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定地看着帐顶,眸光穿透过流纹帐帷,眸底水色迷离,感知与意识相分离,榻上的人不见有半点反应。
见状,南宫逸棣心中怒气顿生,层层攀升,紧握成拳的双掌指节泛白。眼里怒气愤恨到疯狂,却比不上那深处那抹凌乱噬心的伤痛之色。
“好……好……好!柳焉,我对你的心你竟如此……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不会放你走,就算是让你恨我入骨也一样!”稍顿,又道:“你重伤在身就好生歇息,我明日有空了再来陪你!”语毕,拂袖离去。
蓦然一阵哐当劈啪地瓷器碎裂声,紧接着似是桌椅重物倒地的沉闷声响,随后又传来一声“哐当”门木碰撞巨响,一阵喧哗四起,片刻过后,碧落斋又归于一片寂静。
卷絮寒风透窗吹来,叮叮,细碎清脆,珠帘不止地相互击撞。
伸手抚上了胸口,秀眉微颦,清丽的眸子虚无迷茫。
胸口不知不觉抽痛了起来,揪着衣襟的手指愈发收紧,泛白。
“公子怎么了?是不是胸口疼的厉害?”一声女子惊呼声忽地响起。话音未落,女子已走到了榻旁,神色很是焦急。
转眸,定定地看着来人,好半会儿才看得清明,松开了手回道:“原来是秋岚啊!这么晚还守在这里么?我没事,倒是你早些回房歇息去,夜深寒气更重,莫要冻病了?”言毕,微微勾了一抹笑,可看在秋岚的眼里却是那般的牵强,使得她心里酸涩万分。
“公子这般关心秋岚,能侍候公子是秋岚的福气。秋岚只是上半夜候着,厚厚的狐裘穿在身上,暖和着呢!况且,王爷公子不传唤时,秋岚就躲在斋内侧间烤火,冻不着的!”秋岚不由地摇头笑道,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颦眉继续道:“公子,适才可是胸口疼得紧?”
柳焉摇头回道:“不是,我没事!秋岚,这儿没事需得唤你,你且先回房歇息去。”
“公子,秋岚一点也不困,方才王爷……”顿止,微垂下头咬了咬下唇,而后放下手里托盘,细心盛了一碗粥,抬头笑着说道:“这是厨房刚熬好的粥,虽掺了点补血益气的药材,可味道是一点也不苦,香甜滑口呢!”言语时起身端来了一碗粥。
柳焉看了一眼冒着热气的小米粥,眉顿时蹙起,别过了脸道:“我暂且不饿,还是留着明天饿时再用好了。”话没说完便闭了眼,装作歇息的样子。
见状,秋岚自是明白其中原因,笑了开口道:“公子一连三天没进食物,肚皮儿空空的,该是饿得慌才是,怎会一点都不觉得饿呢?况且这又不是药,一点儿也不苦,若是不信便先尝一口试试,看秋岚可有骗你。”
柳焉不搭话,执意不肯用膳,直到耳边响起了低低的抽泣声才睁开了眼看去。
秋岚端着碗正抹着眼泪,哭得好不伤心。
柳焉再度敛下眼眸,纤丽的眉紧紧颦起,片刻后又睁开了眼,伸手拿过了秋岚手里的碗慢慢喝完。
见此,秋岚才又眉开眼笑起来,一连盛了三碗,瞪大泪眼看着柳焉悉数喝完。
秋岚收拾了碗碟,新燃了一根熏香,又朝铜炉里添了数块炭薪,待柳焉稍作歇息后又侍候他重新躺下睡好,端了食盘正走到外室又折了回来,抿了抿嘴,犹豫着开了口道:“公子,秋岚心里有些话不吐不快,憋着着实难受……”又止,迟疑了片刻继续说道:“公子,方才王爷怒气冲冲地出了碧落斋,秋岚猜想多半与前日发生的事脱了不了干系。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王爷真心疼惜公子,那件事确是他不得已而为之的。这些天王爷是如何待公子的,大伙都看在眼里,不用说公子也是了然于心。适才王爷当真是动怒了,秋岚侍奉了他这么多年都不曾见他摔过一只碗,适才王爷把外屋的摆设都砸了个干净。”
“公子,秋岚这番话全是出自真心,并非有偏袒或劝说的意思,更不敢有责怪之心。公子,那事还请仔细斟酌斟酌,秋岚这便告退,公子也好生休息!”
雪絮濛濛,钩月淡悬。寒风吹起,珠玉清脆。幽幽的华间,殆尽龙涎幽吐青烟,未捻自断,游丝流转飘荡,未几,淡淡散去,隐入了寒冷冬夜里。
不得已,不得已,当真是错怪了他么?
水色的眸子迷茫了起来,那张疲惫的俊颜流露出悲痛万分的神情不断闪现眼前。
手不自主地再度抚上了胸口,焚烧般的炙痛早已消散,狠狠地,是一阵一阵的抽痛。
当真是错怪了他么?
那般尖酸难听的话定伤他不轻。
水眸微敛,长睫轻颤。
当真是错怪了他,当真是伤了他……
心口一阵阵不止地抽痛,连带呼吸也是生生泛疼。
伤了他,伤了他……
伤了他便伤了他!不是早已打算向他辞行断了他的心思么,适才伤了他不也正好遂了自个儿的愿么?
也好,伤了他便伤了他……
良久,双眸再度张开,清丽淡漠,已是凛然的坚决之色。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刺客,转机?(上)
雪止天晴,薄月悬空,淡茫映得一地银白微微耀眼。水榭一隅,数竿翠竹,雪欺霜压。竹畔,一株白梅树横斜伸出,欹曲枝头,白梅初绽,纤瓣压雪,如玉晶莹,清艳动人。
“公子,来了,来了……”幽静的院落里,一声略显稚气的少年喊声响起,萦回的长廊,一个少年正捧着一碗药汁与一碟糕点,眼睛紧紧盯着青花瓷碗,生怕洒出了丁点儿药汁。
“公子……快!趁药还没有凉赶快喝了,不然会闹肚子。”少年微喘着递过了药碗,鼻上泌出细密的汗,想是他一路小跑过来的。
闻言,倚栏而立的男子转过了身来。
呵!男子当真是生的清艳绝美至极,就算说他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
翠色秀眉宛若柳叶,滢滢瞳眸好似两泓秋水,幽幽深处却蕴有淡淡愁思,衬得那淡绯色的薄唇略显苍白病色。
瞥过眼前兀自腾着淡淡热气的浓黑药汁,秀眉一蹙,抿了抿*开口道:“早上不是才喝了两碗么?再说了,我没感觉哪儿不舒服,还是……”
“公子……”少年打断了他的话,微微走上前一步说道:“你也道那是早上喝过了药,早膳时秋岚姐姐端来的药是早上应该喝的,现下已近午时了又该喝药了。秋岚姐姐早上还再三叮嘱了小风要记得按时端药给公子喝的。姐姐不也早和公子讲好了么?难不成公子还想赖皮……”晨风垂首,一只手反复绞了绞袖口,“虽然公子是躺在床上好生休息了五日,可伤势才好了那么一点。本来秋岚姐姐只让公子在屋里休息,不许出来碧落斋的,还是小风帮公子说好话,拍着*打包票会好好照顾公子的,现下公子不肯喝药不是为难小风么?夏莲姐姐若是知道了还了得,不剥了小风的皮才怪,小风……”晨风嚅嗫说着,到最后语气露有几分埋怨与悔意了。
清艳的脸儿一阵红一阵白,红白交替上阵,抿了抿唇,柳焉还是伸手接过了药碗,紧蹙着眉慢慢饮尽,捏了一块糕点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咽下。
晨风忙接过了药碗,咧开了嘴笑道:“我就说嘛,像公子这般灵动的人物怎么会耍赖皮!”底气十足,一副毋庸置疑的神情。
“少贫嘴了,放眼天下,你这张小嘴是无人能敌。”柳焉笑道,又捏起一块糕点塞入了晨风那张咧得大大的嘴里。
细细地咀嚼着,晨风一脸极为享受的神情。
忽然,隔壁院落传来一阵喧哗声,而后是“叮、叮、叮”的刀剑交击声。
“发生了什么事?隔壁是什么地方?我不曾去过?”柳焉不由问道,侧耳一听,打斗声中夹了几声急切叫喊声,由于刀剑交击声太尖锐,对话听得不是很清楚,只隐隐听了“为何”“怎会”之类的问话。
“叫……叫……叫什么来着?这会儿怎么想不起来了呢?”晨风搔首说道,“叫……叫‘勤书楼’,对!就是‘勤书楼’,王爷的书房,平时是不许一般人*的。”
闻言,柳焉心头不由一紧,来不及多想,匆匆赶了过去。
“叮、叮、叮”的刀剑交击声愈发急促响亮,只见三名侍卫正围攻一名侍卫,刀光闪动,耀乱人眼。只那么一会儿,那名侍卫动作便滞缓了来,脸色苍白,章法也是凌乱无序,看来是招架不住了。
柳焉匆匆赶去那座两层阁楼,远远便见秋岚急急出了书房的门,瞧见他便怔了一瞬,眉眼弯弯轻声说道:“公子怎起了兴致到这来了,王爷正在书房里休息呢!”
“随处走走,方才听到了打斗声才到这看看,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柳焉说道,暗暗打量了秋岚一番。
“并不是多大的事,只是适才一名侍卫在书房偷窃时正好被王爷撞见了罢!”秋岚回道,微一侧首瞥了书房一眼。
“发现了奸细这等大事还不严重,秋岚,你实话相告,是不是王爷出事了?”柳焉不由问道,突然间感觉到胸口心跳如擂。自秋岚那一眼里,他分明看到一抹焦色闪过眼底,稍纵即逝,却不巧落在了他眼里。
“怎么会?王爷的功夫是如何了得,一般人想伤害王爷并非那般容易,公子多虑了。外面风大,公子还是回碧落斋休息好好养伤,估计这会儿午膳也该送去了。”秋岚道,语气微带有催促之意,神色也略微变得不自然,却偏偏装作一副轻松的样子。
“哼……”一声大吼突然传来,刀剑声戛然而止,柳焉秋岚二人齐回头。
只见一侍卫正反手击飞了那名侍卫的剑,“叮当”一声,长剑应声落地,侍卫踉跄着倒退了数步,就此时机,另两名侍卫闪身擒向那侍卫,却见那名侍卫神色忽地一僵,而后头一歪便直直倒地,一侍卫急急躬身一探鼻息,又探向了颈脉,摇了摇头道:“死了!”
一切发生的是如此的突然,秋岚惊怔地脸色苍白。
“秋岚,还不说实话!”蓦地,柳焉心头一阵骤跳,不由厉声问道。
秋岚顿时神色一僵,咬了咬唇,语带泣音回道:“王爷被那该死的恶贼所伤,他吩咐了秋岚不得将此事泄露出去,特别是不能告诉公子。秋岚正去碧落斋拿琊轩公子留下了的药,公子,秋岚这便去了。”语毕,顾不得福身便匆匆离去。
闻言,柳焉心口顿时一道一道地抽痛起来,视线扫过那正被抬走的侍卫一眼,猛然一惊。自尽不过几息之前的事,那人脸色便呈紫黑之色,定是吞服的药丸毒性极其迅猛。思索间疾步追了上去,捏开了那名侍卫的嘴,神色蓦然大变,惊道:“马上去请府中大夫来这,要快!”语音未落,人已匆匆掠向书房门口。
深吸了口气,柳焉伸手推开了阁门。
书房内是一片狼藉。
精美沉重的书架前,数本书籍散落一地。不远处,上好的碧玉砚台已碎裂成四块。窗下书案上,酒杯翻倒,案上积了一滩酒水。红木太师椅上,那人敛目倚坐着,苍白的*紧抿,呼吸略微粗重,淡柔的光线透过窗纸拂在他脸上于那睫下投下了淡淡阴影,更显得他容色十分倦乏。
柳焉放轻了步子走上了前,双眸紧锁了小憩中的人,并不见他有何异常之处,只是近处一看,才知那长睫下透着淡淡的黑影,想是他未曾好好睡过一觉。
黑瞳倏地睁开,目光凌厉犀利,在看清来人时又变得无比地惊怔,欣喜。
“你来了!”嗓音嘶哑,瞳中流露出绵绵柔情,言语时左手推开了面前凌乱的书籍,笨拙地整(。。)理好案上的几卷画轴。
“伤得可重?”柳焉开口问道,见他如此神情,胸口愈发生痛。
闻言,南宫逸棣一顿,而后开口道:“小伤而已,并无大碍。战场上,流血断骨都是常有的事,这点小伤实在算不得什么,倒是你胸口还疼不疼?怎不留在碧落斋多做休息,反是出来吹风?若是受寒诱发内伤可怎生是好?”言语时,眉尖紧拧,满目疼惜与担心。
一连五日,只要自个儿一进碧落斋,他便背对着自个儿佯装睡去,不肯睁眼看自个儿一眼,更遑论一同用膳。正是这样,自个儿也一连数日喝酒试图麻痹自个儿,以忘却那相思疼痛。
正文 第四十章 刺客,转机?(中)
柳焉没有搭话,径直绕过书案走到他身旁,伸手翻开了他右手衣袖。
一道长约寸许的伤口横在小臂上,皮肉狰狞裂开,血仍旧不止地往*,染得玄色衣袖一片深黑。
急急点了他臂上几道穴道,抬头却猛然发觉他方才还只是有点苍白的脸此刻已渐渐露出黑气。
“你中毒了?”柳焉不由惊声道,神色焦急万分。
闻言,南宫逸棣微一垂眸,动作僵滞迟缓地掩上衣袖回道:“是!”
初始,他未料到所中之毒毒性竟是如此强,只当是普通的毒镖罢了,点了几处穴道小憩,想着待侍从回来禀报再唤来张太医来处理伤势不迟,却不想意识逐渐淡薄,昏昏欲睡起来,忽觉有人近身欲运气防御时,这才惊觉四肢麻痹,才知那毒镖不容小觑。
“伤在哪里?快让我看看!”柳焉不由急道。
“焉,不要担心,普通暗镖而已,不会有事,况且我已让秋岚去取药了,那药是‘妙手神医’所赠,等服了药就没事了。”南宫逸棣安慰说道,声音粗重,额上泌着汗,青筋凸现,似正隐忍着莫大的痛楚。
柳焉伸手急速点了他的穴道,解开了他的衣襟。
呵!素色中衣,大块血渍已然发黑。
见此,柳焉敛了敛心神,解开了他全部衣衫。可任他心里早已有所准备,当亲眼看到他的伤势时也不由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一枚极细极薄的五角暗标深深没入肩肌里,露出的尖角部分还泛着诡异的深蓝光泽,伤口周围更是呈现出一片深紫黑色。
自毒镖的五角形状看来,此镖便是江湖中新起的却为正义之士最不耻的毒镖“五星连环刹”。五星连环刹,一发五枚,五环继发,每枚暗镖上淬有剧毒“绵劲”。中镖之人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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