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凰惊的一把扯回,脸有郁色:“哎,那店里的茅厕简陋,周围土墙更是脏兮兮的,我不小心蹭了些土灰上去,拍又拍不掉,只得用水擦洗了下……”夜凰口上这般说,心里却埋怨大意,该把衣摆扯好才是。
墨纪的手松了衣摆,招呼了一声张老三,立刻马车前行起来,而墨纪则伸手扯了夜凰的胳膊将她一把给拉到了身前。
“你……”夜凰惊的欲问,却见墨纪一脸专心之色的把簪子给她插到了发髻上,继而轻言:“我妹夫乃是太学祭酒,满腹经纶的名士,去得他府上,礼仪周正可马虎不得,所幸你这衣服乃重色不显,要不然还要去换过才成。”
夜凰哦的应了一声,就想退出他的怀里,墨纪却忽然“嗯”了一声,眼扫夜凰身下,夜凰急忙低头去看,便看到了一个纸团。
“这是什么……”墨纪作势去拿,夜凰立刻一把抓过:“没什么,我早上陪,陪轩儿画画的时候,画坏的,忘了扔!”她说着一把就把纸团从车窗外给扔了出去,丝毫不考虑这举动是毫无公德心的表现。
墨纪不在意的“哦”了一声,人彻底的放了夜凰退缩开来,自己扭头看向窗外。
夜凰瞧着他的背影,撇了下嘴,心说好险,却并不知那对着窗户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愠色。
很快车就到了经书胡同,待马车停下,墨纪先下了车,夜凰出来,习惯性的伸手让他抱扶,可他却只回手相扶,由着她疑惑的踩凳而下。
“墨二爷,墨二奶奶你们可来了,我家老爷夫人可一直念着呢!”迎门上的小厮嘴巴利索,将两人一迎进去,一位老管家就出来接了往里请,只那简单的点头相引,礼仪之态就毫无半点马虎,顿时与迎面的小厮那份热情不同,显出一份儒雅的气息来。
“二位请!”走过了一门,这位老管家就欠了身,顺着手指引的方向,夜凰就瞧见一位体态略显圆润的妇人站在那里,赭裙绿比甲,锦缎绣纹,陪着额上的红宝抹额,很有贵气。而她手边立着两个孩子,大小不同却有仆妇相牵,背后在随着几个丫头婆子的,倒颇有豪门之势。
“二表哥!”墨纪刚带着夜凰走近那妇人三米之距内,妇人便是福身启口,墨纪立刻作揖欠身:“表妹!”夜凰见状也只得福身随礼,心中却道:好好一家子亲,喊起来却带着‘表’,真破烦!
“这位就是二表嫂吧!”妇人说着走到夜凰面前,将她双手一拉,打量一番就冲墨纪笑言:“二表哥越发福气了,竟是娶了位娇滴滴的美人!”
墨纪浅笑,夜凰颔首做害羞状,那妇人一转身招呼两个孩子道:“都愣着做什么,过来行礼!”
“表舅,表舅娘!”小个的孩子毫不犹豫张口就叫,脆生生的童音听来琅琅,而另外一个看起来差不多十岁左右的孩子却不开口,而是把夜凰瞧了一遍后,扭了头:“娘,她还没小姨妈大呢……”
“闭嘴!”妇人的眼一瞪,透出一抹厉色,那小男孩立刻冲着夜凰欠身:“林儿见过表舅,表舅娘!”
夜凰悻悻的一笑,赶紧把手里的礼物摸了出来,一家送上一个项圈,那妇人一笑冲两人说到:“别站这里了,进去吧,我家老爷在厅里待客,等下就过来。”
说着她引了墨纪和夜凰进了二门,一挥手的,那些仆妇丫鬟就散了各自忙活,连带着两个孩子也被各自的仆妇拉着去了,一下正中的道上就剩下她们三个,待一入了厅堂内,立刻那妇人标准的笑容就充满了歉意,动手一边拉上一人的手:“二哥二嫂,你们可见谅啊,昨个我就该过去的,可我家……”
“丽娘,说这些作甚,都是兄妹的,不碍事!再者,这个时候也是各府学最忙的时候,妹夫他只怕也抽不开身!”墨纪说着冲丽娘一笑,两人相近的眉眼里透着一份兄妹之情。
“二哥不怪我就好,甄家的规矩重,那些来的人又带着家眷,我只得留此招呼。”丽娘说着松了手去了边上,亲自举壶沏茶,墨纪便拉着夜凰一边坐了,两人接了茶后,也就浑在一起一会说这府学,一会说着见闻的,东拉西扯起来。
夜凰虽然在京城待的日子不算久,但好歹还是清楚官制,所以这太学祭酒她是知道的。太学就相当于古代的大学,而这个祭酒说是校长还欠了点,其实就类似于教育部部长,管着全国各地的教育事业。
她此刻端着茶做浅笑状,心里却在思量:会不会这抹关系也是梁国公给算好的?太学祭酒啊,太学都是贵族子弟才能读书的地儿,偶有奇才也要他亲点才得入学,全国上下的官吏补给,他可也插着一手啊……
“夜凰!”墨纪略重的一声唤惊了夜凰,她挑眉看向墨纪,墨纪眼里带着一丝不悦地对她说到:“想什么呢?竟不答话!丽娘在问你,可习惯这里?”
夜凰立刻冲丽娘一笑:“初来乍到的,哪里说什么习惯啊,尚在熟悉中。”
“表嫂离家尚远,这江安又不似京城繁华,你若在府里无聊,到可常来我这里坐坐。”丽娘笑吟吟地才说罢,门口就传来婆子的招呼声,说着老爷过来了,当下丽娘起身,墨纪也赶紧的和夜凰起身。
“墨兄!”
“甄兄!”
两下的招呼一出,夜凰直接就愣在那里,随即扫看了下来人,顿觉无语。
按道理,这称呼要不以丽娘来论,称呼表哥之类,要不就以他们的年纪而论,称呼兄弟之类,可来的这位,两鬓已经花白,面有老色,夜凰就此一照面的估算,也敢肯定他至少是有五十岁了,如此墨纪喊声妹夫,岂不别扭,而他若喊他们表哥表嫂的只能是更加尴尬。
两人十分客气的一摆,墨纪转身介绍夜凰:“这是内人,夜凰,付氏。”
这位甄家妹夫显然没料到墨纪会娶个这么年轻的丫头做续,当即一愣,但不管多岁数的都只会比他小,故而也只是一愣,便冲夜凰点头表礼,轻唤了一声:“表嫂。”
夜凰那个别扭啊,一下就觉得自己成了七八十的老太太,当即讪笑:“都是自家人也别这么拘谨了,我年纪轻,为这方便还是唤我付氏好了。”
这位花白老爷子一顿,继而笑言:“那东山就却之不恭了!”
当下墨纪上前笑说了两句,两人竟说起府学政事来,丽娘不动声色的拉了夜凰的袖子一下,两人便自觉的不言不语的退了出去把厅堂留给他们两个。
“我家老爷年纪大了些,让你难堪了。”丽娘笑着冲夜凰轻言,夜凰赶紧摆手:“没有,没有,长夫少妻,不足为奇不是?”她说的是实在话,在这古代,男子二十成人娶妻,女子十五及笄出嫁,本就差着岁数,而男权时代,大多是夫君年长十岁二十岁,实在没什么稀奇。
丽娘浅笑,拉了夜凰的手:“嫂子倒是个明白人!其实嫁时,我也恼过,为何要嫁一近不惑之人,岁长入父。可等嫁了,才知长者知心,最是体贴疼人,比那些毛头小伙子不知好了几倍!如今你嫁给我二哥,年岁也是差着不小,但你大可放心,我二哥最是个知心体贴的人,不会慢怠了你。”
丽娘这番体己话直言而出,令夜凰略有诧异,毕竟两人尚不熟,但丽娘的浅笑,言语的真诚,倒也让夜凰感受到一种家人的亲近,当即笑着点点头:“这个我知道,若然连疼人都不会,那也枉他年近而立了!”
丽娘闻言呵呵一笑,拉着她往内里去:“走吧,和我一起去饭厅,稍时,我们一起吃顿便饭。对了,甄家乃历代名门,规矩虽大,礼仪也繁,但只在人前,你莫觉得我们见面矫情,这也是为了全个名,只要入了二门到了内里,一家人该如何就如何,不必拘着自己!”
夜凰瞧着丽娘笑着应了一声,便和这个直爽的丽娘一起去了饭厅。
……
一场家宴后,四人又围在一处说了些闲话,墨纪便表示还有约带着夜凰起身告辞,待到出了门府就要上车时,墨纪却给那小厮递过去一个油纸包:“我刚才大意了,把这个给你家夫人。”
小厮答应着接了,墨纪便扶了夜凰上车,待入了车厢马车跑起来时,夜凰才问到:“你刚给的是什么啊?”
“没什么。”墨纪看了夜凰一眼没再说话,而是人斜靠在车厢上闭上了眼睛。
夜凰瞧见墨纪忽然一副冷面不屑搭理的样子便冲墨纪撇了嘴,心里嘟囔起来:嘁,这就叫最是体贴疼人?我呸!
两人匆匆回了墨府,一进府,杜管家就告知墨纪,太太与赵家太太一起出去了,他只嗯了一声就带夜凰过了二门。走过太太的院落往自己院落回时,夜凰感觉出墨纪浑身透着一股子乌云气息,便自觉的保持距离,于是路过轩哥儿的院落时,她赶紧出言表态:“那个,夫君啊,我,我想去陪陪轩哥儿。”
墨纪立刻顿住了脚步,他回头看了夜凰一眼,刚点了下头,院内却忽然传来了琴音,于是夜凰看到墨纪僵了一下,继而却一把扯上了她的手:“他不用你陪!”说完也不管夜凰的意思,扯着她就大步流星的往自己的院落回。
琴音铮铮里,夜凰有些踉跄的跟着他疾走,心里却愈发的起疑:这人抽什么风呢?
入了自己的院落,墨纪也没松手,直直把夜凰拉进了房中后,却猛然一甩夜凰的胳膊:“你在屋里歇会吧,我还有事要去趟署办,稍晚些,我会来接你去寒江家里,哦,对了,你可以睡一会!”说着他像是做了决定一样把有些茫然的夜凰直接连推带搡的给推到了床边,而后一按,看了夜凰一眼就转身往外走了。
“喂……”夜凰不解的伸手招呼,墨纪却充耳不闻的迈步出屋,甚至门都是“啪”的一声给摔上的。
这人……
夜凰眨巴眨巴眼,冲着空气呸了一下:抽风嗦?神经病!
无声的骂了一句,她跳了起来,匆匆去了妆台前脱了那层纱制的罩衣,动手甩到一边,伸手整(。3uww。)理衣服,忽而脑中一闪,她便是一惊跑回了床上,开始翻那几个角柜。
“诶?怎么没了?”夜凰不信的把几套衣服捞起来,确认箱子里没有的时候,她急忙的又跑向一旁的衣柜,把里面的衣服开始往外扒拉,拆开一包又一包的找寻了起来。
“完了,完了,要是丢了可就糟糕了!”夜凰急得伸手抓了两把头发,口里嘟囔起来:“那亵衣明明和我原来那身喜服在一起啊,怎么现在,都不见了呢?”她急得的在屋子里转圈,忽而想起早先她这屋子是被收拾过的,当下也不管那堆衣服了,拍了下脑门就往外冲。
结果刚把门拉开,就感觉到眼角处晃了一下,本能的站住往那边扫了一下,就看到西边的院墙处天空湛蓝,白云弥散被阳光照拂如金瀑蜿蜒。
夜凰的眼一转,扫看了下院里,眼前四处静静地,她咬了下唇,迈步往西边的院墙走去。
伸手抚摸上墙壁,她有些犹豫,但一想到今日收到那纸条,其后又遇见那么一个人,外加两个杀手般的人,她便觉得有些事,若不问清楚可不成,于是,她咬着唇,在墙壁上拍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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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六章 换个姿势再来一次!
夜凰静静地立在墙边,她相信蓝飒就在墙的另一边,因为刚才那眼角余光所察已经告诉她,那是蓝飒。可是这两下轻拍后,却没任何动静,夜凰一时有些意外,一边猜想着是不是自己拍的太轻,一边又想着是不是蓝飒已经走了。
复咬唇,在再拍墙,她用力了许多,声音在静谧的院落内大而响亮,她似乎是一个练掌的人那样双掌拍在墙上。
可是一只鸟儿飞起,斜斜的直入天空湛蓝,依旧还是无人相应。
诶?
夜凰诧异的收了手搓了搓:难道人真走了?又或者,是我眼花?
她歪着脑袋咬唇而思,结果眼扫到了相对的那房间,好像有道目光从她颜面闪过,让她产生一种被窥探的感觉。
嘶!心中一惊,她下意识的就直了身,眼盯着那房间,立刻判定出来,那是书房!
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夜凰对于直觉向来都是遵循其感应和判定的,因为很多很多时候,她的出路,她的生死都和直觉的判定有关,久而久之,这种敏锐成了她的一种本能。
现在她感觉到了那种窥探,于是下一秒她并不是怀疑自己的感官,反而立刻猜想会是谁,于是不自觉的脑海里闪过墨纪那抽风的举动,那张黑脸,她立刻猜想到这个窥探之人会不会是墨纪,因为他好巧不巧的,这个时候去署办!
有了这个认定,大脑皮层似乎更活跃了,连带那眼神,那表情都在眼前掠过,甚至,那个纸团……
纸团!夜凰的呼吸再一紧,立刻心口急跳,她感觉到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陷阱中,而猎户就在陷阱外盯着她!
那个纸团,他一定看到了!怎么办?我又来拍墙,那不是……
夜凰退后了一步,身子立刻贴到了墙上,那背后硬硬而冰冰的感觉,却瞬间让她产生了熟悉感,不自觉的,她反而冷静了下来,继而她活动了下脖子,又活动了下脚踝,往前两步,手抱了后脑勺,开始左转两下,右转两下,俨然就是热身运动了。
她保持一份随性的表情,但内心却是忐忑,当她开始下腰的时候,她感觉到那种被窥探感是清晰无比的,如同羔羊。
于是,她直身后,将人立在墙壁前分了个马步,继而干脆的出掌拍墙,顿时一片啪啪声响起。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换个姿势,再来一次!”夜凰口里喊着不大的号子,人随之换了个方向,一样做着拍掌的动作,从西到北再到东,她面对着书房,坦然的做出掌状,眼却扫向那些窗棂之处。
看不清内里,因为此刻太阳的光芒虽已照东,却因为还未全然西下而不能照全,那树荫之绿遮盖着书房的窗棂,她即便用心去扫,也未能感觉到目光的对接。
镇定的转身向南,再做一遍动作,人却已经开始思想下一步改如何做,当她转身再冲西边墙壁时,脸上却浮现了坏笑。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全身发热,打完收工!”她喊着号子收掌直身,一转身就开始小跑起来。她围着院子跑,一副锻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