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镜恒的右脸火辣辣的疼着,看着那个一脸愤怒的苏意歌,他惊愕了。
苏意歌打了他,可他却不生气,只有惊愕。
“那个女人有什么好!让你这些年为她变成这幅半死不活的荒唐样子?!如今你竟然还想因为她而放弃生命?镜恒,你他妈眼里除了那个女人就没别人了吗?!”苏意歌心里积压多年的怒气刹那爆发,在说完这番话后,手指间麻麻的感觉让他陡然清醒了他刚刚干了什么,随即便成了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你……你是如何得知?”镜恒更加惊讶了,他是如何知道他的事情的?
“呵……镜恒,有些事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也不会让你知道。”苏意歌脸上一白,清秀的脸上笑得一脸苦涩。
话罢,苏意歌也不管镜恒到底会不会拒绝,便吃力的背起了镜恒。
苏意歌一米七的个子背着镜恒一米八几的大个子颤颤巍巍的走着,样子看起来实为滑稽,可苏意歌依旧咬着牙背着镜恒固执的朝前走着。
“苏意歌……咳咳……你……你放我下来吧,你这样会很累的。”镜恒无力的攀覆在苏意歌的背上,被苏意歌半拖半背的挪动了十几步远。
“废话那么多!我背你是我的事,你别管!”苏意歌背部微微一僵,随即恶狠狠的转头瞪了镜恒一眼,又艰难的走着。
“你……你这是何苦呢?你不是恨我吗?”镜恒无奈的摇摇头,他有些搞不懂这个清瘦少年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恨你?”苏意歌有些委屈的声音带着喘息声传来。
“我……”镜恒一时语塞,是啊,他貌似没有说过。
“我知道离这里不远有……有一座常年冰天雪地的雪山,那上面有一个神仙,你,你坚持住,我带你去找他!”苏意歌突然想起在来武林大会的路上听人说的雪山上的神仙救人的事情,他便一边背着镜恒走,一边说道。
“你……何必为我如此啊……”镜恒心下微微一暖,又轻叹出声。
“总之,你要挺住。”苏意歌心里一酸,眼眶渐渐红了,却还是忍住难受,保持镇定的说道。
他有千言万语,可他怕他一说出来,镜恒就会厌恶他,甚至再也不愿意见到他。
他苏意歌,就这样就好了,他满足了。
……
夏颜非在坠下悬崖的那一瞬间,立刻抓着三个包袱跳出了马车,身体极速下坠。
夏颜非闭着眼,在呼呼的风声中,不由的在心底一叹:到底是没想到,她的这一世,竟然是这样死掉的。
来时,她没曾见过传说中的地府,更没有见过那奈何桥。
没有饮过孟婆汤,所以她没有前尘皆忘。
若这次真的走上了那奈何桥,她一定要饮过那孟婆汤才好。
捏紧手里的那颗珍珠,夏颜非心底一阵酸楚涌出,眼眶微微湿润,她要忘了白蓦尧,那样,才好啊……
就当他这一抹半路阳光从未出现吧,夏颜非,下辈子……你自己好好过。
夏颜非放松身体,任由自己极速下落,却不曾想她直接落到一顶轿子顶上砸烂了轿子顶落到了轿子内去。
“好痛!”夏颜非揉了揉生疼的腰,一阵龇牙咧嘴。
夏颜非缓和了一会儿这才开始打量四周,刚刚把头转向最里边,便看见了一个头戴玉冠,一身黑衣,面目冷峻,丰神俊朗的男子端端的坐在那里,那墨绿色眸子像是覆满了寒冰一般,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盯着夏颜非。
“魔君大人,你没事吧?”外面的人一声惊呼,这才掀开帘子,见到车内的夏颜非时,微微一愣,随即对那黑衣男子说道。
“无碍,你且退下。”黑衣男子终于有了动作,冲那人摆摆手,声音寒冷彻骨。
“是。”那人恭敬一礼,便退下了。
“呃……对…对不起啊,我不小心从那上边掉下来了,所以才砸到你的轿子……咳咳……”夏颜非见那男子还是看着她,丝毫没有说话的意思,便轻咳了几声说道。
“嗯。”那男子仍旧定定的盯着她,冷淡的应了一声。
“那……那我走了啊。”夏颜非搂着三个大包袱,便想下轿。
“等等。”身后那抹寒冰似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不禁让夏颜非打了个寒颤。
“啊?还有什么事吗?如果是要赔钱的话我真没钱……”夏颜非转过身冲黑衣男子假笑了几下,又抓紧了手里的包袱。
她若是赔了他钱,怕是她就回不去雾雨镇了。
“你走吧。”黑衣男子又盯了夏颜非几秒,又开口说道。
从头到尾,黑衣男子始终都端端的坐着。
“哦。”夏颜非奇怪的瞥了一眼那黑衣男子,赶紧下了轿子跑远。
等到跑出老远,夏颜非喘着气,才苦笑开来。
她以为她会死掉,可……她没死。
夏颜非把三个包袱重新背在身上,又看了看手掌心那颗沾着她的汗渍的珍珠,想起那个昨晚毫不犹豫的离开她的男子,她心底又是涌出一阵酸楚。
没了白蓦尧,她真的觉得每一分钟都开始变得难过起来。
想起昨晚的那句‘死生不复相见’,夏颜非的眼泪便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他怎么可以和她说这样的话呢?
“白蓦尧,我不信,你会真的抛弃我。”夏颜非望着天空,看着那些漂浮在天空上的云,嘴里喃喃着。
她要等,她要回去雾雨镇等,等他回来。
或许,她可以等到她老,等到她死。
或许,她能等到他,又或许,他是真的狠心不要她了。
不过,她要等,她愿意等。
然而在另一边的黑衣男子却皱起眉,他刚刚在那个从天而降的女子身上感受到了一丝丝仙气,可那女子明明又是凡人的身躯,那股独特的气息,究竟是从何而来?
“魔君,她冒犯了你,为何不杀了她?”此刻黑衣男子的一个仆从站在轿子外,问道。
“我杀谁亦或是不杀谁,需要你过问吗?”黑衣男子一挥袖,一抹紫色的光闪过,一下打中了那个仆从,那人抵不住那股力量,被震出老远,吐了血。
“属下知错,属下不敢。”那人捂着胸口,趴在地上,连忙说道。
黑衣男子沉默着闭上眼,脑海里闪过刚刚那个女子的模样,蓦地皱起了眉,他好像忘记问她的名字了,也仅仅只是一瞬,男子的眉又舒展开来,无妨,他有预感,他们一定会再遇。
“走吧。”黑衣男子冷漠的声音忽然响起。
那顶黑色的大轿子便缓缓被人抬起,慢慢远去。
正文、033章:请你忘了我
夏颜非回到了雾雨镇,回到了她的镜花酒楼,过着她以前过惯了的日子,一个人,身边没有别人。
她比以前更加勤奋,镜花酒楼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她都要去过问去忙碌,她企图用这样的生活来填补她想刻意忽视的那抹空白。
那抹空白,就是白蓦尧。
她想起他的时候,总会觉得她是那样狼狈。
她会在忙着算账的时候无意间看到酒楼的人吃饭的时候傻傻的自言自语说:白蓦尧,你看见了没?我才不听你话,我才不好好吃饭。
她会在夜深人静胃痛到冷汗都冒出来的时候喃喃:白蓦尧,我才不会听你的话去找大夫!
她会在熟睡后被冷醒的时候看着被她蹬在地上的被子说:白蓦尧,你说不许我蹬被子我就不蹬了吗?
她会在忙着忙着忽然想到他的时候红着眼眶说:白蓦尧,你不让我想你我偏想你,你回来打我啊!
她多想在某一天,她醒来,能够一眼就看见他坐在她的床边叫她“阿非”,她多想他能够在某一天突然出现,然后在面对她的无理取闹的时候,他能那么无奈的喊她一句“傻丫头”。
她好想再听听他那略微沙哑的好听的嗓子。
她好想再抱抱他……
可,他为什么不回来……
而在神界的白蓦尧,一身紫衣,银发披散,额间那抹若隐若现的紫色印记正隐隐的升腾着黑色的气息。
他一动不动的盯着眼前的乾坤镜,看着镜子里忙碌不停,脸色苍白的夏颜非。
心里的酸楚,不停翻涌。
他回到神界请白眉上神助他褪去魔性,开始的那几天,他根本不敢去过问夏颜非的一切,他怕他控制不住。
待到现在,魔性终于褪去许多,他才敢借来这乾坤镜,从镜子里去看夏颜非。
可这一看,他的心就不可抑制的痛了。
他看到他的傻丫头那般不知疲累的折磨她自己,他明明嘱咐她,要她要好好吃每一顿饭,可她却有时候一天吃一顿,有时候忘了就不吃,更有时候,她故意不吃,然后就对着空气傻傻的对他说话。
看见夜深人静时,她胃痛到脸色苍白,一直冒冷汗的样子,他心里又气又急。
他明明说过让她要请大夫的,可是这傻丫头为了和他置气,就一直那么忍着。
她痛,他又何尝不痛?
没有他深夜起床去她屋子里给她盖被子,她夜里蹬了被子,被冻醒之后便红着眼眶又对着空气对他说话。
每每看到这样的情景,他便心痛到无以复加,可他,不能去。
他不能回去。
他白蓦尧这一辈子都不能成魔。
在某个夜晚,他看见她又蹬开了被子,终究被冻醒之后,她醒来,呆呆的看着被子说:“白蓦尧……我等你,等到我老,等到我死……”
傻丫头,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好傻……你这般穷极一生的等我,可我却没办法回应你什么啊……你为什么这么傻……
白蓦尧好后悔他之前为什么非要缠着她,若不是那一丝最初的心动,或许就不会有如今的情深缘浅。
情深,却缘浅。
于他而言,几个月,明明是短暂的相逢,可却让她终究成了他心口的那一抹朱砂。
殷红,刺眼,好痛。
“涅璃上神,你这是何苦啊!”白眉上神走进殿内,便看见白蓦尧看着乾坤镜内默默流泪的夏颜非而双眼通红。
“白眉上神……你可知,阿非她从来都是不会轻易哭的,可为了我,她已经哭了好多次了……她一哭,我便觉得,我整颗心都撕裂一般的痛。”白蓦尧依旧纹丝不动的看着乾坤镜,似若喃喃。
“唉……她注定是你的劫啊!”白眉上神微微叹息。
“是啊……为什么是她啊,为什么一定要是她啊……”白蓦尧的声音此刻更为沙哑,低低的,略带哽咽。
为什么要是她啊?他白蓦尧不怕任何劫难,可是,就怕这劫难是她啊……他要渡劫,就要放弃她,如若不然,他便只有堕落成魔。
成为他生平最痛恨的魔。
为什么……为什么要是她。
“其实,三百年前,你曾是见过她的。”白眉上神略微思索,说出的话犹如惊雷。
“什么?我为何不知?”白蓦尧紧紧盯住白眉上神,不敢置信。
“那孩子原来不是这般模样的,当时她只有十四岁左右,当年你大战莫呈,你落败后掉落在人间,是那孩子救了你。”白眉上神幽幽的说出了四百年前的一段往事。
他仍记得,当时的白蓦尧才刚刚成仙,法力自然不算厉害,可他为了他的族人,便贸然去找莫呈报仇,最后却受了重伤落败掉落人间,是那孩子救了他。
他仍记得,当时的夏颜非衣衫褴褛,那双眼却尤其好看,瘦弱的身体背着昏迷的白蓦尧,一直到他出现,才把白蓦尧交给了他。
其实他本来是不知道夏颜非就是三百年前的那个女孩的,也是白蓦尧回来之后,他去查了她的命格。
夏颜非的命格一如当年那个女孩的命格一般,一片空白,只有一朵不知名的花朵。
就是那花朵,才让他确定夏颜非就是四百年前的那个女孩的。
“为什么你当时不告诉我!”白蓦尧一把揪住白眉上神的衣领,那双紫眸里是深深的哀痛。
若是那时他告诉了他,是不是他就可以早一点遇见她?
是不是她就可以和他在一起久一些?
四百年前啊……那时候,他的族人还没有被灭,他还是那个洒脱的白蓦尧,为什么,她遇见了他,可他,却不知道?
“这都是命数啊!若我当时告诉了你,你能那时候就对她动心吗?不管是早是迟,她是你的劫难,这都是要你必须去面对的!”白眉上神皱着眉说道。
他又何尝想看白蓦尧这般颓唐?
情之一字,果然害人。
白蓦尧沉默了,白眉上神说的对不是吗?命数,这都是命数!他逃不过,她也一样。
“涅璃,其实就算你成魔又如何?你照样可以杀了魔尊莫呈,你照样可以给你的族人报仇,最重要的是,你也可以和夏颜非在一起了啊!”白眉上神作为一个神仙,其实是不该说这样的话的,可是他不愿意看到白蓦尧如此痛苦。
“不!我若入魔,我就可能会记忆全失,我怕我忘记我族人的仇,我怕我忘了阿非……与其忘了阿非,不如就这么怀念她到地老天荒也好啊……”白蓦尧摇头,无力的跌坐在地上,紫色的衣袍凌乱。
“你这样对夏颜非是公平的吗?我看那孩子是个倔强的人儿,她会为你痛苦一辈子的你知道吗?!”白眉上神苦心劝道。
“我……”白蓦尧语塞了,是啊,他的阿非是那样一个倔强的人,她说,她要等他,她要等到她老,等到她死。
“涅璃,你说,你可以忍受这种痛苦,可她呢?她能吗?你看,她每天都过得这么不好,你觉得她真的能忍受吗?”白眉上神指着乾坤镜里站在院子里正看着黑漆漆的天空,默默淋雨的夏颜非,说道。
白蓦尧这才看到夏颜非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看着天空,手里握着的是他平生落的第一滴泪,她苍白的唇动了动,他听不见声音,却读懂了她的话,她说:蓦尧,我好想你。
她说:蓦尧,你回来好不好?
她说:寒江陪烟火,月伴星如昨,可你,可你怎么独留我一个人过?
白蓦尧的双手紧握成拳,他的阿非怎么可以这么傻……
他白蓦尧如何值得她这般想念?
“涅璃,照她这样下去,她要等你,可恐怕等不到青丝变成苍苍白发就会香消玉殒了,你,难道也这么放任下去吗?”白眉上神继续旁敲侧击。
“白眉上神,求你……帮帮我,保住她的命。”白蓦尧闭了闭眼,却最终只说出了这话来。
他只能这样做了,他不能去找她,绝对不能……他不要成魔,他的大仇未报,他不能忘了仇恨,他更不能忘了她……
忘了她,才是最深的伤痛。
就算他选择了堕落成魔,那么忘了她,她还会好好地在他身边吗?
他不去赌,他不敢赌。
“唉!你……好吧。”白眉上神没想到白蓦尧还是如此固执,也没了办法,只好答应了白蓦尧的要求。
“谢谢……”白蓦尧低声对白眉上神说道。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你的魔性如今已经淡了许多,再过些时日估计就没有大碍了。”白眉上神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