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焉坐在圆桌旁,静静地等候着,纤丽的眉隐约蹙起。
半掩窗棂,寒风时来,绛纱灯罩内烛火跳动,映得满室影绰,内室那扇轻雾牡丹画屏幽幽泛着清寒。
清滢双眸凝视着前方,视线穿过那游转不定的烟丝,眸光不知落在何处,只余一片迷离。
“公子,你先用膳,无需再等王爷了,方才侍卫来报说是王爷今夜可能留宿李将军府上,想来不会回府用膳了。公子且先用着,莫要饿坏了身体!”久不见桌旁的人动筷,一旁的夏莲低声催促说道。一进门,她便隐隐觉得他家公子似有不对头却又说不出到底是哪儿有古怪,这会儿又瞧见他微蹙起眉,以为饭菜不合他的胃口,忙又开了口问道:“可是饭菜瞧着不喜 欢'炫。书。网'?不如让厨房重新置一桌送来可好?”
闻言,柳焉回过神来,微抬了眼眸,拿起了手边的筷子,笑着回道:“不用这般麻烦了!夏莲,这里无需你候着,今晨小风的双手冻伤了,你且下去帮他找点冻伤药抹上。虽已嘱咐过了他,可还是担心他太顾着我这边的事自个儿的事反倒忘了。这桌饭菜我尽量多吃点,定不会饿着自个儿就是了,你先下去吧!”
夏莲犹豫了点头道:“好,公子,夏莲这就去小风那边看看,只是公子定要多吃点,也不知怎的,夏莲总觉着公子的气色不如昨日好!”说着,替柳焉盛了一碗饭,而后福身退了出去。
游丝流转,画屏微寒,清丽的眼眸水雾微濛。
我到底在等什么?
我……只是向他亲自辞行么……
可他不是来话说不回府了么?他正在将军府照顾她青梅竹马的李三小姐,我……为何还要等?
长睫缓缓下敛,两行泪水轻然滑过了苍白的脸颊,滴落素色衣襟上,慢慢晕了开来,手掌发颤,银质筷子蓦然自指尖滑落,打在青玉瓷碗边沿,“叮当、叮当”敲出两声清脆的磕碰声响。
不过是利用美色暂时迷惑他罢了,他清醒了自然不会再牵记自个儿了。
狐媚之人终不得善终,狐媚之人天下人唾弃!
可我……下*么?
眼睫缓缓掀开,眼眸里满染了痛苦神色。额尔,十指狠狠抠过桌面,留下十道划痕,眸中一片疯狂。
我大概是下*的吧……
狐媚之人如我,自甘下*,不知廉耻,妄想以美色勾引堂堂的王爷。
胸口有如烈焰焚烧般的窒痛,急剧起伏的胸膛气血翻腾,一股液体直往上涌。难抑之际,喉头一甜,一口血呕在了地上,暗红,怵目。
拭去唇角血污,又自怀里摸出一方锦帕将地上血污抹净。
只怕要食言了,白白糟蹋了他们的心意了!
收回锦帕,唤来侍婢撤走了饭菜后草草洗漱了一番解衣睡去。
我柳焉绝不是那种人,绝不是……绝不是……
刀光,血影,冲天大火……
又是噩梦缠身的一夜。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别离么,原来?(上)
如絮雪花濛濛飘飞,弥漫了画楼。浅碧色的小池塘,枯荷擎雪,风摇欲折。池畔,柳焉身着单薄的素白衣袍临风而立,墨色的发丝,一支发簪随意绾起。
寒风起,微风回雪,柔顺的发丝百转千回。
“怎么站在这吹风,当心受寒。”忽地,低哑却不失温柔的男子声音自身后传来,入骨的情意,令人揪心的柔情。
闻言,柳焉身形一震,胸口似觉窒痛,一丝一丝的,虽不若那焚心般的疼痛,却是一丝一丝*住心头,愈发勒紧,窒痛。
深吸口气暗敛了心神,转身之际顿感披风加身,心头蓦又发紧。
那双多情的墨色眼瞳布满了血丝,浓黑的眼睫下透出淡淡的阴影,整个人透了一股倦意。
昨夜该是一夜未眠罢?
李三小姐好福气,能觅得如此夫婿……
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胸口不由地愈发酸涩窒痛。
南宫逸棣见他面色苍白,眉间隐隐带了一抹病色,寒风拂动披风,更见眼前人纤细的身骨更显单薄,心不由揪了起来,懊恼这天天进补却补不了几两肉,又瞧见他手里没了原先那个暖手炉,不由低低开了口问道:“那暖手炉呢?怎不见你抱着?天气又转寒了,别冻着了!”
温柔宠溺,却字字如针,一点一点地直刺入心头。
到底是从何时起,宠溺也变得会伤人了啊?
“多谢南宫兄关心,柳焉自会好好保重身体,柳焉此来正是向南宫兄辞行……”
“辞行?”如晴天一个霹雳,南宫逸棣僵怔不懂,*张合重复着那两个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字。
“正是,柳焉承蒙南宫兄倾力搭救,又有幸得府上的人精心照顾,现*体已恢复的差不多了,叨扰了这么长日子也是时候离开了。”
一时,偌大的院落竟是变得清冷寂静,只听得簌簌的雪落声。
“救命之恩,柳焉至死铭记于心,若日后南宫兄有用得着柳焉的地方只管开口,柳焉定然万死不辞。”
南宫逸棣这才回过神来,急急近前了一步,急切问道:“离开王府?王府不好么?为何这么急着离开?”暗哑的嗓音尾音发颤,听得出他内心的焦急与不舍。
“柳焉怎会有如此想法,王府中人人待柳焉颇为周道,更无半点怠慢之处!”柳焉回道,稍转了眸子,退开了三步,而后又微微别过了脸去,不欲更是不该受那双墨色眼瞳的左右。
“既然大伙待你好,你急着走又是为何缘由?”南宫逸棣追问道,不由逼近了几步,此时的他只不过是个想要留下心爱之人的男子。
“叨扰王府两月之久,既已身体复原了便该离开了,南宫兄不必久留柳焉了!”柳焉淡淡回道,微转过了身,唇角微微上勾了一抹笑。
唇角生莲,莲白胜雪。孤傲,凄楚,无力。可有有心人看见了倔强掩盖之下的脆弱?
“我这般待你,你到现在还不懂我的心思么?心已动,情深根,我早已对你动情……”急切的表白如此的悲伤,掩盖了内敛的风华神采,幽幽双瞳只余揪心的伤纠缠了噬骨的痛。
“南宫兄贵为王爷,身份地位何等的尊贵!沉迷男色只会辱没了你的身份。况且,‘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祈国的王爷怎可没有子嗣?对男子动情这等妄语怎可轻意说出口?幸好王爷只是一时受惑,并非真正动情,待柳焉离开了王府后王爷自会醒悟,日后娶得才貌兼备的女子为你诞下子嗣,这一切岂是柳焉能比的!王爷,放手罢!”柳焉淡淡说道,轻敛下眸,秀眉微蹙,胸口正疼得紧,似要烧起来般,愈发难忍起来。
“王爷,就因为我身为王爷,就因为人人眼里的尊贵身份地位,就因为子嗣,你便要我放开我爱的人?”南宫逸棣痛声喊道,一把将眼前的人儿狠狠扯进怀里,双臂如铁般紧紧圈着,“焉,你好狠的心!你难道就不明白王爷也只是个凡人而已,王爷也有七情六欲,并非圣人!天下人表率这把沉重的枷锁我无力背起,也不想背!”
眼睫微颤,紧握成拳的手掌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胸口更是疼得喘不过气来,那噬心般的控诉声声响在耳际:“我爱你,不管你相信与否,我已经爱上了你!”。
“南宫逸棣已经爱上了性子倔强的那个人,爱上了表面逞强而内心易碎的那个人!我心疼他伪装的坚强,心疼他伪装的冷漠,心疼他背负太多痛苦的过往,我心疼他的一切!可恨他怎么可以说出让我离开他的话,他怎么忍心开口?柳焉,你说他怎么忍心开口?”。
“不放!不放!柳焉,我爱你,我今生不放开你,下世,下下世,生生世世都不放开你!”
嘶哑低沉的话语落在耳际,字字有如一柄利刃插入胸口,剥离了心头的肉。任由胸口的掌伤疼得死去活来,任由薄唇咬破而不自知,任由指甲深深陷入肉里,柳焉一动不动,清滢的眼眸变得迷茫虚无,视线不知落在何处。
怀里人安静的让人感到莫名的恐慌,南宫逸棣不由扳正了他的肩膀。只见眼前人神色迷茫,蓦然又转而望着他语无伦次道:“你爱我,你爱我?你怎么会爱上我,你只不过是……”顿止,脸色惊惶。
是你!是因为你!生为男儿,却长了一张漂亮到不可理喻的脸蛋,小小年纪就会勾引男人,勾走了刘成的魂……
啧啧……天生勾人的狐媚之人*货,看的哥哥我都忍不住想好好抱抱你,*你的身体,尝尝那销魂的滋味儿……
你身为男子却以色侍人媚惑他人终会落得个天下人唾弃的下场!
你……你……你当真这般不知廉耻,勾引男人自甘下*……
“啊……”柳焉突地失声大喊着挣脱了肩上的双手,双眸尽染凌乱而疯狂的痛楚,不堪潮袭而来的种种压迫的他终于疯狂地叫喊起来:“你爱我,你竟爱上了我?我当真是天生的*货,不知廉耻,当了那么多人的面勾引王爷,我竟下*至此!好……好!我下*……我*!你们不都爱这具身体么,便如你所愿!”
“哧啦”一声清脆的裂锦声,柳焉竟生生将外袍撕了一大道口子,撕扯拉下了衣裳露出了一小半肩头,双手紧紧捉住眼前人的衣袖,水色的双眸竟是极致的疯狂极致的痛,哆嗦着染着血污的*哀求低道:“你抱我,你抱我……你抱了我,我便是你王爷的人,谁也动不了我,我也哪儿都去不成……”
南宫逸棣心口霎时有如撕裂般疼痛,一把拉过了早已陷入疯狂的人儿,悲痛恨恨道:“我的情意教你如此不堪么,竟逼你到了这种地步……”话未说完,又被怀里人蓦然一把推离了数步之远。
柳焉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抖瑟着站定了身形。蓦然,胸口一阵发紧,翻腾的血气汹涌直往上涌,嘴下意识地一张,一大口血呕在了地上,瞬间浸入雪地里,如妖魅的花绽放,怵目,至极。
心猛地一跳,跳得沉重滞缓,南宫逸棣惊怔。万物无声,耳边只听得那“砰砰、砰砰、砰砰”急促而沉重的心跳声。
清艳的脸儿瞬间变得惨白,*下颚满沾了殷红血污,血滴溅在了素色中衣上,晕开,殷红斑驳。若深秋落叶般单薄的身躯眼看就要委倒在地,幸在落地的前一刻被惊醒的人抱入了怀里。
不知是胸口那口血被呕了出来窒痛缓解,还是熟悉的温暖怀抱让他下意识地冷静下来,柳焉眸色清明了些许,却又流露出了凄迷神色。长睫数度下敛却又拼命睁开,似是倔强不甘,执意想要抓住最后那丝意识,却终是抵不过席卷而来的黑暗。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别离么,原来?(中)
“焉,焉,你怎么了?你别吓我!焉……你醒醒……焉……”南宫逸棣颤抖地呼喊着怀里的人,手指不停地擦拭着薄唇边的血污,见怀里人只是动了动眼睫便昏厥不醒,惶恐万分的南宫逸棣一把抱起了怀里的人,飞掠着一路呼喊了张太医。
闻声而来的侍卫乍见此状,一时慌张,撕心裂肺般地狂喊着“张太医、张太医”跌跌撞撞飞奔而去。
“哐当”数声脆响,脸色苍白的夏莲不顾地上打破的碗碟,提起了裙摆直向碧落斋跑去。
南宫逸棣将怀里的人放在榻上,双掌置于其后背,不断注入真气引导那四窜的气流自行汇合运转,试图缓解榻上人的病情。
碧落斋这边急忙施救,药房那厢两名侍卫架起一花甲老人拎起药匣子一路飞跑。
碧落斋内,众人屏息等待,双眼直盯着榻畔正搭脉施诊的老太医,眨也不眨,生怕漏看了老太医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神情。
明明是一室的暖和却让人感到十分的压抑沉重。
“如何?张太医,情况可是很严重?”南宫逸棣不由急切问道,但见张太医不语神色越发凝重,心顿时一点一点往下沉,众人心里也是凉了大半截。
良久,张太医才收回了手,终于开口道:“柳小少爷暂无性命之忧,可情况也颇为棘手。”忽顿,脸色一沉,道:“只是方才听王爷说柳小少爷忽然呕血,可老夫方才为他把脉却发现他脉搏虚浮,时急时缓,正是胸口有滞血不化的症兆,老夫敢断定柳小少爷方才突然呕血的情况并非第一次发生!”
南宫逸棣心头顿时一紧,微微掀了被褥,拉开殷红斑驳的前襟时手不由一抖。
果然,单薄的胸口赫然落有一紫红掌印。
一旁的秋岚突然上前,自柳焉袖内抽出了一团锦帕摊开在手中。“王爷……”秋岚惊声喊道,手指紧捂了嘴,眼眸瞬间漫起一片水光。
那方锦帕入目竟是怵目惊心的暗红。
“张太医,你看要怎么办?”南宫逸棣低沉问道,神色看来是出乎意料的冷静。
“当务之急是想法子让他胸口凝滞的血块化开,可是以柳小少爷目前的情形看来,用药太慢,只得兵行险招逼他吐出来,若是胸口的血块呕出来了,一切便好办了!”
“本王可运功助他逼出来……”南宫逸棣说道,却被一旁的张太医抬手制止了。
“万万不可!柳小少爷应该是胸口重伤后,强行压制本该吐出来的气血才致使血滞不散。他现下可以说是内腑重伤不轻,一点点的外力都禁受不得,运功逼迫只怕会更加加重他的伤势。况且运功过程中一但出了任何岔子,瘀血冲散不成反逼得气血倒行伤及心脉,那便是回天乏术!”张太医说道,见他神色焦急想要开口便又挥了手继续说道:“目前只有一个法子,老夫先施针让柳小少爷暂时清醒过来,不过他清醒的时间十分有限,王爷须得抓紧时间想法子逼他吐出胸口的瘀血来,必定一举成功!”
“逼他自个儿吐出来?”
“正是!”张太医点头回道,接过夏莲递过来的药匣子取出了数根银针,“人,一旦情到极致便会心血上涌,或怒极,或悲极。”言毕,挥手示意众人退下开始施针。
雪玉肌肤虽略显苍白,却仍旧遮掩不住那珍珠般的细腻润泽。微微低头,淡雅香气顿时飘入鼻中,探出了*轻轻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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