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慌乱之中回了神界,企图驱散他的心魔,却不曾想,看见她一身红色嫁衣要嫁给别人的样子。
再然后,他就变成了那个孤僻自闭的白蓦尧,那个连他自己都陌生的自己。
期间,有快乐,却也有伤痛。
有她的时光,是他记忆里最美的风景,即便盛着伤痛,也是。
白蓦尧握紧了沾满冷汗的手,为什么?为什么他现在才想起来?
“为什么,她还在的时候我没有想起来……”这迟来的记忆,并没有让白蓦尧有半分高兴,反而,更加难受。
“因为,她是你的命劫,你,也是她此生的命劫。”突然,一抹略带苍老的意味的声音传来,似若轻叹。
“白眉?”白蓦尧缓缓抬头,却看见了一身月白长衫的白眉上神向他走来。
“涅璃,你终于想起来了。”白眉上神走到白蓦尧面前,长叹一声。
历经这么漫长的时光,涅璃终于还是度过了他的命劫。
“你说,我和阿非是彼此的命劫吗……”白蓦尧却蓦的低下头,失神的喃喃着。
不是说,她是他的命劫吗?怎么他也成了她的命劫?
“我现在才知,我当初之所以看不到夏姑娘的命格,原来是因为她是妖界公主,命格无双。”白眉上神点点头,有些感叹的说道。
当初窥探夏颜非的命格,却什么也没看到,如今想来,竟是如此。
因着夏颜非本就命格无双,遇上涅璃,便注定了他们成为彼此的命劫。
此劫不过,双双死去,此劫若过,一死一生。
这种双生劫,他也是如今才懂。
“若夏姑娘真有来生,那么你们还是能在一起的,因为这双生劫已过,她的下一世,是不会再成为你的命劫了,而你如今也不再是她的命劫了。”见白蓦尧不说话,白眉上神终是不忍心,又说了这番带着希望的话。
话倒是没说错,只是,夏颜非能不能转世重生,那便是不得而知了。
“此话当真?”果然,白蓦尧听了白眉上神这话,便抬起了头,急切的问道。
“如果,你能洗去你这一身戾气,便是有可能的。你是因一念而成魔,所以劫数颇多,你是因夏姑娘而成魔,再见她,必然又会生出一劫。”白眉上神皱皱眉,有些复杂的看着白蓦尧。
涅璃一念成魔,那个“念”便是夏颜非,因她而成魔,再见她,必然又会生来新的劫数,如此一来,就算夏颜非能够转世重生,也难保他们不会再一次生离死别。
“反正我也不想做魔,我要重修仙身!”白蓦尧坚定的看着白眉上神,说道。
为了能等到她,他怎样都好,反正,他本不想成魔。
“可是,曾经鲛人一族被灭族之后,你大战莫呈失败,已然用了那一次重塑仙身的机会了。”白眉上神说道。
“就真的别无他法了?”白蓦尧有些失望。
“有倒是有一个,只是那太痛苦了。”白眉上神有些支支吾吾。
“什么办法?白眉,你快告诉我!”一听还有办法,白蓦尧那双紫眸里立刻又出现了一抹光华。
“若要重修仙身,如今这唯一的办法便是拔除你所有的鳞片,因为你的戾气,魔性都覆在那上面,若要脱胎换骨,必须拔除你原有的鳞片,使之长出心的鳞片,再同时服用我的仙丹,助你洗髓易经。只是……据说鲛人的鳞片每拔一片,便是一阵钻心的疼痛,你能忍得吗?”白眉上神有些担忧的看着白蓦尧。
鲛人的鳞片下是有经脉连着心的,拔掉一片鳞片,便会痛得钻心。
“我能,就这么做。”白蓦尧闻言,没有丝毫的犹豫,说完,便转身离去。
痛算什么?为了他的阿非,他愿意如此!
白眉上神望着白蓦尧的背影怔愣半晌,他本是想吓退白蓦尧的,却不料他对夏颜非如此深情。
终于,白眉上神轻叹一声,摇头:罢了!他自己选择的路,旁的人又怎能阻止?
正文、087章:痛彻至心扉
神界寒冰洞。
“涅璃,你确定你真要拔除鳞片,脱胎换骨吗?”白眉上神站在寒潭边,看着坐在寒潭里光着上身的白蓦尧,口气担忧的问道。
对于鲛人而言,最痛,莫过于拔鳞之痛,拔下一片,便心痛一寸,片片连心,痛可锥心。
那种痛,想想都是不寒而栗的,涅璃又真的受得了吗?
“我心意已决,白眉,你无需多说了。”恢复记忆的白蓦尧已经不再像之前那副冰冷孤僻的模样了,此刻,他平静的看着白眉上神,眉目间再没有那寒冷的意味。
曾经,他的梦是修炼成仙,后来,梦是成真了,可是他的族人却都已经惨死在莫呈手里。
为了复仇,他被莫呈打伤,苦修三百余年才得以重返神界。
后来,他的梦是和他的阿非在一起,梦也成真了,可是她却突然离世了。
为了那一丝再遇她的机会,他必须要褪去魔身,重修仙身。
而如今摆在他面前唯一的一条路,便只有拔除鳞片,脱胎换骨。
待新的鳞片长出来之时,他便修成仙身了。
“也罢!这是你自己的抉择,我也不再多说,这寒潭的水寒冷无比,但愿,能给你缓解疼痛。”白眉上神叹气,又摇头。
随后看了白蓦尧一眼,像是不忍再去看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似的,转身,拂袖而去。
见白眉上神走远,白蓦尧那双幽紫的眸子便低头盯着他水底那条银色的鱼尾。
他伸手抚上那一片片泛着清冷的光辉的鳞片,缓缓的,慢慢的,来回抚摸。
“阿非……”白蓦尧忽然低喃一声,手上一用力便就扯下了一片鳞片来。
那种像是针扎一样的疼痛刹那间将他席卷,冰冷的潭水里染上一丝殷红的血腥。
白蓦尧苦笑一声,果然,很痛呢……
白蓦尧愣愣的看着他手里的那一片闪着银色光辉,粘着血丝的鳞片,眼神更为坚定。
疼的话,那就疼吧……反正,从失去他的阿非那时候,他便已经痛彻心扉了。
白蓦尧的手又一次伸向他刚刚扯下鳞片流出血液来的那一处,一用力,又毫不犹豫的扯下那一片片的鳞片。
这一次,更多的鲜血流了出来,却被潭水冲淡。
空气里,是淡淡的血腥味。
这一次,他没有稍作任何停留,尽管双手已经因为疼痛而颤抖,他也还是一片片的扯下那些鳞片。
扯一片,痛一寸。
“阿非……你等我……你的这一世,我不会再是你的命劫,你亦不会是我的命劫……你,只会是我的阿非。”手上的动作没有任何要停下来的意思,白蓦尧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额角因为疼痛而不断流淌下来冷汗。
他眼里含着些泪花,嘴里喃喃。
银色的长发因为汗渍而紧紧贴服在他的侧脸,呼吸开始变得越来越粗重急促,手上因为疼痛的关系而早已青筋暴起。
那寒冷无比的潭水如今都已经无法再替他镇痛,扯掉鳞片的痛,还有那锥心的痛……两两相加,便是痛到无以复加。
这样的痛,却刺激的他更加用力的去扯掉他身上余下的鳞片。
终于,他扯掉了最后的几片鳞片,他惨白的吓人的脸上忽然绽开一抹笑容,一双手也无力的滑落到潭水里。
他的鱼尾失去了所有的鳞片,整个鱼尾,血肉模糊,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寒潭水也不知不觉的被白蓦尧鱼尾上不断流出的血液染红,成了一潭血水。
空气中,已经是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了。
“阿非……这样,我……我就可以去寻你了……”白蓦尧的眼角流淌下两行因疼痛而不自觉流露出来的眼泪,他苍白无血的唇上又绽开一抹笑容,刹那,那略带嘶哑的笑声便在这寒冰洞内回荡着。
阿非,脱胎换骨后的我,便有了资格去寻你了……
等我吧?可好?
……
两百年后,人界雾雨镇。
“哟!那紫衣公子长得真好看!”某女一号坐在桌前看着不远处柜台后的那一抹紫色身影,羞红着脸,说道。
“听说,是这镜花酒楼的掌柜呢。”某女二号把头凑过去,开始叽叽喳喳。
“这般艳绝无双的男子,竟是开酒楼的?”某女一号惊诧了。
“你们不知吗?听说啊,这镜花酒楼有了两百多年历史了呢,这位公子是五年前来盘下这酒楼的。”某女三号一脸得意的说道。
“我想当镜花酒楼的老板娘!”某女一号望天,憧憬道。
“得了吧你,我听人说啊,这位紫衣公子名为白蓦尧,他是有娘子的!”某女二号见某女一号那副样子,便撇撇嘴说道。
“没错,据说这位白公子是成了亲的。”某女三号似是惋惜的说道,又用那种带着些眷恋的眼神看了一眼白蓦尧。
“那怎的不见他的娘子?”某女一号大失所望,这么好的男子名草有主了,好忧伤。
“据说他娘子离家出走了,所以他在这里等她回来。”某女三号有些咬牙切齿,真不知道是哪家姑娘这么不懂得珍惜!这么好的一个男子又对她那么一往情深,她竟然还舍得离家出走!
“好可惜……”某女一号个二号异口同声。
只是她们到底是不知,有些人离开,到底是有多么不得已。
抵不过命运,抵不过情深,更抵不过流年。
白蓦尧坐在柜台后,敛下那双幽紫的眸子,手里是那封这多年来他一直小心翼翼的珍藏着的“为妻十准则”,那上面,有她的指印,更有关于她的记忆。
两百年了,他一直靠着他和她之间的所有记忆而活,他去过地府,却没有找到她的任何踪影,他去过无数的地方,总是无法在那人群里窥见那抹让他无比想念的身影。
早在两百年前,他就将这镜花酒楼盘了下来,只是五年前才真正的待在这里。
他想,若她能回来这里,那该有多好……
“白蓦尧。”忽然,门外传来一声熟悉的男声,白蓦尧抬头,竟是言子期。
“魔尊大人。”这时候聂远宁突然从言子期身后探出头。
“到后院来吧。”白蓦尧没想到聂远宁也来了,先是一怔,随即伸手示意他们进来。
然后,他站起身,拿起一旁的细细的檀木拐杖,拄着拐杖率先一深一浅的走去后院。
言子期和聂远宁见白蓦尧的左腿似乎是使不上多少力气似的,又见他手里拄着拐杖,两人惊诧了,却又什么都没说,只相视一眼,跟着白蓦尧去了后院。
进了后院,聂远宁和言子期便看到了那一树树开的无比灿烂的白色梨花,瓣瓣飘飞,似是翩翩起舞一般动人心魄。
“梨花?”聂远宁一怔,或是没想到会见到如此景色。
“她喜欢。”白蓦尧顿了顿脚步,沙哑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聂远宁和言子期自然知道那个她是谁,为了她,白蓦尧都已经活的不成样子了。
奈何情深,奈何缘浅!
“你的左腿怎么了?”三人在院中的石桌前坐下,言子期那双墨瞳便盯着白蓦尧的左腿,问道。
“是啊魔尊大人,你的腿怎么了?”聂远宁也急切的问道。
“聂远宁,如今你才是魔界至尊,而我,是神界的涅璃上神,你可别再这般称呼我了,叫我蓦尧吧。”白蓦尧淡淡的看了聂远宁一眼,缓缓说道。
其实,他从未将聂远宁当做臣子,他帮了他那么多忙,为他做了那么多事,于他白蓦尧而言,他聂远宁早已是他的朋友。
“咳咳……对不起我习惯了……”聂远宁讪讪一笑,心里却道,还不是你硬塞给我这魔尊的位子的!
“腿怎么了?”言子期知道白蓦尧是有意想要逃避这个问题,但他却不打算让他逃避。
白蓦尧沉默半晌,把那细细的檀木拐杖靠着石桌,然后掀起袍子,将裤腿挽起来,那白皙的腿上竟有一处紫红的印记,那印记上有些微微凹陷,看起来有些诡异。
“这是?”聂远宁大惊,指着白蓦尧的那块紫红色印记,问道。
“拔除鳞片后最重的创伤,这会使我的左腿一直使不上太多力气。”白蓦尧低眸看着那块紫红的印记,表情淡淡的,没有任何情绪。
其实,他很庆幸了,因为,命运给了他一次脱胎换骨,再修仙身的机会,让他和她之间的阻碍消失,这一点创伤算什么?
至少,他还能走路,还能继续找她。
“何苦至此。”沉默半晌,言子期才叹息着说道。
为了非儿,白蓦尧甘愿承受这么多苦痛,他的一片深情,却不知能不能换来非儿的转世重生。
“甘之如饴。”白蓦尧却突然笑了,摇着头,那双紫眸里是暗暗的光华。
“蓦尧,就算你这样……这样也不知能不能等到夏姑娘啊。”聂远宁说道。
“她会回来的,我会一直等。”白蓦尧坚定摇摇头,说道。
她会回来的……一定会的。
这满院梨花,都在为了等待她而绽放,而他,也会一直在这里守候着这一切,等待着她回来他身边。
“若要夏颜非回来,涅璃上神你可就得和我回虚清派了!”此时,院门处也不知什么时候就站了一个皮肤黝黑,身材干瘦的身穿道袍的老者。
“虚谷?”白蓦尧闻声看向门口那人,竟是他曾经和夏颜非在去武林大会的路上遇见的那个虚谷老道!
正文、088章:我的傻丫头
“涅璃上神记性不错啊,都过了两百多年了,对于贫道这个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还记得这么清楚!”虚谷走了进来,那双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清不楚的神色,笑眯眯的说道。
“你刚刚说,若要阿非回来,我就必须和你回虚清派?”白蓦尧捕捉到虚谷的这一句话,那双紫眸里是将信将疑的意味。
“没错。”虚谷老道敛起那满目笑意,略有些严肃的说道。
“凭什么信你?”言子期一身黑衣,坐在那里,冷眼看着这个虚谷,声音冰冷。
此人的修为已经足以成神,却何故还委身在人界修仙的虚清派中?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秘密?
“看你的修为,已然渡劫成神,却为何还在虚清派?”聂远宁也略有些肃然的打量了这看起来很是仙风道骨的虚谷一眼,说道。
“你们信不信贫道这都无所谓,贫道之所以久久不去神界,是因为两百年前,贫道的师父有令,让贫道在两百年后来请涅璃上神去我虚清派。”虚谷又是一笑,那下颚花白的胡子也因此微微颤动。
“你的师父?是谁?”白蓦尧惊诧。
“虚妄神尊。”虚谷没有任何隐瞒,便说了出来。
“竟是他?”白蓦尧微微一怔他竟没想到,这虚谷的师父,竟是那神秘无比的虚妄神尊。
“想不到,你的来头还挺大的。”聂远宁轻笑,看着虚谷的眼神闪过一丝复杂。
而言子期却低眸似是沉思一般,没再说话。
“为什么要两百年后?”白蓦尧始终有些不明白,为什么那虚妄神尊要虚谷在两百年后请他去虚清派。
“因为你和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