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殿内内侍退下,萧珩走下来将窦湄拢入怀中,他此时像极了一个丧气的男孩。头靠在怀中女子的肩上,就连说话的嗓音都带着一股孩子气,“湄娘,我这天子做的没意思透了!”
他身材颀长,看着就像萧珩整个人都包在窦湄身上一样。
窦湄知晓他是在说气话,伸手回抱住他,手在他背上一下一下的顺着,安慰他。朝中的事情她没有听萧珩说过,但是看来似乎也是很不顺利。
“有不顺心的事了?”她问道。
“有人把我这个天子的事全部包揽了呢。”萧珩答道,声音闷闷的。
“那就抢回来。”窦湄说道,“臣下敢僭越,那就是大罪。”
萧珩在窦湄的颈窝里沉声笑起来,“哪里是这么容易就能抢回来的?”
“我觉得你能。”窦湄轻声道。
萧珩听了抱住窦湄,他鼻间都是她的清香。过了一会,他咬住她的耳垂吮了会,“天晚了,睡吧。”
“嗯。”窦湄点点头。
她走到榻前,萧珩自然的展开双臂让窦湄给他更衣。窦湄给他解开腰间的蹀躞带,解开圆领袍领口的纽绊,脱到剩下中衣后,窦湄正要抬头,被他伸手拉扯到怀中一齐倒在榻上。
“今夜不准走。”萧珩咬着她的耳垂气息絮乱的说道。
“嗯。”窦湄吻住他的侧脸应道。
宫妃侍寝,除非是到了四夫人那等的地位,不然一般还是完事就要退下,不能和圣人一同共寝的。
不过今日甘露殿里迎来个例外。
今上后宫里实在是太凋零了,萧珩也没有什么广选美人充实后宫的心思,有名分的宫妃除去居住在掖庭里的,竟然就只有杨贵妃一个人。
贵妃早起梳妆,待会要去拜见皇后。如今这后宫里人太少,她也躲不过见皇后这事情。她对着铜镜,给自己眉心贴上一枚花钿。
皇后看她不顺眼,她也知道。如今瞧着竟然是越发的不能和解了。杨氏在宫廷中生活这么多年,早就不是当年的清纯少女。
得罪皇后下场有多惨她知道,要么就拼死争夺宠爱,要么就去皇后面前低声下气的认输。
可惜,那位皇后似乎没有这个意思。
“贵妃!”她身旁服侍的宫人走了进来,慌慌张张在她耳旁低语了两句。
“什么?一名宫人竟然在圣人那里留宿了?”杨氏吃惊的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德妃
“怎么会这样?”贵妃发上的步摇流苏随着她的动作摆动,她不可思议的望着这个贴身服侍的宫人,“此事当真?”
她自打从采选入宫,从东宫良媛到承香殿贵妃,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懵懂无知的女孩。更何况皇后对她虎视眈眈,就是为了自保,也要迅速的壮大起来。
“奴婢不敢欺瞒贵妃。”宫人道。她抬头望了一看四周服侍的宫人。
“你们都退下。”贵妃说道。
“唯唯。”内殿的宫人依言退出。
“还有什么事情,你说吧。”贵妃低头看着自己手指上鎏金的护甲说道。
“听说那个宫人,是从皇后殿下宫中出来的。”宫人轻声说道。皇后宫中根本管的不严,只要有心,还是能探得到一二消息。
“皇后将宫里的宫人服侍圣人了?”贵妃听了有些不可思议。皇后是什么脾性她一清二楚,当年她在东宫还是从四品的良媛的时候。皇后和圣人大吵一架,回头就将火撒在她头上,白白的挨了二十来个巴掌,那会还是太子的圣人后来慰问有加,又赏赐下来许多锦帛还有伤药。
她那会躲了半个月不敢见人,就是代替太子妃处理事务,都是和内侍们隔着帘子的。
贵妃伸手去触摸脸颊,她还记得清清楚楚,皇后冲进来直接叫老宫人将她抓了来,二话不说就开始打她。
平常人家妾侍就是服侍女主人的,她无话可说。可这里是天家……
“正是!”宫人说起这事也有些摸不着头脑。“然后这宫人就调往甘露殿了……”
果然还是出招了,现在后宫没有子嗣。圣人也没有招她侍寝过,她若是想要有个皇子,在这宫里恐怕就能和皇后分庭抗礼。这里是宫廷是天家,外头的那一套在天子家并不十分适用。
宫人低着身子等着贵妃说话。如今皇后已经出招,贵妃这里自然也不能完全动静都没有。说起来宫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圣人对承香殿也是恩宠万分了,可是圣人就从来没有召贵妃侍寝过。一次都没有!宫人偷偷的瞟了一眼贵妃,贵妃的容貌在这美人环绕的后宫当真不出挑,甚至还有些平庸。只是清秀还有端庄。
贵妃跪坐在茵蓐上,高台镜台上的铜镜里照出一张不甚清晰的面容。她抿紧了唇,手指伸进盛有胭脂的精致螺钿盒里,指尖沾上了红红的胭脂,在眼尾轻轻一扫,多出妩媚的一抹绯色来。
哪怕再告诉自己,她出身世家,与那些从寒门选进来小门小户以色事人的女子不一样。可是到了如今,她悲哀的发现,出身在这个宫廷里并不是最重要的,子嗣才是宫妃们的命根子。她也要学着将自己盛装起来了。
“待会去殿下那里。”贵妃说道,伸手在妆奁盒里拿出一支金花钿璎戴在高髻上。
每日清晨,三品以上的嫔御都要前来拜见皇后,今上后宫空虚,也没有广选美人填充后宫的举措,因此能到皇后这里的就只有一个贵妃,其他两个在东宫服侍的最多封了个四品的美人,没有资格前来拜见皇后。
皇后坐在榻上,看着前来拜见的贵妃眼角是说不出的春风得意。她见识过窦氏的美貌,如今再一看这个杨氏,果然觉得长相寡淡。还是阿娘说的好,男人们没几个不爱貌美娇娘的。家里正妻觉得太正经,又不能冒犯,可不只有在那些貌美的妾侍身上找补了?
皇后不觉得杨氏真能放下自己那张脸面也去争宠。
“起身。”皇后说道。今日贵妃是盛装打扮而来,这份打扮里有没有挑衅的意思,皇后也不在乎了。
喜新厌旧乃那些男人的习性。皇后瞧将贵妃眼角的那抹胭脂红,手中的宫扇一抬,便将嘴角讥讽的笑给掩了去。
真当自己还是十五六岁的少女呢,这桃花妆艳丽的很,不足够美貌年轻根本就压不住。
“贵妃面上看着有些不好。”皇后难得的心情好了起来,就连看着贵妃的眼神里都带着一股和气。“若是觉得不适,让太医署的人前来看看。”
后宫中有专门管辖疾病的奚宫局,不过贵妃这种四夫人之首,自然不要奚宫局的人来查看。
“多谢殿下。”贵妃垂首谢道。
皇后斜睨着她,垂下眼道,“这宫中子嗣空虚,听说外面有些小人竟然传出了不好的流言。”
“后宫嫔御当以为天子延绵子嗣为重任,贵妃身为四夫人之首,身受圣人恩惠,更应当勤勉才是。”皇后嘴角含笑,望着贵妃说道。皇后今日高髻上并无多少饰物,不过一朵牡丹,戴几只金簪。
她望着盛装的贵妃,心中好笑。正室果然还是正室,完全不是杨氏这种以色事人的妾侍能够比的。哪怕就算有十个窦氏,对她的皇后之位也没有多大的冲击。可是只不过一个窦氏就让贵妃阵脚大乱。
阿娘果然没诳自己。
从皇后宫殿中出来,贵妃的步子一如平常,但是只有随身服侍的心腹宫人才察觉到贵妃脚步的虚浮。
“等圣人下朝和诸公商量事务后……”贵妃呢喃道。
“贵妃?”心腹宫人听见贵妃的话,有些吃惊。
甘露殿那里除了皇后,宫妃们一般是不允许靠近的。贵妃这该不是热昏了头吧?宫人望望外头这天,长安的夏日最是炎热不过,热起来能要人命。难道贵妃是热糊涂了?
贵妃反应过来,她垂下眸子,“无甚,回殿吧。”
窦湄在甘露殿的确受到了不一般的待遇,萧珩看不惯她穿宫人的红白间色裙和窄袖上襦,刘茅福至心灵,自己去内侍省那里打招呼,让服侍窦湄的宫婢报了窦湄的身长尺寸等,让有司去裁制。后宫专门有一个局来负责有关事项,里头又是弯弯道道多的很。刘茅在里头还是颇花费了些心思。
结果新衣裳做来,巴巴的送给那位窦才人,好叫圣人眼前一亮。谁知道那位先帝才人现在的窦宫人,竟然还是宫人的那一套装束,甚至圣人赏赐下来的那些首饰一件都没带。
刘茅见了差点没两眼一抹黑的倒下去。
萧珩望见正在自己身边服侍笔墨的窦湄那副素净模样很不高兴,等将手中文书批阅完毕,让人发往中书省后。他屏退众人,拉着窦湄上榻,耳鬓厮磨间,他动作就格外的狠,弄得窦湄都有些受不住。
待她面色绯红气喘吁吁之时,他磨蹭着她不满开口,“无事你穿着和那些宫女子一样做什么?你和她们不一样!”
窦湄勉强积起一丝清明,她喘息了好一阵,才答道,“我眼下就一个宫人,虽然有了恩宠,也不能肆意张扬,怕有人说闲话。”
萧珩听见她的话,奋力一挺,将她的那些清明全力击碎,接下来半点也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了。
窦湄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
她用锦被捂住大好春色,拉开榻前的帷帐,只见着一溜的宫人手捧崭新的衣物站在那里。
“窦娘子。”领头的宫人浅笑道,“小人们服侍窦娘子穿衣。”
窦湄听后看向那些宫人手上捧着的衣物,蜀锦吴绣,华美异常。甚至就是罩在外面的纱衣都薄如蝉翼,这样的衣物自然不可能是普通宫人能够穿戴的。
她此时身上未着一缕,辗转悱恻间,被萧珩剥下丢出帷帐的衣物也早不见了踪影。就是连头上的发针都被他拔掉嫌弃的丢开。
看来这是铁了心的要她换个打扮了。
窦湄叹一口气,只好将身上遮挡住的锦被推开。那些衣裳换了上来,一头乌黑的长发梳成高髻,窦湄不用那些金灿灿的饰物,只在上面簪了一朵白牡丹在高髻后别上一把玉梳后,便起身了。
此时时辰还算不太晚,但没有大臣来甘露殿中和圣人商讨政事了,除去在三省六部中值夜的官人之外,其他全部赶在坊门落下前归家去。
窦湄走入殿中,看见萧珩正在案前在写什么。苏寿善笑着他身边提醒一句,“大家,窦娘子来了。”
萧珩将手里的笔一放,就向窦湄看过来。窦湄身上着纱衣,纱衣轻薄,穿在身上如同身披轻雾。
“湄娘你来了。”萧珩高兴的向窦湄招招手,窦湄带着笑容上前去做到他身边。
案上放着一卷纸,窦湄好奇的望了一眼,“宫人窦氏因妊有功,封……”
她抬起眼眸望着萧珩,萧珩纠结的伸手去探了探她小腹,“我打算等你有妊,就封你为德妃。”
四夫人的位置相当朝廷上的丞相,她听见他这么说还是吓了一跳,“这样好么?”从宫人突然就封了四夫人的位置,这速度已经不能用急速来描述了。
“皇嗣难道还当不起这个四夫人的位置么?”萧珩拉着她说道。
“可是殿下那里……还有外面……”窦湄说起来还是有一份担心。
“她自己毫无所出,凭什么对我来指手画脚?”萧珩嗤笑道,“至于外头那班相公,哪里能管得到天子后宫里!他们又不是长舌妇!”
“比起这个,”萧珩扳过她身子,直视她双眼,“湄娘你这一月都和我一起,一定要怀上!”
窦湄听了这话,脸上绯红。一月都在一起,若是争气点,就怀上了。
“我让太医署的人给你开些暖宫的汤剂来。”萧珩抱着她说道,他已经二十五岁了,后嗣的事情也开始缠着他不放。毕竟天子没有一个皇子,是很动摇人心的事情。
窦湄满脸红晕,听着这话她也没办法和平常人一样。
萧珩这话说出的第二日,果然就有太医署开的汤剂过来给她服用,让太医为她调理身体。她本来底子就不错,月信一向很准,太医也没瞧出什么毛病。萧珩十夜有五六个夜晚是缠着她不放,终于过了三月,到了仲秋的时候,窦湄看着膳食里的一碗鱼汤,胸口一阵翻腾,面色苍白顿时就呕吐了起来。
服侍的宫奴知道这位窦宫人很受宠爱,见到她呕吐不止顿时就慌了手脚,前去找刘茅,询问要不要找奚宫局的人来看。
刘茅一双眉毛听着那宫婢的话,顿时倒起来,“窦娘子身体不适,自然是请太医署来看,奚宫局那些人怎么能进这地方!”
说着,刘茅一路小跑的就去找苏寿善。
苏寿善知晓这其中利害,赶紧就报给了萧珩。太医署的人被天子召来了给窦湄把脉。
不久之后,喜信报到天子那里。天子原本平静无波的后宫也被这一喜讯给打破了沉静,在今上大婚的十年后,终于有女子传出了有妊的消息。
同样,萧珩也将册封窦湄为德妃的那封诏令也和皇后说了。
皇后是后宫之主,后宫的册封应该和她说一声。
以宫女子一夜之间册封四夫人,这种晋升速度委实太过神速。就是皇后原先有心思来栽培窦湄,都皱起了眉头,“这样好似有些不太妥当。”
“有什么不妥当的?”萧珩靠在凭几上,“窦氏有妊,有大功。比起皇嗣,四夫人的位置也不算什么了。”
皇后眉头一皱,心里疼的厉害,这皇帝是在说她不能生么?可是她一个人怎么生的出皇子来!
“眼下窦氏有身,前三月都还没过。何不等皇子生下再做册封?”皇后抬眼看见萧珩眸色阴冷,心下忍不住一颤,她下意识的改口,“要不然等窦氏胎稳再做册封,毕竟册封礼十分劳累。”
这下萧珩的面色终于缓了缓,他点点头,“善,就等怀胎四月后册封吧。”
竟然没对册封的位置有任何的改动。
皇后在萧珩这里吃了亏,回头就和大长公主闹,“阿娘你说那个窦氏,一册封就是德妃,宫里头哪里有这样一上来就是四夫人的?”
大长公主看着女儿乱发脾气,还砸了几个器物,一个宫人收拾的时候莫名的招了皇后的眼,“拉出去!”
招弟一挥手,那宫人就捂了嘴被拖出去了。
皇后一通脾气发完,最后扑在母亲腿上大哭。
“好二娘,别哭,别哭了。”大长公主拍着