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是你的作风。就是前面是火坑,我知道我依然要跳。可我还是要说,若我家主子是你害死的,你一定不会得到好报应。”
她的声音逐渐转低,“不过我还是会尽力做好你交代的,因为你把我当人看了。”
“不愧是轩辕烟的丫鬟,你很好,真的很好。”锦瑟双眼里露出的戾气层层压下,坦然开口。
杏子失魂一笑,落寞的转身离去。
锦瑟只当没有看见,并不阻拦。
起风了,飒飒穿过耳边,她转身面对着池水,水亦澄净,如同婴儿的眼,似能洗清一切的脏污罪孽,锦瑟不禁微微面露笑容,倾身向前。
“你干什么?”恍惚里有人扯住的衣袖,扬声喝问。
一回身,她就落到了温暖的怀抱里,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也不知他在站多久,若是看去,又看到多少。
锦瑟微不可闻地叹口气:“没事,天还是蓝的,草还是绿的。我还没有你呢,怎么也不会傻到跳水的。”听到他剧烈的心跳,锦瑟不禁微微的心疼起来。
他只是紧紧的抱着,好半晌才再次暗哑的开口,“正巧路过,看你在池子边,整个人前倾,就像半个人已经落水的样子,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抬起她的脸,认真的凝视着她,“也许不管遇到什么事,也不许再这样了。”
“傻人。”锦瑟娇软的喃呢,眸子里满是笑意,手轻轻的覆上他搁在自己颊边的手上,“真的不是跳水呢。没有做你的妻子前,我是死也不甘心的。”
他心里一震,一言不发的将她拢到怀中,慢慢的,慢慢的收紧。
那种令人窒息的幸福,她甘愿承受。
第六十五话谋之谋(八)
第六十五话 谋之谋(八)
锦瑟知道他会来的!
嘴角浮起虚无的笑容,她缓慢的放松身子,软软的靠在座椅上。马车不紧不慢的碾过干燥的青石路,发出隆隆的声音。
早,在青楼中,段天已是垂涎三尺。那日,宴客时,段天贪婪的目光,亦可见。
今日之约,他会来,许是色胆大于天,许是自认有四皇子,并不畏惧。许是……许是有太多的缘由,有了果,何必再追因。
走时,段宇拉住了她的衣袖,锦瑟本以为,他看出了什么,后悔了什么,怕她对段天下手。
那殷红的唇近在她的耳边,杏子不能再留的话就从他的口中吐了出来。
锦瑟垂下了长长的睫毛,杏子笑的样子就映在她的脑子,只是,她闭上了眼睛,好像关闭了所有的情感。
“很可惜,她还是个孩子呢?”她像是在对自己说话,惹得杏子频频侧目。
外面的阳光依然灼人,可车上的锦缎流苏遮盖得丝丝严严,丝毫不见阳光。锦瑟不由的挑了一角。
光线扑在她的脸上,她眯起了眼睛,可丝丝的寒还是在心里晃来晃去。
路途沿着长长的湖,喧奏箫鼓,惊起岸边蒲草中紫色的燕子和绿色的翠鸟,啼声地叫着,似蘸饱颜色的枝笔,蘸艳几乎化不开去湿寒。
寺因是皇家供奉,每月只开三次,每遇斋会,取旨方开三门。所以大殿内更是密密堆堆的就全是人,皆设法进上各色瓜果和红绢扎成的莲花灯,连上柱香都要排上好一阵子。
锦瑟到时,虽不早,山路上的人依然络绎不绝,山脚下零零落落的散着酒肆,三三两两的客人品着酒,听着歌女的小曲,好不热闹!
布施处已有方丈等在那儿。
香火鼎盛,浓浓烟雾,仿佛一层厚重的帘幕笼罩下来,泥胎金漆的释迦摩尼佛几乎失去了轮廓,只余下一抹模糊的笑。
锦瑟只觉心中一空,布施后缓缓跪倒在佛前。
良久,她才站起身,看了一眼杏子,轻轻的笑了,“你先去见见段公子,我先听方丈讲佛,事完了就过去。”
“郡主有心事?”方丈双手合十微笑问。
在那样的笑容下,锦瑟脸上的阴郁散了些许,“都能佛有慧眼,能看世间众生,所谓善恶终有报。真是这样,只望宿命冤孽来得晚些罢了。”
“是与不是,又何必追究呢?佛能不能看到众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众生要看到自己,更要看到自己心中的宿命孽缘。明知是孽,当予早早放了,又何尝不是放了自己。”
“谢大师指点。”锦瑟身体陡然一晃,手不由自主地轻颤,难以遏制的垂首,不敢迎视方丈的目光。
福身一礼后,几乎是狼狈的离去。
倒是方丈在身后喃喃,“孽,都是孽啊,缘起是孽,缘灭苦海。”
身畔人声笑语佛号声声,仿佛都是极遥远的了。
庙门外有随侍的王府侍卫,看到锦瑟出来,忙打了帘子。
锦瑟愣愣的站着,嗓子里像含了沙子,好半晌才开口,“佛门毕竟是清净地,罢了,我们下山吧,山下酒肆。”
男子脸上微微的动容,好半天才答了声“是。”
疲惫袭上眼角,锦瑟的脸色苍白得近乎冰雪般透明。
“主子放心,一切都很顺利。”很快他垂下头,声音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
锦瑟听到他的话,似是意外,停了动作,大张着眼,茫然地看着他,好半晌嘴角才慢慢挑起来的笑意,道:“佛门啊,他在看着我们呢?”
“人间有太多的事,他也没有余力去看了。”
锦瑟淡淡的笑了,转身上了车。
眸子里的阴霾全消,多了几分肆意和淡雅。
过去的总会过去,命已注定,纵然是悔,又如何。
走下去,总要走下去的。
路过酒肆时,车稳稳的停了下来。
夜色有些沉了,冷漠残酷的女子身上一点一点透出了一种捕获到猎物的欣喜。
侍从扶她下了车,当侍从把雕刻着简单花纹的木门轻而无声地推开,锦瑟犹疑了一下,还是提着裙裾优雅地走了进去。
屋子里满是酒气,段天醉倒在桌角,杏子似是静静的熟睡在桌边,残留的酒液混合和新鲜的血液缓缓的流着,蜿蜒的,争先恐后的向门外跑去……
第六十六话谋之谋(九)
第六十六话 谋之谋(九)
血腥的味道冲进了鼻子里,锦瑟整个人没有丝毫的表情,像是冬日积雪中的一枚寒玉,那体中蕴含了一种内敛的气息,却让人觉得从心底向外的发寒。:
〃郡主,我们该走了。〃
锦瑟垂眸转身,〃厚待她的家属,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回返时,夜色已经深了,马车前挂着两盏琉璃灯,到了王府门前,等候多时的守门人已经陪着笑脸打开了门。
府门前挂了两盏明灯,天上星子月亮都不见。
锦瑟方欲拾阶而上,斜里已经走出来一人,披风将他从头到脚彻底的包裹起来,不露一丝肌肤,只余一团朦朦的光亮穿过高雅的身姿,铺入暗青的夜中,一片影影幢幢。
随侍愣了一下,才喝问道,〃什么人?〃
跟在那人身后的一名男子也顾不得礼数,上前训斥,〃是什么人,也是你问得的?〃
锦瑟身边的人仍然是不肯放过,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郡主在这儿,夜已深,凭你也来得,倒是什么人,也要看清了再说。〃
那人看似没受过这般的气,脸色发白,却发作不得。
此时夜风袭来,吹得府门檐下灯火不定。
那人一手拢了拢披风襟口,一手便把风兜缓缓除下,莲青的锦缎在他的脸上拂了过去,锦瑟的侍从顿时缩了缩肩膀,忙行礼跪下,〃不知是太子到了王府,属下该死。〃
〃你先下去吧。〃锦瑟微微侧了脸,没有看子诺,径直吩咐。
在夜色中,琉璃盏斜斜的一丝光透在了锦瑟的脸上,愈发显得面色苍白。
太子静静看着,心里千言万语,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勉强打起精神,嗓子里依然透着沙哑,〃你来了,事情已经成了。〃
子诺微微的动容,虽然不忍心,还是禁不住问,〃事我都知道了,只是死了一名婢女,他真的就能这样完了吗?〃
锦瑟的手指一路紧握,已几乎快要将心都捏得疼了。但她还是若无其事的笑了,〃有没有用,太子殿下知道的最清楚了,又何必巴巴跑来问我。这几日,那批东西总要送到四皇子的手里,只要拖住了段天,他还能放心谁。不是他自己去,就是身边的信任之人,到时候,不是动了人这么简单,只要微微使力,总是会将他拉下去的。只要堵住了朝中大臣的嘴,皇宫里病着的那位,太子你又怎么会放在心上呢?〃
恍惚间,太子嘴角挂起几许笑意,锦瑟欲细看时,已旋及敛去了,惟有刹那。转眼,太子的面上多了些杀意和玩味,〃说来看看。〃
〃不审,不问,将他关起来就是,只要拖过了这几天就成。断了翅的鹰再厉害也飞不起来,而少了依托,那翅膀迟早也会被腐烂掉,到时候还怕什么?〃
〃你倒是都为我想好了。〃
锦瑟这才见到他眼中掩也掩不了的杀机。
不是为了段天,也不是因为四皇子。
如果她没有想错的话,而是因为她,因为她引起了他的杀意。
锦瑟不由的全身绷紧,半晌才微微一哂,宛然笑容嫣嫣:〃我想到,只怕太子早就想到了,今日来,也只是耐不住了吧。〃
子诺也意识到了什么,比女子还秀美的容颜上,浮起了清澈的笑容,〃倒是我多虑了,你看我,倒是在这等半天的,不过说真的,你可以考虑和轩辕恪分开,和我进宫得了。〃
锦瑟听到他的话,紧紧咬住了唇,本涂了胭脂的唇此时更是殷红。
〃太子殿下,我累了,若没事,我先走了。〃
〃哎,别一提到轩辕恪,你就这么没劲啊。〃太子残忍的在她身后喊,只是,那张脸上依然是温和的笑容。
她的步态极快,如夜中的蝶,扑向了阴影中。
曲折幽暗的廊道里,只有侍婢擎了一盏灯,剔透琉璃罩内红烛扑腾,光影一长一灭。
锦瑟此时只想用绵绵的纱帐将自己包裹起来。
天虽炎炎,寒意只在心底。
推开虚掩的门,她几乎是直直走到了屏风后,就在她身子半掩在屏风后时,蓦然止住脚。那有藏青的一角浮在眼中。
她几乎是惊喜的快速转身,所有的光亮和温暖一刹那堆在了她的眸子里。
〃恪,是你。〃
她现在只想扑到他的怀中,那才有她想要的温暖。
急切来到他的身边,锦瑟才看到他眼中满是复杂的神色。
〃恪,你怎么了?〃她不由的探手向她而去。
轩辕恪却嫌恶的拂开了她的手,英挺的轮廓半明半暗,却没了丝毫表情。
锦瑟微微颤抖起来,眩晕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还未站稳就天旋地转的几欲跌倒,勉强抓住了桌子的一角,她艰涩的开口,〃有什么事?你总得说个明白吧?〃
轩辕恪缓缓的站起来,〃那你告诉我,你今天去哪了,到底做了什么?〃
锦瑟勉强绽放的笑容慢慢的收拢,面上那因怒气而起的薄博的一层血色又迅速的裣去……
第六十七话谋之谋(十)
第六十七话 谋之谋(十)
锦瑟闻言蓦地抬头,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退后了两步,可是轩辕恪却步步紧逼,燃着的巨烛之光霍然间被轩辕恪高大的身影遮住,婀娜如蛇的影乌黑如墨倒映在他的周身,只有眼因怒火而明亮,像一条乌黑的绸子挖出两个洞,阳光倾倒过出两线光,明犀得不可直视。
“怎么了,你没话说了,是吗?”
他带火的呼吸让锦瑟无力躲闪。
“让我来告诉你,你去了青峰庙,对不对?”
锦瑟再也无力挣扎,面色更见惨白,眼睛黑洞洞只望着身前的地,像两口深暗干枯的井。
“你为什么这么做?”
锦瑟想哭,泪流不出来,胸臆难耐的绞痛。
若说没进门前,是寒,现在是热。刀山火海的就这么轮回,她就像是陡然被人置在了热日下,灼灼的烧烤着。所有的一切都暴露在众人面前的难言痛苦。
再次开腔说话,唇瑟瑟战抖,声气却出奇的冷定:“去了又如何?”
带着怒火,轩辕恪的手高高的举起,“你……”
避到无处不可避,锦瑟抬眼看他,却一点声音和情绪都没有,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情感,没有焦距地凝视着面前的男子。
“你想打我?”像是问他,更像是在问自己。
许久,两人都没有说话。
锦瑟突然皓腕抬起带着那金丝牡丹的袖,掩住微喘的唇际,芊芊十指上苍白如莲的甲透出了淡淡的绯红,宛若唇上残留的胭脂,冷冽中有蕴含着浅浅妩媚:“你都知道了什么?什么都知道吗?那你告诉我,当日是谁将我送到了地府?”
轩辕恪心一阵剧烈的痛楚,为了掩饰这锥心刺骨的痛,他缓缓地站了起来,凝眸注定锦瑟在烛火中潋滟的墨色眸子,终于无奈的沉了口气。
“我终是拿你没有办法,可是为什么一定要置如雪于死地。你就那么恨她,今日若不是她的丫鬟替她挡了那匕首,你是不是真的会杀了她,你怎么就下得了手?”
“铮”的一声,有根弦在耳边断掉,锦瑟才知道,自己一直弹错了调。
锦瑟压下心头的焦急,终于还是问了,“你说什么?”
“你还要瞒我?”
锦瑟望着他,无言以对,眼里有着奇异的哀凉。
“我没有要杀你的燕如雪。”
他默然转身,锦瑟也不想去猜他的心思,极力冷冷一笑,“我是想她死,又怎么样?若我想杀了她,又何必背地里动手,就是这样做了,你又能怎么样?”本是赌气的话,本是不该说的话,偏偏忍不住任性,忍不住这样的质问。
轩辕恪突然狠狠的抓住了她的肩,“她是人,不是一只狗,一只猫。猫狗也是一条生命,她是人呀,就是那丫鬟也是父母生,父母养的。他们不是蝼蚁,有很多人的牵挂在。谁也没有权利轻易的就结束别人的生命。”
锦瑟神色沉静难测,轩辕恪的手劲之大,像是要将她捏碎了。良久,她眼里的阴霾全消,浅浅的露出了笑意。
她知道,轩辕恪刚正无私,今日这样的责问,已是包容太多。
她喜欢的,也正是这些,才像一个人,而不是在人生路上少了感情,少了正义的鬼。
“你真是无药可救了。”轩辕恪缓缓的放开她,转身就向外走去。
再多的怒火,也动不得她分毫,轩辕恪终于知道,他自己也沦陷了,迟早有一天,深深坠下去,无力回返。
“恪,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没有动你的燕如雪。”
只是回答她的,仅有那一串串长长的足音。
第六十八话婚嫁
第六十八话 婚嫁
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