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线的战事且不提,京城一下子少了那么些王公大臣,许多人家都闭门谢客,等待西域战事的消息,而有一些魑魅魍魉就趁机钻出来惹是生非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四月中旬,一直在翰林院参与修书的周宁回家了,他主要是负责修前朝的燕史,有时候忙起来,三五天不在家也是常事,他突然回来了,段婷就很是惊喜,挺着肚子亲自出去迎接。
周宁赶忙快两步上前扶住了他,道:“你身子重,就别讲这些虚礼了,我得了两天假,正好能陪陪你。”
段婷笑道:“书可修完了?”周宁提起这个也是笑:“快了,就剩一些校对工作了,要不然掌院也不能放我们假。”
跟往常一样,周宁换了衣裳去岳氏那儿请安,岳氏也像往常一样说了几句场面话,让他回到家就好好歇歇,然后又问段婷的身子怎么样了,好不好之类的话题,等到了晚上,大房四家人聚在一起吃顿饭也就罢了。
今天晚上,岳氏仍旧把大家叫了来团聚,大人们分男女坐了两桌,孩子们坐了一桌,把整个侧厅挤得满满当当,不知道有多热闹,可饭吃到一半,就有丫头慌慌张张进来报信儿:“老爷,夫人,有衙差上门,说要找四少爷。”
大家都是一愣,看向了周宁,周宁更是摸不着头脑,周经略也皱着眉头起身道:“我去看看。”
周安也赶忙起身跟上,周宁想去,却被周惠拉住了:“先看看是什么事再说,你最近做错了什么事没有?”周宁也非常纳闷:“没有啊,我一直在翰林院修书呢。”段婷比周宁更着急。忙道:“是不是书出了错?”周宁道:“修书出了事也该翰林院找我,哪里需要惊动衙差了。”
大家都是一头雾水,胡乱猜测着。却都觉得不大可能,自打周家被夺了爵位,就一直低调低调再低调,很少与京城的权贵有什么牵扯了,即便周宁是段青山的女婿,段青山也没有说帮着周家恢复爵位什么的,所以说周家得罪人的可能性很小。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周经略和周安脸色难堪的回来了,岳氏忙道:“老爷。到底出什么事了?”周经略许是气急了,好一会才从嘴里蹦出来一句话:“有人告发老四借修书之名,行造反之实,说他的书中有一些拥护燕帝。贬低当今皇上的言语,被视为反书。”
周宁惊呼道:“不可能!我写了什么我自己清楚,绝不会有这样的话。”
周安无奈道:“那些衙差奉了顺天府的命令,坚持要把你带走,咱们家现在没有爵位,也不好拒绝,四弟,你先跟着去,只是什么都别承认。我们马上去找人问个清楚。”
事到临头,周宁反而镇静下来了,点了点。看了看段婷,出去跟着那些衙差去了,周安自然免不了塞银子,上下打点一番,而周惠已经出门去段家报信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也只有段家能帮着辩一辩。只可惜段青山不在,段夫人虽然着急。却也只能差了段大爷去顺天府把事情打听清楚,又把这件事求到了高之雅和封若山那儿。
高之雅和封若山都是段青山的好友,出了这样的事,自然不遗余力的帮忙,他们一出手很快就弄清楚了,去顺天府告发的人是林淑妃的娘家,林家的大少爷。
这一下才算弄明白背后搞鬼的人是谁,自打林淑妃便贬为贵人,一直没有恢复位份,林家就怀恨在心,一直想把周家整倒,可周家兄弟虽多,却没有作奸犯科的,周安在家里打理庶务,最是小心谨慎,周惠放荡不羁,但人缘极好,他的朋友遍地都是,周旭更是泥鳅一样滑手,周硕和周宁虽说做了官,却也是小官,周硕耿直讲义气,周宁又因为是段青山女婿的缘故无人敢欺,一时间还真是找不到把柄。
退一步说,即便找到了把柄,还有皇上护着周家呢,林家一时间也不敢动手。
如今皇上不在京城,段青山也跟着走了,京城空了一大半,剩下的都是小虾米,谁敢不买林家的面子?就是不看着林淑妃,也要看着大皇子了,因此林家才决定动手。
高之雅和封若山打听来打听去,也就是周宁在写燕帝传记的时候多发了两句感叹,说了两句英年早逝,天不假年的话,就被人断章取义给挑了出来,说周宁是在怀念燕帝,是对皇上的不忠,更是引申为又反叛之心。
虽然这是个很小的事,但高之雅和封若山也知道,哪怕是芝麻大小的事呢,但凡和谋逆反叛之类的话题沾上边,就都成了大话题,越是这样的时候,他们越是不能出面了,倘若他们一求情,林家更要说他们结党了,为今之计也只有拖,封若山是刑部尚书,把周宁的案子从顺天府移交过来,把周宁看管在刑部大牢,等到事情水落石出,或者等到赵凌回来,这事就有了转机,不过就是要周宁多吃点苦头是了。
周安和周惠这几日跑前跑后,总算是把事情弄明白了,回来告诉岳氏和段婷,好让她们放心,又收拾了东西,使了银子去给周宁送去。
海氏,曲卿和王蘅都去安慰段婷,她现在正怀着身子了,可经不起打击,万一想不开,伤了身子,可是没地方说理去,可段婷却笑着让大家别担心,道:“我知道轻重,就是杀人也要皇上御笔朱批呢,这也不是一件小事,外头的事我也帮不上忙,也只有照顾好自己,让他放心了。”
海氏道:“你能这么想就好,四弟虽说是在牢里,可也有封大人关照着,咱们又送了吃的喝的铺盖进去,断不会叫他受罪,等事情查明,四弟自然就能回来了。”
曲卿道:“说到底,这是小人作祟的事,咱们知道了背后主使者是谁,总比两眼一抹黑强。”
段婷原先的话还有几分硬撑,可听了妯娌的劝解,倒是越发的放宽了心。
本以为这事很快就能了解,可情况却急转直下,大理寺派人干涉了这件事,非得要把周宁送到大理寺的衙门去,封若山自然不会答应,两边就锵锵起来了,后来上报给了赵雪知道,他虽然是皇子,但到底还是个孩子,自然听封若山和高之雅的,而封若山好高之雅又是要保周宁的,这事一时间就僵持住了。
可没过几日,林家却又拿出一封信来,是周宁的亲笔,信上痛斥赵凌,反而对燕帝十分推崇,若说之前修史书露出那样一星半点的意思算不得什么,如今这封信就成了铁证了!
顺天府和大理寺联合起来,拿着信去刑部逼问封若山,封若山无法,只好会同顺天府和大理寺一起审理这件事。
关于这封信,不光周家觉得莫名其妙,就连周宁也没有印象,可那偏偏是他的笔迹,连他都不能反驳,因此在上堂时被问及信的事,他还真是哑口无言。
这件案子审理了三天,终于有了结果,大理寺和顺天府都要判斩立决,但被封若山和高之雅否决了,反而暂时收监,把事情写成了折子送往西域,请赵凌的示下。
可判斩立决的消息还是传了出来,段婷一听这消息就晕倒了,周家上下一番忙乱。
段婷这一胎原本就怀的不好,她又上了年纪,又求子心切,如今受了这样的打击,一下子病倒了,岳氏愁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海氏和曲卿也只能尽力的安慰,至于其他的事,谁也说不准,林家连那样的信都拿得出来,倘若是再拿出什么不容抵赖的证据又怎么办呢?
如今周宁从刑部大牢移去了大理寺衙门,想要照顾就不容易了,周惠和周硕使了银子进去瞧他,却看到狱卒竟然动用私刑,拿鞭子抽周宁,还不给吃不给喝的,周硕一时气愤,把那两个狱卒打了,结果这事就闹大了,连周惠和周硕也被关了进去。
岳氏一听这消息也是蒙住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二夫人也过来哭,泪眼蒙蒙的问该怎么办,岳氏哪里有什么法子,只看着周经略和周安想法子了。
可如今周家在京城说话已经不顶用了,即便以前有些人脉,却已经是人走茶凉,就是周经略出面,人家也未必买账,一时间,周家竟然陷入了绝境。
这时,王蘅想起一个人来,姜寒!
姜寒是赵凌的表弟,又被封为定安侯,向来是圣眷不帅,满朝文武也就他敢驳赵凌的话,京城中许多一品二品见了他也发憷。
这次御驾亲征,段青山去了,连王澜都跟着去了,帮着在后方运运粮草,唯独姜寒没去,倘若能求得他出面,别说大理寺了,就是林家也未必敢再这么算计。
王蘅这话一说,岳氏自然连连点头,说好,可随即又犯了愁,不知道该叫谁去,王蘅想着既然是自己提出来的,少不得自己去一趟,遂道:“娘,要不然我去吧,以前倒是打过一次两次交道。”
岳氏心慌意乱之下,也顾不得王蘅和姜寒之间是有过节的了,只连连点头,而王蘅也套了马车去了定安侯府。
☆、第一百六十九章
定安侯府地处京城数一数二的地段,外面看上去普普通通,可里面却别有洞天,如今又正直夏季,四处花团锦簇,雕梁画栋的。
说实在的,姜寒论起吃喝玩乐在京城可是头一份,他贵为侯爷,谁对他不高看几分,偏偏他又不搀和政事,只忠于赵凌一人,最得圣眷,这些年起起落落多少大臣,也不乏是当初一起拥立赵凌登基立过功劳的,可唯独姜寒一直稳坐钓鱼台,这次林家敢陷害周家,无非是倚靠自家是皇长子的舅家罢了,别的大臣心生忌惮,但姜寒未必会放在眼里,毕竟就连皇长子也要称呼他一声表叔呢。
王蘅登门,自然先送了帖子去,说起这事也是一桩奇事。
当年姜寒娶了谢文成,但后来又和离了,打那以后,姜寒就没有续娶,他的长子姜琦只是个妾室所生,据说现在还没抬举成姨娘呢,姜寒的内宅向来是和前院一起管的,不管乱成什么样,他都不在意,仿佛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在乎似的。
所以说这次王蘅求见,原该先拜见姜寒的夫人才算礼貌,可定安侯府没有女主人,这帖子就夹在外院送去的帖子里一起给姜寒过目了。
姜寒一听说王蘅来了便道:“必定是为了周宁求情来的,又不是她丈夫,她管的倒是宽,不见!”管事为难了:“五少奶奶说了,见不到侯爷就不走。如今正在厅堂等着呢。”
姜寒有些不耐烦,可心念一转,想起自己也曾经在王蘅手底下吃过亏。这倒是一个出气的机会,遂道:“你告诉她,让她立在院中,不许坐下,我若是看她心诚,自然会见她,既然要求人。总要做出个求人的样子来。”
那管事赶忙应了,跑过去传话。不传不行啊,他刚才收了王蘅的银子,总要把这件事给办圆满了才好。
王蘅一听姜寒这个要求,便知道不让他出这一口气。这个忙他不会帮,遂起身站到了院子里,倒是什锦不忿道:“哪有这么为难人的,少奶奶,咱们还是回去吧。”王蘅摇头:“不行,娘还在家里等消息呢,我不能空手而回,总要把二哥三哥救出来才好,不然周家没了人。更要被逼上绝路了。”
王蘅很清楚,姜寒绝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对赵凌心服口服是一回事。可换成了别人,那就变成了顶顶恶劣的纨绔子弟了,当初他和周惠过不去是一时意气之争,如今连周惠都很少出门了,可姜寒却还是记得牢牢的,见了周惠总要讽刺一两句才过得去。如今周家大难临头,要想让他帮忙。必须要做足了姿态。
周安是周家的长子嫡孙,代表着周家的脸面,断不能让他来受辱,周惠和周硕又在牢里,周颂还小呢,而女眷里头,海氏和曲卿不用说了,段婷大着肚子,郑宛如又是隔房的,也只有自己出面了。
王蘅和什锦跟罚站似的站在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丫头小厮经过都要看两眼,这正是姜寒的本意,要给王蘅难堪呢,王蘅已经预料到了,倒也没觉得受辱无颜什么的,这一站就是两个时辰。
双腿早就僵了,王蘅倒是不怕累,她觉得自己身上怪怪的,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双腿僵硬导致自己所出现的幻觉,不只一阵阵的腹痛,还觉得有什么顺着腿流下来似的,王蘅低头一看,她穿了一件湖色素面百褶裙子,此刻不知怎么回事却染上了朵朵梅花,她脑子里嗡的一声,眼前一黑,顿时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什锦抱着倒下来的王蘅,再看看自己满手的鲜血,吓得尖叫起来,一下子围过来不少人,见状赶忙七手八脚把王蘅抬到了客房去,又命人去请大夫。
姜寒听到这个消息时差点从床上滚下来,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回话的管事:“你说什么?小产?”那管事也唬了一跳,说话也颠三倒四的:“不是小产,可流了不少血,大夫说是小产。”
姜寒不耐烦的揪住管事的领子:“到底有没有小产?”管事连连摆手:“我不知道!”姜寒松开他,撒腿就往客房跑,明明是三十多的人了,还跟毛头小伙子似的莽撞。
跑到客房,正赶上大夫出来,姜寒一把把他揪住:“怎么样了怎么样了?”那大夫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儿,只当王蘅是姜寒的夫人呢,笑道:“侯爷莫急,夫人的胎保住了,只是失血过多,这一胎有些危险,可要好生照料啊。”
姜寒一听这话,大大松了口气,双手合掌念了声阿弥陀佛,倘若这个孩子真的没了,不光周旭这辈子跟他没完,只怕表哥也要发怒的,老天保佑,孩子保住了就好。
他往房间里探头一看,王蘅脸色苍白躺在床上,明显还没醒过来,她的丫头正寸步不离的守着,不禁长长舒了口气,吩咐人去周家报信,又很不情愿的让人把林家大少爷给请过来。
他一早知道林家要整治周家的事,不过觉得跟他没多大关系,就没打算过问,可王蘅都这样了,他若是不管,显然就说不过去了,这种被逼上梁山的滋味可真是不好受。
岳氏接着信儿说王蘅在定安侯府晕倒了,真是吓得不轻,赶忙带着周安和海氏赶了过来,这才知道王蘅差点小产的事,不过定安侯府的人自然不会说王蘅因为站立太久,身体劳累,这才导致小产的,只说是突然晕倒,而这阵子都是王蘅里里外外的张罗忙碌,岳氏也没多想,就认为是王蘅这段日子太辛苦了,连有了身孕都不知道。
王蘅被抬回了周家,这可把阿顺,阿芬,阿和三个人吓得不轻,阿芬与阿和一咧嘴就要哭,被曲卿给哄走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