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方地受了小素的礼,就没再看她了。
沙老爷也笑着寒暄,说了些感谢的话。
王翦和老夫人已经在侧厅设了筵席等着他们。
沙老爷虽然在礼牒上没有言明,但大家都心照不宣,今日来的主要目的,除了来感谢拜访外,就是谈小素的事情。
昨日上朝,皇帝已经特别问过王贲了,问王离不是有失而复得的夫人吗?那和博士邱氏又是咋回事?王贲当然只能据实回答,说王离失而复得的夫人就是小素,就是博士邱氏。皇帝这才恍然大悟,笑着说,那甚好,甚好,希望二人能早日重聚。
有了皇帝的过问,这件事就变得十分迫切了。王翦王贲向来也是处事果断思维缜密的人,所以希望这事能尽快解决,这样也可打消皇帝的顾虑,将退亲风波早日平息……
沙老爷若是如大家希望的那样能主动将小素送还给王离,那就最好,如若不然,王贲也准备就算威逼利诱,也要让沙老爷松口的……
此番招待沙老爷,酒菜都是最好的,即使不比宫廷国宴,也差不到哪里。
宾主在琴瑟婉转舒缓的乐音下畅饮寒暄,待酒过三巡,菜也用的差不多了,沙老爷再次举盏向上座的王翦和对面的王贲王离“在下此次前来,主要是来感谢各位将军大人,在下还带了一个谢礼,希望能合大人们的心意。”
他这话一出,王翦立马挥袖退下了乐工。偌大的厅里立时安静下来,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沙老爷身上。
王离更是屏住了呼吸,竖起了耳朵,生怕漏掉了一个字……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沙老爷,眼中满是期待,心跳却是加快了频率。
小素不自觉地垂下了头,虽然昨日沙老爷已经提前告知了,但她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小手在放在膝上,已经攥成了拳头,手心也是湿漉漉的……
“先饮了这盏罢!”沙老爷猛地仰脖饮下这盏酒,而后垂下头长吁了一口气。放下酒盏后他才又抬起头,脸上已是风轻云淡,他微微扬起嘴角缓缓地说:
“在下想物归原主。”
他又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小素“楚儿并不是她生的,她也从未依从过我,我也从未近她的身。这点小将军应该比谁都清楚吧。”
他又看向王离,王离抿住唇忍着笑,露出欠扁的表情。他虽未点头称是,但任何人都可以从他的表情上得出答案。
王翦和王贲这才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为啥王离一再说小素对他‘一如既往忠贞不二’了,先前对这门亲事还存在的勉强和无奈已经荡然无存,现在已是十分期待了,对小素也多了一分敬重。他们明白,一个女人这样的坚持该有多么不易……
茗珠听了也有些动容,这段日子王贲依旧对她不理不睬,让她觉着很是泄气,看不到希望,但听到小素坚持了五年,让她又重新打起了精神……
只有老夫人还有些狐疑,但她看到王离强忍着笑意的幸福表情,只得叹了口气。
沙老爷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其实我在她身上花了不少心思,她却始终无法将她的夫君忘怀,为他守身如玉……虽然她对我很残忍,然,她真的是个难得一遇的好女人,现在我就完璧归赵,将交还给小将军。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希望你能信守诺言,好好对她娶她做正夫人。”
王离深深地凝视了一眼快把头垂到胸前的小素,他举起酒盏,激动得说话都说不利索了:“大哥——大哥,谢谢。谢谢大哥!这是我这辈子收到的最好,最珍贵的礼物了。大哥的恩德,小弟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大哥了。请大哥放心,我定会好好她的。大哥,容小弟敬你。”
二人又喝了一盏。
小素的脸上早已浮上两朵云霞,心里也溢满了暖暖融融的湿气,她没想到沙老爷会做得这么彻底,她知道让老爷说出这样的话来有多么不容易……感受到他最后的爱意,心里的怨恨也烟消云散,无影无踪……
王翦和王贲也表达了对沙老爷的感谢,王贲更是送上事先准备的丰厚回礼。
看着满箱的珠宝和玉器,沙老爷淡淡地一笑:“虽然在下是商人,但是这次也想做个亏本的买卖。这次在下不打算收回什么。三日后就来接人吧。”
沙老爷深吸了一口气,又举起了酒盏,这次他还站了起来:“时候也不早了,在下最后敬各位一盏。在下准备将咸阳城里的房产和铺子全都卖掉,多半不会再来咸阳了,以后怕是很难再和各位相见了。以往被小将军多次搭救,这里就不再说感谢的话了。”
听了沙老爷的话,大家都沉默不语,心里都有些沉重。但他们还是很感谢沙老爷的决定。这样免得大家尴尬,对小素的影响也能到最小了。
倒是小素有些意外,她方才已经跟着沙老爷站起来,闻言一怔,看着他很是不解。
这咸阳自从嬴政将成千上万的商户从各地迁来以后,已经成了最繁华的地方了,这是商家必争之地,不然那丞相之子哪会用千两黄金强夺。
而红映雪在咸阳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了,这里王宫又多,贵妇也最多,生意比哪个地方都好得多。这点她最是了解。
而沙老爷常年在各地奔波,遇到的挫折危险何止一次两次。看来,沙老爷这次所受的打击确实不小,是因为辛蔚夫人死了,是因为被牢狱之灾给吓住了,还是——为了她……
想到若是楚儿回到蓟城,她就再也见不到了,心里又开始难受起来……
回来的路上,在马车里,小素终于可以问到这个问题了。
沙老爷笑了笑,扭过脸反问小素:“难道你想楚儿天天来武侯府看你?而且这里有太多不好的回忆了,你就忘了过去的五年吧,这样才能安心安逸地过以后的日子啊……”末了他又笑了笑“其实我是怕你总是跑回来,那样我又想抓着你不放了……”
“又是为了我,这样叫我如何受得起,我不回头就是,只要能常常听到楚儿的消息就好。老爷还请三思啊。”小素的声音已有些哽咽。
“也不单是为了你啊,也为了老爷我自己,为了楚儿。我对你还是有些了解的,不这样如何等断得掉。这事老爷我已经决定了,你就不用再说了。余下这两日将账目都(炫书:。。)整 理好,交给管家。你就安心的走吧。”
第三卷 沧海桑田 第三十四章 一笔勾销
第三十四章 一笔勾销
夜里,漆黑一片,雨势渐趋急密,树丛黛绿的叶片被急管繁弦般的水珠敲打着,沉闷的“沙沙”声仿佛无休无止地充斥着整个天地。
武侯府的侧厅里还是灯火通明,武侯府的主子们悉数在场,他们刚刚确定了三天后的宾客名单,决定此次要低调地筹办喜宴,不再请那么多朝中的官员,以免落人口实,若是经常性地大摆筵席确有拉拢公卿结党营私之嫌。
再则,王离之前地退亲又闹得沸沸扬扬,若是此刻再大操大办,那御史大夫冯家的脸面愈发挂不住了。
最后,王贲还补充了一个重要的原因:昨晚皇帝在寝宫里歇息时,竟有刺客闯进来,皇帝陛下险些遇刺,幸而伺寝的夫人为大王挡了一刀。后来刺客也被捉住了,竟然是个女的,也是齐国人,估计和先前的那两个刺客是一伙的。如今那夫人还不知道醒来没有,皇帝陛下也受了很大的惊吓,正是震怒当中。此时是万万不可大办喜宴……
王贲话音未落,茗珠就急急追问“父王是否无恙?可有受伤?”
看到茗珠急切地目光,王贲也不好继续无视她,他淡淡地回道:“今晨在朝堂上看到皇帝还好,就是很愤怒,说要追查这刺客是如何混入宫里的。”
听到王贲这么说,茗珠大大地松了口气,但是王翦的心却提了起来,老夫人也同样担忧,她的眉头都拧到了一起“这事会不会牵连到管理宫门的卫尉陶家啊?此番陶家若是出了事,那秀儿可咋办啊?!”
老夫人此话一出,气氛俱都沉闷起来。
“兴许是那女的装成宫女混进来了呢?未必会追究陶卫尉的责任吧”王离的话没起到啥安慰的作用,大家的心还是悬着的,王贲更是狠狠地瞪了茗珠一眼……
茗珠自觉理亏,但是又有些不服气,她对老夫人说:“阿姑,明儿儿媳想去宫里看看父王,顺便问问这事。”
“不可!”还不待老夫人回答,王翦立时提出异议:“不可谈及此事,你可以去看望大王,但切不可和大王谈及此事。”
“是,儿媳明白了。明日只说听到父王遇刺,前来探望。不会说别的。”茗珠了然于心,明白王翦的意思是若是问多了,问得具体了,父王会起疑心。
王贲听了又重重地‘哼’一声,嘴唇动了动,但终是忍下了,没有出声。
这时,在门口守卫的伺卫进来传报,说陈天求见,说是有小姐的消息了。
“快让他进来。”
陈天是王贲手下的一个伺卫头领,这段时间负责打探燕如的消息。经过这些天的努力,他终于打探到了燕如小姐的消息。
“禀报侯爷,韩将军确实还没死,属下方才亲眼看到他了。”陈天掑手禀告道。
“他在哪里?你为何不将他带回来?”王贲咬着牙冷冷地问道。
“他就住在咸阳城西的一处宅子里,属下已将宅子包围了,只等侯爷一声令下。只是——”陈天欲言又止。
“燕如在那儿?”王贲面如寒冰,手紧紧地捏成了拳搁在案上,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地发颤。
“是。”
王贲突然站起,王离也站起来“我也去”
老夫人心里一激灵也跟着站了起来,要随他们一起去,被王翦制止住。
“千万不要为难他们啊,燕如可不能再受啥刺激了。”老夫人焦急地对着王贲的背影喊道。
王贲和王离坐着马车到了咸阳城西,这里已经靠近城郊了,有很多新盖的大宅子,都是从外地新迁来的大商人们盖得,宅子和宅子之间都隔着小片的林子或是大水塘……
他们下了马车,穿过几片林子,陈天将他们带到了中间的一处的宅子外,那宅子的院墙外面已经围了两层甲兵。
“就是这里”陈天向院墙里指了指“就在里面”
院墙里黑漆漆地一片,为了不惊动韩南他们,他们并没有点火把。
“你们进去过没有?”
“天黑之前收到了消息,为了确认,属下亲自埋伏到树上,方才才看到一辆马车进了院子,而后屋里亮了灯,属下看到了韩将军和燕如小姐。就立马回来禀报侯爷了。”
“你们就在外面,过一会儿再进来,我和离儿先进去看看。”王贲担心燕如和韩南会在同一个房间里,不想被别人看到。
小小的院墙丝毫难不倒二人,他们一提气,猛地窜出两米多高,飞身跳过了院墙,直接冲着陈天方才说的屋里去了。
回廊里有个下人正坐在地上靠着墙在打盹。王离欲上前将他解决掉,却被王贲一把拉住“要活的。”待会儿他还有情况要问。
听到王贲的耳语,王离像一道魅影闪过去,一个掌刀打在那个下人的后脖颈上,那人还来不及发出声音即昏厥过去,歪倒在一旁了。
走到那房间的门口,王贲稍稍犹豫了一会儿,随即和王离对视了一眼。
王离心领神会,抬起一脚,似乎并未用多大的力气,就听见“嗵” “吱呀——”两扇门已经洞开,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
“啊——”“是谁”女人的惊叫声过后,是男人的大声呵斥。
听到女人的尖声惊叫,王贲的心仿佛已经沉入冰冷的潭底,他拔出了背后的长剑。长剑出鞘,发出一声清吟。
那男子听到这声音,似乎也沉默了,一阵衣物的窸窣后,灯盏很快被点燃。
“爹——”燕如随意的套了件深衣,靸着鞋站在韩南身后,怯怯地喊了一声。
“大哥——”韩南也涩涩地唤了一声,好似从喉咙发出的声音,格外的沙哑。
然,回答他的却是王贲的沉默,还有一道银色的闪电
“不要——”燕如已经转身护住了韩南“不要啊——爹,女儿已经是他的人了。求求爹,就看在娘的份上,放过我们吧。他的胳膊也折了一只,眼睛当年也被戳瞎了,难道还不够吗?为何要如此斩尽杀绝呢?他是女儿心爱的人啊。”
王贲和王离这才发现韩南左边的袖管里好像空荡荡的,但是这一个胳膊并不能让他们满足。
“无耻!把她拉过去!”王贲厉声呵斥道,方才他幸而收住,不然这一剑就刺到了燕如身上。“堂堂丈夫,就只会躲到女人身后吗?拿起你的剑来”王贲怒视着韩南,眼中好似要喷出火来,这厮竟然敢玷污了燕如,那越发留他不得了,笔直指着韩南的剑身在灯火下泛着森森的寒光,格外的刺目……
王离寒着面一把将燕如拉过来,紧紧地钳住她的胳膊。燕如哭喊着想要挣脱,听到她爹的话后哭喊的声音更大了“爹,不要啊,我会恨你们的。若是他死了,女儿也不能活了啊。”
韩南却没有去拿剑,在燕如哭喊求情的同时,他的人突然一矮,已经双膝跪地“以前都是我的错,是我一念之差,鬼迷了心窍,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只求和燕如平平安安地过后半生。若是侯爷能将燕如许给我,我们就离开咸阳,找个僻静的地方好好的过日子,反正大家也以为我已经死了。”他的语调甚是诚恳,提出的方案也让王贲有些犹豫了。
“爹,就让我们走吧,是女儿不孝,还望爹能放我们一条生路。”燕如一口咬在王离的胳膊上,王离呼痛松了手,她趁机又跑到韩南身旁,和他跪在了一起。
“我一直嫉恨大哥,能娶到小姐,我觉得老天太不公平了,小姐早逝,我越发地痛恨大哥了,觉着这一切都是大哥的错。后来看到小素,我又动了心,那次只是一念之差,我真的没想把她怎么样,我过去是想扶起她,但是她当时很慌乱,很害怕当我是要图谋不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