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出去了就是死,有人就是要留活口,可是……不想留活口的人呢?
他正在想着这些事,小六子一拉他,“沈大人!”沉思齐低头一看,自己的袍角被火盆给烧着了,他离火太近了……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的窗户被人打烂了,一个点着了的瓷瓶子被扔了进来……
小六子是个机灵的,拉着他就往里面跑,一路上推倒了数个书架子,还没等沉思齐反应过来,就听轰隆一声,接着又是几声的巨响,整个屋子被火给点着了。
“瓶子里装的是烈酒,上面包的是沾了烈酒的棉花……”小六子说道,他的脸被火光烤得通红,“沈大人,您别怕,等会儿就得有人来救咱们。”
“不会有人来了,这屋子后面还有个小屋……”
“可是……”小六子话音未落,更多的瓶子就被扔了进来。
“走!”沉思齐站了起来,小六子跟着他往后跑,这屋里纸多木头多,火势很快谩延开来,他们跑到小屋门口的时候,身后的书架子已经倒了大半了,这边这么大的火,外面愣是一丁点的动静也没有,小六子这个时候也信了是有人想要他们两个人的命。
沉思齐藉着火光看见了小屋的门,小屋被人用铁链子一道又一道的锁了起来。
小六子从腰里拿了火枪,对着门枪就是两枪,抬脚往被打出洞的门板上踹了几脚踹出洞来,先推着沉思齐钻了进去,小六子跟着也往里钻,一个书架子倒了下来,砸到到小六子的腿上。
“沈大人,你快走!”
沉思齐回头看了他一眼,弯腰伸手去拉他,“要死咱们都死,要活都活!”他这边用力拉,小六子忍着疼往上爬,总算也钻了过来,小屋子的门也挡不了多久的火,幸好有扇窗户,两个人打破了窗户爬出来,倒在外面的雪地里,小六子拚命扯了裤子,把沾了火的棉裤脱了下来,远远的扔了出去,两个人见脱了险,躺在那里半天没起来。
这个时候,外面开始响了锣,也有人往这边跑,沉思齐一拽小六子,“走。”
“我走不动了。”小六子看着自己的腿,上面已经血肉模糊了,“沈大人,你走吧,他们要的是你的命,我没事。”
“你这孩子说得什么傻话,他们本来就是要杀人灭口,你留在这里还能活吗?”沉思齐脱了斗篷让小六子围着,弯下腰背着他就走,待跑出了老远,他才想到,自己不能回家,他回家怕是要连累吴怡,可是又能往哪儿去呢?
“去将军府,我三哥是守将军府北门的,这帮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去烧将军府。”小六子说道。
吴怡在家里面做着针线活,就听见外面一阵骚乱,夏荷跑了进来,“走水了!虎威营里走水了!”
“什么?”
“听说是书吏烤火的时候打翻了火盆,整个衙门都烧起来了。”
吴怡一听书吏,腿就有些发软,“走,咱们去看看!”
辽东比不京里,吴怡穿的又是在家时的百姓衣裳,在往虎威营跑的人里,并不显眼,到了营门口,只见营里面火光冲天,兵士不停地往里面端着水,大门被紧紧的把守着,百姓们根本进不去。
吴怡心里想着,沉思齐可千万不能死,她随着他来了辽东,辛辛苦苦到现在……她告诉自己,不要想着那些理由了,沉思齐就是不能死!不能死!
“姑娘,姑爷不会有事的。”夏荷说道。
“没事,他一定没事……算命的说了,他二十岁才有生死大劫呢,如今他才十九,过了年才二十呢……”吴怡说道。
她们正这么说着,一个穿着便装的妇人,悄悄走到她们身后,拍了拍夏荷的肩,“人在将军府,平安无事。”
吴怡一听这话,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本来送炭敬的事,铁勇男派一个手下就做了,可是如今兵部从上到下新换了一茬人,原来熟识的人,不是丢官罢职回了家就是还在诏狱里面数老鼠呢,这关系得重新走,人得重新认识,幸好新任的兵部尚书是肖远航,铁勇男帮着他平息过哗变,是老熟人,肖远航看见他也是极亲热的,一口一个铁兄弟的叫着,铁勇男虽然觉得有点差辈,也只是听着。
出了兵部他就看见吴承业正在跟自己手下的人说笑,看见了他上来就是一拳,“老铁!”
“叫姐夫!”吴家的几个兄弟,也就是吴承业比吴雅小,他跟铁勇男也最好,铁勇男一伸手接了他的拳头,“你叫姐夫我教你几招!”
“姐夫!”
“都成亲的人了,还是这么的爱闹。”
“老爷说了,一定要接到你,让你不要去馆驿住,自己家院子多,家大业大的,还能短了姑爷的住处?怎么样也比外面方便。”
“行,我这就让他们把东西全送到家里去。”铁勇男也不跟吴承业外道,直接说道。
“要不怎么说你说话我爱听呢,如果不是家里不许,我也想要投军。”
“你?你还是考你的功名吧。”
“考功名没意思。”吴承业摇了摇头,“我瞧着老爷和大哥都累,二哥远在福建,夫妻分离的,也累。”
“谁不累啊,你以为投军就不累了?一样累。”铁勇男说道。
“肖远航对你好吧?”
“好。”铁勇男点了点头。
“他老婆死了七八年了,不知道谁提的,放着黄花闺女不要,惦记着我大姐了,我大姐舍不得孩子,他也说不差那几双筷子,太太都快被他说动了,也不想想,他才比老爷小几岁啊,就惦记着要当姑爷。”
铁勇男被吴承业的话惊的差点从马上裁下去,也就是他骑术好,这才没在京城的大街上丢了大人,肖远航?大姐夫?
铁勇男见了吴宪,才知道京里发生的事,跟芦花案有牵扯的兵部尚书、侍郎等,到底是出来了,兵部原尚书,在家住了一宿,当天家里就失了火,家里一个人都没跑出来,两个侍郎听说了这事,一个上了吊,一个抹了脖子,就这样也没能保存住家人,听说一家在回乡途中遇了劫匪,一家子坐船沉了船。
兵部上下办事的,别说这些个官员,就算是小吏,也在这一年里死了个精光,雇来做活的短工,也遇上了火灾,全都烧死在一间作坊里。
这简直是有组织有预谋,甚至得到许可的集体灭口,兵部活着的人,也就剩下沉家兄弟了。
一个是冯家的姑爷,一个是吴家的姑爷……
“我原还惦记着思齐,这回你说他在你那里,我也就放心了。”吴宪说道。
“我走前雅丫头让我跟您说,思齐他们两口子就先在我们那里呆着,让您不必急着往回弄,京城风紧,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三年五载的,没有大事,他们是回不来了。”吴宪摇了摇头,“思齐那孩子,人聪明,但是单纯,远离官场看来是好事。”
“他还是年纪小,在边关历练两年,就什么都懂了。”铁勇男说道,“就是肖老将军啊,我一想到他……”
“唉,老爷子辛苦半生,结果毁就毁在他只懂打仗上了,我原以为你鲁莽,没想到是个大智若愚的,这回在京里,我多引见给你几个人,别总盯着兵部那几个人,别人也要结交。”
“是。”
铁勇男在京里呆了半个月,除了送炭敬,就是随着吴宪认识各种各样的人,他本身品级在那里摆着,虽然是行伍的莽夫,但是在他身边的除了吴宪就是吴承祖,足见吴家对这个姑爷的重视,人人见了他也是极客气,见了一圈的人他才发现,沈见贤连影子都没看见。
“他在家里快泡在酒缸里了。”吴承祖冷声说道。
“那我还要去一趟沈家?”他原以为去沈家太显眼,‘偶遇’沈见贤也就是了,没想到根本遇不上。
“你别去了,你走之后我悄悄的去一趟就行了,沈家现在关门闭户,轻易没人出来。”
“也好。”
147、退无可退
吴怡看着因为脱了斗篷给小六子披,又受了惊吓背着小六子跑了两里路而发烧的沉思齐,心里面现在是无边的愤怒,这次不是因为沉思齐,而是因为灭口的人。
他们已经退让到了辽东,罪名已经替冯家扛了,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保住冯家,保住太子,保住沈家,沉思齐许是为了救他大哥,救沈家,保冯家那是后话,吴家能捏着鼻子让嫡次女婿顶罪,还不是因为沈见贤是冯家的姑爷,牵连甚广?
沉思齐入罪了,所有人想到的是他一个人,沈见贤入了罪,就算没有人步步逼着冯家也有人会把冯家跟沈见贤联系起来。
沈吴两家牺牲至此,她跟沉思齐千里流放到这苦寒之地,忍受着骨肉分离的苦痛。
结果呢?
到了如今事情过去了,该把所有知情人都灭了的时候,照样有人不放过沉思齐,果然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他们以为沈吴两家会继续退吗?他们以为她吴怡会继续退吗?他们已经退无可退了。
“姑娘……”夏荷推了推吴怡。
“叫二奶奶。”
“啊?”
“从此以后,无论是在人前人后,都叫我二奶奶。”吴怡说道。
“是。”
“二奶奶,奴婢打听到了,虎威营书吏处全都烧毁了,几年的帐册全没了,人人都说是姑爷打翻了火盆……烧了书吏处,怕担责任,跑到将军府藏起来了。”
“就让他们先这么以为着吧。”吴怡冷笑,事情到了今天这一步,从沉思齐醒的时候零碎说的话也可以推断出来是怎么回事了。
边关有人不想让这场仗打赢,灭了后1金,失去手中的兵权和油水,京里有人想要冯家家败,冯皇后无颜为国母,两边一拍即合,做出了这场芦花案。
冯寿山不管有没有丧了良心用芦花做棉花,到了边关的军衣必然是芦花做的……
曹淳为了保冯家,说出吴家保持沉默是因为想让沉思齐做侯爷——以吴怡对吴宪的了解,吴宪也许有过一丝这样的想法,但是沈见贤是冯家的姑爷,吴宪按兵不动等的应该是冯家的作为,如果冯家那怕稍微暗示一下吴宪,吴宪也会出手帮沈见贤,却没有想到曹淳这个无论是沉思齐还是吴宪都帮助过的人,背后捅了两家一刀,让只身在外的沉思齐觉得孤立无援,只能孤注一掷。
这一掷……
也许是最合理的,对冯家、沈家最有利的,吴家却捏着鼻子搭上了一个大有前途的嫡次女婿,当然在世人眼里得到的回报也是丰厚的,洪宣帝向着冯家和太子,为了加重太子的势力,回报吴家的忠心与牺牲,将太子妃的位置给了吴家九妹。
在外人眼里,得利最大的是吴家——家族献出自己,吴怡为吴家跟着沉思齐千里流放,她没什么人能责怪的。
为家族牺牲,是古时大家族的每个成员从小就谨记于心的,也随时准备为了
事到如今,他们已经脱离开了两边的家族,为什么还是有人不放过他们!
吴雅见吴怡脸一阵红一阵白的,知道她是怒极了,吴怡轻易不发怒,发怒了的结果是什么……吴雅觉得不敢想,“五妹,五妹夫会没事的。”
“四姐,军中空饷,姐夫能分几成?” 铁勇男是个只通军务的,庶务也许他懂一点,但顶多只能懂到要往家里搂钱,搂了多少,怎么花出去才合理,怎么做才能搂更多,肯定是要听吴雅的。
“五成。”这是军中人人都知道的潜规则,吴雅也没打算瞒吴怡,“当初是两成,升了官之后是五成。”
“卯字营是两千人,必然要有把总之类的职位,这样的职位多少钱?”无论是京中还是边关,总有一些纨绔子弟想要一个体面的职位又不想受军中之苦,卯字营的官职,正合他们的心意。
“这些事你四姐夫懒得管,都是万参将在管。”
“这庆临城城里的将军夫人们,除了四姐,谁最有钱?穿得最好?”
“我?我在庆临城城里不算穿得好的,只不过总有一些你们从京里捎来的新样子的衣裳首饰罢了,万夫人、徐夫人,穿得也都是极好的。”吴雅说得是实话,她本来就是低调的人,不喜张扬,本身又年轻、出身好、长得也好,不用过多的装饰夸耀就已经够显眼的了。
“四姐,你借我一套首饰。”
“什么?”
“就那套红宝石的首饰好了。”
“那套首饰我也就是三天回门的时候戴过一次,平时我嫌太张扬,都锁在柜子里……”
“我的首饰都在京里没带出来,四姐把那套首饰借给我,我让夏荷送去重淬一下火,庆临城城哪个首饰行手艺最好?”
“张记老铺,我的首饰破损,淬火都是找他们家。”
“劳烦四姐下帖子,请一请庆临城城的将军夫人们,就说姐夫不在家,你一个人无聊,想要找姐妹们聊一聊天,顺便把我引见给大家。”
“五妹……”
“无论是费尽心机要灭二爷的口,都忘了这世界上还有一种口是灭不了的,家中的女人们知道的永远比他们想像的多,更不用说女人的虚荣心了。”
吴雅想要宴客,说不上是开天劈地头一遭吧,也是件难得的事,更不用说透出来的话是说吴家的五姑娘如今在将军府里住着,想要多认识几个人了。
她们都是见识过吴雅的周身气派的,堂堂吏部天官之女,出自世代书香之门,就算是少有张扬衣饰,举手投足周身的气派,时时处处的精致,却是她们这些或是出身武将之家,或者干脆是普通富户之家出来的女人们,又羡又妒,更不用说吴雅天生丽质,才学出众,又有帮夫运,在这庆临城城的女人里是头一号的人物了。
就是这样一个女人,竟然只不过是个庶女。
如今吴家嫡出的五姑娘来了,又会是何等的样子,她们都有好奇,只是这名门之女落了难,脾气必定不会太好,姚家的下场她们都十分的清楚,自然也没人主动上门去触那个霉头,如今吴怡竟然要主动认识她们,整个庆临城城的夫人们,都被惊动了起来,压箱底的首饰、新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