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纪听的蹙眉,人却跟着点头:“有,有……”
“哎,这就是了”老头说着伸手拍了下墨纪的肩头:“老夫说她有陈屙,指的就是这个,她小时一定受过伤,而且是……摔到过脑袋你想啊,我们不小心撞一下摔一下还有淤青呢,何况脑袋呢?我说的陈屙便是那淤血在脑,使得她而然出现呓语幻象,若这淤血不散,总有一天会蒙了她的心窍,倒是可就……”老头说着叹了口气,一脸的悲色,墨纪却睁大了眼:“你的意思是她,她会失心疯不成?”
老头点了点头,一脸同情之色,等于就是默认,屏风后的夜凰却气的叉了腰:淤血在脑,你还真会说啊什么呓语,什么一个人的时候笑或者哭,这就是病,姑娘我没事偷着乐也叫病?这谁没点幻象了?
“客官?客官”许是墨纪久久不语,那老头出声轻唤,墨纪一回神过来就抓了老头的肩膀:“先生请救救她”
老头立刻点头:“救是一定要救的,不然老夫何必悬壶济世呢?只是夫人伤在脑,这用药嘛……”
墨纪立刻言语到:“你只管开方就是”
“开方不难,关键是有几味药要的细,我担心凑不齐啊,这样我叫药僮先查查看”老头说着当下就唤了学徒的名字,夜凰不敢留在屏风后,赶紧回了床榻上躺好,但心里却已经叫骂起来:竟遇上一个骗人钱财的庸医,墨纪啊墨纪,你也有做冤大头的这天很快药僮的声音传来说这几味药就剩一点,甚至还说这一味药已经没了。当下老头做苦恼状问着墨纪要不要抓了药,墨纪一听都要没了,自是点了头,此刻他可没心情顾那价钱几何。
老头应着开方抓药去了,墨纪则回到了屏风后,他看着那塌上昏睡的夜凰,忍不住上前蹲在榻前将她细看,最后更抓了她的手在掌心摩挲:“你不会有事的,不会”
夜凰本欲装下去,听闻此句却觉得自己这样有些过了,正欲来个慢慢睁眼的醒过来呢,那老头却已经进了来说到:“客官啊,现在只有一副药的料了,今日里你先给她煎服了再说,晚些的时候你再来一趟好了,我给你多抓几副,让她喝了调一调……不过我提醒你,这种病最好不要让她本人知道,以免内心郁结,反生麻烦,就说这是调理身子的药就成,等她喝段日子了,你再带她来瞧看吧”
“哦,好”墨纪起身点头,那老头往外走,药僮则上前说到:“这位客官,这一副,还有晚上您来取的三副药,以及我家先生的诊费,共计是五两银子”
“五两?”墨纪愣了一下,手入袖袋拿了一小块碎银出来:“实在不巧,我出门的时候只带了这二两碎银,不如,我先取这一副,少晚些我再来取另外三副时,把剩下的钱银补上可成?”
那药僮说了句稍等跑出去了趟,很快拿着一包药走了进来:“先生说可以,您就先拿这一副吧,不过我多嘴提醒您一句,这救人可要时机的,拖不的,您还是早点把药给她备好才是,免得断了药可不好”
墨纪点了头,回头看了眼夜凰:“可是她为何到现在还不醒?”
药僮一愣继而说到:“先生说尊夫人体弱,他不好下针,还是等她自醒好一些”
墨纪眨眨眼:“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带夫人回去,稍时便来取药……”
“好啊”药僮说着让了开来,当下墨纪把夜凰给抱了起来出门放到马车上,继而又折回去拿药,夜凰趁机坐了起来从车窗处小心的瞧了一眼那医馆,见不少人出入,她便立刻躺下了。
墨纪一回来,马车便往回走,夜凰寻思着自己还是睁眼的好,免得墨纪把这些话说会给谭氏知道,那她的日子只怕会被很不待见的,可墨纪却此时冲车夫高声吩咐:“从左边进街,直接去署办吧”
“二爷,这不回府上吗?”
“先不急”墨纪说着伸手在夜凰的额头上试了一下:“还是等二奶奶醒过来再说吧对了,二奶奶中暑昏倒的事,不许对人提起,可知?”
“是,二爷”
夜凰听到墨纪要带她去署办而非墨府,心中倒有些诧异,一时不解,也就只好继续装昏。
马车到了署办,墨纪便抱着夜凰进了堂,车把式则拎着药要去烧水煎药。
“别急”墨纪招呼了一声:“你把药先放下,快去把李郎中请来”
车把式答应着照做,人匆匆出去,墨纪则把夜凰放在了内堂的塌上,这就动手打了水来,用帕子给她沾着水擦拭。
夜凰觉得再这么昏下去,可就太过了,这便要睁眼啊,哪知道此时堂外却有人急急地冲了来:“大人,您去哪儿了啊小的找您半天……诶,怎么墨夫人……”
“无事,她,她只是中了暑,你找我有什么事先放一放,回头在说好吗?”
“大人哦,别的事能等这个事可不能在等了,京里来了位公公急着要见您,都在前厅喝了两盏茶了”
“什么?”墨纪闻言瞧看了下夜凰,只得丢了帕子:“走,我先和你过去”
“大人,要不要小得给您取官服?”
“来的公公姓什么?”
“张”
“那就不用了,走”说话间,墨纪拉着那个文书就急急的出了堂。
夜凰眯缝着眼,瞧着两人的身影从窗户上急速消失后,这才出了一口气的坐了起来。
京里来的公公,还是姓张的公公,这墨纪便服相见,看来,他们要不就是私交很好,要不就是关系从密……夜凰转了转眼珠子:公公来找他,能做什么呢?
她想着眼扫到了桌案边放下的那包药,便立刻起身到了跟前,左右看了下,便把那纸包给拆开来:哼,竟然说姑娘我要失心疯死骗子我倒要看看你给我下了什么药药包被拆开,各种草木渣叶的混在一起,夜凰便动手在里面翻了翻。
她学的是法医,不是中医,所以谈不上精通,但学医的课程里是有点中医教程的,而且法医里应对一些毒物检验,也会对一些有毒的草物做深入了解,所以夜凰多少还认得一些。
“连翘、大黄、黄连、石决明、雄黄、赭石、金银花、甘草、葛根、玄参、栀子、麦冬、黄芩、板蓝根、地黄、蒲公英、牛黄、珍珠、朱砂、冰片……”夜凰识得一种便念叨一种,待数过了这些倒也觉得那医生还算没乱开,至少都是些醒脑安神并能化淤的药物,正打算就这么包回去等着喝算了,却忽而发现一节根状物,当下便纳闷的拿了起来:“我又不用祛风除湿的给我放乌头做什么?”她刚嘀咕完这句就睁大了眼,因为她发现手里的这块乌头跟本就是一个没有熟加工的生草乌乌头这东西是中草药没错,但毒性也极高,分外川乌和草乌两种,而除了川乌,国家可是把其他几种野生的乌头一律叫做草乌的。
夜凰可是学过,她清楚的知道历代本草均言附子有毒,乌头大毒,草乌比川乌毒性更烈,所以乌头类的药物不但严格的控制用量用法,更因为它自身内部的几种分类,而特别小心对待。
如果是用以祛风止痛,草乌必须切片炒熟,或竟其他制熟才可使用,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这包药里竟然有一节生草乌“附子三十到六十克,雪上一支蒿零点五到两克,生川乌三到五克,生草乌三到四克,就能致中毒死亡……”她喃喃地背诵出《法医毒理学》里标明的中毒致死量,心却骤然加快了些许,因为此刻她面对这么大一截生草乌,已经感觉到有人如同持匕放在她的颈子上“吞服生乌头颗粒块根或经熬煮的药汁,入腹为半小时左右的发作期……”夜凰口中念着,把此物放会了药包内,此刻她才明白过来,自己遇上的并非庸医,而是有人要趁此要了她的命将药包包好,她咬着唇坐在条案边,她在思量应对之策,却于无意见扫到了他案头上的公文,有熟悉的字体令她注目,继而便伸手抽了出来。
刚劲的字体与之前她看过的纸条上的字体一样,挺拔有力,她扫了下此文书便见是关于漕运输送编队的一个提案,就急急地去翻落款,当看到“蓝飒执笔”时,她的心抽了一下,人便眼泪在眼眶处转悠了。
竟然真的是,是他的笔迹……他,他真的对我说,对我说“对不起”……他,他不见我,他不见我……他,他说了“对不起”……
她的泪落了下来,人却忿忿地把文书拍在了桌子上:“蓝飒,你,你连与我面对面相言的尊严都不留给我吗?”她口中咕哝着开始抽泣,但却没哭几下,堂口就有了动静,似有来者,她只得急急的抹了眼泪往床榻上去,可脸上湿漉漉的,她怎好平躺,只得背了身向外,努力的去压制自己的抽噎。
“倒也不是说不信他,只是那是一家新店,我还不相熟,这药物的东西总还是要看看才好放心不是”墨纪的声音传了进来,继而是李郎中的声音:“我知大人的意思,但药行医馆的也有行当里的规矩,同行内不得相评,故而我只能给您翻翻,若没什么,我也不言就是,您多体谅”
“好说,我就是求个安心”墨纪说着将人引到案边,瞧看到塌上的夜凰已经背了身,便知她是醒了,可见她这般,又思量着她是不是不想如此见人,当下,便快步上前把那包药给拿了:“那个,李郎中,咱们廊里去吧”
李郎中见妇人背影在塌,也知不变,点了头的就跟了出去。
两人到了廊下,墨纪把药递交了过去,自己就回头从口子上往里瞧,而夜凰呢,却并未起来或是什么动作,这让墨纪眨眨眼后,就去看李郎中验药了。
他倒回来的快,也不知那个公公是找他什么事……还有那药里有生草乌,也不知道李郎中看见会成何情……哎,若墨纪知道有人要害我,不知他会怎么想我是不是就装傻下午,让他去从那家医馆里去查?
她乱糟糟的想着,一时也无头绪,而廊下李郎中翻着草药冲墨纪言语到:“这是一副醒脑安神的药,没太大的出入,诶?这,这”他看到了那节生草乌,惊讶的拿了起来。
墨纪见状忙问:“怎么?这东西有什么不对?”
李郎中看着墨纪言到:“大人啊,这,这是生乌头啊”
“生乌头?”墨纪蹙了眉:“这东西不该出现在这幅药里吗?”
李郎中为难似的顿了顿,而后拉低了墨纪咬耳于他相言,那墨纪的脸便一点一点的沉下来,最后全然成了怒色:“若是骗钱治庸也就罢了,竟然这等浑浊的把毒物置于药中,若非我一时疑他而没煎药,那岂不是要……来人”
墨纪一声招呼,有门子应声到前来:“大人”
“在这里伺候好夫人,我去下隔壁衙门,马上回来”墨纪说着抓了那包药拉着李郎中就冲了出去。
夜凰听到墨纪这般言语就闭上了眼,此刻她已经没有时间去伤心她的情变,更没功夫去抱怨蓝飒怎能如此对她,她需要面对的就是墨纪的疑问,为什么有人会在药里下毒以害她怎么办?我难道要说出来吗?不,不能的,他是皇上的心腹,更是帝师的关门弟子,他那么重视权利,那么一个会为了自己的前途而隐忍盘算的人,若让他知道我的身份,那我不是自寻死路了吗?他定然会把我的行踪告诉皇上的,弄不好哪天就在我的饮食里下毒……
夜凰越想越乱,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前途没有保证,最后干脆坐了起来开始掐手指:我,我要不要跑路呢?哎,这个时候我若出去,只怕那些杀手会更盯着我,我若无人相护,只怕……
她烦躁的捶了下床榻,却忽然想到了蓝飒,尽管心头极为不舒服,但理智却让她做出了冷静分析:对的,我可以找他,至少我爹是请他护我的,就算我们不能在一起,但他总要护我,我可以告诉他这件事的,要不就是让他去处理,不成了,就让他先带我离开这里再说就算我们不能在一起,但我也不能就这么干等着让墨纪把我给送到皇上手里去想到这里,她翻身下床,她想要去找蓝飒,走了两步忽然想起蓝飒就是住在署办内的,便急忙的出堂。
“夫人,您……”门子上前招呼,夜凰冲他摆了手:“我在这里转转诶,后面的院落要怎么去?”
门子见问,便主动上前指引,夜凰随着而去,待到了院口时,她伸手扶了下额:“这天真热,去给我寻把扇子来”
门子应声立刻便去,夜凰则迅速的进了院落内,将几个房间看了看,就冲去了蓝飒的房间,毕竟她是倒过这院里的,自是见过他住哪一间的。
“蓝飒,蓝飒”她轻唤着拍门,却无响应,情急下一把推开,屋内并无人。
“难道他们还没回来?”她诧异的进了房,瞧见床头摆放着叠的整齐的衣服以及一束剑穗,便觉得自己留在这里不合适,就欲出屋,可走到门口,却又觉得不把信息给他不合适,便在门口纠结着自己要怎样留信于他知。
“到底要怎办?”她想不出好的办法可以隐秘的留言,忿忿地将门前的花草轻踢,更折了一节小枝乱扔,可小枝一出去,一片苍蝇嗡嗡的飞了起来,把夜凰惊了一下,就本能的往那飞蝇处瞧看,结果看见屋檐下一个木盆倒在那里。
奇 怪{炫;书;网,不过一个木盆罢了,怎得那些苍蝇?难道那木盆是用来洗鱼腥的不成?
她无心的想着,此时门子却送了扇子进来,正好瞧见夜凰站在这房门前看那个木桶,便凑上去言语:“墨夫人,这是您要的扇子”
“哦,好”
“墨夫人,您在这里瞧那木桶做什么啊?”门子终究好奇,多嘴问了一句,夜凰也不在意也就答道:“没什么,不过是走过来时看到一片蝇虫飞起,还道这里乃鱼腥肉市呢便盯着那木桶瞧,猜这是从哪家鱼铺给偷来的呢”
门子一听笑了下,伸手捞起了那盆子看底,的确是署办里的东西,他又给放下了,而此时墨纪急冲冲的跑了进来,一瞧到夜凰在此,顿时垮了肩,可瞧到他们两个在看一个木盆,便好奇的走了过来:“一个木盆也值得你们如此关注?”
夜凰一见墨纪,赶紧堆笑站好,端是一副心虚样,那门子却拎着木盆说到:“大人,墨夫人说瞧见这木盆处围着蝇虫,便道咱们这木盆是从哪个鱼铺上偷来的,小的才给墨夫人看了眼刻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