冥兮不是巫师,哪里来的法力……葬龙顿了一下。这孩子口中的父亲,难道指的是寄傲?他,已经承认寄傲是他的父亲了?
这样的疑惑不容他细想,因为他看着这孩子的期待,那样的心痛。
难道这孩子法力全开,只是因为他感受不到父亲的法力而恐惧吗?可是孩子,我也与你一样,感觉不到那位火之巫师的法力了。寄傲不会自封,法力消失的结果只有两个:一个,便是他被谁封印了法力。一个,便是他已经死了。
而能够封印他的巫师,现今这世上恐怕没有了。就是那诡异的金之巫师,也无法办到。
葬龙蹲下来,再也不似以前那样凶悍的模样,温柔地摸着洛寓的头,柔声说道:“或许,他遇到了什么状况,可不一定是死亡。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看看还能不能帮到他们。”
这是他能想到的,安慰孩子最好的话。可他那双清淡的眸中闪出的泪光,却出卖了他的谎言,告诉洛寓,他早已明白结果,其实只会是一种。
冥兮紧紧皱着眉头,他在担心千夜。不过千夜已经被关起来,虽然昏迷不醒,或许醒过来也会痛不欲生。可好歹是活着,只要活着,以后的事都可以慢慢来。
忌恒看着他,那对俊秀的眉,微微皱着。
“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件事?”
冥兮收回思绪,摆出一副愧疚的模样,无奈地说道:“君节大王阻止我杀寄傲,试图要杀我。虽然对抗巫师只有死路一条,可我还是想要做最后的挣扎。哪里想到,君节真得被我刺到了。我慌了,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又害怕,害怕因此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所以我……”
忌恒叹了口气,挥手止住冥兮,可却没有说什么。冥兮看着忌恒的反应,他知道,忌恒一定知道什么。他听到自己刺杀了君节后的那种反应,就已经说明了问题。如今这样,更是说明自己与君节一定有什么关联。说不定,忌恒也同样与君节有着什么关系。
于是,他装出无辜的样子,看着自己的“父亲”。
“父亲,我可以刺杀得了巫师,这……这是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你的天赋吧。我想静一静,你先下去吧。”
“是。”
一定是,一定是的。忌恒知道什么,只是之前却不知道。因为倘若之前就知道了,一定会要他直接杀了寄傲,就不需要绕着弯子那么长时间。可,究竟是什么?在他听说自己能刺杀了君节大王之后,便立即明白过来的事,究竟是什么?
走出忌恒的屋子,就看到红菱站在外面。他没理她,直接走过去。红菱便也跟在他后面。
“怎么?就这么出来了?你欺瞒了父亲,应该受到责罚才是。”
冥兮心情不好,也懒得与她扯皮,只淡淡说道:“没能如你所愿很遗憾。不过父亲还是信任我的忠心,所以我也很感激他。”
“哼,忠心?你所谓的忠心,就是三番五次的欺瞒父亲。就像上一次,父亲明明让你杀了那小子,你却给偷偷养起来了。要不是因此歪打正着地杀了寄傲,父亲一定会跟你算账的。”
冥兮站住了,转过身看着红菱,挑眉说道:“我知道,因为父亲对我好你嫉妒了。可是红菱,你与其在这里跟我浪费时间,还不如好好想想,自己如何也能做几件歪打正着的事,也让父亲能对你刮目相看,有意偏颇。”
红菱脸都绿了,她不聪明,所以才勤学武艺。可武艺好的,在父亲这里比比皆是。她是那样崇拜着父亲,希望父亲能对自己有所倚重。这样的期盼总是不能如愿,当然会对受重视的冥兮心存成见。
冥兮对她笑了一笑,在她挥刀杀人之前,转身离开了。
346 我要她
冥兮那样讽刺了红菱,好像是在告诉红菱,抚养洛寓并非什么歪打正着,却是他早就计划好的。可实际上,虽然他有着万一的心,可偷偷养洛寓,的确是背叛父亲的举动。而现在成就的结果,也是出乎他的意料。
那日抱着洛寓冲破屋顶离去后,他的身子一直很难过。就如同刺杀君节的那一次,莫名的疼痛不断冲击着他,甚至令他口吐鲜血。
他将洛寓安顿好,便赶忙离开。因为他需要一个地方,好好去思考。
刺杀君节,令他产生了多少疑惑。可随后对忌恒的试探中得知忌恒对此一无所知,也就暂且放下,一心投入到对千夜儿子的关照上。那样的难过,也没有在发生。
可现在,在洛寓将短刀刺进墨带身子里的那一刻,这种难过再次出现,与上一次的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不明白,不明白这是因为什么。
一个人站在雨中,任由大雨浇灌着他的身子,始终无法分散注意力,令他能好过一些。匈前的血迹,因为大雨的冲刷而逐渐褪去,一个人,来到他的面前。
冥兮张开眼眸,是红菱。
“冥兮,父亲叫你回去。”
冥兮眯着双眸,此时叫他回去,因为什么?
当时的冥兮,还不知道洛寓具备法力的事。洛寓在法力迸出后,葬龙马上将之封印起来。因为时间短暂,他不认为会有除火之一族以外的巫师能够感应到。
可忌恒却感应到了。因为洛寓,是他的外孙。
冥兮憔悴的模样,面对父亲的饿质问,他只有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谁知忌恒不但没有发怒,反而夸赞了他。冥兮这才松口气,而后难过渐渐退去,他再一次放下了这件事。
回去接了洛寓过来,看到忌恒后,洛寓显得很紧张。冥兮便柔声对他说道:“没关系的,爷爷不会再伤害你。”
“可,为什么突然将我送来这里?父亲,我还是想过只与父亲一起的日子。”
当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