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军,你带我们走吧,逃到天涯海角再也不回来了,我不能让家彦有事……”碧珠情急之下,终于叫了他的名字,宋世军眼前一亮,稍微一想,又黯淡下来。
“珠儿,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不要了,立刻带你们母子走!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走之后,你那两个孩子怎么办?!许家怎么办?!我可以带走你们母子,却没有能力保全所有人!”
宋世军句句出自真心,碧珠无力反驳,她已是方寸大乱,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我送你回去,回去之后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会在家彦身边保护他,放心!”
碧珠在他怀里再次跃上半空,即将发生的一切太可怕了,她怎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她该怎么办?!她的家彦……
夜幕下的许府寂静无声四下无人,乱七八糟的院子恢复了往日的整洁,宋世军依依不舍地放下碧珠,深情地凝望着她,轻柔地撩起她耳边被风吹散的发丝,动容道:“珠儿,你好美,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在想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碧珠别过脸,下意识地抗拒他的碰触,疲惫地叹了声:“别再说这种话了,如果你真觉得对我有所亏欠,就代我好好保护家彦!”
“我会的,一定会,你相信我,珠儿!”
碧珠背对着他轻轻点头,只要许家彦安好,她愿意再相信他一次!
第一百一十章 旧仇宿怨
许家沉浸于许家彦高中状元的喜悦之中,碧珠不忍告诉家人风光背后骇人的事实,强作欢颜有苦一个人背。许家彦没有意识到身边的危 3ǔωω。cōm险,安心等待皇上的圣命,一想到即将与亲人离开远赴异乡,他就格外珍惜共处的日子。
玉顺眼看许老夫人精神大好,许老爷的身子也好些了,便提出了将阮氏接回来的想法。阮氏纵有千般不是,却也是一家人,现今大局已定,即使她心有不甘也兴不起风浪了。阮氏回娘家养病,若是真个有什么不测,自责后悔都来不及啊!
其实,许老夫人心里也在惦记这件事,阮氏是许老爷的正妻,媳妇的错儿子也有份儿。既然可以原谅儿子,为什么不能宽恕媳妇呢!阮氏为许家付出多年,无功也有劳,炫。书。ωǎng。她满腹怨气找个档口发泄出来,追根究底都与许万山有关!
放下是福,纠缠是苦,同是一家人,何苦计较谁的不是。经历过这么多,想必阮氏也能放下了。
许老夫人说服许家慧和孙女婿回家来住,许家慧虽不能言人却冰雪聪明,她明白老夫人的意思,也知道母亲心有怨气,如今能宽慰她的人除了自己还有谁呢!以前看不惯母亲处处针对二娘,成家以后渐渐有了感悟,女人若是留不住枕边人的心,就像生活没有了阳光,希望渺茫孤苦无依!
阮氏的所作所为得到了家人的原谅,她们不忍心看着亲人无依无靠,相信真情的温暖可以融化她的心。
与此同时,阮氏也在谋划回去大干一场,只是还没想到如何回去。许家彦返乡这么大件事也没人来请她,可见,她在许家人的心目中就是个外人。想到碧珠得意的笑,她就恨得咬牙切齿,斗来斗去这么多年,最后还是让她赢了。老天真是不公平啊!碧珠仗着几分美色迷惑老爷,除了肚子够争气,还有什么本事!可恨老爷见色忘义,捡个破烂货回来还觉得占了大便宜!想她为了许家兢兢业业一辈子,非但没能挽回老爷的心,现在就连老夫人也看她不顺眼,宁愿把偌大的家业交给卖豆腐的女儿打理,也不肯让她插手!
阮氏心里那个恨哪,许老爷、碧珠、柳叶儿、许老夫人都成了她的仇敌,曾经深埋在心底的恨意如同火山爆发不可收拾,仇人过得越好,她就越难受。她自问没有做过对不起许家的事,许老爷占了她清白的身子,却从不肯把心给她,既然如此,当初何必娶她?!还有,许老夫人明知儿子心里有人,还是坚持娶她过门,不就是看中了阮家的权势么!
好一对自私自利的母子,为了许家的兴盛不惜牺牲一个无辜的女子!自始至终,她只是他们手中的棋子,用得着的时候哄几句,她就像头蠢驴一样卖命,用不着了就丢一边,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许家实在欺人太甚,拖累她一辈子就算了,又来欺负她的侄女!阮若诗身为京城名媛,配许家恒绰绰有余,他们却当她是没人要的烂货,只当那个卖豆腐的女儿是宝!阮氏咽不下这口恶气,不单是因为夸下海口却没兑现,还有那么一点护短的意味。阮若诗是她阮家的人,平白无故受这番侮辱,她这个做姑母再不吭声就是十足的窝囊废!
阮氏想跟许家拼个你死我活,不过却没多少胜算,直到她收到了阮尚书的信。这封信使她信心爆棚,简直可以预见将许家踩到脚下的场面。痛快,太痛快了,她做梦都想碧珠向她下跪求饶,这一天很快就要到了!
许家慧亲自去阮家接母亲,阮氏假意推辞一番才答应,安慰过日渐憔悴的阮若诗,拎着小包袱就回许家了。
出乎阮氏的意料,许家人对她都是和颜悦色,爱做戏的许老夫人和软弱无能的玉顺自不必说,就连碧珠也来关心她的病情。阮氏表面感激涕零,心里根本没有一丝感动,在她眼中,许家人就是一群戏子,许老夫人因着排挤她而不好意思,玉顺惟恐阮家对许家恒不利小心讨好,碧珠母凭子贵却要故意摆出一幅怜悯她的样子,果然够贱!许老爷病怏怏的跟个废人无异,至于许家那几个孩子都不成气候,不足为惧!
阮氏回来以后性情大变,收起刻薄冷漠的晚娘脸,无微不至地照顾家人。清晨,她陪许老夫人念经,晌午,她为许老爷端茶送饭,傍晚,她到厨房亲自烧饭。每天忙忙碌碌就不说了,闲暇时候她还主动教柳叶儿做账。
阮氏的转变没有引起怀疑,许老夫人和玉顺以为一切归功于许家慧的安慰,以为家人之间本该如此,她们的真心换来了阮氏的谅解。
许家人相安无事地生活了半个月,许家彦也毫发无损,碧珠担心许家彦的安危,每当他要外出,她就以各种理由阻止,现在看来,危 3ǔωω。cōm险好像已经过去了。那股恶势力与皇上作对,他们针对的是皇上的心腹而不是许家彦,也许皇上的心腹另有其人,也许宋世军铲除了对方,也许那伙人也在观望。
这么说来,只要许家彦不出仕就没有危 3ǔωω。cōm险了吧!不出仕的状元大有其人,她不愿意让儿子卷入权力纷争,他们许家只求安稳不求显赫,宋世军不也说过有人为此归隐吗!那么,她就不要许家彦蹚浑水了,别人怎么争都无所谓,只要许家彦平安就好!许家彦向往平静的生活,要不是为了父母的期待,他才不要什么功名。如果明确表示要他留下来,他就不会去做官,也不会成为皇上的心腹,更不会成为杀手的目标。
想到这儿,碧珠总算松了口气,许家彦处境危 3ǔωω。cōm险,并非没有转机。世人追求的权力地位他们放弃还不行么,她什么都不求了,她只要儿子平安无事。
许老夫人一心向佛,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到庙里拜佛,最近许家诸事顺利,她想厚备香火上山还原,恰好六月十九又是观世音菩萨成道的日子,每年一回的盛事自然不能错过。许老夫人打算带三位媳妇一起上山,阮氏建议许家子孙同去更显诚心,请菩萨保佑许家世代繁荣昌盛,顺道为许家彦求个官运亨通光宗耀祖。
许老夫人欣然应允,阮氏便以老夫人的名义告知三房,玉顺没有异议,她也想为许家恒和柳叶儿求个子孙满堂,只有碧珠犹豫不决,宋世军叮嘱过她不能让许家彦出门。不过,烧香还愿有佛祖保佑,应该不会有意外的。碧珠不想跟宋世军商量,自从上次树林密会,他们就避免见面,即使碰巧遇上也装作不认识。碧珠心情忐忑,没留意到阮氏眼中一闪而过的阴冷,稍作思量,答应带许家彦上山。
临出发那晚,碧珠思前想后放心不下,还是去见了宋世军。她想许家明日上山拜佛,宋世军说不定已经知道了,与其等上前阻止,不如避人眼目见他一面,商量如何暗中保护许家彦。
果然,宋世军坚决不同意碧珠带许家彦上山,他和兄弟们已经熟悉了许家的地形,不管对方从何处来袭,他们都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取胜。许家彦没事只是暂时的,万一对方有机可趁,随时都有可能遇险。
碧珠不太认同他的说法,坦然表明心意:“我已经决定了,不让家彦出仕,皇上不是派你来试探他的真心么,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他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云雀镇。”
宋世军怔怔地打量着她,难以置信地反问:“你不是在跟我说笑吧,圣命岂是儿戏,怎能容他许家彦出尔反尔?!这话是你说的,还是他说的?!”
碧珠急了,美眸圆睁,尖声道:“家彦做不做官难道还来强迫的吗?!我是他娘,我说的话他不敢不听,我不要他做官他就不做,我们不要功名利禄还不行么,皇上要是觉得给他状元头衔可惜了,就让别人来做这个状元吧!”
宋世军憋了半天,憋出来两字:“胡闹!”
“胡闹?!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和家彦都不稀罕这个状元,我了解我的儿子,我要他留下来他求之不得!以前他为我为这个家努力读书,现在我不求他出人头地,为什么不能放弃这些虚名?!宋世军,你说过你欠我的,我不要你的命,我要你跟皇上说清楚,家彦只是个普通人,他不会参与任何权力斗争!”
“珠儿……”宋世军摇了摇头,颓然道,“你可知道家彦已向皇上表过忠心,当日金銮殿上言之凿凿,现在岂能轻易改口?!你这不是为他好,你是要他背叛皇上哪!”
碧珠愕然地瞪着他,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家彦没有对我说啊,他怎么能……”
宋世军哀叹了声:“许家彦要不是皇上的人,又怎会派我们来保护他。御前军只为皇上效力,与皇上无关的人等不受我们保护。所以,我才让你看紧他,对方罢手之前,我们不会离开。”
“不、这不是真的,你骗我,你骗我……”碧珠双手抱头,不愿意听他说下去,踉跄地后退几步红了眼眶,“我不要家彦做谁的心腹,我只要他做我的乖儿子……我不能没有他,我不能让他冒险……”
宋世军随之上前,安慰道:“别怕,有我们在,家彦不会有事!你现在去告诉他,明日不上山了,你陪着他不要离开许家半步!”
碧珠泪眼模糊地看着他,心里早已没了主意,木然地点点头。
第一百一十一章 佛口蛇心
碧珠得知许家彦已向皇上表示效忠,忧心如焚坐立不安,哪里还想上山拜佛这码事。她跌跌撞撞地跑回去,等不及见到他当面问清楚。
许家彦即将离家,一直想到云雀镇各处转转,碍于碧珠多番阻拦未能如愿,过了今晚,他总算可以出门透透气了。叠好那件红艳艳的状元袍,顺手拎起状元帽,一并塞进衣橱最底层。回想返乡那日,只觉是一场恶梦,夸张的打扮让他浑身不自在,震破耳膜的唢呐锣鼓让他恨不能一头撞墙。
“家彦,家彦……”碧珠气喘吁吁破门而入,看到一脸莫名其妙的许家彦,不由分说将他抱进怀里,“我的孩子,家彦,娘害苦你了啊……”
“娘,你怎么了?!”许家彦心头一颤,不明白碧珠为何满面泪痕,猜想她可能舍不得他去赴任,拍了拍她的背轻声安抚,“娘,你放心,不管我走到哪儿,都不会忘了你和大哥、妹妹,等我安定下来就来接你们,你们要是愿意就一起住,好吗?!”
碧珠有苦难言,许家彦刻意隐瞒就是怕她担心,她怎么说才能劝他改变主意?!碧珠心绪烦乱四处张望,瞥见敞开的衣橱底层露出红袍一角,缓缓踱步过去,故作从容道:“这袍子和帽子怎就收起来了,你这状元郎是咱们云雀镇的荣耀,听大姐说要挂在厅里呢!”
许家彦苦着脸,道:“得了吧,还是留着压箱底好了,那天像个三头六臂的怪物被人围观,有人差点把我从马上拽下来了,别让我再看见这些,我可不想天天做恶梦。”
碧珠瞧他那幅认真样,不禁觉得好笑,只是她想笑也笑不出来,走到榻前坐了下来:“娘知道你并不稀罕这些,家彦,苦了你了。娘想过了,以后再也不勉强你做不喜欢的事,做不做官都无所谓,只要你开心就好。”
许家彦微微一笑,走过去坐在她身边:“娘,以前我确实很任性,你为我好我也不领情。如今,我长大了也懂事了,不会成天想着归隐山林种花养草。每个人都有必须扛起的责任,就像父亲和二哥,他们为了许家的生意终日操劳,还不是想家人生活无忧么。”
“娘,你说得对,人往高处走,安于现状也就不求上进了。既然我有机会为国效力,就无需介意太多,以前总说官场虚情假意,仔细想想,何处没有是非呢。如果我有能力还世人一份真诚,就不枉来世上走一遭了。”
许家彦真情流露,碧珠深感动容,她知道儿子是个正直的人,但有时候正直很容易得罪人。他们许家是生意人,吃穿不愁金银不缺,惟独没有掌权的靠山,许家彦年轻气盛心直口快,只怕得罪了人还不自知。若是有个闪失,谁能还他们一个公道?!
未来的事暂且不谈,眼前的威胁就够人操心的了,碧珠不知道许家彦知不知道有人对他不利,宋世军不许透露分毫,他怕许家彦恐慌引起对方怀疑。碧珠不敢暴露御前军的行踪,也不忍心让许家彦担惊受怕,思量许久还是岔开话题。
“家彦,娘身体不舒服,明日我们就不上山了,你留下来陪娘好不好?!”碧珠满眼期盼地恳求他,许家彦怎能不答应,当即点头应好。
碧珠总算放心了,劝他改变主意可以日后再说,但上山一事必须立即阻止。碧珠精神恍惚心绪不宁,反复叮嘱许家彦明日留下陪她,最后体力不支才回房休息。
许家彦想出门散心,但碧珠身体不适,他也不能强求。碧珠精神状态不是很好,许家彦直觉她有话要说,整晚翻来覆去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简单洗漱一番就去看望母亲。丫鬟告诉许家彦碧珠坐了一夜刚刚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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