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女子以矫健为美,眼前的这个少女倒是有几分楚地女子的风姿。
皇帝放下手中的书卷,“你就是殷国公之女?”
窦湄垂下眼帘,手握成拳强行压制住手臂的颤抖,“是。”
“我记得你耶耶曾经辅佐太上皇,有大功。”皇帝想起已经去世来了的太上皇缓缓说道。
窦湄没想到皇帝能把自己父亲记住,但是那个大功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只好低下头,想着要怎么答话。
所幸皇帝没有在这个事情上面说很多,“朕听说你善写王字,是吗?”
窦湄微微俯下身,“妾只是会胡乱画几笔。”
皇帝听着她柔软的腔调笑了,这口音里还带着软软的南方腔调。“是吗?那你就写几笔给朕看看。”
话音刚落,已经有小黄门将笔还有一卷纸摆到了她的面前。
窦湄将那卷纸展开,宫中御制的纸摸起来格外细腻,不必平日在舅家用的麻纸那般粗糙。窦湄强迫自己凝结起精神,持起笔来纸上默写自己背下的那些骈文。
她说自己只会胡乱画几笔,但是并不是真的打算乱写一气。
窦湄写好后,黄门将那副墨迹未干字卷奉给皇帝。
时风长安高门之内,女子多学识。太阴制于太阳更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皇帝年轻的时候在太上皇鞍前马后的打江山,读书是天下都安定之后的事情了。但是即使是这样,他还是有一份的风雅之心。他看着手里那卷字,纸卷上写的是那些文士中风靡的骈文,字迹略带青涩,但是看着并不是如同她年纪一般稚嫩,这字里隐隐约约的有些峰骨。
皇帝唇角勾起稍许,“你过来。”
窦湄俯下身躯后慢慢的膝行到皇帝榻前。
她才十三四岁,身子才刚刚抽条。身子和沾着露水的花苞一样。
窦湄低着头,突然那边皇帝伸手一拉径自将她拉倒在塌上。她害怕的睁大了眼睛,这才看到了皇帝的面容,皇帝唇上和下巴都蓄着胡须,胡须打理的很好,双眼有神平静。皇帝年轻的时候长得不错,但是到现在剩下的是经过岁月沉浸之后的成熟。
“圣人……”窦湄战战兢兢的说道,一双眼睛如同受惊了的兔子。
皇帝对于安抚姬妾是没有多少经验的,对于身下的这个少女,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她的唇。
窦湄在掖庭里学的那些根本就没有派上用场,皇帝虽并不沉迷女色,但是后宫佳丽这么多,还不是她能用那些小技巧就能取悦的上了的。
窦湄睁大了眼睛看着繁复华美的寝帐顶,流苏和明珠相互辉映格外华美,她的手死死抓住身下的锦缎。
当疼的厉害了,才从嗓子里挤出那么一丁点的呻*吟。
初次承欢痛楚难当,身子疼的厉害。天子是没有安抚一个小小掖庭待诏的义务,只有这些少女服侍皇帝的。
皇帝没有对窦湄例外,这次欢好他也没有柔情百转。
承欢过后,窦湄起身,将揉做一团丢下榻的衣物穿好。双腿之间撕裂样的痛楚没有减轻,她甚至都能感到那里湿滑滑的。皇帝起身去沐浴,而她这个小小待诏自然是没有和天子一同就寝的资格。
早有黄门上前把她给带下去了。
甘露殿有专门的给侍寝妃嫔休息的房间,室内点着炭火,又上了清洗的热汤。这里是没有宫人来服侍她的。
窦湄强忍着酸痛将身上的衣服褪去,她低头一看双腿之间的鲜血沿着腿根将两边腿侧染的鲜红。
她绞了帕子一点点的擦拭着血迹,擦着擦着她蜷缩成一团低低的哭了起来。怕人听见,她哭的没有半点声响,趴在那里肩膀哭的一颤一颤。
第二日她整理好衣着打算离开,却见到一名黄门笑眯眯的站在那里。
当她再回到掖庭的时候,已经不用回掖庭待诏的选侍宫。
后宫嫔妾说想要一步登天容易也容易,难也很难。但是若是得了天子的喜欢,难那也不是很难了。
掖庭里多了一个才人,但是也并没有多少人注意。掖庭里的嫔妃啊,多了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窦湄的确是参考了一点武皇,但是并不是每一个女人都能做到武皇那个程度。天时地利人和,一个不行……呵呵呵呵……
☆、才人
后宫之中是有自己的规矩,婕妤以下的妃嫔居住在掖庭。才人居五品,婕妤居三品,初封才人的窦湄自然是没有资格居住在后宫里,她还得在掖庭里居住着。掖庭妃嫔的居所也不是杂乱无章,同一等级的居住在一处,并不交杂。
先前封了才人的张孟是听闻消息就来窦湄的居所看望她。两人原本就在选侍宫里住在一起,如今前后被封了才人,连住的地方都不相隔多远,也乐得凑在一起说话求个打发有些难熬的时日。
“你可来了。”张孟的装束简单,她娇憨的抱住窦湄的胳膊,“书房里的那些活我都干不来。”说着张孟的眼睛里泪光闪闪的,看上去似乎都要哭了。
才人是随身服侍皇帝的燕寝,但是也有一些女官的职责,在书房里将奏章按照轻重缓急整理好,写节略。要是不通文墨,还真的比较辛苦。
“没事,儿也不会。”窦湄这个才人才新做上没多久,书房里该是如何她也不太清楚。这个宫教博士可是不会教的。“你和我说说,该是怎么做。”
张孟在书房毕竟是呆过,该怎么走流程,还是知道的。于是张孟就和窦湄说了一遍。才人设九人,但是根本就不满员,书房里轮流当值,要是老人不想要和新人说话那也没办法。张孟很显然就吃过这个亏。
“都不和儿说。”张孟说起来还有些委屈,“儿是不通文墨,是乐府的人,可是……”
窦湄都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乐府美人是贱籍,但是张孟已经脱籍成了掖庭才人。不过天子选进来的嫔御大多数是良家甚至是勋贵出身,看不起乐府美人出身的张孟也是正常的事情。
“孟娘。”窦湄轻轻拍了拍张孟。
“湄娘来了真好。”张孟娇憨的吸了吸鼻子,“咱们可以一块说话了。以后说不定还能一起当值呢。”
张孟是想找一个和自己说话的人都难,窦湄一来她就一下子欢乐了。
毕竟两人都差不多一样大,正是青春喜好说话的年纪。被人排斥,对于少女来说是非常难受的。
过了几日,也轮到窦湄和张孟两人去甘露殿当值,窦湄在事先在张孟那里问了几句。书房里早就堆积起来一堆的奏章。
两女跪坐在早已经准备好的茵蓐上,案上有笔墨等物,还有几卷厚厚的纸,想来应该还是没有裁过的。时风纸页是写多少裁多少,才不至于过于浪费。窦湄不知原来京大内也是一样。
奏章分为上书启,弹事 ,牋 ,奏记。窦湄展开纸张写节略。张孟本身就对文墨之事并不精通,她笑嘻嘻的给窦湄打下手。帮着将那些奏章按照轻重缓急给分开,窦湄自然是知道张孟是做不来那些笔墨事情,半是好笑的就把她的活给顺便做了。
双腿跪坐久了容易气血不畅,双腿发麻。窦湄把凭几给搬到身前来,靠着凭几写节略。
等到好不容易写完一部分,张孟一抬头,就见到一名着粉红衫子白纱质地襦裙的总角女童站在那里。
女童站在门口,好奇的瞅着窦湄和张孟瞧。她见着张孟看着自己,也不怕,还打量了她们一下。
张孟楞了一会,这女孩的穿着并不是那些小宫人,甘露殿能走动的女童只有那个公主了。
“贵主。”张孟说道。然后拉了一下窦湄。
窦湄正好写完一笔,被张孟那么一拉袖子,手抖了一下,一颗墨险些就滴在了纸上。
窦湄心中有些不满,但是见到那个粉红衫子的小女孩,她赶紧放下手中的笔。
“妾见过贵主。”窦湄想起甘露殿能随意走动的女孩,恐怕也只有那个被圣人亲自养在身边的嫡公主了。
襄阳公主走进来,看着那两名对她行礼的嫔御,“起来吧,我就是来看看。”小公主才八岁多一点,声音里都是幼女的娇软。
“唯。”窦湄和张孟起身,赶紧让开地方让襄阳公主坐下。
萧达华坐下看了看那两个才人,“你们才来吗?我没见过你们。”
平常人家里,妾在嫡生子女那里也不过是家中仆妇好上那么一星半点罢了。窦湄和张孟可不敢拿出庶母的模样,窦湄恭谨答道,“妾等都是才来的。”
“嗯。”萧达华点了点头,她只是在甘露殿里散步的时候无意走到书房。皇帝并不拘束她,因此她到书房里也没有阻碍。
她无意一瞟,见到案上写好的节略。
“这节略是你写的吗?”两女听见襄阳公主问道。
“是妾所写。”窦湄说道。
“王字写的不错。”公主长得眉清目秀,甚至有一点儿鲜卑人的特点,皮肤格外的白,继承了段皇后的优点,笑起来也是格外可爱。
窦湄一愣,她低下头来,“多谢贵主夸奖。”
“你们继续,我只是来找个物事的。”公主说着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说着公主起身自己到书房那边去了。
窦湄和张孟相互对望了一眼,然后回去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今日的奏章比较多,清理起来忙的有些头昏,但是又不能出错。只能安下一刻烦躁的心,一点一点的清理。然后将节略给写出来。
忙起来似乎窦湄都要忘记了书房里还有一个襄阳公主。襄阳公主并没有被皇帝用妇德等束缚,皇室当年多被胡化,其中段皇后甚至都还是前朝鲜卑族的贵女。那些出嫁了的公主们,虽然也有温婉的,但是更多的就是张扬肆意,甚至搀和朝政的。
襄阳公主从书房的一只宝阁里拿出一只做的相当精致的白瓷罐来,白瓷罐并不高,是用来洗笔的。底部画着一双鱼儿。襄阳公主令宫人在里面灌水,等到水灌好,伸头一看。里面画着的一对鱼儿似乎已经活了似的,隔着一汪水看去好像摆动着尾巴摇动。
窦湄忙的焦头烂额,一旁放有给嫔御填肚子用的糕点。但是她一口都没动过。她是初次整理这个,虽然之前听张孟提起过大致要怎么做,但是真的做起来还是战战兢兢的感觉。
等到忙完,窦湄送了一口大气,转头就看见张孟不留痕迹的时不时瞟一眼那边坐着的小公主。
小公主自己看着面前的白瓷洗砚,脸上笑着乐在其中。
乐呵了一下,正好见到那边两个小才人,公主自幼是被皇帝养在身边,公主院里的那些庶出姐妹等闲见不到她。宫女们大多也只是服侍她罢了,算来算去,能和她玩到一块的,竟然只有六兄萧珩,最近赵王萧珩也要去东宫的弘文馆读书。没人陪她了。
那两个小才人才十三四岁,虽然受过恩宠,但是面上还有一丝未褪的青涩。
这个洗砚台是萧珩专门送给妹妹的,萧达华很是喜欢。看着那对小才人,萧达华很大方的招呼她们一起来。
“你们也过来吧。”窦湄和张孟对望一眼,不敢对这位嫡公主说不,趋步过来跪坐下。两人望见洗砚中两尾逼真的游鱼都忍不住轻声惊叹起来。
宫中的宝物很多,但是限于品级,两个人见到的也不是很多。
“呀……”听见两名才人压低了的惊呼,萧达华是有几分高兴的。
辚辚的水光中,那样瞧着似乎是真的有一条鱼在里面缓缓游动。
“你该怎么称呼呢?”萧达华对窦湄问道。
“妾窦氏。”女子闺名不能随意告知出去,如今这一进宫,她能告知于人的也只有那个窦氏了。
“哦。”公主点了点头,“窦才人”然后又看向张孟。
“妾张氏。”张孟道。
萧达华笑道,“窦才人。”
“妾在。”窦湄垂下头,一副愿听调遣的模样,但是那样子说是和宫人又是不大一样。低眉顺眼中和宫人低到尘里的卑微又不一样。萧达华看着噗嗤一声笑出来,“你的字写得很好。”
女孩子看着少女面上的怔忪噗嗤一笑。
弘文馆里读书的都是一些皇子还有勋贵国公家的嫡子嫡孙。这些天潢贵胄来东宫的弘文馆光是那些亲王仪仗,就是好一道景色。
太子在此时是并不出现的,萧珩身着亲王服色的锦袍跪坐在茵蓐上。最近卫王忙着和那些文士编纂书籍,是没有时间来弘文馆了。
至于太子……
萧珩看着立在面前的书架,书架支起,上面平坦展开一卷书卷。上面的是孝经。
这书他从八岁开始学,到了现在都能背下来了。
“孝经之中,寄奴你觉得哪句话是最重要的。”他那会看到的是父亲黑色的翻领胡服,还有胡服下的圆领锦衣。
“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君子之事上,进思尽忠,退思补过,将顺其美,匡救其恶””他声音平稳,没有半点被考问的紧张。
先是儿子才是臣子,不过天家之中,是儿子也必须是臣子。
只是不知道两位兄长是否明白这个道理。
他的眼睛看着书卷上的字。
他才回甘露殿就见着妹妹襄阳公主站在那里迎接。
“阿猗。”萧珩知道妹妹独自一人的孤独,他拉起妹妹的手一同走进殿内。
“今日儿见到一个字很好的人。”萧达华和哥哥说起今日的见闻来。
“是起居郎吗?”萧珩问道,天子身边的那个起居郎倒是写的一手好字。
小公主摇了摇头,“是耶耶的才人。”
“哦。”萧珩笑了,“能让阿猗觉得字好的,那应该是真不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7 章
萧珩对妹妹襄阳公主口里那个字好看的才人并没有过多的关注,襄阳公主好书法,虽然年纪小,但是一手字却已经非常好看,尤其常年被父亲带在身边,好字见了不少。能让她说好的,那一定是真好。
萧珩一面看着妹妹坐在秋千上大笑着嬉戏,一面眼睛止不住的向东宫的方向看去。东宫太子居所,弘文馆也在那里。不过此时那位大兄不知道如何,皇父与皇子是父子,同样也是君臣。从来没有君主可以长久的容忍一个臣子。
想起那为太子在东宫的诸多作为,萧珩心里的某个地方发出一声轻轻的笑声,二兄想着要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