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了口气,空气里的味道是他们两个都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她和他是从小呼吸着这样的空气一起长大的,这空气里浮动的花香,早已深深渗进他们的骨子里。如果说一点也不怪他,那是骗人的,但怪有什么用呢,他还是要离她而去,倒不如坦然接受,她笑着回过头来,说:“你不知道吗,我和慧姨已经说好了,我认了慧姨做干妈,以后我就是慧姨的另外一个女儿,论辈分,我应该叫你一声哥哥才对,天底下哪有妹妹怪哥哥的道理。”
他怔了怔,随即笑了,也许从一开始他就是把她妹妹一样的对待,他和她之间,只有亲情,没有爱情,做兄妹总好过彼此陌路。
39。彼岸花似锦…6,人生的应用题
人生并非都是选择题或是是非题,大部分是应用题,要我们一点一滴的论证,取舍的过程,做错了也没关系。
已是秋末冬初,天气冷了下来,院子里的所有的花木也都到了移进温室的季节,还在忙,范红婷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他这才想起和她约了叶晓楠一起吃饭,但这样的情形,他是走不了的,总不能扔下母亲一个人把这些盆景和花盆搬进搬出的。
范红婷倒也没有埋怨,他一向都忙,不是家里的事就是工作上的事,陪她的时间本来就少,每次都是匆匆忙忙地,但对她却是极好的,不管是在工作上还是生活上,他都算是一个合格的男朋友,也从不在人前避讳他们的关系,工作是工作,女朋友是女朋友,他分得很清楚,也做得很到位,以至于电视台里的同事和领导见了她都要夸上他几句,没有人说他不好的。
说起来,他和她不一样,电视台工作是导师推荐的,他在学校里就是一个优秀的学生,又有做新闻的潜质,工作上手的快,到了台里很快就得到了领导和同事的认可。而她是动用了父母的关系才分到这里来的。关于她家的一些情况,东阳其实是知之甚少的,他一直以为她是一个家在外地的大学生,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家境从她平时的一些小习惯中也大概可以猜得出来应该属于比较殷实的。其余的她没说,他也就不问。
她的家,其实就在这个城市里一处高档别墅区里,她的父母也算是高干,哥哥做企业的,家境自然是好到让别人羡慕的,她却是半点也不愿意沾了父母的光。上大学以后,就和父母立了协议的,不允许他们过多的来干涉她的生活。她住校,和别的同学一样的生活,打工,除了叶晓楠外,还真没有一个人知道她是有着这样一个家庭背景的人,她和叶晓楠之间没有秘密。
每次和叶晓楠吃饭,两个人不可避免的就会谈到这个问题,这次也不例外。她刚挂了电话,叶晓楠就问:“又不能来了吧,我就知道!今天你们家太阳又到哪儿去发光发热了,是他的青梅竹马呢,还是他那个苦大仇深的家?”
“有你这么说话的嘛,什么叫苦大仇深的家,他是忙了点,但我就是喜 欢'炫。书。网'他这样,有上进心,又孝顺又顾家,你如果是嫉妒我就直说,我会原谅你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会象我这么好运气碰到一个这么好的男人。”每次碰到陈东阳的问题,她都会和叶晓楠不依不饶地斗嘴,叶晓楠是斗不过她的,倒不是因为她多么的伶牙俐齿,而是陈东阳在她心里的位置是没有什么人能够比下去的。
叶晓楠正妩媚地呷了一口咖啡,一副美人姿态,端庄而又优雅,却被她一脸陶醉的模样,引得无限嫉恨,差点就要露出狐狸尾巴来。不过叶晓楠就是叶晓楠,她具备了做妖精的所有品质,这样公开的场合下,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自己发火的,即便心头再不屑,从她脸上也看不出半点来。
她微笑着放下杯子,从容不迫地说:“婷婷,你有考虑过你们的未来吗,依我看,你眼里他所有的优点都将成为你们以后走到一起的绊脚石,别忘了,你的家庭背景和他的家庭背景是存在天壤之别的,即便你们的父母都很开明,不来干涉你们的婚姻,但其实以后你们自己就会明白,这样完全不同的家庭背景走到一起去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而这种勇气,也不是一个人有了就行的,而且我敢断定,以我对你所描述的陈东阳的了解,他不一定有这样的勇气,不信你可以试试。”
叶晓楠一向看问题很透彻,她能这么说,虽然有一小部分是为了气她,但大部分还是为她的未来考虑着想的。陈东阳的性格她是知道的,他不是一个浮夸的人,做事喜 欢'炫。书。网'脚踏实地,现在年轻人所有不好的习惯,类似虚荣,自私之类的毛病在他身上完全看不到,所以她才会爱上他,才会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自己的家庭背景。
和叶晓楠分开后,不知不觉中竟来到了陈家的巷子口,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原来已经是夜里十点多钟了,正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给陈东阳的时候,却听到一阵熟悉的说话声从身后传了过来。
“心仪,你确定没有事吗?要不我背你吧?”从胡同里望去,这两个人是刚下了公交车的,心仪走路有点瘸,东阳是扶着她的,两个人正朝胡同口走来。
“不用,只是崴了脚,没事的,我能走。不过还是要谢谢你,这么晚了,还让你跑一趟帮我送花到店里去。”这是许心仪的声音,她和她见过不止一次,不止声音,连她脸上的表情她都能想象出来,只要有东阳在的地方,她的目光从来就不会转移到别处去。
东阳笑说:“幸好是我去了,否则也不知道你崴到脚了,这样吧,从明天开始,就让我接送你去店里吧,反正也顺路。”
心仪停下了脚步,说:“不用了,一点小伤,不要紧的,你没必要这么麻烦。”
“有什么麻烦的,你不是崴到脚了吗?再说了,我如果不把你照顾好,就是许叔许婶不说,我妈也不会轻饶过我。更何况从这儿到店里还有这么远的一段路,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
最后一句话他其实是说到轻描淡写的,但她还是微微怔了一下,才说:“不早了,回去吧。”语气很淡,却似带着丝莫名的酸楚。
还没来得及细细分辨,就看到范红婷出现在胡同口的地方,她双手插在牛仔裤的裤袋里,发丝飘飘地,目光微愠地看他,脸上又罩了一层寒霜,就象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似的。
许心仪简单地和他们打了招呼后就先走了,这样的情形她还是能看得出来范红婷是生气了的,也许是在吃醋吧,也不能怪她,谁也不想看到自己的男朋友晚上和别的女人一起回来,虽然他们是邻居。在没有认识她之前,他和她曾无数次在这样的夜晚从她家的小饭店里出来然后一起结伴回家。
在她居住的那个阁楼间里,打开窗,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家院子里的一切,有时候回去晚了,他进了院子,抬头看见她还倚在窗边,就会含笑和她打手势,示意她早点休息。
她知道,他一直是一个胸怀坦荡的人,做事从不扭捏,不会因为别人的闲言碎语就改变了自己的想法,而且言出必行,答应了她的事从来就没有失言过。
第二天早上她还没有下楼,就已经听到他在院子里和父亲说话的声音:“许叔,我来接心仪。”
“哦,她还在楼上。”许平实在院子里看报纸,看到东阳也只是微微抬了下头,就继续低头看他的报纸。这么多年来,陈,许两家的关系一直很好,他也就习惯了陈家几兄弟在许家进进出出的,尤其是东阳。
还是许母从房间里出来,望着东阳径直上楼的背影,用胳膊肘碰了一下许父,问:“他又来干什么?成心捣乱的吧,我这正托人给心仪介绍对象,他在我们家进进出出算怎么回事?”
许平实这才想起什么来了,说:“我给忘了,东阳和心仪分手了,不过年轻人的事说不准,今天分明天合的,我看咱们也别管了,随他们去吧。”
“那可不行,东阳耽搁的起,我们家心仪可耽搁不起,心仪是女孩,过了这个年龄阶段就不好找人家了,你得说说东阳,让他没事少到我们家掺和,要断就断个利落,别整天朝三暮四的,弄得我们心仪也不清净。”许母愤愤地说。
阁楼上隐隐有笑声传了出来,许平实抬头看了一眼,报纸也没有心思看下去了,干脆摘掉了鼻梁上的老花镜,对许母说:“按说东阳这个孩子我们是看着他长大的,他不象别的年轻人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对心仪也不像是没有感情,上次饭店失火,还不是他第一个冲进去救心仪的,怎么就会和心仪分手了呢?想不明白。”
“这还用想吗?还不是看我们家心仪老实,好欺负,如果不是你非要劝着拦着,我上次就把陈家砸个稀巴烂,让他们看看我们许家不是谁想欺负就欺负的。”想起上次的事情,许母还是心有余恨。
许平实就见不得许母每次都靠撒泼来解决事情,他把报纸摔在了桌子上,说:“你这个想法就不对,我可没有看出来谁欺负你了,而且东阳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他就不是你说的那种人!”说完站起来不耐烦地推开许母转身回了房间。
昨晚心仪走了以后,他和范红婷也聊了一会,其实大部分时间范红婷还是很开通的,她唯一不能理解的就是他每次都是因为许心仪的事情把她扔在一边,虽然两个人上班是在一个地方,但是不同部门,除了午饭的时间能够见上一面,平时相处的时候是少之又少的。
有时候他也在想,或许他真的不应该耽误范红婷,有哪个女孩子不是希望自己的男朋友能多陪在身边的,可是他真的做不到。除了有三个弟妹要照顾外,他还要在外面兼职赚钱,用高鹏的话说,他永远是他们家早上起床起的最早,晚上睡觉睡的最晚的一个。高鹏常常在约他一起吃饭约不到的时候和他开玩笑说:“太阳都有休息的时候,你倒好,比太阳公公都忙。”
又会在他晚上半夜回到家不小心打扰到他时,睡眼惺忪还不忘调侃地说:“你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的动物吧?佩服佩服!”
40。彼岸花似锦…7,爱又何必多问
人的一生,有两种遗憾最折磨人:一是得不到你心爱的人;二是心爱的人得不到幸福。
包括对许心仪,也知道范红婷会生气,会吃醋,但还是忍不住要帮她,她不像范红婷,就算他不在她身边,也能把每件事都做得很好。心仪不同,除了不懂得照顾自己以外,她还是个没有什么主意的人,从小到大,她已经习惯了凡事都来征求他的意见,他也愿意帮她,总觉得是欠了她的。
答应了中午陪范红婷吃饭赔罪,她生气是因为觉得他欺骗了她,明明在电话里说是在家里帮忙干活的才会走不开的,却是去陪了许心仪。其实不然,范红婷打来电话的时候他的确是在家里干活,只不过中途接了心仪的电话,就按照老妈的吩咐去了心仪店里,送了几扎鲜花过去,是客人急要的。
解释是解释清楚了,可她不怎么相信,一定要他请她吃顿大餐做为补偿,理由很充分:“我是你女朋友,你三番两次的爽约,让我在叶晓楠面前没面子,怎么说你也要补偿我一下吧。”
他也就不能不答应了,原是说好了晚上下了班后一起吃饭的,但她临时又变了卦,非要中午不可,又说:“你这个人,到了晚上又不知道有什么事,还是中午安全点,只有我们两个!”她的笑容很美丽,一如在学校的时候她故意背着手走在他身前身后那般的绚丽。
这样一个红蜻蜓般美丽闪耀的女子,怎会不招人疼爱。他就笑容满面地把她揽在了怀里,心里清楚,是委屈了她的。他们俩个相爱,他其实没有什么能够给她的,不能陪她逛街,不能陪她一起去游山玩水,甚至连陪她一起吃顿饭都成了奢侈的事情。
到了餐厅,还在找位置,就听到旁边一个就要错身而过的人停下了脚步,叫了一声:“婷婷,来吃饭?”
那人西装革履的,却又没有旁人把西装穿得很古板的那种严谨,身上自有一份从容典雅的气度,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的,目光从范红婷身上掠过很自然地就落在了他的脸上。
范红婷已松开了挽着他胳膊的手臂,身子裂开了一段距离,才说:“是呀,来吃饭,这么巧?”
那人笑,露出一口很白的牙齿来,他说:“我定了包间了,刚好朋友有事来不了,要不一起?”
正是午饭的时间,餐厅里的位置本来就少,范红婷犹豫了一下,对东阳低声说了一句:“等我一下,我马上就过来。”说完推了那人到一旁,大厅里很吵,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却能看到那人一直是笑着的,虽然在听范红婷说话,目光却是望着他的方向。
结果是那个人走了,他和范红婷进了包间,菜一道道上来,都是极精致的,他心里还真是心里有点怵的,看那菜式,怎么也觉得不是平常人能消费得起的。
然而一个经理模样的人走了进来,客客气气地微笑着说:“菜已经上齐了,两位请慢用,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可以找我,我姓秦,是这里的主管,另外定下这个包间的先生已经交代过,两位今天的消费全部由他买单,如果还需要什么东西,请两位尽管点。”
那个秦经理打完招呼就出去了,他问范红婷:“这不合适吧,说好是我请你吃饭的,怎么可以让你朋友破费。”
范红婷却说:“什么破费不破费的,反正他的钱也花不完,我们这叫学雷锋做好事,帮他花钱。况且你要想请我吃饭什么时候都行,也不在乎是这一次还是下一次。”
花别人的钱也叫学雷锋做好事,他还真是被逗乐了,不禁问了一句:“什么样的朋友?看起来很熟。”
范红婷很随意地说:“就是一个暴发户,一亲戚,反正不是男朋友,我男朋友只有一个,就是你。”
“暴发户?”他摇头笑说:“看起来不像。”那样一个从容有度的男人,成熟稳重,又带着些许的儒雅,怎么看也不像是暴发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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